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家主似乎在這一日之中,心神俱疲,難以支撐,他這一輩子曆經無數戎馬,又因為征戰四方死了不少親人,甚至他也曾想過,自己的兒女總有一天也會死於沙場,可是如今,這種死法卻讓他難以接受!


    皇帝皺著眉頭沒有開口,似乎很享受這種身為帝王的威嚴,以往他無論是說什麽做什麽,總是倍受擎製,從沒有過今日這種酣暢淋漓之感,皇帝俯視著麵前七零八落的人馬,享受著勝利的果實,一直被屈居於一隅的野心似乎也砰然爆發了出來,隻是卻似乎忘了,這一切並非是他所得。


    齊俊也垂著眸子不再開口,這一次,齊家成了眾矢之的,更是從摔得很慘!


    皇帝看著地上齊靜的牌位,沒有再開口,這齊家怕是已經成了強弩之末,折騰不出什麽大天來。


    皇帝似乎也怕將齊家逼的太緊,再鬧出什麽事情來,冷哼一聲,便甩袖離開了。


    眾臣見此,也紛紛告退,有的搖頭歎息,有的帶著幾分雀躍,這齊家可是一塊肥肉,雖然說兵權大多揣進了皇帝的口袋,可是肉沒了,總是還能混上兩口湯喝。


    轉眼之間,營帳中的人便已經散去,沒剩下多少。


    沐寂北站在原地,嘴角依舊是一抹熟悉的淺笑,齊俊終於紅著眼睛抬頭看向沐寂北。


    嗓音帶著幾分沙啞,看著沐寂北開口道:“齊家已經輸了,你還想要什麽?”


    沐寂北挑了挑眉頭,卻是搖頭道:“隻要你齊三公子還在一天,齊家便不會倒,不是麽?”


    齊俊臉色灰白,看著沐寂北的目光好似一條毒蛇,露出尖利的獠牙,恨不得喝了她的血來止渴。


    齊俊的目光落在了齊家家主身上,齊家家主一瞬間好像蒼老了十歲,懷抱著齊肅一直沒有動作,那已經幹涸的血液在他的衣袍上蔓延,呈現明暗的血色。


    齊俊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狠意,他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他一定要讓沐寂北付出代價!


    這時,一名婢女懷抱著一名嬰兒走了進來。


    齊俊和齊家家主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動了,隨著那婢女懷中的孩子轉移著目光。


    婢女小心的將孩子交到了沐寂北手中,沐寂北則是一臉笑意的接過孩子,帶著幾分小心翼翼,似乎怕磕著碰著一般。


    “哦哦。寶寶不怕。寶寶不怕…”沐寂北耐心的哄著孩子,十分慈愛。


    齊俊卻隻覺得脖子被人掐的生疼,那懷中的孩子一定是真正的齊家的嫡長孫,他可不會相信,沐寂北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會突發善心,放過這孩子。


    可是,如果這個孩子再死去,父親和祖母怕是會承受不住吧!他又如何能夠對得起死去的大哥!


    “沐寂北…”齊俊艱難的開口。


    沐寂北卻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般,看著齊俊和齊家家主眼中緊張的神色,笑著安慰道:“別擔心,這孩子隻是受了點驚嚇。”


    “沐寂北…”齊俊再次開口。


    沐寂北卻是將打斷了齊俊的話,將孩子抱到了齊俊麵前:“三公子你是想要看一看這孩子麽?”


    說著,便將孩子捧到了齊俊的麵前。


    齊俊的目光順著沐寂北的動作,看向了那白白嫩嫩的孩子,那孩子不過一點點大,睜著大大的眼睛,卻好似沒有靈魂一般。


    齊俊心頭一涼,難道是攝魂術!


    要知道,一個孩子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意誌力,若是在這麽小的時候就被施以攝魂術,很難會醒過來!也就是說,這孩子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會如此!除非是齊家能夠找到攝魂師,將這孩子喚醒!


    可是攝魂師,巫師,甚至是馭獸師,這些詭異的巫族十分難找,怕是等到自家找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就算是再喚醒這孩子怕是也已經遲了。


    沐寂北將孩子放到了齊俊的手中,在齊俊的耳邊輕聲開口道:“我要你們齊家斷子絕孫。”


    齊俊的手一抖,沐寂北卻是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轉身走了出去,而地上齊靜的牌位也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被人踩的七零八落。


    秋風襲來,滿室的白色帷幔隨風飄蕩,原本整齊的桌椅靈牌,散落一地,再看地上涓涓鮮血,點點猩紅,不由得讓人覺得秋風蕭瑟,倍感淒涼。


    沐寂北走出營帳之後,抬頭看了看寬廣的天空,高空浩淼,一排排秋雁振翅南飛,落葉飄零,帶著幾分秋日特有的肅殺和蕭條。


    自古逢秋悲寂寥,看著那排雲而上的仙鶴,沐寂北倒是生出幾分傷感來,秋風凜冽似刀芒,沐寂北緊了緊衣衫,平複了心情,正要邁開步子,身上卻是多出了一件黑色的披風。


    迴頭看了看一臉平靜的男子,沐寂北淺淺的笑了笑,沒有開口,依舊是向前走去。


    殷玖夜也隻是沉默,卻始終跟在女子身後一步遠的距離。


    殷玖夜似乎知道沐寂北的心情並不是那般暢快,雖然說十三皇子不是她所殺,但是卻是她將其送到了齊家的手中,若非如此,十三皇子倒是也不會死。


    不過在殷玖夜看來,這個孩子是誰倒也不顯得那麽重要,就算是死的不是十三皇子,也會是別家的孩子,命本無貴賤,隻是因為他們的插手,改變了一下他們的命運罷了。


    他知沐寂北是狠的,是殘忍的,可是他也知道,沒有人天生就會是一柄殺人機器,冷血無情,所以即便是再深的仇恨,當她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牽扯到無辜的孩子時,總是避免不了會傷感。


    兩人走出了很遠,沐寂北抱住腿坐在了一個山頭,夕陽的餘暉將其籠罩其中,帶著幾分不真實的觸感。


    殷玖夜則是斜倚著一顆大樹,靜靜的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寧靜。


    她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這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無數隻手在暗中徘徊,隻等著在你一個不小心的瞬間,便將你撕裂成碎片。


    “殷玖夜,你說我是不是很惡毒?”沐寂北抬頭看向一身黑衣的男子,清澈的眸子讓殷玖夜的心一疼。


    走上前去,揉了揉沐寂北的腦袋:“沒有。”


    沐寂北卻是低下了頭,沒有開口。


    “你讓十三皇子代替齊家買來的孩子,是救了一條人命,十三皇子的身份在宮中定是活不長的,早晚都是要死的,可是被你換掉的那個孩子雖然可能過的艱苦,卻會活下去。”殷玖夜終於開口。


    沐寂北的眸子亮了幾分,卻見殷玖夜再次開口:“你沒有殺掉齊家長孫,隻是對他用了攝魂術,便是為了留他一命,有朝一日,齊家滅亡,這孩子清醒過來,雖然不會很聰明,卻也能快樂簡單的過完這一輩子。”


    沐寂北確實也是這樣想的,隻是當她的身邊漸漸有了愛,一切漸漸變得美好,她對著這個世界便也多了幾分美好,她願意給這無辜的孩子一個活命的機會,隻是同時她卻也是要保證這孩子不會成為日後的隱患,因為這孩子被施了攝魂術,所以即便是長大,也無法對自己造成威脅,這才是她願意放過他的前提。


    殷玖夜將沐寂北攬入自己的懷中,他怎麽不會不懂這個女人鐵石心腸之後的柔軟。


    沐寂北用手指推了推殷玖夜的胸膛:“你可別把我想的那麽善良,殷玖夜,我告訴你,我殺起人來可是不眨眼睛的。”


    殷玖夜寵溺的笑笑:“嗯。”


    沐寂北繼續嘟囔著:“別以為是孩子我就不會下手,我的心可黑著呢。”


    “嗯。”


    “殷玖夜,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告訴你,我手上枉死的人命數不勝數。”


    “嗯。”


    見著男子始終是一副雲淡風輕無所謂的樣子,沐寂北有些氣惱的嘟起了嘴,靠在男子的懷裏不再開口。


    殷玖夜看了看懷中的女子,無奈的捏了捏她的臉頰,那雪白的肌膚上立即便出現一朵紅雲。


    他怎麽會不知道她是個有多麽心狠的人呢,她所有的慈悲和憐憫積源於這個世界依舊留了希望和愛給她,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皆是她。


    隻是於他而言,這些都無所謂,他要的隻是一個她罷了。


    “殷玖夜,怎麽我說什麽你都嗯。”沐寂北扁扁嘴,有些不滿的看著麵前的男子。


    “你說什麽都好。”殷玖夜依舊是輕輕的應下一聲,吻了吻女子的發絲,眸子中的溫柔仿佛能溺死人。


    沐寂北微微紅了臉頰,這算不算是情話?


    夕陽從西山上斜射過來,地麵上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


    太陽的臉是鮮紅鮮紅的,十分柔和明亮,它向西緩緩地退著,像個俏麗的少女一樣溫存、恬靜。


    暮色黯淡,殘陽如血,山頭之上如鑲金邊的落日,此時正圓,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夢似幻,黝黑的瞳孔也染上了淡金色,很不真實。


    兩道氤氳的黑色身影坐在山頭,相互依偎,看著落日,踏著秋歌,那一刻,定格成永恆。


    隨著夕陽西下,秋風漸漸轉涼,可沐寂北卻覺得男子的懷抱格外溫暖,一動也不想動。


    男子看了看窩在自己胸口的女子,柔聲詢問著開口:“迴去?”


    沐寂北在男子的懷中拱了拱嚶嚀一聲,似乎並不想動。


    殷玖夜也不催促,兩人則是繼續坐在這山頭,天上的星星仿佛要垂下來一般,觸手可及,伸手可摘,在這一塊巨大的黑幕上,散發著晶亮的光芒。


    觸了觸女子的小手,殷玖夜發覺那小手已經發涼,也不再詢問,而是直接站起身來道:“迴去。”


    沐寂北抬眸看向這宛若天神般的男子,褪去死寂和殘忍,美麗的仿佛像是個妖孽。


    殷玖夜見此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頓時讓沐寂北羞紅了臉,別開腦袋道:“不走。”


    殷玖夜蹲在了女子麵前開口道:“起風了,容易著涼。”


    沐寂北微微嘟起了小嘴,不知說些什麽,正準備起身,卻見男人轉過身道:“背你迴去。”


    沐寂北微微一愣,可動作卻快過思緒,兩條胳膊已經環上了男人的脖子,整個人也已經趴在了男子的背上。


    殷玖夜勾起唇角,雙臂夾住女子的雙腿,讓女子向上挪了挪,趴的更舒服一些,而後便邁開了步子。


    沐寂北緊緊摟著殷玖夜的脖子,若不是夜色正濃,一定可以瞧見她臉上的兩朵紅雲。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殷玖夜的頸間,讓他覺得格外溫暖。


    沐寂北趴在男人的肩頭,披風蓋在身上,側著腦袋,仔細的描摹著男人的輪廓,感到無比踏實。


    “殷玖夜。你累不累?”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沐寂北終於打破了沉默。


    殷玖夜輕輕反問一句:“嗯?”


    沐寂北沒有再開口,隻是抬頭看向天上的月亮,覺得這月色格外美麗,皎潔的像是一輪大玉盤。


    地上的腳印清晰明朗,男子的每一步都走的安穩而堅定,這漫長而漆黑的道路,將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獨行,從此之後,是不是會有一個地老天荒。


    殷玖夜的黑眸視黑夜於無物,背著女子卻是已經走過一個又一個曲折泥濘,精致的黑色靴子上沾染上塵埃,卻始終不曾濺到女子身上分毫。


    一直到可以瞧見不遠處營帳的燈火,殷玖夜才將沐寂北放下。


    沐寂北借著燈火瞧見殷玖夜的脖子竟然被自己勒的發紅,一時間有些懊惱。


    殷玖夜也不理會,隻是將女子身上有些淩亂的披風重新係緊,直到將女子裹的密不透風才作罷。


    “你先迴去吧。”殷玖夜對著沐寂北輕聲開口道。


    沐寂北點點頭,看了男子一眼,便繼續向著那明暗的燭火走去,這麽晚的天色,兩人還是不要一同出現比較好。


    沐寂北剛脫離男子一臂遠,卻瞬間被男子扯了迴來,兩張薄唇對上,男子狠狠的啃噬著,恨不得將女子揉進自己的身體,久久不肯放開。


    半響之後,直到沐寂北的嘴唇紅腫起來,才被男子放開,瞪著一雙明亮的眼睛輕聲反問道:“獎勵?”


    “嗯。”殷玖夜應道。


    沐寂北撇撇嘴,就知道不會白背自己迴來的,還是要付酬金的。


    殷玖夜目送著沐寂北離開,直到瞧見那身影進入了營帳,才轉身,雷霆出手。


    電光火石之間,一掌打出,直奔十米之外的一顆橡樹之後,淩厲的掌風仿佛能夠撕裂空氣,風中的落葉似乎也在這一瞬間停止下來。


    橡樹之後的男人迅速避開,同時也從側麵甩出一掌同殷玖夜對上。


    兩掌相撞,發出劇烈的聲響,殷玖夜站在原地不動,腳下的土地卻是深了不少,兩腳分別置於一個坑之中,而對麵的人卻是接連後退數步,而後不等殷玖夜瞧見一個正臉,轉瞬便消失在樹林之中。


    殷玖夜站在原地許久,瞧著那人離開的背影,目光中滿是殺意,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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