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在那種又冷、又苦的地方,住了整整五年,五年啊!那裏夏熱冬熱,吃穿都極為苛刻,那該是多麽難熬的一段時日,每日都感覺度日如年。


    可是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因為她不甘,不甘心自己就這樣死在那種破爛肮髒的地方。


    她是莫家小姐,不是奴隸!


    十歲那年,算是她人生的一個最重要的轉折點,因為就是在那一天她迎來了人生最灰暗絕望的同時亦看到了人生最後一絲曙光。


    那一年冬天,莫族一個關係親密的世家子弟意外闖入寒窯,對當時僅十歲的她起了色心,而她世上最後的一個親人也為了保護她離她而去了,就在那個冷得令人絕望而悲痛的時刻,她遇見了她的師傅。


    從那一日開始,她的人生漸漸地全變了,她依照師傅所教授的東西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現在莫家的人都不敢再得罪輕視她了,她擁有了溫暖的房子,漂亮的衣服,別人的敬畏。


    她同時憑著美麗的麵龐籠絡了很多權貴,有數不清的愛慕者,但是她仍舊不滿足,隨著她擁有的越多,她就需要更大的權勢來守護。


    可——自從遇到靳微遙,她就不知不覺變了,也許每一個女人都會有這麽一個劫,她開始不再迷戀權勢給她帶來的虛榮與滿足了,反而想會心全意地輔助他成功。


    她想幫助他,做他身邊的女人。無論他想她做什麽,她都不會拒絕。即使為此她跟雪域少主產生了隔閡,再也恢複不到以前的關係,她也不曾後悔,隻是一心一意為他。


    可是,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一個道理,這人世間一切什麽都是假的,隻有當自己手握權力,手握任何人都無法撼動的實力,才能夠不被任何人威脅、利用、犧牲!


    就像靳長恭一樣,她就可以活得這般肆意而任性,殺人又怎麽樣,違背倫理又怎麽樣,隻要她足夠強,擁有足夠的籌碼,她就不必畏懼任何人!


    靳微遙喜歡她又怎麽樣?麵對靳長恭的挑釁與壓力,就因為她足以抗衡的勢力,所以隻能夠被人犧牲!


    她心中充滿了恨,這種恨卻是一種徹骨領悟的冷,她想,沒有人能夠理解的。


    莫流瑩薄汗輕衣透,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表情沒有一絲起伏,一步一步站了出來,她木然著表情,沒有怨恨,但是卻有一種更令人寒磣的陰冷。


    緩慢,彎膝彎身。像一個個慢鏡頭迴放一樣,每一個停頓點都包含著她心中的怨恨。


    當她重重地跪下後,她手心都被濡染濕透,那沿著指尖滴落的紅色,瞬間沉入地底。


    “莫流瑩,見過陛下。”


    圍觀的部分人,都認出中央位置的人。


    莫流瑩寐含春水臉如凝脂,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係軟煙羅,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弱質纖纖惹人憐愛,在場不少人都看得心痛不忍,可惜有永樂帝在,即使不怕死的人,也得掂量墊量怕不怕生、不、如、死!


    靳長恭冷漠地看著她如何蹣跚不穩地站在人前,看著她是怎麽一寸一寸地打碎她的自尊與驕傲的骨頭,跑在她的麵前。


    這樣就受不了了嗎?靳長恭紅唇嘲弄地勾勒起來。眼底陰翳,霧氣氤氳。


    果然,莫流瑩的心境與她想像之中的強度還要差得遠,或者說是越自卑的人表情就會越強大,可實際上,不堪一擊。從上一次靳微遙已經明顯就是舍棄她換就利益的舉動,她卻事後沒有半分怨言仍舊柔順地依附在他身邊,可以觀察得出來。


    “莫巫白你難道跪上癮了,還不起來。”沒有理會她的“屈服”,靳長恭薄唇一掀,揶揄的視線落在另外一處。


    對靳長恭來說,一個下跪根本稱不上是屈辱,這裏是強者為尊的皇權社會,向人下跪,何其容易簡單,別這麽掂量不起。


    莫巫白驚喜地抬頭,看靳長恭變得正常的臉色。


    不生氣了?那——猶豫地拉起自己還在跪的父親,再看她沒有反對的神情,兩人就一起站了起來。


    莫族的其它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決定繼續跪著,他們可不敢在沒有得到靳長恭的命令,私自起身,而莫流瑩看靳長恭若無其事的模樣,臉色簡直慘白一片。


    “公冶少主,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見了。”莫巫白起身的第一件事情卻不是跟靳長恭道謝,反而一臉崇拜敬仰地奔向公冶少主寒喧起來。


    不知道為何,莫巫白現在看到靳長恭有一種尷尬,不自在的感覺。


    嘶~眾人看見倒吸一口冷氣,這廝膽子忒肥了吧,竟然敢無視陛下的話,又第一時間跑去巴結公冶少主,難道她就沒有看到剛才莫流瑩就是因為這一茬,被永樂帝給整冶得敢怒不敢言,威風掃地地還跪在地上嗎?


    這姑娘看起來倒是挺漂亮的,但腦子絕對有問題!他們齊齊同情地看著她。


    在就眾人膽顫心驚,為這個小姑娘默哀,莫衛嚇白了雙唇不知所措的時候。


    倒是公冶聞聲,縈洄若秋水的雙瞳看了她一眼,認出她就是當初在徽州跟在靳長恭身邊的那個少女,很給靳長恭麵子地對她微笑道:“莫姑娘。”


    他一笑,不妖不媚,卻一顰一笑動人心魂,那略白的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有種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然而確確實實隻是一張很普通的臉,卻直接看癡了莫巫白等一眾。


    靳長恭對此稍微免疫了些,畢竟看慣了妖孽般絕美的花公公,可是卻也微微失神。


    他好像從來沒有對她這樣笑過,他對她的笑好像一直很正常的那種,難道他對莫巫白有興趣,所以才笑得這麽“風騷迷人”?


    可惜,靳長恭不知道,世上有一種毒花,越是迷人香甜美豔就越毒,有時候反而平常,才是最真。


    靳長恭思此渾身一寒,頓時不耐地撇了莫巫白一眼,道:“這段時間死哪裏去了,明明在莫家,寡人迴京你都敢不進宮一趟?”


    莫巫白聞言迴過神,臉上一郝,真丟人,竟然會看男人看走神,不過聽到靳長恭的話卻心中一暖,暗暗欣喜,原來她一直惦記著她的啊。


    “我什麽身份啊,怎麽可能隨意進入皇宮,而且當時被人擄走,也隻怪自己武藝不精,於是迴到族裏玩命地訓練了一番,你看我是不是強了很多了?”莫巫白這才走到靳長恭麵前,展露一個得意的笑靨。


    靳長恭對他細細一打量,那張甜美的芙蓉俏臉瘦了也黑了不少,不過精氣神卻增長了,越來越有一種……少年的英氣?


    “你再這麽鍛煉下去,肯定是一個男人婆無疑!”一聲嘲笑隨之噴出口。


    莫巫白一怔,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論,頓時氣歪了鼻子,瞪著她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說她是男人還好,偏偏還要加一個婆,她絕對是故意氣她的!


    看兩人如此熟撚的交談,莫衛一顆懸吊著的心,終於安穩了下來。原來自己的兒、不,女兒這麽討得永樂帝的歡心啊,這就好,這就好。


    其它人則看傻了眼,怎麽跟莫流瑩的遭遇完全不同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偏心吧!


    而一直跪著的莫家人卻叫苦不已,莫流瑩也一直跪著,聽到周圍的人指指點點,越來越多朝中官朝圍上來,她渾身顫抖,死命地咬著下唇,無可奈何,羞憤異常。


    靳長恭!她一定不會忘記這一次的事情的,她絕對會報複的!


    靳微遙知道靳長恭有意折辱莫流瑩,冰封般冷漠的臉上喜怒莫測。


    “起來。”沒有指名道姓,但話卻是對莫流瑩說的。


    莫流瑩一愣,抬頭看著靳微遙堅毅,線條流暢的下顎,咬了咬唇,撐膝起身。


    “若有下一次,恐怕就不是這麽雷聲大,雨點小的懲罰了。”靳長恭像是沒有看見一般,輕飄飄地送來一句令靳微遙與莫流瑩都臉色難看的話。


    說完,靳長恭掃視一眼,看著周圍神色各異的群眾,別說,除了花公公與契,夏合歡與其妹夏悅也在場,靳國許多官員,一些膽子大的百姓,竟有上百號人口在附近看熱鬧。


    “都放了孔明燈了?”她好笑地掃視一圈他們一臉看好戲的態度,不緊不慢地問道。


    眾人表情一緊,傻的有人點頭,聰明的有人搖頭。


    傻的點頭就是承認故意在看他們靳帝的熱鬧,聰明的搖頭則表示一切隻是意外,他們隻是在尋找適合滿意的孔明燈,才無意闖入看見的。


    公冶輕笑一聲,亦輕描地掃視他們一圈,道:“看來,你要送我的那隻孔明燈,隻有我自己去找了。”


    花公公與契,還有夏合歡他們既然遇上靳長恭,分明就會打定主意要跟著她一道走了。


    這時,一直不見蹤影的止蘭也從人群中擠出來,他一身青衣薄裘,麵目清潤,卻有些氣籲喘喘,顯然找人找了一段時間了。


    看到公冶與靳長恭在一起,立即走上前:“少主,呃,還有靳帝陛下?”


    “止蘭既然來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公冶不習慣跟太多陌生人一起行動,跟止蘭使了一個眼神,便要走,但是手上一緊。


    他疑惑地迴頭一看,隻見靳長恭十分沒有自覺地,仍舊拉著他腕不肯放人。


    “寡人難道不比那孔明燈重要?放心,寡人承諾了,就一定會陪你去的。”靳長恭眸光認真。


    公冶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了。


    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好不好?眸光漸漸透出幾分無奈的笑意。


    很明顯,有這些人在場,她跟他相處也無法正常相處,可她為什麽又要這麽堅持地留下他呢?


    “啊,殺人啊,救命啊!”遠遠一聲女子驚恐的尖叫驟然響起。


    什麽?!所有人一驚,下意識朝尖叫的前方看去,可是前麵的孔明燈太多,根本阻擋了視線。


    靳長恭蹙眉,第一反應就想到,莫不是樂絕歌又朝秦舞陽下手了?可再理智一思考,又覺得不對,第一時間不對,第二地點不對,第三就是他目的是樂府聖器,在聖器沒有得到之前,不會殺人。


    “花公公,立即警戒四周,讓普通老百姓遠離。”靳長恭迅速下令。


    “契,協助花公公疏散人群,讓他們拿著孔明燈去鬥獸場外麵放。”


    兩人一得令,立即就去行動。


    她放開了公冶,準備去案發現場,可卻被公冶反手一抓,握住。


    “我與你一起去。”


    靳長恭聞言,微怔了一下,然後輕笑起來。


    “好。”


    一來到血腥味的地方,靳長恭迅速掃視再場。


    死者是一名普通的男子,約十七八歲的模樣,四肢攤軟在地麵上,死因很明顯,一臉青紫,嘴角流血,分明是被人摳打死的。


    在場有十幾個人,略一估計有三撥不同的人,有附屬國的國主,有樂絕歌跟秦風與他們的士兵,還有一些嚇得直哆嗦的靳國官員。


    誰是兇手,一時情況不明。但是很明顯,她的靳國官員一副窩囊樣,徹底讓她的臉黑沉了下來。


    本國死了人,他們竟然就知道害怕,這種手下她真的很想將他們統統迴爐重造一番,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得救!


    ☆、第二卷 第八十九章 挑釁的後果


    “誰能告訴寡人,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聲慵懶而輕柔的聲音乍然響起,那凝重的聲氛好像亦被這不急不徐的聲音撫平溫順了幾分。


    然而,所有聽到這把聲音的人,都僵硬著脖子,遲疑地轉過頭來。


    那表情,絕對比剛才看見死人還要來得悲催蒼白。


    琉璃燈火下,一名臉帶愜意的笑意的黑袍少年,他俊美冷清的臉上看不清陰晴,雙手抱胸整暇以待地盯著他們。


    明明他身後還跟著一些別的尊貴人物,可是他們全部都看不見了,都梗著一口氣,瞪大眼睛,憋得上不上下不下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靳帝來了,這事——絕對要鬧大發了!


    “陛,陛下,您怎麽來了?”一名三品官員,幾乎是連爬帶滾地來到她身邊,一張青白的臉要笑卻像哭的表情,令人看得寒磣不已。


    “寡人難道不能來?”靳長恭聞言,蹙眉地睨向他。


    那銳利而探究的黑瞳,就像一把刀刃似的準備將他的胸腔解剖了,好看清楚他的所有秘密與想法。


    那名官員嚇得腿一軟,隻知道本能地求饒:“陛下息怒,臣嘴拙,不是那個意思……”


    “滾開!”靳長恭不爽地一腳將他踢開,黑瞳似古井般看向地上的那些死者。


    這些死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完全是沒有能力抵抗的靳國,就這樣年紀輕輕就被活生生打死,可這毆打期間能有多少時間,多少次機會,卻愣是沒有一個人前去拯救阻止!


    “靳帝,不就是死了幾個普通百姓,你何必發如此大的脾氣?”慈軍師從秦風身後站出來,一臉不以為然,涼涼地開口。


    “哦~”靳長恭拖長尾音,眸光若有所思地掃向慈嚴,一字一句道:“莫非,人是你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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