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陽一身藕荷色的宮裝,胸前刺繡著一對交頸鴛鴦,倒是有些奇怪,頭上是繁複的玲瓏髻,一對鳳凰八寶簪,兩抹金流蘇,倒是幹淨大氣。


    德陽溫和的對沐寂北笑了笑,開口道:“聽琴可以知人,今日本宮聽了你的琴音,便知曉你並非是傷春悲秋強說愁,本宮這些年過的並不舒坦,所以今日找你陪著本宮走走。”


    沐寂北看著眼前這個平靜的仿佛激不起一絲漣漪的女子,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其實德陽並不讓人討厭,隻是似乎困在了什麽中無法自拔,想來身處這紅塵之中,無外乎就是些紅塵俗事。


    德陽在前麵緩步在走著,沐寂北跟隨在她的身後,德陽身後的那名宮婢留在了較遠的地方,青瓷猶豫了一番,並沒有跟上,隻是目光卻一直關注著自家小姐,一雙耳朵也豎了起來,隨時防止有什麽不測發生。


    “你一定很深很深的愛過一個人吧。”德陽目光微微有了焦距,似乎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的迴憶裏,整個人置身在桃園之中,似乎仿佛要羽化歸去。


    沐寂北看了看德陽,最後還是輕輕的開口:“愛過。”


    “他愛你嗎?”德陽露出溫暖的笑意,將目光落在沐寂北身上,盡管,麵前的女子還很小,看起來甚至隻是懵懂情事,但是德陽相信,這琴音是不會騙人的,縱然她有心隱瞞,她也總是看得出。


    沐寂北自嘲的笑笑:“不愛。”


    德陽公主有些惋惜,不過卻還是溫柔的開口道:“不愛也是好的,至少知道了不愛你才能去愛別人。”


    沐寂北心頭一緊,愛別人嗎?殷玖夜,你現在可還好?聽北邦公主說,安月恆最近常常忙到很晚,看的似乎正是邊疆的快報,可惜安月恆並不許她瞧其中的內容,我倒是無法得知你們那裏的狀況到底是如何?


    又聽青瓷說,你似乎正在經曆一場生死決戰,不知那裏的天氣是否惡劣,糧草是否短缺,那麽白皙的你是否有被曬出些太陽的顏色,或者,是不是你堅實的胸膛上是否又新添了幾道傷疤。


    我想,剛入權力漩渦中的你,一定吃了不少苦頭,但是我總是相信你一定可以活著迴來,帶著收複的二十餘萬兵馬,帶著我對愛情的憧憬,許我一個未來。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平靜下去有多好,或者有一天等到把那些負我之人燒殺殆盡,我們也可以嚐試著相忘於江湖。


    德陽走到了沐寂北身前,眼中帶著莫名的神采,天真爛漫的好似少女,讓沐寂北幾度以為這是錯覺,德陽略帶著一絲興意開口道:“十八年前,我不過七歲,那時的我還懵懂無知,天真爛漫,因為有著母後一族郭羅氏的強大庇佑,即便是在宮中也可以無法無天,可我生性頑皮,卻是不肯好好讀書識字,愁壞了一班白著胡子的夫子。”


    沐寂北點點頭,沒有開口,想來這德陽願意同她講講這些,大概是覺得她還是一個有心的人吧,世事繁華,愛與恨似乎已經變得可以隨意開口,敷衍了事,甚至即便是真的愛著,也總是可以輕易為著名利恩怨所拋棄。


    當愛情不再是純粹的愛情,帶上了功利色彩,許多事情又被冠上了以愛之名,這個世界就開始變得悲哀和無情。


    “母後疼寵我,不願我被那些個老夫子教訓,可又怕我真的成為一個不學無術的女子,便想著法開始給我找有趣的老師,而我認識他便是在七歲那年。”德陽似乎迴憶到了年輕時候的美好,僵硬的臉頰也開始柔和起來。


    “他是當時有名的大學士周坤的兒子,周坤是母後請來的夫子,通時事,曉天下,走遍過奇山異水,大千世界,熟讀千百年曆史,縱分天下格局,真的是一名有見地又風趣的老師。”


    多倫眼中似乎帶著懷念,繼續開口道:“母後請他來給我做老師,他的兒子周淳比我大上三歲,時常同我一起聽課,我與他也就漸漸有了交往,在此之前,我曾見過小小的多倫,她生母剛逝不久,又嬌小可愛,我便央求著母後將她抱養了過來,一同陪著我上課,我們三個時常一起玩耍甚至受罰,便漸漸的熟識了起來。”


    沐寂北心中猜測著事情的發展,想到如今德陽的麻木和多倫的放蕩,隱隱可以預見這三人必然是有一場情愛糾葛。


    多倫沒有再開口,而是陷入了自己的迴憶裏,她們三個就這樣一直嬉笑玩鬧學習了六年之久,而後因為到了年齡,漸漸有了避諱。


    剛剛長成的少女便對這文靜溫和的少年產生了愛意,懵懂的小心髒時常劇烈的跳動著。


    她將這心事告訴給了疼寵她的母親,母後略微思忖,便覺得也並非不可。


    可她又怕他厭惡於她,畢竟她的妹妹多倫長的似乎更加妖嬈,帶著並非西羅血統所擁有的豔麗,明媚的一下子便能奪人眼球。


    她小心翼翼的將心事交付於他,卻得到了他同樣傾心於自己的答複,那一刻,她隻覺得自己的世界都亮了,美好極了。


    興起的她將這件事告訴給了母親和多倫,卻忽略了多倫略顯蒼白的臉。


    他和她的來往越發頻繁,原本三個人的的隊伍也漸漸變成了兩個,多倫卻也不吵,隻是時常開著兩人的玩笑,打趣著她們的幸福。


    “隻是,事情並非一番豐順,父皇突然為我指婚,而且一指還指到了遙遠的南喬,這無異於是一場天大的打擊,我央求著母後,母後卻也無能為力。”德陽說起的時候帶著幾分悲憤,帶著幾分淒涼。


    沐寂北能夠想象得到當時的場景,先皇並非是一個無能之人,他有著雄才大略,幾乎為西羅積聚了天下的財富,同時也注意邊防,時刻關注著別國的發展,預測著它未來的走勢,進而施行聯姻交好。


    他是一個有著遠見的帝王,在位之時,雖然西羅已經走向衰敗,但卻在他的手裏再次走向複興,繁榮了小半個世紀,也正是因為如此,如今西羅內耗的如此嚴重,卻依然沒有人敢真正的進攻西羅。


    這樣一位帝王,自然是說一不二的,每一步都將有著深遠的政治意義,怎麽可能因為德陽的兒女私情而改變自己的初衷?是以,即便當時強大如郭羅氏,卻也隻能無能為力。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我從未見過他那般溫和良善的男子,和煦的像是春風,又像是暖暖的日光,讓我覺得踏實快樂,所以,我想著,哪怕是脫去這身綾羅,棄了這副環玉,我也願與他在一起。”德陽的嘴角勾起一絲幸福的笑容。


    沐寂北挑了挑眉頭,開口道:“所以,你們私奔了?”


    德陽一愣,卻是點頭:“本我也是不敢的,不過還是多倫點醒了我,多倫訴我,索性我是父皇的女兒,即便是失敗了,父皇總會看在母親一族的麵子上保全我,所以我倒不如賭上一把。”


    沐寂北眉頭微微蹙起,這多倫向來心思深沉,而這德陽之前的意思似乎是多倫也愛著這周淳。


    “在多倫的幫助下,我又以公主的身份借助母族的勢力,竟然真的逃了出去,多倫早早將他約好在一戶人家,我便急衝衝的趕了過去。”德陽接著開口。


    沐寂北心思微沉,難道這周淳是在皇帝追迴德陽公主的時候,被皇帝派出的人所殺,可是如果以一個當權者的角度來看,斷然是不會殺掉周淳的,而應該有兩種做法,一種是用周淳的家庭要挾周淳,逼迫他主動與德陽分手,德陽心灰意冷,便會出嫁南喬。


    而另一種則要直接的多,則是直接抓起周淳,以周淳相威脅,逼著德陽不得不為了愛人而放棄愛情。


    相反,若是周淳死了,德陽最有可能做的事便是慷慨赴死,誓死不肯嫁到南喬。所以,若這周淳真的是被皇帝派的人所殺,一定是不合情理的。


    “我趕過去沒多久,多倫便也趕來了,她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她告訴我,父皇的人已經追查到了這裏,不出片刻便會趕來,我本是打算立即與他逃走,可是多倫卻告訴我來不及了,驚慌之下,多倫讓丫鬟把我帶到了這戶人家的地窖,而她則是裝作替我送信的樣子,信上大概的內容是我要與周淳恩斷義絕,這樣一來,即便他們發現了周淳,也沒有理由和證據抓捕他,父皇更是沒有理由去懲治他。”德陽繼續解釋著,眼中帶著悲痛。


    “然後呢?”沐寂北心中更是懷疑,若是那地窖真的能藏人,不會被發現,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弄出書信一事,直接將兩人都藏身其中不是更好,這樣等到士兵一走,兩人便火速離開,豈不是更好?


    沐寂北的心中更是斷定了這件事中絕對有多倫搞的鬼,隻是許是那時年輕,計謀還顯拙劣,又是算計著自己心愛的男子和一同長大的姐姐,是以難免忐忑,思慮不周全。


    “可是…可是等我被一聲尖叫驚醒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狼狽的的爬出地窖,卻發現…他已經快死了…隻吊著一口氣,似乎在等著我迴來…多倫滿眼驚恐的捂著嘴,搖頭往後退,似乎被嚇的不輕,我問他真的是父皇派來的人嗎?父皇竟然這麽狠心待我…嗎?”德陽的眼中竟然再次流出幹澀的淚水,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年的今日他滿身是血躺在她懷中的樣子。


    “他告訴你是你先皇所派的人?”沐寂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德陽搖搖頭:“他是個善良的男子,並不希望我記恨父皇,所以他隻是說遇上了自家的仇家,說他父親得罪了權貴,是以才會派人來殺他,可是我不信,我怎樣也不信。”


    沐寂北眉頭蹙的更深,這個周淳是在隱瞞著什麽,又是在為誰隱瞞?


    “直到他死後,我才知道,多倫竟然也一直愛著他,隻是她始終認為已經分得了我的母愛,不能再分走我的愛情,是以才會幫著我出逃,為的不過是希望我能幸福罷了。”德陽惆悵的開口,語氣中帶著對多倫的愧疚,是不是如果當時她選擇放手,成全了多倫,她們三個就會有兩個人幸福。


    隻是,一切似乎都晚了,她和多倫都無比的自責,將這過錯歸咎於自己身上,也正因為如此,姐妹兩人並未因為愛上了一個男人而反目,反而因為愛著一個男人而關係更加密切,這也是為何後來德陽變得如此木訥,多倫變得異常淫蕩的原因。


    兩人似乎都是被情愛和自責所困,隻是選擇對待的方式不同,一個永遠走不出自己的牢籠,一個則遊走花叢,隻求欲望。


    “這鳳求凰正是他最…”德陽開口正要說些什麽,可沐寂北卻敏銳的察覺到青瓷那邊有動靜,當即便拔腿趕了過去。


    青瓷這邊確實是出現了問題,她本是站在不遠處一直張望著沐寂北的動靜,格外小心著周圍。


    德陽帶著沐寂北漫步的地方是一處桃園,到處都是根植的桃樹,格外漂亮,落下來的花瓣鋪滿了整個地麵,帶著淡淡的香氣。


    可是就在這靜謐之中,青瓷卻隱隱發覺似乎有人走來,青瓷豎起耳朵,仔細著幾人的腳步。


    從腳步聲中,大致可以判斷出是四名男子,兩名武功高強,與自己不分上下,一名似乎是個有些粗淺的功夫底子的普通人,一名似乎隻是個隨從。


    青瓷屏住唿吸,猜測著這會不會是今日來公主府參加宴會的世家公子。


    “張公子,你可知多倫公主到底同那六皇子有何冤仇?何故設此毒計讓其喪命?”一名武功高高強的男子開口道。


    青瓷本是微微鬆了口氣的心,再聽到六皇子的一瞬間就豎了起來,那不是那尊瘟神嗎?殷玖夜似乎正在邊關麵臨一場生死之站,可是多倫竟然在這麵設計於他,怕是實在不妥。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不得不說,公主此番計謀實在是高明,誰能想到趙王兩位副將其實都是假意歸順,幫助六皇子痛打韓木?”那名沒有武功的男子開口道。


    “這要說高明,也不能少了攝政王啊,聽說這可是王爺設下的計謀,先是讓趙王兩人假意投誠六皇子,幫助六皇子對付韓木,讓韓木和趙王兩隊人皆是損失不小,繼而博得這六皇子的信任,在這最後一擊讓六皇子交代在那!”這是之前險些被青瓷判斷成仆人的那男子說出口的話。


    青瓷的心思飛速的轉著,這倒是有些像安月恆的手法,安月恆從來是視人命如草芥,真的是很有可能為了取得這最後的勝利,犧牲趙王兩位副將手中的人馬,甚至屢次讓他們陷入絕境,好似被韓木所困,以這種犧牲來博取殷玖夜的信任。


    直到最後關頭,這兩人卻轉身成為真正的敵手,勾結韓木,讓殷玖夜成為真正的困獸。


    青瓷心下焦急,想到自家小姐對自己說的今日總是有不安的預感,不由得斷定這種預感與殷玖夜有關,安月恆和多倫竟然聯手密謀對付被派遣邊疆的殷玖夜,怕是兇多吉少,難怪小姐會心神不安。


    “哼,這算什麽,就算是六皇子他命大,還有更絕的呢。你們可知道那為六皇子擋了一刀的…”一行人似乎拐了彎,到了桃園外的假山裏,這不禁讓聽到了關鍵處的青瓷心急如焚。


    看了看同德陽公主交談正歡的沐寂北,一咬牙,青瓷便飛身追了上去。


    青瓷順著聲音,找到了幾人藏身的那處假山,假山嶙峋,形態複雜,青瓷找到了一處確保自己能夠清楚聽見幾人談話的地方,藏身在另一座假山之後。


    “那替六皇子擋了一刀的李明澤,實則也是王爺的人…”一人開口道。


    另一人也繼續迴應,話語中帶著無限的期待:“這事我還真是不知道,王爺高瞻遠矚,如今又有多倫公主助陣,想要登上帝位實在是指日可待。”


    “確實,王爺善於布局,這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六皇子一個毛頭小子哪裏分得清,哪裏知道那可以衷心托付之人實則是王爺的心腹。”


    幾名男子得意的大笑起來,青瓷的眉頭擰成了一座小山,安月恆果然還是安月恆,操縱起人的生死眼也不眨,即便是那些追隨他的人,一樣是可以毫不猶豫的像是垃圾一樣舍棄。


    青瓷已經打定主意,務必要將這件事立刻告訴給小姐,讓小姐通知那瘟神,若是那瘟神真是有了三長兩短,幫助小姐的人豈不是又少了一個。


    青瓷正要轉身離開,卻隻覺得周身發軟,迷迷糊糊之中竟然瞧見她所藏身的那處假山中間被鑿空,插放了一根管子,若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假山上的天然腐蝕的痕跡,殊不知,竟然是一根裝滿迷煙的管子。


    沐寂北追到德陽的宮婢身邊,有些氣喘的開口道:“剛剛跟你一起那個婢女去哪了?”


    那宮婢伸手指了指遠處,開口道:“剛剛有幾個男子經過,似乎在討論什麽邊疆打仗的事,她一聽,便追了過去。”


    沐寂北因為憂心青瓷,忽略了那宮婢在袖子中有些異樣的手,而是轉身便朝著那宮婢所指的方向追了過去。


    邁著淩亂的步子,沐寂北的心中那越發不安,青瓷,千萬不要出什麽事,千萬不要出事。


    沐寂北走出桃園,四下張望了一番,便將目光鎖定在了那處嶙峋的假山處,這裏地勢極佳,善於隱藏,更適合暗中動手,怕是就是這裏了。


    沐寂北小跑著過去,臉色有些慘白,手指不自然的蜷起,足可見心中的緊張。


    走進假山之中,沐寂北開始上上下下的四處尋找,若果青瓷出了事,應該能留下什麽東西才對,而且青瓷武功縱然不算絕頂高手,但是練武多年,又經過初一的指點,已是不差,能夠在自己趕過來的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將青瓷帶走,甚至自己都未聽見打鬥之聲,便隻能說明,青瓷是著了人家的道了。


    沐寂北眼尖的發覺有幾處假山之上,都有插著的蘆葦管子,裏麵積聚著無味的迷煙,煙霧接近無色,隻是淡淡的淺白,似乎是極強的迷藥,否則青瓷也不會這麽輕易便被帶走。


    沐寂北的心漸漸安穩了下來,這帶走青瓷的人應該不是多倫就是盧家,而能使出這種手段的,怕是隻有多倫公主。


    沐寂北看著那同假山上的隕洞如出一轍的淺灰色管子,眸子一冷,看來這多倫為了對付她真是煞費苦心呢,多倫先是用剖析了自己同殷玖夜之間的關係,利用殷玖夜在邊疆的戰事吸引青瓷至此,而後由於青瓷的注意力放在了幾人的談話之上,便沒有注意這假山之上的孔穴,才會中了這迷煙。


    沐寂北扔下手中的蘆葦管子,轉身便往外走,卻正巧碰上了迎麵追來的德陽公主。


    “可是發生什麽事了?”德陽略帶憂心的開口道。


    沐寂北看向德陽的目光有些複雜,心中卻是懷疑德陽是不是多倫派來故意牽製住自己的?但是轉念一想,又否定了這種想法,多倫從一開始讓自己奏琴便是在設計,德陽確實是用來牽製住自己的,可是卻也是在多倫的設計之內,而不是與多倫沆瀣一氣刻意如此的。


    盡管如此,沐寂北的聲音還是帶著絲冷意,垂下眸子有些不耐的開口道:“勞公主掛礙,沒什麽事。”


    話雖如此,沐寂北卻在思索著多倫這般做到底為何,抓了青瓷必然是來針對她的,可是多倫又要如何針對自己?


    沐寂北的心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雙手緊緊握成拳狀,縮在袖子裏,生怕自己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德陽正欲開口,可電光火石之間,變故再生,一直跟在德陽身後的那宮婢的手中竟然亮出一把匕首,直接插進了德陽的身體。


    德陽滿眼驚愕的微微轉過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那跟隨了她十多年之久的宮婢,想到這宮婢是當初多倫送給她的,一瞬間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帶著份淒涼,帶著份恬靜,也帶著分輕鬆。


    淳哥哥,德陽終於可以來陪你了,德陽再也不用一個人這麽痛苦的活著了,你所交給德陽的東西德陽一直都記得,德陽也從來未曾忘記你,德陽一直舍不得母後,才不敢去陪你,德陽也很怕死,所以一直苟且的活著。


    可是,今天德陽就要死了,匕首刺穿身體真的是很疼很疼,可是德陽還是很高興,因為你一定在另一個世界等著我。


    德陽公主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卻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她想,母後一定會將她和她的淳哥哥葬在一起,生不能同衾,死卻能同穴,也算是了了一樁遺憾吧,德陽的笑容越發明媚,她好似看見了他的淳哥哥在向她招手:“淳哥哥,等等我…”


    德陽長公主的裙子隨著她的倒地,綻開成一朵碩大的牡丹,豔麗逼人,在這一片翠綠之中靜靜的綻放著,似乎散發著同她整個人一般恬靜憂傷的氣息,微風輕輕吹動女子的裙擺,不遠處的桃園,紛紛灑灑的吹落許多淺粉色的花瓣,順著春風,竟然漸漸飄落在女子的衣裙上,點點滴滴,格外好開。


    沐寂北看著一地的桃花花瓣,心中一痛,愛情原來可以毀人至廝,德陽說到底,不過是一個為了愛情單純的癡傻女子,沐寂北喃喃道:“去找你的淳哥哥吧,那個世界沒有多倫。”


    隨著德陽的死,沐寂北瞬間便明白了多倫的用意,自己幾次三番的挑撥多倫和太後之間的關係,讓多倫失去了郭羅氏族的庇佑,這實在是大為不利,於是,多倫便起了誅殺德陽的心思。


    德陽公主是太後的親女兒,德陽身死,太後必然受到重創,於是多倫便可以趁機安慰太後,重新博得太後的好感。即便是多倫並非太後的親生女兒,可是卻與德陽交好,又跟在太後身邊多年,總是有感情的。


    人總是如此,當失去一個便會更加珍惜另外一個,太後亦不例外,當從德陽的死中迴過神來,便會將這份愛加倍的傾注在多倫身上,那麽多倫一夜之間,便會成為太後唯一的女兒,才會真正的被郭羅氏族納入名下,從此有所依仗。


    試想,太後將所有對德陽的寵愛都轉嫁到了多倫身上,多倫這個從小喪母的公主將會獲得怎樣的恩寵和追捧,少了一個擋路的真公主的姐姐,作為灰姑娘的妹妹才能肆無忌憚的享用姐姐的一切,趁機上位。


    沐寂北沉沉的閉上了眼睛,可憐了一個單純的女子,若不是她和多倫之間的爭鬥,許是德陽依舊可以行屍走肉的活著,在這世上,能活著,似乎對很多人來說,便已經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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