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酒和蟹都上來了。方天喜少不得親自試了毒後方請昭平帝和林萱食用,又要上來幫剝蟹肉,昭平帝擺了擺手道:“這要自己剝才好吃。”便自己持了螃蟹剝開笑道:“真是數年沒吃過快意樓的蟹了,萱兒快吃。”


    林萱將燙好的菊花酒給昭平帝斟上,道:“螃蟹性寒,爺須得熱熱的喝口酒方好。”


    一邊看桌上的菜色,心裏還在念著上次昭平帝說過的水晶魚膾,果見到一碟白玉碟上,在冰塊上鋪著一片片晶瑩剔透的魚片,旁邊放著一小碗蘸料,忍不住夾了一片,那半透明的魚片薄到極點,輕輕蘸了蘸料,吃了一片,脆嫩清甜,富有彈性,忍不住又吃了幾片,心道果然味美,難怪皇上這麽多年還念念不忘……


    昭平帝則不顧儀表,正一隻手持蟹螯大嚼,一隻手握著杯子時不時飲一口,有滋有味,悠然自得,林萱看他這樣,倒是想起“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這句話來,嫣然一笑,剝了個黃澄澄的蟹黃給昭平帝,自己也剝了一彎腿肉蘸了薑醋吃起來,當真是鮮美,林萱歎道:“果然這快意樓名不虛傳。”


    昭平帝微笑道:“可不是,便是高祖也曾來吃過的,高祖最愛的卻是這邊的麻辣涮鍋子,涮羊肉吃。”


    林萱囧了下,想起陳友諒是湖北人,那兒倒是愛吃辣的,倒是瞬間也想念起麻辣火鍋的那鮮香熱辣了,道:“爺可愛吃?愛吃的話妾下次也可以做一些。”


    昭平帝哈哈笑了下:“我卻是吃不慣辣的。”又給林萱夾了隻蟹黃湯包道:“這家湯包做得也好,很是鮮美,萱兒一定得嚐嚐。”


    二人正大快朵頤,吃得興致勃勃,忽然聽到樓下傳來女子彈唱聲,聲清韻美,字正腔真,隱隱約約隻聽得清一句“影落江湖裏,蛟龍未敢吞”,餘音繚繞,下邊喝彩聲一片,昭平帝笑道:“想是哪個士子寫了詠月詩讓歌姬演唱,這句有點意思,聲音也好,我們也看看。”便擁了林萱靠了窗子往下張望,果見迴字形樓廊下的歌舞台上,立著一眉目秀豔,體態綽約的歌姬,高鬢如雲,裙袂飄飄,周圍又有一群女子環繞,或持蕭管,或吹橫笛,或彈琵琶,或撫古琴,倒似月中嫦娥下凡,九天仙女相伴。昭平帝問方天喜道:“這歌姬聲音著實不錯,聲遏行雲,你可認得?”


    方天喜答道:“此女乃教坊司名姬的玉婠,因排行第九,坊間都換她玉九娘,不但唱得好,聽說跳的楊柳折枝舞也是京中一絕。”


    昭平帝道:“那些扭扭捏捏不溫不火的老套舞蹈有什麽好看的,那日在建章軍院的那鼓舞才算上是別出心裁……”


    正說著,就看到那玉九娘唱完一曲,向堂中盈盈團拜道:“這是朱允炆朱公子寫的新詩,九娘得蒙各位士子厚愛,厚顏再拜求新詩……請諸位士子將寫好的詩箋傳上來,奴家再挑三首歌之……”下邊大堂一片熱鬧喧嘩。


    昭平帝臉上卻陰雲密布,惱道:“朱允炆?影落江湖裏,蛟龍未敢吞?什麽意思?”


    林萱和方天喜趕忙斟酒勸解,昭平帝憤憤然地喝了杯酒,麵上緩和道:“要不是高祖說了不可以言獲罪,以文字獲罪……哼。”


    林萱前世畢竟對這個傳說失蹤的帝王抱有好感,趕緊轉移視線道:“妾也覺得這舞蹈比那日建章軍院的差遠了,皇上您看,那邊那名女子是不是有點像那日跳舞的。”


    昭平帝果然轉移了注意力道:“在哪裏,咦?果然像。”


    一樓大堂裏大多是文人士子,因此一名著紅衣的女子便十分醒目,從昭平帝和林萱的角度,正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桌上的人。隻見那名女子肌膚似雪,鬢挽烏雲,臉如蓮萼,眼若秋水,眉飛入鬢,神采飛揚,左手邊坐著一青衣男子,風儀秀整,意氣閑雅,可不正是朱允炆,另有一紫衣男子持著酒杯神態懶懶,燈光下姿容甚美,恰是那東丘郡侯之子花鉉,靠著朱允炆坐著,實有蒹葭倚玉樹之感,女子右手邊坐著的正是誠意伯長子劉廌,健壯身軀著一身黑袍,神氣高朗,四人坐在大堂中,隻覺得琳琅珠玉列於堂中,令人不覺自慚形穢。


    昭平帝注目許久,麵上表情不辨喜怒,道:“看來今日建章軍院也給了假,平日軍院管得甚嚴,軍院學子不可擅自外出。”


    堂中央的玉九娘,很快便選了三首詩詞,便開喉頓嗓,嗚嗚咽咽地唱起來,昭平帝依然默默地聽著曲子,將手中月樣白梨玉柄扇輕輕跟著節拍敲打朱紅欄杆,麵上若有所思。


    倏忽三首詩詞已畢,喝彩撫掌聲陣陣,台上玉九娘正施禮拜謝要下台,不料卻有一青衣書童從樓上下來,遞了一紙花箋上台,道:“我家國舅爺也方譜了個新詞,還勞玉九娘也唱一曲。”


    玉九娘麵有難色,道:“九娘得蒙國舅爺青眼,原不該辭,隻是九娘先已有言隻唱三首,後邊的姐妹也頗有歌才,不如請她們唱一曲。”


    那青衣書童麵色已是沉了下來,道:“我家國舅爺原是高看九娘一眼才賜了新詞下來,你不過是一小小教坊歌姬,如何國舅爺就使喚不得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玉九娘卻淡然道:“九娘確屬教坊低賤之身,命之不辰,風塵困瘁,卻也心慕範式尾生之恪守信約,正所謂人無忠信,不可立於世,在座客人均聽到玉九娘承諾隻唱三首,那便不能自食其言,無信無義,請恕九娘不能從命。”


    言畢賓客中讚許之聲果然此起彼伏,就是昭平帝也麵露嘉許之色,道:“倒是個有些骨氣的。”


    隻聽到樓上一聲冷哼:“好一張利口。”


    眾人隻看到一粉袍少年從樓梯上走下來,身後擁著數名僮仆,那少年年紀甚輕,玉麵朱唇,麵沉似水,冷冷道:“你不過是借著眾人聲勢,抬高自己,作張作致的,別人的詩詞你唱得,爺的詩詞就不配你唱?一個教坊妓子,也配談什麽忠信,你本來就是服侍人的,爺給你麵子就喊你一聲九娘,不給你麵子,那便著教坊司今晚便送你到我府,你又待如何?給臉不要臉,到時候可不是唱那麽一曲兩曲便可罷了的了。”


    那少年言罷,冷冷地笑了下,身旁的清客已是湊趣的笑起來,其僮仆已是將舞台前的座椅清了場,他大馬金刀的一撩袍子坐下,道:“怎麽著,九娘子,想踩著我國舅爺常玥做名聲,也得看爺答應不答應,你倒是唱還是不唱呢。”


    那玉九娘麵上紅一陣白一陣,卻仍立在場中,脊背挺直,場中一片安靜。


    忽然背後有人冷笑道:“國舅爺好大的威風,這樣大的威風不去守衛邊疆,倒是來為難一個小小歌姬,真丟了鄭國公的臉,也不怕皇後娘娘知道你在外邊胡作非為,墮了她賢良淑德的賢名。”


    常玥轉身一看,正是那名紅衣女子麵帶輕蔑地在諷刺,常玥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建章軍院的建章四傑啊……”


    常玥將“四傑”二字陰陽怪氣地拖長了繼續道:“劉小姐,有你這樣兒整天混跡於男人堆裏頭的女人存在,大街上隨便找一女子都比你貞靜賢良,就憑你也配提我姐姐一個字兒?我是沒繼承到我先祖的英明,慚愧慚愧,哪有青田先生,那才是驚才豔絕了,把孫女當男人教養,混跡軍院裏頭,京城數遍高門貴女,哪一家有此魄力教養女子啊,難怪還算是有幾分姿色的,仍是拖成了個老姑娘也未婚配……”


    那紅衣女子粉麵含煞,手一抽已是一道烏光鞭影向常玥抽去,常玥身邊的護衛已是戒備多時,立刻上前用劍擋住鞭子,其他護衛已是上前要拿那紅衣女子,卻被誠意伯長子劉廌伸臂攔住,橫眉冷目道:“常國舅,你想怎樣。”


    常玥搖了搖扇子,冷冷道:“應該是我問你們兄妹,想怎麽樣了,我好好地在這教訓個不聽話的妓子,你們劉家卻站出來要出這個頭,卻又想做什麽?”


    隻看到花炫在一旁淡淡地道:“別人嫌你寫得詩爛,不肯唱,你也不知趣些,還在這裏耀武揚威的,豈不知多少人在肚內暗笑了。”


    常玥麵紅眉立,怒極反笑道:“聽說建章四傑,個個能文善武,‘影落江湖裏,蛟龍未敢吞’,好詩!明兒我就進宮,念給皇上和皇後娘娘聽,賞鑒賞鑒歸仁伯後人這一首好詩。”


    話語才落,建章四傑都變了臉色。那紅衣女子已是粉麵通紅,怒氣填膺,又要揮鞭,卻被朱允炆攔住了,隻見他微微一笑,麵上酒窩若隱若現,道:“高祖心胸寬廣,曾有言‘以一言之失,一字之義,羅織罪名,構陷大臣,誅戮民眾,甚為不可,吾等子孫後人,切切不可興文字獄。’”


    又拱手向宮城方位施禮繼續道:“今上仁厚寬和,皇後娘娘也是賢良淑德,必不會望文生義,加罪於人,開我朝詩文問罪之先,令諸臣唇亡齒寒——今夜原是良宵,賦詞歌唱,原是雅事一樁,表弟何必與微末之人為難,損了清譽?既有佳作,可否讓在下一睹為快?”


    作者有話要說:  上了穿越頻道內的清穿八仙榜紅字……可是我這文真不是清穿~


    也許是清穿文比較少?也許是背景都是在紫禁城?


    不管怎麽樣,位子還是挺不錯,也許還是當浮一大白……


    忘記說了,這首詩還真的是曆史上朱允炆寫的,明《夜航船》上有記載:明太祖見太孫頂顱側,乃曰:“半邊月兒。”一夕,太子、太孫侍,太祖命詠新月。懿文雲:“昨夜嚴灘失釣鉤,何人移上碧雲頭?雖然未得團圓相,也有清光遍九州。”太孫雲:“誰將玉指甲,掐破碧天痕;影落江湖裏,蛟龍未敢吞。”太祖謂“未得團圓”、“影落江湖”,皆非吉兆。


    不過這首詩全詩是詠新月的,所以我隻能摘了後兩句來用一用。


    ☆、19情愫初生


    一席話畢,有禮有節,不急不緩,意態從容,林萱暗暗心想:“朱允炆一番話,既抬高了皇室,又輕輕點出自己與國舅爺的親戚關係,將自己的詩歌之罪輕描淡寫的一筆抹過,又搭好了台階,隻不知道那常國舅吃不吃他這一套了。”


    昭平帝也一旁冷笑道:“這朱允炆好一張利口,朕若是問罪於他,到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我朝罪人了。”又轉頭叫方天喜道:“叫個人下去和常玥說,朕微服在上頭看著呢,叫他忍忍便散了,莫聲張,鬧大了朕在這裏不好脫身。”


    方天喜趕緊應了,招了個侍衛囑咐了幾句,那侍衛便下樓去。


    常玥正冷笑道:“我表哥好好地跟著姑母在家中賞月呢,哪裏又來什麽表哥,聽聞歸仁伯次子朱允炆能文善武,果然也是個能言善道的,隻是爺寫的也不是什麽爛詩,也不怕給你看。”說著便讓人遞了那詩詞過去,揚眉道:“卻是要聽聽你們能說出個什麽來。如果真的是爛詩,我二話不說,立刻走。”說罷又向花鉉撇了撇嘴。


    林萱在上頭幾乎笑出來,這常玥年紀尚幼,根本就是個小孩子的別扭鬥氣脾氣,不過一張毒舌著實夠刻薄……


    卻看到那大內侍衛悄悄靠近了常玥身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常玥麵色變了變,忍不住往樓上看了看,又趕緊扭頭望向朱允炆道:“如何?”


    朱允炆笑道:“表弟年紀雖小,詞卻頗為闊朗老道,隻是這詞實不適合女子歌唱,不如在下為國舅爺清歌一曲,如何?”


    常玥心下十分抗拒自己的新詞讓朱允炆唱出,卻又惦記著皇上的交代,要快些了結此事,撇了撇嘴道:“那便唱吧。”


    朱允炆也不叫台上樂班伴奏,隻坐在原位,鼓掌做拍,亢聲而歌,調清韻和,聲如金石,麵上微微含笑,斜靠在椅子上,雍容風流,隻讓滿場靜謐,屏氣聽他歌唱,新詞原平平無奇,給他唱來,卻陡然生了一股蒼涼悲惋之感,唱到第二闕,卻看身側的紅衣女子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對檀板來,按著節拍敲打起來,時緩時蹙,玉腕紅袖襯著烏壓壓的檀板,卻是麗色天成,豔絕滿座,一雙妙目,隻停留在朱允炆身上,一曲唱畢,滿場先是安靜,隨後爆發如雷的喝彩和鼓掌。其實一般的詞,隻是這樣一雙玉人如此這般演唱出來,眾人喝彩,看起來倒似乎是詞也寫得不錯一樣。


    朱允炆微笑地向常玥道:“表弟看,這般可使得?”


    常玥撇撇嘴,道:“也罷了,今日看你們麵子上放過這歌姬一次,下次莫要再衝撞了貴人。”言罷便匆匆帶著侍衛走了。


    眾人看到國舅爺走了,無事了便也漸漸散去,台上又重調絲竹,蕭管重奏,輕歌曼舞,仿佛什麽都未發生。


    玉九娘掩袂向前,向朱允炆等人深深施禮,哽咽道:“多謝公子、小姐等人施以援手,賤妾銘感五內,無以為報。”


    朱允炆搖了搖手,道:“你我也算朋友,朋友有難,如何能袖手旁觀,那常玥也隻是麵子上過不去,平素隻聽說過他喜歡混跡於市井,卻也沒什麽欺男霸女之事,今日這般輕易就退讓了……”壓低聲音道:“應是別有原因。”


    一旁劉廌好奇地問:“什麽原因?”


    朱允炆說:“我看到樓上下來個侍衛和他附耳說了幾句話,他臉色變了變,之後就很快走了,應是樓上有人和他通了消息,至於是什麽原因就不清楚了。”


    花鉉指了指二樓的某間房間,道:“是那間。”


    話音才落,隻見那間房門打開,一名侍衛打頭引導,正是方才傳話的那個,之後一青年邁步行出,青色深衣銀色寬邊,麵料在行走過程中有絲光閃閃,顯是料子上佳,環佩荷包顏色素淡卻可看出搭配精心,麵目英俊,持著一把白玉扇緩緩向樓下步行,目光倒是往這邊看了看,在紅衣女子身上頓了下,又漫不經心地轉迴去了,有一種久居於人上的淡然從容,而其後跟著一窈窕女子,綠衣白裙,頭上手腕妝飾極簡,帷帽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麵容,裙下露出的厚底軟鞋頭上卻是碎玉攢的蓮花,走路輕悄無聲,一看便知受過嚴格訓練,身後還有侍衛僮仆緊跟,卻無丫鬟。一行人走路都十分輕,很快便出了快意樓走了。


    朱允炆他們之前叩謝過聖恩,卻都是在高台之下,又隻是施禮,不曾直視過龍顏,自是未曾認出昭平帝,隻覺得這一行人低調而貴氣,應不是簡單人家。卻搜遍記憶沒想到是京城哪一家高門。


    迴到宮裏已過了子時,昭平帝與林萱簡單沐浴過便躺下了。兩人都在想著晚間的事情,隻是躺著聊天。


    昭平帝問:“今晚可開心?”


    林萱將頭靠在昭平帝肩膀上,迴答道:“開心,真開眼界,居然這般熱鬧,那國舅爺,是皇後娘娘的弟弟麽?”


    昭平帝道:“嗯,他上邊還有個哥哥叫常玦,是鄭國公長子,也在建章軍院就讀的,京城開國將領子孫,基本都讀過建章軍院,因此武將多同聲同氣,又許多武將飛揚跋扈,十分難以管束。”


    林萱暗想莫非這就是昭平帝對建章軍院隻是淡淡的原因,卻也不想談論國家大事,以免以後擔上後宮幹政的惡名,自己目前在諸宮妃眼裏正是受寵的時候,更要步步謹慎,遂轉移話題道:“京城真是繁華,陛下治國有方啊。”


    昭平帝微笑,撫摸了下她的頭發,道:“下次有機會再帶你出宮,你也悶壞了吧。”


    林萱點頭:“那臣妾先謝皇上隆恩了,真羨慕宮外的女子啊,可以這般自由的出來過節,買東西,今天那劉家的小姐,看起來也是很自在的。”


    昭平帝微笑道:“青田先生的確是與眾不同的,高祖也與他君臣相得,先生要把孫女當男兒養,高祖也同意開辦女院,可惜曲高和寡,這世道理解他們的人不多。”


    卻不由地想到那紅衣雪膚,眼睛烏黑有神,生氣的時候麵色緋紅,眼睛睜大,生動之極,他悵然地想,原來是小時候曾見過的那個女娃娃,塵封已久的記憶被衝開了,自己跟著高祖爺去軍院巡查,看到個女娃娃眼睛大大,梳著雙丫,紅色襖裙,手腳都有金鐲子,配著金色光彩奪目的瓔珞,玉雪可愛,緊緊跟在青田先生旁,一雙眼睛卻毫不怯場,高祖爺當時還賞了她一對玉魚,自己眼饞了很久的,卻不敢和高祖要。他自小就無兄妹,宮裏也沒有適齡的小夥伴,看到那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不禁多看了幾眼,後來自己被風馳電測突如其來的騎兵隊伍從前奔過嚇著了,大哭起來,很快就被高祖令人送了迴宮。


    原來那女娃娃長大了是這樣活色生香的美人,宮裏諸妃大多不如,她叫什麽名字來著?印象中高祖曾叫她阿纖,還是阿仙?不管哪一個,都很配她,昭平帝迷迷糊糊地想著,安然入睡了。


    林萱也在想晚上的事情,她在想朱允炆,在她的記憶裏,隻記得朱允炆是朱元璋的長子朱標所生,早慧、孝順正直,為朱元璋所鍾愛,朱標早逝後,由於其長子早夭,身為次子的他被定為太子,他溫文爾雅,性格仁厚,推崇儒教,重文輕武,結果最後被自己的皇叔朱棣反了,這位在位短暫的皇帝在皇宮的大火中不知所蹤。


    今晚見到的朱允炆卻顛覆了她心目中的單純無害的形象,他看上去溫厚,卻不軟弱,他謙和,言語卻暗藏陷阱,謙謙君子,風度翩翩,卻城府頗深……朱元璋早早被陳友諒殺了,在原林萱的記憶裏沒聽過朱棣這號人物,可見應該出生的朱棣沒有出生,朱標被封為歸仁伯,林萱忽然心念一閃,應該早喪的長子朱雄英,朱允炆的大哥,朱標的嫡妻,常遇春之女所生,沒有死!而朱允炆是呂氏所生次子,常氏生了兩個兒子,朱允炆後應該還有個弟弟是常氏所生,可知呂氏並不是在常氏死後才嫁給朱標的,顯而易見,必是側室——曆史上因朱雄英早夭,朱元璋才順理成章的冊封了朱允炆為皇太孫,而其生母呂氏之後變成了皇後……


    而現在曆史既已改變,歸仁伯的嫡妻長子都健在,那麽朱允炆,現在隻是個庶子!林萱打了個寒噤,曆史上應該早亡的常氏還健在,曆史上應該早夭的朱標長子朱雄英,也依然健在,這說明了什麽?從側室走向正位,搖身變成皇後以及未來皇帝的母親的呂氏,絕不簡單!


    朱允炆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生母身份低微卻胸懷大誌,父親這個歸仁伯的爵位,也是空有個名頭,毫無權勢,隻怕還是靠著嫡母出自開平王府,母舅是鄭國公,才不被人欺壓,他一介庶子,能從軍院嶄露頭角,交好朝中大臣之子,才名遠播,也不可能單純軟善,白紙一般,林萱暗暗歎了口氣,倒是現在的昭平帝,更符合她心目中建文帝的形象,忠厚仁慈、孝順溫和,單純得不似帝王家的孩子。


    林萱轉過頭,看著已經睡著的昭平帝,眉目俊逸,臉上仍帶有一絲稚氣。夜色深沉,明月滿窗,照得半床月光如霜,林萱也朦朦朧朧的入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我真的好愛吃魚生片和螃蟹,還有火鍋……啊啊啊今晚不碼字了出去吃飯去~


    女主的好日子快要到頭啦……不過大家要相信我一定不是後媽滴~


    還差一點點就能摸到首頁月榜more的邊兒了,大家能再支持一下不啊……


    ☆、20寺廟邂逅


    常玥皺著眉頭,將自己的扇子扇得唿唿響,跟著的小廝常來一溜小步緊跟在後頭,小心翼翼的伺候,也不知道為啥今天的少爺進了一次宮迴來就這樣,迴來和國公、大少爺去書房談了談,又陰著一張臉出來。


    自己這位爺向來是京城紈絝堆裏的頭領,天不怕地不怕,隻愛快活瀟灑,哪裏好吃哪裏好玩,如數家珍,高興了便領著一群王孫公子去莊外遊獵釣魚泛舟湖上數日不歸,最好的就是張弓挾矢,馳馬試劍、飛觴蹴鞠諸事,少爺命好,旁人拚死拚活地進學習武,考個十年八年,不見得能混個一官半職,而少爺呢,鄂國公那一支無子,早早就定了將來就是他襲了,老爺夫人和大少爺也並不十分狠的管束他,隻不許眠花藉柳,倚翠偎紅的冶遊,其餘愛怎麽搗騰就怎麽搗騰——反觀大少爺,年紀輕輕便去了建章軍院習武,又延了名師教導,請了無數有名的清客幕僚做參謀,一樣都是要襲爵的,如何這樣區別。


    他也曾好奇問過自己爹,阿爹曾是先魏國公的書房伺候小廝,也算常家的老人了,在主子麵前頗有幾分體麵,他爹敲了敲他的頭道:“你不懂,好好服侍小少爺,做個富貴閑人就罷了,鄭國公這支已是烈火烹油,富貴之極了,同出一脈的鄂國公自然要返璞歸真,修養生息。”


    到了常玥自己住的院子,卻是有了兩個玄衣英武男子已是守在那裏,常來心中一驚,居然是大少爺帶著的府中的二十八宿玄衣衛,其中一名向常玥恭敬施禮道:“卑職木蛟、金龍尊大少爺之命前來聽從二爺之命,如有差遣,但請吩咐,另有月狐、火蛇有任務在外,正在趕迴,今晚可抵達京城,聽候二爺差遣。”


    常玥頗為厭煩,搖了搖扇子,道:“你們先去打探一下建章軍院什麽時候放假吧,再看看誠意伯劉家兄妹什麽時候外出,外出何地、何時,打聽清楚來迴我。”


    兩名玄衣衛領命下了。常來大為好奇,二爺曆來最討厭建章那四傑,即使是大少爺和他們算是交好,也經常滿臉不屑,如今卻又為何打探起他們的行蹤來了,不過常來曆來知道主子沒交代的事情不要亂問,隻謹慎伺候著,給他倒茶寬衣,看他皺著眉頭一會兒嫌茶太舊,一會兒嫌書房裏頭的香熏得太濃,隻沒一點開心的。


    京郊潭柘寺,殿宇巍峨、庭院清幽,昭平帝手裏捏著把泥金扇子,寬袍大袖,十分悠然地走著,欣賞那假山疊翠、曲水流觴,身後跟著穿著鮮黃袍子的常玥,愁眉苦臉地跟著,在之後跟著青衣小帽的方天喜,以及四個魁梧英偉、雙目銳利、眼光四處掃量的護衛。


    今日秋高氣爽,京城許多遊人也來了潭柘寺遊玩,古刹倒是熱鬧。昭平帝灑灑然的走著,走到後頭,果然看到了劉廌兄妹以及朱允炆、花鉉,另有一位年未及笄、清秀絕倫的白衣女子跟著,一行正在遊玩,卻是在觀看忽必烈之女妙嚴公主的拜磚,那名白衣女子歎到:“淨心守誌。可會至道。譬如磨鏡。垢去明存,果然妙嚴大師苦修多年得了真道。”朱允炆也笑道,“曾經是叱詫風雲的女將軍,又是金枝玉葉、錦衣玉食的公主,卻選擇黃卷青燈、夜雨秋窗,聽說是為了贖其殺人過多的罪業才出家苦苦修行,還其本身,果然是棲心物外,澄清一氣,才悟了真道。”


    劉明舒卻是嗤的一聲笑道:“那些胡編出來的話你們也信了,高祖說過,軍隊是國家的工具,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無關善惡,妙嚴公主做將軍之時,自有做將軍的責任和擔當,若是為了心軟不肯殺人而戰敗,豈不是坑了己方的隊伍,若說殺人有果報,那也應降於下令的人身上,說什麽出家修行,分明是朝堂爭鬥落敗了,不得不托庇於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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