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陛下在神智失控時,你對她做了些什麽?”


    別以為他眼拙,能看不出他衣衫淩亂了幾分,以他那般嚴謹的人能夠忽略這種事,想必一定是發生了些什麽令他情緒波動過大的事情,才無暇顧及自身的周整。


    “花公公,你是以什麽身份來質問我的,一切等阿恭醒來再說吧。”


    華韶麵沉如潭,瞧不出分毫情緒。


    然而心底卻心情尤悸,並不能像尋常一樣與他慢慢磨著嘴皮子,他一拂袖,便轉身離開了,那腳步已儼然失了平日的沉穩節奏。


    他一走,花公公便猛地將托盤中的粥揮倒在地,但在摔落時,卻又迅速接下,他看了一眼靳長恭安靜的睡靨,眼底熾熱的怒意漸漸緩和。


    他歎息一聲,緊緊地偎依在她的肩頭,整個人像無尾熊一樣纏在她的身上,略著委屈幽怨的紅唇抵在她白嫩的脖間細細噬咬,粉舌時不是舔一舔。


    “陛下,華韶那廝可不是什麽好人,您可別隨意招惹了他,您就乖乖地待在奴才身邊,不好嗎?嗯~”


    在靳長恭身上親眤了許久,上下索求地摸個透底,眼看著就要擦槍走火,花公公卻感覺到靳長恭沒有一絲反應,就他一個人瞎上火,頓時有些索然無味,他撅起嘴,不輕不重地咬了她豐唇一口,咕噥道。


    “這一次便放過您,下次陛下得好好補償奴才……”


    抱著她,嗅著屬於她的味道,他第一次感覺睡意來得這麽快,滿足地勾起紅唇,他將頭埋進她的頸窩,一隻手密密地纏繞在她涼涼似綢的發絲間。


    一夜無夢,翌日,靳長恭就像吃了爆藥一樣,特別是聽到華韶跟她說清楚,昨夜他迴去查閱一些資料,她被人設計了,而且中的是一種散發著異香的能激發人心底最深潛欲念的“婆娑散”。


    她一聽臉色便是黑黝黝地陰沉,隨便便砸了兩件實木堅硬質地的家具。


    在場的人都噤聲屏氣,不敢吱聲。


    而她氣一出腦袋也冷靜下來,她當即詢問了一些她昏迷後的事情,原來宮中的人都被暗帝集中關押在了靳國的某一處寬敞的院中。


    此時已經全部放了出來,由契與宮中一些老太監安排,將人員重新恢複了崗位。


    至於城中那些百姓有些躲在家中閉不出戶,很大一部分則聞到風聲逃難到了別的地方。


    此事由鶴與智者他們去發布,在各街道張貼公告,並派人挨家挨戶地去說明講解事情緣由,安撫民心,讓人心惶惶的狀態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平複下來,恢複安定。


    看他們將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靳長恭頓時怒意亦消減了幾分,心底一陣安慰,果然手下有一群能人辦事,她自然就能輕鬆很多,以後得多多益善。


    “暗帝手中那七怪在哪裏?”她問道。


    花公公鳳眸一流轉,見她並不急著查探昨日之事,反而著急著見暗帝的人,心思一番估計,便自她心中已有數了。


    他施施然上前,道:“奴才將他們暫時安排在落鳳閣看守著。”


    落鳳閣是原先冷宮中的一間施刑房,後來被靳長恭擱置出來當成雜物練器房給莫巫白用,更後來便一直閑著無用。


    卻不想花公公竟將此樓用來暫時“關押”七怪。


    “將他們帶來,寡人要見見他們。”


    靳長恭嘴角陰陰一笑,大氣撩袍端坐於正位,左指尖輕點膝蓋,靜靜等待著。


    等侍衛將七怪帶來時,靳長恭卻僅僅掃視了他們一眼,便命花公公去替她召集各重臣迅速迴朝,另安排人在靳國各種好好巡視一下,有何異相。


    花公公瞧她一臉不欲多言,趕緊去做的公事公辦的模樣,也不插渾贅言,恭敬照辦。


    而華韶看她似有要緊事要忙,聯想到昨夜那尷尬之事,便無需她多言,很自覺地告辭離去了。


    而靳長恭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經地看過他一眼。


    靳長恭帶著七怪,一路行雲流水朝著前方前行,沿路不作任何停留,亦目不斜視,就像一股勁地朝前走。


    七怪皆緘默語,暗中窺視著靳長恭心中各有心思,一路不聲不響地跟隨著。


    最終,他們穿廊越亭,來到了靳宮的宗族祠堂。


    四頭仰天石獅子把守在門口,一進大門,正前方有一座大殿,他們拾級而上,便看到殿中央有一大石碑,上麵掛著一副靳蕭騰的畫相。


    這是他生前遺物之中留下的一副畫像,後經眾臣書表特此掛於祀碑前,特留於後輩子孫瞻仰。


    圖中他頭戴一頂雙龍吐珠的金頂冠,麵似淡金,幾絡胡須,身穿一件龍袍,腰掛一條玉帶,腳穿一雙黑麵白底的登雲靴,坐在金漆龍椅之上,那種神色既和藹又莊重,栩栩如生。


    靳長恭見此圖貌,僅冷嗤一聲。


    “陛下!”兩排侍衛看到靳長恭,即刻跪地相迎接。


    “起吧,好好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於他們鄭重囑咐一聲,靳長恭便麵沉似水,跨步而入。


    七怪看靳長恭有意領他們進去,便反身隨手關閉了殿門,看得外麵那些侍衛麵麵相覷,暗中怪異。


    森嚴莊重,檀香彌漫的宏偉的殿內,靳長恭快步繞過大殿,轉了一大圈,走進了內堂,內堂潔淨無塵染,四處明幾亮堂,四周除了黃色帷幕祭幡圖騰,甚是空蕩,唯有中央位置有一座能容一人躺下的石棺。


    此刻石棺內,躺著一名黑袍加身,膚色似雪,唇妖冶生緋,闔目靜躺的人。那躺在石棺之內的人正是——暗帝。


    “主子?!”七怪看清楚了,紛紛驚叫一聲。


    而靳長恭則恨得牙癢癢地衝上去,就拽起他的衣衫從石棺之中提起。


    然後,沒有意外,一雙幽幽泛著妖冶光澤的眼睛緩緩睜開。


    “影兒……”


    “影你麻痹!”靳長恭粗口猛爆,直接一拳頭便揍去。


    呯!呯!啪!啪!一陣拳加腳踢,氣喘籲籲。


    因為太吃驚了,七怪竟一時忘了反應。


    等他們迴過神來,他們那英名神武的主子已經被靳帝暴力加身,差不多給揍成一隻豬頭模樣了。


    “靳帝,請手下留情!”


    他們齊齊衝上去,卻被靳長恭地戾氣的一眼,掃得怔愣在當場。


    “退下,隨她……能死在她手中,倒也值了……”


    暗帝上氣不接下氣,眯著青腫起的眼睛看著盛怒中的靳長恭,嘴角卻是掛著變態滿足的笑意。


    嘶~看著都覺得痛,七怪淒淒然然地朝他們那受虐中的主子投了一眼同情之色。


    為了追個老婆迴家,拚著將命都一並給搭上的勇氣。


    主子,乃真漢子是也!


    七怪牙酸了酸,風中淩亂地想著。


    而靳長恭倒是沒將他朝死裏揍,她陰眸,聲音就像從牙縫裏蹦出來似的。


    “是你給寡人下了藥?”


    暗帝輕咳幾聲,那嘴邊溢出的血便冰冷地滴在靳長恭的手背上,她斂了斂了神色,卻停下手了。


    暗帝偏頭咳了幾口血,目光很冷酷:“咳咳,本想你多少會因為我而……而,但是原來你對我真的是無動於衷,你還真是絕情啊——影兒。”


    靳長恭眸光一閃,並非如他所言完全的無動於衷,至少她還是被他撩動起了情緒,隻是稍微遲鈍了些發現。


    “你這麽做有什麽目的?”


    “你說呢?”


    草!我說,老子揍死你!靳長恭咬牙切齒,森森眼眸有種欲宰之而後快的殺意。


    “我頂多能夠再活半年,我拿整座靳國為媒,來換取你半年時間的相伴,但是我更想直接得到你,若你稍微對我有一絲在意,那我便可以省下很多事情,但是你卻一直心如磐石……”說到最後,他的臉色也漸漸不太好。


    “混蛋!”


    也就是說,當初她稍微有些把持不住,對他心動惻隱之心,她就直接落在他這條大尾巴狼嘴裏了。


    “影兒……”


    “滾!”靳長恭一腳就將他踢倒靠在棺沿,轉身便走。


    “你想毀約?”


    “哼!我們交易的內容是——這半年的相伴,既然如今我們都同住在一個皇宮了,也算是相伴,你就好好待在這裏,或許說你就在這座祠堂裏好好地度過餘生吧。”


    連眼角都不屑再看他一眼,靳長恭盛氣淩人般拂袖而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暗帝薄薄的唇角,露出淺淺的笑,而那枯槁蒼白而破損的精致容顏,仿佛也因為這一點點的笑容,生出一種鮮活璀璨的顏色


    “陛下,您真的打算一直待在這裏?”七怪的蟒聳動著臉上的鱗癬,怪異躬身詢問道。


    “這種事情,你覺得可能嗎?人都安插出去了?”暗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蟒一驚,立即垂下眼,正色道:“是,都按您的吩咐全部辦妥了。”


    “都下去吧,在她身邊別輕舉妄動,那花公公與華韶等人都不是吃素的,有什麽情況隨時過來跟我匯報。”


    等七怪出去了,暗帝放鬆手腳,直挺挺地躺進了石棺當中,他望著上方,低啞自嘲地笑了起來。


    “影兒,這一次,我一定會牢牢地把握住這一生一期一會,時間所剩無幾了……”


    ☆、第四卷 第四章 卸磨殺驢


    暴力渲泄一通之後,靳長恭身體內積蓄的壓力也找到渠道排解了,那陰沉烏雲密罩的臉漸漸平靜下來。


    她抬頭看了看明媚的光線透過葉隙灑下光斑點點,溫暖的陽光穿梭於微隙的氣息,舒倘,舒適。


    空氣中淡淡的花香味,彌漫在秋日,把天地間一切空虛盈滿。


    陽光下,一道纖絕的身影,在陽光充盈中淡淡模糊了那抹深不可測的孤清而飄逸。


    獨自一人遊步在寂靜的皇宮花溪小徑,偶得幽閑境,她暇整地看著已經悄然轉黃的白楊樹,那白韌挺直的樹杆,直聳至天際,一排一排地矗立排列朝前。


    “喂,你知道嗎?咱們的陛下先前被人‘狸貓換太子’了,那‘狸貓’啊身份被拆穿後,便被咱們陛下一掌給打死在重宇殿內了。”


    前頭兩名穿著墨藍色、頭戴巧士帽,提著木桶澆樹的太監,他們抵足交耳,一麵神秘兮兮地嬉笑鬧著。


    “這件事情宮裏人誰不知道,聽說那假冒的跟咱陛下長得一模一樣,那嘴,那鼻,那眼,愣是將咱們所有人都唬住了,真不知道是何時被調包的。”


    “該待!那廝誰不好裝,偏偏要裝咱那殘暴無仁的陛下,這下該是死得很慘了吧。”聽著像是同情,但不勉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嘲諷。


    “可不是,聽說他的屍首被陛下剁成了肉泥,叫人拿去喂了狗吃了,然後啊那吃了肉的狗都不能幸免,又被咱陛下直接煮了去吃,咦~”他抖了抖,似受驚般搖了搖頭。


    “嘶~真的假的,好惡心呢~”裝腔作勢的太臨厭惡地撇撇嘴。


    “更惡心的還有呢,我跟你說啊……”


    兩人繼續他們八卦那越聊越將他們埋得深的話題。


    靳長恭悄然佇立在白楊樹後,隨風而靜止無聲。先是聽他們倆兒從打假事件,講到她的暴力事件,再從暴力事件講到刑事事件,最後便是那小兒不宜的十八禁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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