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緩緩道:“你娘中了毒,原本隻要服了解藥就可以醒來,隻是她卻遲遲不肯醒來,用這種方式來折磨我。”


    “中毒?”沐寂北反問道。


    男人點點頭,沐寂北再次道:“我娘不是死了嗎?怎麽會在這?”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抹暴戾:“當年,沐正德接連娶了數個女人,這些女人勾心鬥角,處處陷害涼兒,縱然涼兒聰慧,能夠洞悉她們的陰謀詭計,卻從不對她們下手,而沐正德竟然也一直無動於衷。”


    沐寂北微微蹙起眉頭,若不是了解自己的父親,聽著麵前這個男人的話,自己還真要把沐正德當做是多麽十惡不赦的男人。


    “直到後來,青國公主連同柳芝蘭暗中策劃,設計要讓涼兒胎死腹中,一屍兩命,我才終於出手。”男人似乎在迴憶著什麽。


    “你將計就計,同樣給母親下毒,卻對母親不會有所傷害?母親沒有想到你會這麽做,所以她避過了青國公主和柳芝蘭的毒,卻沒有避開你的?”沐寂北反問道。


    男人似乎有些驚訝於沐寂北的聰慧,苦笑道:“相差無幾,卻也並非如此,你娘本是島主的女兒,身份尊貴自不用說,可卻跑了出去與外麵的男人相戀,這本就不被接受,所以她便與島上脫離了聯係,我曾偷看過她幾次,卻都瞧見那些女人竟然在刁難她,放心不下,便將曾經在島上照顧她長大的乳母和丫鬟派給了她。”


    沐寂北眼色一暗,那也就是說這毒並非是柳芝蘭和青國公主所下,而是這乳母和丫鬟,當年楚涼並沒有告訴過沐正德她的身份,所以即便是帶來了兩個乳母和丫鬟,沐正德也無法懷疑到兩人的身上去,畢竟人與人之間的真情假意,時間久了,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乳母和丫鬟對楚涼無微不至,事事盡心,沐正德又怎麽會不放心。


    可偏生就是這兩個人,聽從了麵前這個男人的安排,偷梁換柱,將計就計,設計出了一場楚涼難產而死的意外。


    “原本,當時也是要一並將你帶走的,可是你實在太小,我怕你承受不住藥性,隻能暫時擱淺。”男人開口解釋道。


    沐寂北沒有說話,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樣的複雜,這個本該被她叫做舅舅的男人,深愛著自己的母親,這份愛讓人動容,可也正是他的愛,卻讓自己的父親痛苦了二十年。


    “我想,涼兒出事之前,已經察覺到了端倪,隻是她怕我傷及沐正德,又擔心我會再用別的法子傷害你,所以明明察覺了一切,卻還是沒有揭穿。”男人神色痛苦。


    沐寂北有一絲啞然,沒有想到,這個女子的骨子裏竟然也有著這樣一種決絕。


    “所以即便是你給她服下了解藥,她卻也始終不肯醒來,這就是對你的懲罰。”沐寂北沉聲道。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走了出去,那俊美的背影卻十分孤寂,沐寂北看著看著心中卻猛然一驚,不敢置信的看著白竹。


    “你…”沐寂北忽然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白竹笑笑:“他是我父親。”


    “那…你母親?”沐寂北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白竹打斷了:“我們出去說,這裏麵溫度太低,對你不好。”


    沐寂北點著頭,跟在了白竹身後一路走了出去,許是因為一瞬間接受了太多東西,又有著太多疑問,一時間思緒有些混亂。


    不過冷靜下來,她知道,白竹肯定不會是楚涼的兒子,可若不是楚涼的兒子,便是另有母親。


    可那個男人如果真的有那麽深愛著楚涼的話,為何又會同別的女人生下孩子?


    “我的母親是島上大族一家的小姐,是個被寵壞的女子,脾氣有些暴躁,風風火火時刻都能把人燃燒,但她卻也善良單純,直到遇上了我的父親,楚墨。”白竹似乎在迴憶著什麽,緩緩開口。


    兩人在宮殿裏緩緩走著,沐寂北沒有打斷,隻是安靜的聆聽著。


    “隻是這一切,都在她遇見了楚墨之後而變了,她愛上了楚墨,就像是她的性格一樣,她開始瘋狂的追求起楚墨,隻是楚墨所愛的人一直都是你的母親,他的姐姐,楚涼。”白竹語氣很淡,陽光下的他有著莫名的傷痛。


    “楚涼走後,楚墨暴躁了很久一段時間,母親卻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可縱然如此,卻受到了這個所謂深情男人的冷嘲熱諷和羞辱,他甚至把大家出身的母親看的比娼妓還要低廉,但是一向不肯吃虧的母親,卻都無聲的忍下,甚至從不和別人提起。”白竹閉上了雙眼,自他慢慢長大後,這種情景才越發變少,可是縱然如此,小時候那聲聲羞辱,卻永遠也難以忘記。


    “楚涼走後,老島主便無心管理諸事,將島上的事情交給了楚墨,楚墨又年輕俊美,是下一代的海王,自然有無數女人要討好他,他依舊冷著性子,將那些女人羞辱個夠,卻不會碰她們一下,不過值得一說的是,漸漸的,他也習慣了母親陪伴在他身邊,那些冷嘲熱諷漸漸少了許多。”


    沐寂北心中一沉,想來這些都不會是美好的迴憶:“今天我也有些乏了,剩下的不如明日再說?”


    白竹沒有理會,繼續道:“可母親的優待卻遭來了其他女人的嫉妒,她被設計穿上了楚涼的衣服,而有人又將楚涼的東西砸盡來嫁禍於她,於是,楚墨大怒,以為母親是個下賤的女子,用盡手段,不過是想要爬上他的床,於是,他便強要了母親,母親本想解釋,可是瞧見他的樣子,心灰意冷,再不肯多言。”


    “從此母親被幽禁起來,再不準踏出宮殿一步,卻不想,竟然有了我。”白竹輕笑道。


    沐寂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許誰都沒有錯,愛也好,恨也罷,都隻為一個情字。


    楚墨愛著楚涼,所以對其他女人視若無睹,而白竹的母親卻又愛著楚墨,甘願備受欺淩,可偏生命運捉弄,陰差陽錯,造成了如今的局麵,說起來,讓人忍不住唏噓。


    “那你母親?”沐寂北小心的反問著。


    白竹垂下眸子:“母親一直呆在那座宮殿,不曾出來,楚墨曾撤下過守衛,可是母親卻再未踏出過那裏一步,後來,楚墨也曾去看過她兩次,可是她卻不肯再見。”


    哀莫大於心死,想必就是如此,白竹的母親已經對楚墨心死,即便是愛著,卻畫地為牢,再不肯出來,想必是因為真的愛了,也真的痛了,否則曾經那樣一個風風火火,性格爽朗的女子,到底要怎樣才會一點一滴磨平棱角,又是是要怎樣的堅持,才能獨守深宮的寂寞十餘載。


    “也許。有朝一日,有情人終能眷屬。”沐寂北看著遠處的火紅的落日,緩緩開口。


    白竹有些詫異的迴頭看向她,最終輕道:“但願如此。”


    島主楚墨給沐寂北所安排的房間極其奢華,似乎已經準備了許久,琳琅滿目的珠玉晃讓人睜不開眼,水晶珠簾垂在門前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夕陽的光芒透過珠簾照射進來,灑在一方軟榻上,推開窗子便是海浪拍打著岸邊的聲音,一望無垠,讓人的心胸都開闊了起來,一切看起來是那麽慵懶和安逸。


    沐寂北靜靜的走在房間裏,就像是走在一方幽靜的古道上,明明是如此奢華的宮殿裏,卻能給她一種寧靜,澎湃的海讓人莫名的安定起來。


    手指輕輕流連在每一串珠簾上,最終站在了窗前,殷玖夜,你在哪呢?可找的到我?


    站了許久之後,直到冷風吹,月籠寒紗,沐寂北才終於動了。


    她相信殷玖夜一定迴來尋她的,而如今她所要做的便是在想辦法讓殷玖夜找到自己。


    沐寂北在這裏住下了,衣食住行都精致的無可挑剔,楚墨早早就將一切都打點的很好,而沐寂北也改口問他叫舅舅,這明顯是讓他高興了不少。


    沐寂北每日便四處走走,一麵看看這難得一見的景色,一麵則是為了胎兒的健康,這個孩子跟著她吃了太多的苦,她要將他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除此之外,偶爾她會去看看楚涼,在楚墨不在的時候和她說一說這些年沐正德的事情,白竹倒是總來看他,楚墨倒是也沒有多說什麽。


    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每一個夜晚,沐寂北都會讓人放煙花,她相信,也許一日兩日殷玖夜不會察覺,可是時間久了,他一定會明白。


    沐寂北坐在庭院中,白竹給她披上了一件外袍,坐在她身旁另一邊的椅子上,一起抬頭看著天上盛放的煙火。


    沐寂北手中端著溫熱的茶盞,靠坐在椅背上,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真美。”


    白竹欲言又止,其實他想告訴她,楚墨一定會察覺到沐寂北日日這麽做的用意,可是他卻還是如此縱容著她,一定早有計劃。


    楚墨對她是極好的,也許是因為愛屋及烏,也許是因為那張酷似楚涼的麵容,楚墨對她可以說是百依百順,疼愛至極,在她麵前一直都很溫和,偶爾會流露出幾分悲傷。


    可是隻有他才知道,這個男人的心有多硬,這個男人的手段又有多狠。


    若是殷玖夜真的來了,隻怕是九死一生,不過說出來又有什麽用呢?依照他的了解,殷玖夜是一定會來的,若是將自己的憂心告訴給北北,隻怕會徒增煩惱罷了。


    此刻的殷玖夜依舊站在床頭,這幾日他就像是雕塑一般,夜夜都一動不動的站在床頭,一個人不知在看些什麽,好似就要乘風歸去,讓人忍不住心酸。


    他還是將自己收拾的好好的,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胡茬,發絲整齊也不見淩亂,日日準時用餐,唯獨夜裏不去休息,就這樣站在船頭,一站便是一宿,任由刺骨的海風吹打在他的身上。


    若說有什麽稀奇的,大抵就是他的幾件衣裳,反反複複都是沐寂北為他所做的那幾件。


    有一日,殷玖夜不在房中,有丫鬟擅自動了殷玖夜的衣物,將殷玖夜的衣物拿去洗了,卻不想這幾日一直平和的殷玖夜卻突然像瘋了一樣。


    發瘋般的開始找起自己的衣服,三更半夜不知闖了多少人的房間,最後得知一個丫鬟將他的衣服拿去洗的時候,毫不猶豫的便將丫鬟丟進了海裏。


    船上的人都不敢再去觸碰他的東西,所有的衣物他也都是自己經手,決計不會讓人碰上一下。


    還有便是出來時,他所帶著的那塊刻著沐寂北名字的玉佩,總是喜歡放在手中不斷撫摸著。


    有一日,傅以藍手中拿著一塊玉佩,是初二送給她的,她正開心這木頭開了竅的時候,卻一把被殷玖夜緊緊掐住了脖子。


    嚇的初一等人都圍在一旁,提著心,不敢說話。


    初二更是紅了眼睛,可是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是主子的對手。


    傅以藍嚇的不輕,看著那雙淺淡的眸子,隻覺得自己離死亡竟是如此之近,麵前的男人中根本沒有自己,不,應該說什麽也沒有。


    臉色一點點漲紅,傅以藍隻覺得自己真的是要死了,伸出手不斷的掙紮著,手中的玉佩也掉在了地上。


    而在這個時候,殷玖夜卻突然鬆了手,愣愣的看著地上的那塊玉佩。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這塊玉佩同沐寂北的那塊色澤極為相似,殷玖夜以為那是沐寂北的東西,才會如此動怒,直到玉佩掉落在地上,卻發現上麵沒有刻著自己的名字,才知道,那不是。


    船上的氣氛就這樣詭異著,人們都在私下說,曾經英明神武的太子瘋了,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初一幾人氣的不輕,可是卻也難堵悠悠之口。


    船一日複一日的在海上航行著,直到殷玖夜瞧見了那盛大的煙花,船便確定了方向,便是那煙花所在的位置。


    沒有人敢問為什麽,船卻風雨無阻的向著那個方向行駛。


    在行駛的路途中,曾經遇上過大雨,船手曾經提議要在一個小島上停靠一晚,畢竟眾人在水上漂了許久,也都有些想念雙腳著地的感覺。


    可是船手的話還沒說完,殷玖夜的刀便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冷的道:“開船。”


    船手嚇的二話不說,再次出發。


    可一名副手卻是道:“不行,今日夜裏也暴雨,此處多漩渦,若是夜裏前行,很有可能會遇難。”


    殷玖夜黝黑的眸子看向他,他便有些瑟縮的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積聚了勇氣,正要再次反駁,殷玖夜卻是一刀捅進了他的身體,卻又沒有要了他的命。


    男人在海水裏掙紮著,可鮮血蔓延在了海水裏,不一會就勾勒出一片鮮紅,後來,血腥氣散發開來,吸引了不少鯊魚,撕扯著將男人吃掉。


    眾人在看見這血腥的一幕後,吐的連膽汁都出來了,更是有不少人唿喊著。


    海洋遠比陸地來的要神秘許多,加上那無法探尋的暗礁,突然而至的暴雨,沒完沒了的漩渦,眾人的對海洋的恐懼遠遠要比陸地更多,所以不少人都被那一幕嚇的臉色慘白。


    可殷玖夜卻看著被鯊魚吞噬殆盡的屍體,緩緩吐出三個字:“真幸福。”


    船上的人都隱隱避開殷玖夜,殷玖夜若是下達了什麽命令,也再也沒有人敢反駁。


    初一幾人也都試著靠近,可是男人卻並不理會他們,除了每次商討船前行的方向以及和沐寂北有關的話題時,男人從不理會他們,看著他們的目光是那麽陌生,就好像從未認識的陌生人一般。


    讓初一幾人除了替他心疼卻別無它法。


    看著那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煙火,殷玖夜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北北,我知道,你在這裏。


    大朵大朵的煙花在兩人頭頂盛開,倒映在同樣黝黑的兩雙眸子裏。


    “主子,前方都是漩渦,還有迷霧,似乎是島上的人布下的屏障,如此貿然,我們根本沒法進去。”初一開口道。


    殷玖夜收迴看著煙火的目光,看了看前麵的海麵上,果然,在迷霧之下,處處都是漩渦。


    殷玖夜正要開口,奇怪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那濃霧忽然散開,海麵上的漩渦也漸漸消失。


    船隻沒有受到絲毫阻礙的便停靠在了岸邊,眾人下了船之後,紛紛壓抑於這裏的奢華,雖然是黑夜,卻美的不似凡塵,讓人忍不住留戀,不想離去。


    可是剛一下船,卻有人將他們攔住了,一名黑衣侍衛開口道:“太子殿下,島主說若您想要見到太子妃,必須一人前往。”


    殷玖夜頷首,手指卻微微蜷縮了起來,北北,你真的在這裏麽?


    初一等人則是心驚,這個男人的武功竟然超過了他們幾個,他們根本察覺不出對方的級別。


    可是看著殷玖夜就這樣頭也不迴的走了,他們根本放心不下,很快便動起手來,打算衝進去。


    還島上的侍衛很快也動起手來,可越是動手,初一等人越是心驚,自己一行人在這些人手中根本討不得一點便宜,隻這交手的片刻,便已經呈現敗勢。


    初一心下一沉,若是沐寂北真的是這些人帶走的,那麽也就難怪自己竟然沒有察覺,想不到海島上的小小侍衛竟然就如此厲害,那麽若是真正的高手,又該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想到孤身前往的殷玖夜,初一的心頓時沉了不少,卻是勸阻了動手的一行人,不要再硬闖,因為這樣下去,他們不但進不去,還隻會受傷。


    殷玖夜跟在一人身後,男人卻把他領到了一處廣場,從廣場正中開始,一條路一直通向宮中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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