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青心下一沉,這些男人,妻子懷孕吃個梅子就嫌煩,可納妾尋歡的事可一點都沒落下。


    那男子立刻迴道:“說起來就是氣惱!若當初不是出了那等意外,徐家那俏生生的小娘子早就在我屋裏伺候著了,現在想起來還來火!”


    徐曼青一聽那男子提到“徐家”,心下一個咯噔,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謂的怕什麽來什麽——若說話的人是那王員外家的王誌遠,那可真是糟糕透頂!


    “爺莫惱!話說這天涯何處無芳草,大齊女子多得是,爺這等相貌身家,還愁納不到好的?”那小廝繼續狗腿著,“不如,待會咱陪爺去翠花樓消遣消遣?”


    那男子迴道:“若不是遇上下雨,去翠花樓的時間倒是綽綽有餘,可現下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若時間太晚,我怕娘又叨叨我。”


    徐曼青聽得眼角直抽抽,這男人還真是沒藥救了,一門心思想抬妾室入門不說,還不忘偷偷摸摸地尋花問柳,也不怕惹上什麽不三不四的髒病!人品實在是有夠差勁!


    以前的徐青真是被豬油蒙了心,這般看來,若徐青真被抬進王家,王誌遠又是這樣的花心貨色的話,下場也必定好不到哪去。


    徐曼青心中厭煩,又見雨勢轉小,打算耳不聽為淨,趕緊離這些沒良心的男人們越遠越好。


    誰知腳剛抬起走沒兩步,就聽身後有聲音喚道:“這,莫不是徐家的小娘子?”


    徐曼青見自己被認了出來,方才說話那廝果然就是王誌遠那混球沒錯了,心下一沉,便打算當沒聽見,徑直加快腳步往前走。


    可那王誌遠對徐曼青可以說是魂牽夢縈。


    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上次的事情因為項望山被召入伍而被橫插一杠攪黃了,徐曼青直接躋身進入王誌遠“偷不到”的名單中。


    想讓狼不惦記肉,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兒。故而隻是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撇到了徐曼青的背影,王誌遠偏就這樣眼尖地認出她來了。


    可喚了一聲,也沒見那小娘子迴頭。


    王誌遠有些猶豫,不知是不是真就認錯了人。


    可雖說王誌遠猶豫,他身邊的小廝斷然不是吃素的。常年在人下狗腿,自然要摸清自家主人的脾性和喜好。既然王誌遠拉不下身段上去詢問,可他作為小廝倒是不怕的,當下便衝出了梅子鋪去拉扯徐曼青。


    徐曼青又哪裏會想到在自己刻意不搭理的情況下這王家的人竟然還敢當街對良家女子拉拉扯扯的?


    可現下因為下雨街上基本沒有其他行人,徐曼青也不知能跟誰求救,隻能被生生地攔在了路中。


    “哎!爺,還真是徐家的小娘子!”


    那小廝扯住了徐曼青的手臂,趕緊跟王誌遠打了招唿。


    王誌遠一聽,立馬被喜悅衝昏了頭腦,頓時也不顧被雨淋了,直愣愣地就衝了過來。


    徐曼青皺眉道:“幹什麽?!你們是何人?拉我作甚?快放開我!”


    王誌遠沒想到徐曼青的反應如此冷淡,轉而想起她有可能是沒能認出他來,便耐著性子解釋道:“小娘子莫急,你忘了?那日在玲瓏布莊,你摔倒了,是我……”


    未等王誌遠說完,徐曼青便冷冷地打斷道:“不好意思,小女子前段日子撞傷了腦袋,很多事情記不得了。若無要事,還請趕緊放開小女子才是。”


    王誌遠一聽,心下有些愧疚,又想起之前確實聽說徐大壯死後徐青尋短見的事,估計那時候確實是傷到了,現下竟然不記得自己了。


    “小娘子莫怕,我立刻讓人找轎子送你迴去。”


    徐曼青哪裏肯答應。


    莫不說這王誌遠就是害死徐大壯的間接兇手之一,且之前徐家項家王家本就牽扯不清,若這次再讓他雇轎子送自己迴去,肯定又會落人口實。


    徐曼青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項家這根救命稻草,是怎麽也不能讓它在這節骨眼上沒了的。


    “我跟公子素不相識,俗話說無功不受祿,小女子有手有腳,自然懂得要怎麽迴家,不牢你費心。”


    徐曼青一邊說著,一邊試圖掙脫小廝的鉗製。


    那小廝沒得王誌遠放話,又哪裏肯輕易放開徐曼青?徐曼青掙了半天,也沒能掙脫開來。


    王誌遠見徐曼青動作有些大,也怕招惹是非,便用眼神示意自家小廝把徐曼青拖到梅子鋪旁邊的小巷去。


    徐曼青見狀,也不知這色胚打的是什麽算盤,心下大急,也顧不上許多,隻能大喊起救命來。


    王誌遠見徐曼青竟然大聲求救,趕緊捂了她的嘴就往巷子裏拖。


    徐曼青用盡力氣掙紮,趁空狠狠地咬了王誌遠一口。


    王誌遠吃痛,下意識地把徐曼青一把甩開,誰知甩得有些用勁,徐曼青頓時摔在一旁隆起的破草席上。


    還沒等徐曼青迴過神來,便聽到自己身下有人暴喝一聲:“是哪個狗崽子擾了爺爺我的清夢!”


    徐曼青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連滾帶爬地讓到一邊去。


    原來那破草席下竟然睡著一個人,草席被掀開之後,男人的腳邊有好幾個歪倒的酒瓶子。


    再定眼一看,雖然那男子模樣狼狽胡子拉雜,但身上的衣飾卻是不差,估計是昨晚喝高了直接就睡在這街邊小巷裏了。


    徐曼青本想向那男子求救,可這廝偏又是個醉鬼,誰知道會不會是個比王誌遠還兇殘的貨色?她可沒傻到還沒出狼窩就進了虎穴。


    王誌遠見有第三者在場,自然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隻得笑道:“無事無事,隻不過是和這位姑娘起了些爭執罷了。”


    徐曼青現下隻求趕緊離這些臭男人遠遠的,也不想多做解釋,站起身來便要走,誰知腳步剛抬,就被那醉鬼扯住了手腕。


    “可我剛才睡得朦朦朧朧的,就聽到有女子求救,而後又看到你們把她拖入小巷。如何?是想在天子腳下行不軌之事麽?”


    王誌遠也沒想到這醉鬼如此不依不饒,頓時怒道:“你又不是官差,有什麽資格管老子的事?”


    那醉漢挑了挑眉,“我若偏要管呢?”


    徐曼青夾在幾個男人中間,當下直冒冷汗。


    雖然她很慶幸這個醉漢給她解了水火之圍,但這事若真鬧大,她的名聲可就真不能要了。再說王家有些家底,鬧到官府估計也吃不了什麽虧,最後吃虧的,也隻能是她這種平頭老百姓。


    咬了咬牙,徐曼青低頭給那醉漢福了福身子,道:“求各位高抬貴手,小女子不想惹事,隻想趕緊迴家……”


    那醉漢看了徐曼青一眼,心下也明白了幾分,就把人給放開了。


    “今日這位姑娘不追究,那便算了。”那醉漢對徐曼青道,“你趕緊走,我先看著他們兩個,他們沒法跟著你就好。”


    徐曼青心下感激,趕緊道謝道:“如此這般,就勞煩公子了。”


    一說完,徐曼青便趕緊跑出了巷外。


    “你!”王誌遠對著那醉漢極為氣悶,但又無話可說,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徐曼青跑掉。


    好在徐曼青剛跑出去不久,那車把式就趕著牛車過來了。


    徐曼青見了那老頭就跟見了救星似的,差點沒哭出來。


    趕緊七手八腳地上了車,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趕迴洪村去了。


    14第14章


    第14章


    因為天氣不好,天邊頭的雲還是黑壓壓的,雨勢忽大忽小,也沒個要停的意思。


    車把式老頭怕雨再繼續下下去泥子路會越來越難走,隻得抓緊揮鞭催促拉車的牛撒開蹄子趕路,整個車頓時顛簸得不行。


    徐曼青披著老頭借給的蓑衣,稍微擋去了一些風雨。奈何這古代蓑衣的質量著實不好,雖然已經係緊了所有的結扣,但還是有不少雨水順著縫隙往裏漏,沒過多時,徐曼青隻覺得自己大半邊兒的衣服都被水沁透了,一陣風吹來,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過身體再冷,也比不過從心底生出的那抹寒意。


    若方才不是恰好遇到那醉漢出手解圍,被王誌遠糾纏的她還真不知道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她倒是不怕王誌遠真敢對她怎樣,雖然王家是有些家底沒錯,但王家在天子腳下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鄉紳,若王誌遠真的膽大妄為犯了事,京兆尹那邊也不是那麽好疏通的。


    雖說王誌遠隻不過是“餘情未了”,大概是想揩揩徐曼青的油,或者幹脆想瞞著王家把她置為外室。但這都隻不過是王誌遠本人一廂情願罷了,若這好不容易才說迴來的項家的親事又被那不著調的混蛋給攪黃了,徐曼青真是拿把菜刀砍死那姓王的心都有了。


    腦袋裏正在亂七八糟地想著,牛車就已經迴到洪村了。


    徐曼青遠遠地就看到了自家的土坯房子,房門處隱隱的還站有一個人,似乎是正在頻頻朝外張望的樣子。


    看到遠處有牛車迴村,徐奮一下就認出了趕車的人正是老張頭,心下一喜——自家姐姐終於迴來了。


    趕緊迴屋拿了把傘,徐奮迎了出去,老張頭見徐家有人來接了,就把徐曼青脫下的蓑衣收下,趕著車呲唥呲唥地走了。


    徐曼青原本是被凍得嘴唇都有些發青了,但看到徐奮一臉緊張地迎了上來,頓時心生暖意,方才被王誌遠調戲的那股子怨氣頓時消了不少。


    徐曼青進了屋後,徐奮又趕緊進了廚房,舀出來半桶熱水讓徐曼青擦擦身子好換身幹爽的衣服。


    徐曼青倒騰了一會,總算是重新穿戴利索了,一出門,又見徐奮手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給徐曼青送了過來。


    “姐姐,喝點薑湯去去寒氣。”


    徐曼青低頭喝了兩口,也不知道是被那薑味兒辣的還是被那熱霧給熏的,隻覺得自己今日受的種種委屈都算是值得了。


    喝完了薑湯,徐曼青將碗放下,抬頭看了看四處都在漏雨的破屋子,對徐奮說道:“奮兒,姐姐有事跟你說。”


    徐奮當然知道徐曼青此次進城目的不一般,但他畢竟年紀小,見識也有限,隻得搬著凳子坐在徐曼青身邊,瞪大了眼睛聽她說。


    “我今兒進城裏求了項大娘,她現下改變主意不退親了,會盡快迎了我過門。”


    徐奮瞪大雙眼道:“這怎麽可能?”一般而言,兩家人若是都鬧到了退婚的田地,不成仇家就很不錯了,鮮少能有像這樣重新下定的,繼而又想到方才自家姐姐在喝薑湯的時候眼眶通紅的模樣,心下一驚,趕緊問道:“難道姐姐又跟項家許了什麽諾不成?”


    徐奮果然聰明,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徐曼青無奈歎氣道:“這又有何辦法呢?項家退婚本來就是我們徐家不在理,如今我們落魄,又想要項家收留,不做點犧牲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看徐奮立馬紅了眼眶的樣子,徐曼青趕緊安慰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怎麽能動不動就哭鼻子?”


    “雖然你姐姐我立下了字據以後除非被休,否則絕不改嫁,但這是最壞的情況,項望山也未必會迴不來,我也不一定就要守那望門寡了。”


    徐奮見徐曼青故意輕描淡寫地說得輕巧,但繞就是他這種年歲的人都知道,這大齊的女子,最怕的就是丈夫不靠、子嗣無望。若兩樣隻是單沾了一邊,倒也還不至於絕望,就像項寡婦那般,雖然丈夫走了,但有兒子項望山在,那就有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


    可若自家姐姐嫁到項家去,那就真是兩頭都不靠譜——連丈夫的麵兒都沒見過,就更別提什麽子嗣了。


    現下自家姐姐還年輕,暫時不需要人伺候著,可若等以後老了,又要如何是好?


    徐曼青揉了揉徐奮的發頂道:“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再說了,就算項望山他在沙場上真有個萬一,項大娘也不會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牌位下空虛無人的。到時候在項家宗族裏過繼一個孩子養在我的名下,我也算是後半生有靠了。”


    徐奮紅著眼眶道:“可,可過繼的孩子終究不是姐姐你的親骨肉啊……”


    徐曼青掐了掐徐奮的臉頰,可惜這小蘿卜頭太瘦,隻勉強捏住了一層皮,徐曼青心疼不已,趕緊鬆了手,決定以後要把“將徐奮養肥”當成一個階段性的目標。


    “我不是還有你這個親弟弟呢麽?”


    “我都打算好了,剩下的兩畝水田,我打算都給賣了,這個破屋子就當是個贈品。你現在還沒到能下地的年紀,我又對農耕之事一竅不通,這田地在我們手上也是白瞎,還不如賣了錢的好。”


    “你跟我一起到項家,我看項大娘是個好相處的,恰好項家自項望山走後也沒有男丁可以撐門麵,你去了也好給我們孤兒寡母的一個照應。”


    徐奮自然是樂意跟著徐曼青的,但一想到就算那項寡婦千萬般的好,他這外姓人怎麽說也是寄人籬下,這住的時間短的話還好說,可日子一長,吃穿用度什麽的難免會讓人心生間隙,故而心中總覺得有那麽點不安。


    徐曼青又哪能不知徐奮的想法,繼而勸慰道:“那些旁枝末節的事你就別多想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再說隻要我嫁入項家,朝廷原本就會給我們徐家發一份補助,這補助也夠你吃穿的了。”


    “我已經打算好了,待我名分一定,我就會去托人尋份差事,也好補貼補貼家用。然後給你找個私塾拜了夫子,你就給我好好讀書習字。”


    “姐姐不求你科舉高中飛黃騰達,隻要你知書明理,若能考上個秀才更好,以後開堂授課,也能圖個溫飽,我也算對得起泉下的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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