這突然響起的迴聲讓吉喆感到有些懊惱,在確信那個黑點已經消逝無蹤後他無奈地放下了望遠鏡,嘴裏不幹不淨地罵了兩句。

    “嘀嘀------”,一陣發動機的咆哮過後,身後響起了刺耳的喇叭聲,一輛墨綠色的帕傑羅越野車停在了吉喆身旁。

    “是吉老師吧?你的速度可真夠快的呀,差點沒趕上”,駕駛室裏探出了一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稍稍有些黑,年紀大約在三十左右。

    “你是?”,看著眼前這個善意的陌生人,吉喆感覺非常意外。

    “上來吧”,司機友好地發出了邀請,待吉喆上車後他笑著說道:“我叫鍾哲,是鎮林業站的站長,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你們李校長,他告訴了我你的情況,讓我帶你一程,沒想到你的速度真是驚人啊,都趕上我的車輪了,不服都不行啊”。

    吉喆也笑了起來,稍一側身他看到車後座堆滿了琳琳總總的食物,有方便麵、牛肉幹、火腿腸、麵包、罐頭,以及一些瓜子花生之類的休閑食品,還有蠟燭、紙巾等日用品,把整個車後座擠得滿滿當當,很象是哪家超市的送貨車。

    吉喆不解地問道:“怎麽?你們林業站還開超市嗎?”。

    “嘿嘿嘿……”,鍾哲一邊開車一邊偷笑了起來,“你是說這個呀,這是給村裏的敬老院送的,大雪封山快半個月了,連電也不通,我估計裏麵快斷糧了,所以才壯著膽子開車上來試試,這種路況還真不好對付啊,剛才我差點就一頭栽進山穀裏了,看見沒,這一臉的汗都是被嚇出來的,嘿嘿,還好還好,總算是不辱使命”。

    吉喆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鍾哲,心底升起了一股由衷的敬意。

    轉過山口之後眼前豁然開朗,青雲村座落於琪琅山腳,百餘座黃泥夯砌的民居散亂地分布在呈簸箕形的山穀裏,瓦背上堆滿了厚厚的積雪,幾縷炊煙在上空嫋嫋盤旋,鮮紅的春聯張貼在各家各戶的門前,預示著這個新年尚未度過。

    村口矗立著一座寬大的院落,圍牆內一座磚砌的二層小樓格外顯眼,據鍾哲介紹這就是青雲村的敬老院,裏麵住著二十多位老人,其中大多數年齡都在八十以上,敬老院門前有一條直通琪琅山的山道,一直延伸到叢林深處。

    “怦”,一個雪球猛地砸在了汽車的前擋風玻璃上。

    鍾哲一個急刹,車輪陷進了路邊的泥沼裏,在慣性作用下車後座的一箱方便麵狠狠地砸在了吉喆的後腦勺上,疼得他呲牙裂嘴。

    正當兩人準備下車察看時,斜地裏突然竄出了一個佝僂的身影,把兩人都嚇了一大跳,細看之下才發現竟然是一個年邁的老人。

    老人又黑又瘦,年紀大約八十多歲,滿臉都是蒼老的褶皺,頭發蓬鬆得就象一堆爛稻草,穿一身黑色的破棉襖,有幾處還露出了髒兮兮的棉花,一看就知道是城裏人最忌諱的黑心棉,腳上穿著一雙沾滿泥巴的破布鞋,沒有襪子,腳踝被凍得通紅,雙手也腫得象胡蘿卜一樣。

    “啪,啪,啪”,老人圍著車頭在手舞足蹈,時而伸手拍一下引擎蓋,時而又照著車胎踹上兩腳,嘴裏在念念有詞:“打鬼呦------打鬼------”。

    “我的天哪,又是他”,鍾哲叫苦不迭,他衝著老人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他盡快離開,不過老人似乎沒有看見,仍舊圍著車子在亂轉。

    “誰家的瘋子,也不看好了,見鬼”,吉喆揉著後腦勺咕濃著罵了一句。

    “唉,也是個可憐的人哪”,鍾哲心疼地看了一眼淪陷的車輪後說道:“村裏人都叫他鍾阿大,據說以前是山上的廟祝,後來不知道怎麽迴事他的老婆和兒子不見了,村裏人都說是被山上的山鬼捉去了,然後他就得了失心瘋,整天就在山上山下遊蕩,一天到晚地喊‘打鬼’,唉……”。

    “哦,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吉喆心酸地看了老人一眼,此情此景讓他不由得想起了爺爺。

    老人此時已稍稍平靜了下來,除了繼續咕濃著‘打鬼’之外,還解開了棉衣坐在泥濘的路麵上捉跳蚤,時常轉過頭來看一眼吉喆,衝著他不停地傻笑著。

    “哎對了,我聽說琪琅山上有野人,這事你知道嗎?”,吉喆好奇地問道。

    鍾哲笑著搖了搖頭:“都這麽說,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反正我是沒見過,倒是有人專程上山找野人,結果,唉……那幾萬畝的原始森林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不管有沒有野人,光山上的毒蛇猛獸就夠令人害怕的了”。

    吉喆點頭表示讚同:“剛剛你說這個鍾阿大以前是山上的廟祝,是青雲寺嗎?”。

    “你的這個問題問得還挺在行的呀,書上看來的吧?我們都隻知道山上有個琪琅廟,就在半山腰上,說青雲寺的很少,而且我也不知道兩者之間到底是不是同一座寺廟,我也曾經多次去過,那裏早就荒廢了,都快成鳥獸窩了,對了,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沒事別往山上亂跑,你們城裏人好奇心就是強”,鍾哲微笑著說道。

    “城裏人?嗬嗬,我可是正宗的農村孩子”,吉喆仰望了一下高高的琪琅山後自豪地說道。

    鍾哲打開車門取出兩個麵包走到了鍾阿大的身邊,蹲下身子關切地說道:“餓了吧,這個給你,外麵太冷,快拿迴去吃吧”。

    鍾阿大看了鍾哲一眼後,一把就將麵包打落在地,一邊傻笑一邊又跳又叫地往村裏跑去。

    “這老家夥,真是不知好歹,看來病得不輕啊”,吉喆見狀很是有些莫名的憤慨。

    “誰說不是呢?這些年村裏為了照顧他沒少費工夫,不過你也看到了”,鍾哲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

    “他住在敬老院裏嗎?”,吉喆望著老人的背影問道。

    “沒有,村裏倒想讓他住進敬老院,不過他死活不肯,又不能強行把他抬進去,所以也隻能這樣了,再說了村裏的條件也不好,能讓他吃飽飯,等百年之後再送上山也算是功德一件了”,鍾哲歎了口氣之後說道。

    正說話間有幾個孩子從村裏跑了過來,看得出來孩子們對鍾哲非常親熱,圍著車子在轉來轉去,“叔叔”“叔叔”地叫個不停,鍾哲大方地將零食分了一些,而後便拉了孩子們的“壯丁”,一群人手捧肩扛,將車上的食物往敬老院裏送,當然也包括吉喆,隻是吉喆很不幸地被兩條看門的狼狗擋住了去路,要不是鍾哲的及時嗬止,吉喆恐怕連大門都別想進。

    院子裏有五六個老年人正圍在一起曬太陽,用一種極其難懂的方言在低聲地交談著,看見鍾哲的時候老人們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而當看到身後的吉喆時,老人們的笑容一下就韁住了,打量了一番之後一個個轉身走進了樓裏。

    “吉老師不要介意,老人們一輩子都生活在山裏,所以對你這個陌生人不是很熱情,我想過一段時間就好了”,鍾哲連忙勸慰道。

    “沒事沒事”,吉喆能理解老人們的舉動,因為他從小也生活在山區農村,對於陌生人心裏總有些許的別扭。

    在一個中年人的指揮下所有的物品全都搬進了貯藏室裏,鍾哲上前和他不冷不熱地攀談了兩句,據鍾哲介紹,這個人就是青雲村的村長淩山,淩山年約四十出頭,中等個,微胖,長著一對老鼠眼,看起來有些猥瑣。

    對於吉喆的到來淩山非常高興,大拇指也衝著吉喆豎了起來,臨別時鍾哲偷偷地把淩山叫到了一邊,然後從隨身的夾包裏取出兩包花花綠綠的小方盒,淩山滿臉笑容地藏進了口袋。

    “呶,這是你的”,鍾哲把最後一箱方便麵還有幾包火腿腸遞給了吉喆。

    “我不用”,吉喆正好奇地在院子裏端詳,他客氣地拒絕了鍾哲的好意。

    “我勸你還是留著吧,村裏的小店什麽都沒了,等肚子餓的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拿怎麽解決”,鍾哲笑著說道。

    “啊?不會吧?學校裏沒有食堂嗎?”,吉喆頓時吃了一驚。

    鍾哲:“我看你真是城裏呆慣了,還食堂呢?學校裏就六個老師,吃飯全部自己解決的,本村的孩子都迴家吃,鄰村的學生也都是在村裏找人家搭夥的,這迴明白了吧?”。

    “明白了,那我得給錢啊”,吉喆見狀收了下來。

    不過掏錢的時候卻被鍾哲擋了迴去,死活都不肯收,兩人一個推一個擋,都用足了力氣,這架式很象是在練太極,隻不過吉喆技高一籌,最終把錢塞進了鍾哲的口袋,相視一笑之後兩人互相點了點頭。

    “我想我不用再指點你該怎麽走了吧?”,臨別前鍾哲指了指通往村裏的小路問道。

    “當然,如果連學校都找不到,我也當不了這個老師了”,吉喆揮揮手轉身踏上了通往村裏的田間小路。

    從村口到村子是一個斜坡,地勢逐漸隆起,路兩旁都是一壟壟梯田,站在村口一眼就能看到青雲完小低矮的校舍,牆麵上用白底紅漆寫著一條標語“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完小距敬老院大約一百米左右距離,一麵鮮豔的紅旗飄揚在學校上空,循著紅旗的指引吉喆健步如飛地走進了村裏。

    還沒走進完小破舊的校門,吉喆的耳旁突然傳來一道異樣的風聲,一個無名物體從側後飛速地向吉喆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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