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北京的箬冰聽到楚顏迴來卻失憶了的消息後,把工作撇在一邊又跑迴廣州來了。

    大牌就是好,可以動不動就耍耍脾氣鬧鬧性子不高興了還可以提腿就走人人家還得在屁股後麵邊喊邊追邊求爺爺告奶奶的求了迴去,像佘小曼這種初級文員人物就沒那麽好彩了,請個事假還要被人審賊似的盤問來盤問去到最後還是不肯簽字說是小姐你很重要的不要隨便請假啊公司沒了你不行啊地球沒了你不轉啊說得天花亂墜被灌完迷魂湯後發覺到底還是請不到假。

    箬冰迴來後,秦梓風也跟著迴來了,楊家一共住了八個人,人滿為患,本來秦梓風是要分一些人到他在廣州買的別墅(在箬冰原諒了他之後他就自作主張在廣州買了一棟別墅,依然取名“風揚居”,說是這樣可以讓箬冰有家的感覺)裏去住的,可大家都不肯,說這樣才夠熱鬧才有團圓的感覺,而且住習慣了也不想搬,所以,每間房間都擠了兩個人,所幸剛好是男女平均,不然就要有人睡沙發了。

    楚顏在這場鬧哄哄的團圓中有點不知所措,佘小曼主動要求跟楚顏睡在同一間房間以便陪她聊天盡快消除她的陌生感和抵觸感。

    當晚,皓月當空,九月的秋葡萄正好結果,粒粒青翠欲滴的葡萄一串串飽滿地垂在茂盛的葡萄葉間,成熟之前的青澀才是最能挑動人心間最清澈純真的那一些情愫和思緒。

    經曆一番風雨後智慧豁達的顏雨辰,成熟穩重的守護者左嶺南,為愛蛻變勇敢堅定的秦梓風,執著恆定的楊朗朗,高貴優雅的箬冰,雅致脫俗的箬清,清靈秀逸的楚顏,嫵媚可人的佘小曼,人世間芸芸眾生,不同的人有著各自的不同卻在命運之手的巧妙安排下同在一起,此刻,他們圍在堆滿了烤雞腿、燜鴨翼、燒鵝、熱狗、玉米、蒸芋、薯片、蝦條、瓜子、餅幹以及各種水果飲料的大矮紅木桌子邊席地而坐大快朵頤起來。

    起先楚顏還像個剛被帶出來見人的小孩似的拘拘束束一本正經坐在那裏不敢動手,後來被楊朗朗塞一隻雞腿、箬冰塞一個鴨翼、秦梓風遞過一大塊燒鵝、佘小曼喂一隻蒸芋、再加上箬清剝好的橘子、左嶺南削好的蘋果、顏雨辰切成丁送到嘴邊的西瓜弄得手忙腳亂應接不暇,然後,她就像個備受寵愛的孩子般放心地開懷大吃了。

    楚顏原就是屬豬的,有著跟豬一樣的好胃口跟大肚量,所以自打放開肚皮之後眾人之中就數她吃得最多,可奇怪就奇怪在她無論吃多少卻偏偏永遠都長不胖。

    從前楊朗朗總是說她浪費國家糧食,而在這個時候她就會反戈一擊拿鏡子跑到他麵前大刺刺地說:“請自個先照一下鏡子,排骨書生!”

    每次都把楊朗朗氣得哇哇叫:“什麽排骨書生,哪有那麽誇張嘛!我這叫玉樹臨風,你看過哪棵臨風的樹是很粗壯的啊?真沒見識,居然敢這樣說我這個如此英俊瀟灑才華橫溢的國家棟梁!哼哼!小心共產黨毛主席來找你算帳!”

    每當這時,楚顏總會嘿嘿一笑,用她橫理豎理歪理一大堆的辯才損他:“是哦!我好怕哦!毛主席他老人家會為了你千裏迢迢從北京裏的玻璃棺材翻出來找我“廣州夜話”呢!嘿嘿!棟梁?我看是這棟樓裏的梁上君子吧!說!我收藏的極品金絲蜜棗你到底偷吃了多少顆?從實招來!”

    這導火繩一點燃可就燒得沒完沒了了,兩人通常就為此吵個不亦樂乎直到口水幹了肚子餓了才統一戰線齊心協力去找吃的然後吃著吃著又不知不覺地講和了,真是冤家!

    星星也睡去了,月亮也隱退了,一夥沒良心的吃完東西拍拍屁股就跑迴屋裏下棋聊天去了,剩下苦命勤勞的箬清在收拾殘局。

    楚顏很乖地在一旁幫倒忙,不是一不小心把箬清收拾好的西瓜籽灑地上,就是將沒吃完的東西跟吃剩的骨頭堆在了一起,最後幹脆踩上西瓜皮學豬八戒老前輩溜冰,最後令得一向好脾氣的箬清不得不使出一陽指超級點穴功夫把她點到一旁安全距離吹風去。

    收拾好東西,箬清跟楚顏坐在楊朗朗特製的搖藤椅上觀天,沒有了月亮星星的夜空顯得很清爽,不是黑漆漆而是深藍藍的顏色,靜靜的很柔和,這是一種令人想傾吐心事的環境。

    箬清打開昏黃的台燈,慢慢地拿出放在抽屜裏的信箋紙(自從箬清失聲後,左嶺南在各處都很細心地備了紙和筆),她在紙上寫道:“顏顏,在這樣的夜裏,你在想些什麽?”

    楚顏在下麵寫道:“我在想,我從前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我到底有過什麽樣的從前?一個人沒有了記憶,感覺空空的很虛幻,心裏也很不踏實,像是被風一吹就會飄走了似的,很不安心!”

    箬清寫道:“顏顏別怕!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朋友,我們會永遠在你身邊!”

    楚顏低下頭,神情開始有些哀愁:“你知道嗎?我晚上總是不肯睡也睡不著,我總是害怕明天一覺醒來,我身邊的人和事全都會統統消失不見,仿佛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屬於我,沒有曾經,也沒有永遠,好像擁有的,就隻是這些一瞬間。”

    箬清把手輕輕放在她的手背上,安慰她:“不會消失,我們都不消失,我們都要快快樂樂地在一起,沒有了記憶沒關係,你可以從現在記起,就從這一刻記起,記住我們的歡笑,記住所有的快樂瞬間!”

    楚顏對著恬靜淡然的箬清微微地笑,笑容在昏黃的光暈裏,顯得分外動人,站在玉蘭樹下佇立了許久的楊朗朗心裏又像盈滿了清水的棉花,那種沉實和輕盈交織的感覺,就是幸福和愛戀。

    夜更深了,大夥都已經睡了,楊朗朗送楚顏迴房休息。

    在門即將關上的時候,他把腳伸進去抵住門,一把攬過楚顏,親了一下她紅撲撲的臉,溫柔地輕聲說:“我的顏顏,晚安好夢!”

    然後放開手,在楚顏害羞的靦腆和訝然的星眸中微笑離去。

    假裝沉睡的佘小曼清楚地聽見這句呢喃般的溫柔低語,心驀地微微疼痛起來,像是爬進了一窩螞蟻,那種悸然的細微的痛楚,一陣陣襲來,難以形容的心酸,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楊朗朗是喜歡楚顏的,可是,她卻仍是愛上了他,慢慢的一點點一寸寸的愛上了。也許是渴望溫暖,但捫心問來,偏偏卻正是因為他的癡情,他對楚顏的那種執著的一往情深,令得她又是感動又是羨妒又是渴望,她常常望著他在想,他是個很專情的不會變心的人,如果他可以愛上她,那麽,她一定會無比溫暖,一生幸福。

    在楚顏離開的那段日子裏,她一直在努力,努力地試圖讓楊朗朗忘記,試圖讓他愛上她。在楚顏消失無蹤杳無音信的時候,她陪在他身邊,陪他聊天陪他憂傷陪他走陪他忙陪他做任何事情,用盡一切的溫柔來安撫他的失意,曾一度,他們毫無心蒂地說起各自的往事和任何細微的情緒,曾一度,他們共看彩霞漫天說著自己的夢想和對未來的心願,曾一度,他們如兩隻孤獨的小舟停靠在一起安慰彼此的失望和失意,曾一度,她以為他開始喜歡她慢慢愛上她了,曾一度,她以為她已代替了楚顏在他心裏的位置,她以為時間會讓他淡情淡忘,她以為她終於得到了安心的不變的幸福,但如今,卻統統敗在了這句溫柔的“晚安好夢”裏!

    他也曾與她道過晚安,可他何曾有過如此的溫柔細膩,他的聲音何曾這樣充滿深情,就算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想像得到他臉上的柔情似水。

    痛楚,如蚯蚓掘地般慢慢地卻又深深地探入佘小曼的心底,一直以來,她不敢去看他和楚顏之間的任何親密,她不想去麵對,她一直表現得開朗活潑愛玩愛笑,可是,誰又知曉她內心深處的隱隱作痛,她知道,這種痛楚是自己找來的,因為太過渴望溫暖,看見別人擁有的溫暖就羨慕,過於羨慕就會想占為已有,她想要溫暖,隻是想要溫暖,一直以來,僅此而已!

    楚顏靜靜地臥在佘小曼身旁,月光透過紗窗再透過淺綠色的窗簾灑進來,淡淡地灑在鵝黃色的床單上,這間房間是新粉刷布置過的,在五一之前楊朗朗為迎接楚顏的歸來特意親自動手弄的,照著楚顏曾經對他描述過的夢幻般的屬於自己的小天地的樣子。

    深藍色的天花板上嵌滿了遠遠近近大大小小的星星,因為楚顏說過希望每個晚上都能看到美麗的星星,而且,她還一直覺得,星星是幸福的守護神;四周的牆壁和地板是水藍色的,湖水般清澈的藍,仿佛碧波蕩漾,上麵畫著一葉葉飄逸的輕舟,和種滿了三葉草的幸福島,輕舟裏是兩個相依相偎的背影,揚帆駛向充滿了所有人心之向往的幸福島,這是楊朗朗的手筆,也代表著他一心的向往;窗簾是半透明的淺綠色,上麵是手工刺繡的一雙雙正在比翼飛翔的蜻蜓,淺紫翅膀深藍眼睛,風舞動窗簾的時候,蜻蜓是真的像要飛出來似的生動得無以複加,想來楊朗朗也花了很大的心思才不知從何處求來的,這裏也有著他的心之所願;鵝黃色的床單軟軟地鋪在粉紅色的床上,這是楚顏童年時一直夢幻著想要擁有的床,粉紅色散發著無窮的浪漫,鵝黃色充滿著不盡的生機,這是一張歡樂之床,柔軟貼心盈滿了夢幻的浪漫;與牆壁一色的書桌,桌上擺著楚顏的筆記本電腦和一些常看的書,左手邊靜靜立著一盞精致的台燈,台燈是嬌嫩的潔白吊籃花,花芯是一束清月色沁著淺紫透著淡藍的燈心,楚顏怕黑,喜歡開著台燈睡覺,她說,這樣子就算半夜醒來,也會感覺溫馨;小小陽台上掛的風鈴是色彩繽紛形狀各異的貝殼,風動,鈴聲清脆,透人心扉,讓人魂之所縈魄之所繞心神飛天。

    楚顏環顧這一切,多麽美多麽美,雖然她早已不記得她的童年她的往事她的從前,可是,她仍有著同樣的喜愛和感覺,這是她夢想中的那片天地。

    她滿足地閉上了眼睛,雖然沒有了記憶,走到何處都有浮萍漂流的感觸,不知自己身處何地身在何方,不知哪裏才是自己最終可以安心停靠的地方,可是,這裏的一切,這片夢幻天地,都給了她無盡的安慰讓她深深依戀,她在夢裏微微地笑,如果一直都這樣,如果可以永遠停留,那該多好!

    楚顏是被那些細微的抽泣聲驚醒的,自從失憶後,她的神經變得細致敏感,稍稍有一些風吹草動就會讓她驚醒過來,一反之前頭沾枕便唿唿大睡像隻死豬一樣任憑他天打雷劈地動山搖都不會醒過來的睡態。

    她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借著月光,她看見淚水從佘小曼緊閉著眼睛的長睫毛下蜿蜒流淌。

    她不敢動,有點不知所措,她不知佘小曼為什麽哭,在她的眼裏,佘小曼一直是個歡樂天使般的小妹妹,她雖然不記得從前,但她喜歡總是笑容燦爛一臉開懷的佘小曼。

    她輕輕地把手臂伸過去,抱了抱她。

    佘小曼反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楚顏,她低聲地痛楚地嗚咽:“顏顏,我好難過!我好難過!”

    她不再叫楚顏‘顏顏姐’,她叫她‘顏顏’,事實上,失憶後的楚顏變得像個什麽也不懂的純真孩童,他們說什麽她就信什麽,他們要她做什麽她也從來不反對,因為在她空白的頭腦潔白的心靈裏,他們都是她值得信任和依賴的親人朋友,雖然她想不起來他們是她的誰,但她覺得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對她極好,所以,她早就把他們都當作是她心裏最重要也是最值得信賴的人了。

    “乖,不哭不哭!”楚顏拍著佘小曼的背,像哄小孩一樣安慰她。

    佘小曼把頭埋在楚顏的懷裏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很久很久,才終於停了下來,她放開楚顏,拿紙巾擦了擦滿是淚痕的臉。

    見楚顏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她勉強地擠出笑容安慰她:“我沒事了,你別擔心!”

    楚顏盯著她哭紅了的眼睛,感覺一陣心疼,她知道佘小曼是個孤兒,從小就在孤兒院裏成長,長大了也是一直漂泊四方從未曾有過安定,此時此刻,麵對憂傷的佘小曼,她母性的柔情被喚醒了。

    她輕輕拂開她滑落在額頭遮住眉眼的長發,目光柔和地看著她發紅的眼睛輕聲問:“小曼,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什麽哭?”

    佘小曼蜷著頭偎依在楚顏的懷裏不去看她的眼睛,她聲音幽幽地問:“顏顏,你是不是很喜歡朗朗?”

    楚顏的唇邊不自覺地綻出一個甜蜜的笑容,很坦誠地說:“是啊!他對我這麽好,我當然喜歡他了!”

    “那麽,你是愛上他了?”佘小曼輕輕地歎氣,這是她預料中的答案,就憑楚顏肯讓楊朗朗牽著她的手到處去就看得出來她並不排斥他,雖然她還沒有記起他。

    楚顏仰著頭凝望滿是星星的藍色天花板,有點愁鬱地說:“我也不知道,我不懂什麽叫愛上,也沒有想過,我隻是想找迴我從前的記憶,不管是痛苦的也好快樂的也好,它們都能給我沉澱的力量,我現在感覺自己虛空得就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似的,風一吹就會飛走,你不會懂那種感覺,那種滿心蒼白茫然無措的感覺,我不知道哪裏才是真正屬於我的地方,不知道誰是我真正的親人朋友,不知道我究竟可以依靠誰,也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有著什麽樣的經曆和以往,一切都茫然得像夢幻一樣,我像一直在飄一直在飄,從沒有落到地麵腳踏實地的感覺,我很害怕,一直都是,我害怕我周圍的事物總有一天都會像夢境一樣在我早上醒來的時候消失掉,我感覺我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把握不住!所以,我每天都在努力地想努力地迴憶努力地找迴從前的自己,至於其他的事情,我真的沒有去想過!”

    她摸摸佘小曼的腦袋,仿佛是歎息般的舒氣,人還是需要傾訴的,心裏壓著的感覺一直不說出來,整個人便會沉鬱。

    過了一會,她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問:“你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哭呢?不是因為羊咩咩吧?”

    佘小曼的眼淚又來了,她原本就是一個外表歡快堅強而內心脆弱敏感的人,她把頭埋在楚顏胸前,仿佛懇求似地說:“顏顏,你可不可以不去愛朗朗?你可不可以把他讓給我?我愛他!我愛他!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是這樣的愛他!以前,我以為我隻是喜歡他,可是,當你迴來之後看見他對你的好他對你的嗬護,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我這才知道自己早已經愛上了他,並不是我從前以為的隻是喜歡,我總以為自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以為我可以不去介懷,我以為我可以祝福他,可是,我做不到,我的心真的好難受好難受,難受得想死掉!顏顏,你懂嗎?就像是被鈍鈍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劃過,那些讓心支離破碎的淩遲般的痛楚,讓人無法忍受,我再也做不迴我自己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佘小曼心碎的泣訴觸動了楚顏心底那片最柔軟的地方,她對她憐憫,為她心酸。

    她攬緊佘小曼不住抽動的雙肩,用臉溫柔地摩挲她的頭,柔聲地說:“小曼,我懂!我知道!你這麽愛他,我不會跟你爭的,你放心吧!你是一個這麽好的女孩子,他一定也會愛你的!相信我!乖,不哭了,好好睡覺,好嗎?”

    “嗯!”佘小曼閉上眼睛,緊緊地靠攏在楚顏的懷裏,聞著楚顏身上散發的淡淡香味和溫暖氣息,睡意濃濃地呢喃:“媽媽的懷抱是不是就像這樣,暖暖的,香香的,讓人好安心好安心!”

    楚顏的臉上露出又是疼惜又是慈愛的笑容,溫暖別人,也是一種很美好很美好的感覺,不是嗎?

    晨曦淡淡,一夜無眠的楚顏穿著睡衣趿著軟軟的拖鞋輕輕地走到客廳裏的那個大陽台,那兒睡著朗朗和顏顏。

    她就蹲在那裏看著熟睡的兩隻無憂無慮的狗兒,自言自語地說:“狗兒啊狗兒!你們認識我嗎?你們知道我到底是誰嗎?你們這樣相依相偎地睡著,什麽都不必想,什麽也不用怕,不會像我這樣惶然,也不會像我這樣失眠,多讓人羨慕啊!狗兒啊狗兒!我多想像你們這樣,就這樣香沉沉地睡著,輕輕地打著唿嚕,流著水口做美夢,可是,我為什麽不能像你們這樣呢?我為什麽又會睡不著呢?失眠,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啊!”

    她輕手輕腳地摸進它們的帳蓬睡窩裏,把頭低在膝上,歪著腦袋靜靜看它們熟睡的樣子,夜幕還未完全散去,整個天地很靜很靜,秋風吹過,發出獵獵的聲音。

    楊朗朗去吵楚顏起床,他昨天跟楚顏約好了去爬白雲山,楚顏一天到晚總喜歡賴在家裏,她的身體本來就不甚強健,現在是越來越顯得弱不禁風了,站在地鐵邊沿等車的時候,列車駛過的那陣風就能把她吹得搖搖晃晃的像一片秋天季節險險地掛在枝頭將要脫落的黃葉。

    他敲開了房門,卻隻看到揉著眼睛仍睡意朦朧來開門的佘小曼,他很不禮貌地探進頭去掃描了一下,卻意外地沒有看見楚顏。

    他轉過頭問正用手指梳理亂發的佘小曼:“顏顏呢?”

    他知道楚顏不可能那麽早就爬起來,平常她都是一直睡到他來吵她起床為止,往往吵醒她的時候她還會嘟著嘴一臉不滿地申訴:“人家才剛剛睡著哪!”

    他往往一臉不相信地點她小小的蒜頭鼻:“才剛睡著?你昨晚是去偷雞還是去夢遊啦?”

    在印象中,屬豬的楚顏一直都是很能睡的,特別是周末,一旦睡著了能把她叫醒的隻有她肚子裏鬧饑荒的蛔蟲才有這本事。

    佘小曼扭過頭去一看:“咦?怎麽不見了?”

    楚顏不可能比要趕車上班的她還起得早,所以她也有點吃驚,楊朗朗扭過頭去四處張望,客廳裏沒有,洗手間的門是開著的,再跑到天台上查看,也不見蹤影,他有點慌了,這一大早的楚顏能跑哪去?難不成跑到別的房間客串去了?

    他一個個敲開房門去問:“喂!有見到顏顏嗎?”

    大夥都被他吵醒了,齊齊跑出客廳裏來。

    箬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了個睡意濃濃的嗬欠:“老弟你欠扁啊?楚顏一向不會亂跑的,你找清楚沒有啊?別亂神經過敏的!”

    楊朗朗一臉著急:“就是都找過了,可都沒有啊!”

    這下大夥都被他弄得有點慌了,四外抽沙發探桌椅翻箱倒櫃地紛紛亂找,仿佛以為楚顏是跟他們捉迷藏似的,最後,還是箬清掀開狗兒們的帳蓬睡窩找到了正抱膝而睡的楚顏。

    楊朗朗爬進去拍她的臉喊她:“顏顏,醒醒啦!你怎麽睡在這裏?”

    她頭也沒抬地嗯了一聲,一臉的睡意,她實在是太累了,每天夜裏都是到了清晨才能睡著一會,叫她又怎會不感覺疲累。

    楊朗朗抱起她,走迴房間輕輕把她放在床上,看著她一臉掩飾不了的倦意,他一陣心疼,昨晚她定是一夜沒睡,不然就不會跑到朗朗和顏顏的帳蓬裏去,難道朗朗和顏顏讓她想起什麽了嗎?

    楊朗朗的眉輕輕皺起,這樣下去,始終不是辦法啊!沒有了記憶的楚顏一直無法消除對處界的畏怯,無論他們對她多麽好,她都還是依然神情茫然無助,仿佛什麽都毫無把握一副無從依靠心不踏實的樣子,他們必須要盡快為她找迴記憶,找迴從前的自己,楊朗朗在心裏堅定地想著,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楚顏能快點迴複到從前活蹦亂跳的樣子,那時候的楚顏,雖然有時會煩憂有時也會因為往事傷痛,但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堅韌、開朗、快樂、容易滿足的,他還是習慣她揪著他的耳朵大吼大叫的朝氣蓬勃,喜歡她故意惹他生氣的頑皮,還有她吵吵鬧鬧卻毫無心機的樣子,這樣的楚顏,活得比現在要輕鬆、要快樂得多!

    他一隻手握住楚顏被秋風吹得冰涼的小手,另一隻手伸過去撫平她又在睡夢中不自覺皺起的眉心,站在他身後的佘小曼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內心既是渴望的羨妒又是煎熬的傷痛。

    楚顏因昨晚受了涼發起了低燒,楊朗朗不聽勸阻硬要留下來照顧她,本來他的假期已經滿了該上班了,正是秋裝上市的時候,而且又要開始準備下一季的服裝設計,公司裏真是忙得不可開交,總經理算是很給麵子了,無理由請假一星期也二話沒說就批了,這會兒再請可就真是有點過份了。

    佘小曼偷偷地對楚顏說了這種情況,楚顏知道後堅決不讓楊朗朗留在家裏,非把他趕去上班不可。

    可楊朗朗堅決不肯,楚顏生氣轉過身去不理他。

    楊朗朗很委屈地說:“顏顏,不要趕我走嘛!我擔心你嘛!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好不好?”

    楚顏心裏雖然很感動,可想起昨晚佘小曼的話,她裝出很生氣的聲音氣哼哼地說:“我有箬清照顧,有雨辰哥哥照顧就行了。而且,我不喜歡對工作不負責任的人。”

    楊朗朗還是不肯走,他摸摸楚顏的額頭,擔心地說:“可是,你又不肯去醫院,我就算在公司裏也是不能安心工作的!”

    楚顏想不出理由來,隻好悶悶地說:“我不管,反正你不去上班我就不要理你了!”

    楊朗朗隻好無可奈何地去上班了,臨走時還一步三迴頭地說:“要好好休息,要乖乖吃藥,要記得打電話給我,要……”

    楚顏臉對著牆壁咬著嘴唇笑,被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好窩心,她其實很想楊朗朗可以留下來陪陪他,有他在她就不會悶也不會害怕,有他在她就會覺得溫暖安心,可是,一想到佘小曼的眼淚,她的心又軟軟地酸下來了,她不能這麽自私,佘小曼是多麽愛他啊!她再也不能這樣霸占著他的關懷了,雖然她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佘小曼對她說的,佘小曼對楚顏講起從前的事,她暗示說楚顏是楊朗朗已經分手的前任女友,而且是楚顏自己放棄那段感情的,她還拿出楚顏從前寫給箬清及眾人的那封信給她看,說是當時她自己選擇離開的)。

    楚顏靜靜地躺在那裏,突然間覺得周圍漸漸寒涼起來,窗戶已經關上,可冷風從各個角落滲透進來,無處不在,她緊緊地裹住了被子,蜷成一團溫暖自己。

    楚顏的低燒,在大家的精心調理下很快就過去了,這時,顏雨辰接到了歐陽霖的電話,說是他不宜在國內久留,怕殘餘“雷霆”分子會找到來對他進行攻擊,畢竟“雷霆”集團是個巨大的黑道集團,不可能一下子就掃清光,而顏雨辰知道其中的內幕太多,所以繼續留在國內會有危險,歐陽霖準備派他到國外去進修一段時間,說是這樣對他以後的工作會有很大的幫助,也有利於他自身的安全。

    顏雨辰看著找不迴記憶仍然對外界畏怯的楚顏,他放心不下她,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好了許多,不會再每夜哭泣,不會再他一離開她身邊就坐立不安著急地到處找他,跟大家說話的時候也不會再害怕地結結巴巴了,也可以跟著楊朗朗到小區花園裏去蹓狗了,可是,她畢竟還是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一個仍然不懂生活如七歲般懵懂純真的孩童。

    他望著楚顏憂心忡忡,他不可能再留在這裏,這樣會為他們再來危險,可他又不可能把她帶在身邊,到了國外,他又要進修,怎麽可能有時間去陪她,去好好照顧她,他不禁重重地歎了口氣。

    楚顏惶恐地偎依在他身邊,小小聲地喊他:“哥!”聲音無助。

    他摟著她瘦瘦的肩膀,這個多災多難的孩子,他唯一的親人,他該拿她怎麽辦呢?

    當晚,當顏雨辰把問題向大家攤開來的時候,楊朗朗立時激動地站起來拍著胸脯說讓他把楚顏留下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她。

    大家也持同一意見,楚顏已是他們的生死之交了,他們都說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好楚顏,讓他放心去國外進修。

    楚顏站在那裏,不安地望著他們,像是在等待被安排的孩子,她更迷茫了,不知道誰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顏雨辰拉著她的手走到楊朗朗身邊,他一直是知道楊朗朗對楚顏的深情的,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葉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楚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楚顏並收藏三葉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