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慶祝安氏與榮昌的正式合作,兩家公司特地在凱越大飯店的二樓宴會廳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功宴。除了與兩家公司有生意往來的客戶和政、商、娛樂界的知名人士,凡是兩家公司的員工,無論職位大小,都可以攜眷參加。

    在這個屬於上流社會的場合上,盛裝出席的人們莫不爭相展現出最優雅最貴氣的一麵,以吸引他人的注意。即使毫無背景的職場ol也打扮得十分亮眼,盡力展現出一個貴族理應擁有的氣度風範。若有幸被某個公司小開看上,那等待她們的便是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勿需再為五鬥米而折腰。

    衣香鬢影間,男男女女各自占據一角,輕聲軟語地交談著。大廳裏,優美的鋼琴聲緩緩飄蕩,深紅色的酒光幽幽流轉,偶爾傳來高腳杯相碰的清脆聲響,宛若雨水滴落深潭時傾盡所有生命的絕唱。

    挽著莫然的右臂,離緋櫻邁著從容優雅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進會場。

    今晚的莫然仍是一副帥氣的男性打扮,摘去笨拙的黑框眼鏡,留著一頭俏麗短發的她,身穿一襲純白的騎馬裝,外套一件黑色小馬甲,腳蹬一雙配有金屬裝飾的白色長靴,幹淨利落的騎士裝扮顯得格外搶眼。

    而離緋櫻則穿著一襲黑色的曳地晚禮服,柔順的長發被高高挽起,隻以一根翠綠的玉簪固定住腦後。v字領口裸露出她胸前的一大片雪白肌膚,係在脖頸間的祖母綠項鏈雍容華貴,色澤溫潤細膩的玉石吊墜靜靜垂在那隱隱欲現的溝壑上緣,讓人不禁想入非非。

    她化了淡淡的彩妝,不點而黛的細眉下是一雙秋波流轉的澄澈雙眸,小巧的鼻頭可愛地挺立著,而那粉嫩柔軟的唇瓣則上了一層唇蜜,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著水彩的熒光。渾圓白皙的耳垂點綴著一對白色的珍珠耳環,完美的質地泛著清冷的光輝。

    兩人相攜走入會場,同樣出色的外表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她們彼此對視的目光是那樣溫柔、堅定,好似一對攜手走過多年風風雨雨的情侶。很快,有人認出了身為莫家大小姐的莫然,有關她離經叛道的傳說原本已沉寂多年,可自從木清出道以後,所有的陳年舊事再次被搬出台麵。

    在人們低語猜測的同時,離緋櫻給她一記鼓勵的微笑,莫然僅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她是有過一段荒誕的歲月,可那又能證明什麽?她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若親族間的排擠打壓都傷不了她,那流傳在不相幹之人口中的流言蜚語又能奈她如何?她不會否定過去的自己,盡管那樣的她不為世人認同,但那也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怎可丟棄?

    “原來你是莫總的女兒。”安媽媽遠遠迎來,仔細地打量過莫然後,她萬分慶幸地歎惜,“幸好你是女兒身,要不——小櫻早就被你給拐去了。”

    莫然驚訝地愣住,直到耳畔傳來離緋櫻的淺笑,她才輕輕擁了擁眼前的可愛婦人,然後禮貌地退開一步,頷首致意道:“安夫人,謝謝你!”

    安媽媽滿意地點了點頭,環顧會場一周後,她神秘兮兮湊近離緋櫻低聲耳語:“你是不是和那孩子吵架了?”

    “對不起,讓安媽媽擔心了。”小臉微紅,離緋櫻尷尬地解釋,“我們隻是有點小爭執而已。”

    “年輕人意見不合是很正常的事,我才不擔心。倒是委屈你了!皓的自尊心強,估計不會輕易拉下臉道歉的,你別跟他計較好嗎?”

    “是我任性了。”

    和藹地拍了拍她的手,安媽媽調皮地眨了眨眼,道:“瞧,那小子等得不耐煩了!”

    順著安媽媽的視線望去,離緋櫻一眼就瞧見了正向這裏走來的安以皓。

    他穿著一襲黑色亞曼尼,合身的剪裁忠實呈現出他比例完美的頎長身材。額間的幾縷碎發微微遮住了他的黑眸,可她依然能夠感覺到他的視線穿透人群,犀利且無比精準地緊緊鎖定了自己,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正優雅地緩緩步向看中的獵物。

    “你怎麽來了?”他不悅地打量著她的穿著,眸底有著深深的不認同。

    “我是然的女伴啊!”勾過好友的臂彎,她巧笑嫣然。

    “是我請小櫻過來的,不行嗎?”白了兒子一眼,安媽媽親切地拉過兩個女孩的手,向餐飲區走去。

    遠遠地,離緋櫻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藍熙。

    一身白色西裝的他帥氣得猶如從童話故事中走出的白馬王子,當他溫柔注視你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公主。

    擺放在桌邊的白色平盤中,裝著二三小碟造型精致的甜點,高腳杯中的葡萄酒泛著紅寶石般的璀璨光澤,可他始終一動不動地端坐在那裏,靜默著,沉思著。

    她從未見他露出那樣受傷的眼神,孤寂,落寞,仿佛整個世界都背離了他。

    她在他旁邊坐下,久久,他都不曾抬眸。

    “直到上飛機前,她一直在等你。”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撇唇,忽又皺眉問,“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書上說,看到喜歡的人會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會心甘情願地為那個人奉獻自己的一切,為他喜、為他悲,甚至會想要守護他一輩子。”

    “你怎麽說?”

    “我?”

    “對皓,你是怎樣的感覺?”

    她怔了怔,隨即垂下那澄澈的星眸,微微上卷的長睫在眼瞼處投下一抹細影,她微微抿唇,淡漠的神情讓人猜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就在藍熙以為她不會迴答時,卻聽她輕聲道:“我和他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關係,所以不適合拿來參考。”

    他苦澀一笑,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喜歡一個人是可以說停止就停止的嗎?喜歡的時候,就不停地在我身邊打轉,怎麽趕都趕不走;不喜歡了,就瀟灑地走人,連聲再見都不想說。”深吸一口氣,他自嘲道,“她總是這麽我行我素,若不是皓告訴我她決定出國留學,我想到現在我還被蒙在鼓裏。就連班機起飛的時間,她都不曾透露過,當我接到消息趕到機場時,她已經走了。”

    離緋櫻愕然了。

    她一直知道語霏是獨特的,就連當初被聖輝的所有人唾棄時,語霏仍是默默關心著她,以不傷害她的自尊的方式。她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待,也不會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但她的善良細心卻是真實存在的,盡管那些優點都被她表麵上的俏皮詼諧所掩蓋。

    許久後,她才輕歎:“她好瀟灑!”

    “瀟灑?”他冷笑,“我看是無情吧?”

    “學長,你是最沒有資格指責她的人。” 離緋櫻正色道,“要一個女孩子拋開所有矜持去追逐一個男子,你知道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嗎?最起碼,我就無法做到。她喜歡了你十年,人這短暫的一生中又能有多少個十年?若不是真得傷了心,她又怎會輕言放棄?”

    “也許感情無法說停止就停止,但時間會淡化一切。當有一天,你不再是她生活的重心,不再是她在意的對象,那對她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也許,忘記你會是她的一次重生,她會擁有一個全新的人生,而那個人生裏沒有你的存在。”

    身體不自然地僵住,他緩緩看向她,眼神渙散,目光呆滯,不知是被她語氣中的冷冽嚇到了,還是因為她的某句話而深感不安著。

    無聲輕歎,她放緩音量,柔聲道:“如果我是她,我也會選擇不告而別。比起守在你身邊十年,你卻從未真正注意到她的存在,也許用這種方式更能讓你記住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成功了,她該高興的,不是嗎?”

    說完,她優雅地起身離開,還他一個可以靜靜思考的獨立空間。

    然後,她看到了安以皓。

    他站在她身後,雖隔了幾步遠的距離,她依然能夠看到他眼眸中似有波光閃爍。他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目光複雜難解。

    她輕咬下唇,正欲向他走去,不料,他卻深深望了她一眼,便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隻留給她一道孤傲決絕的背影。

    她不知道他到底聽到了多少,但無論如何,她該慶幸的不是嗎?最起碼,她不必親自麵對他!

    腦海中不禁浮現幾天前在機場的那一幕。

    就在臨上飛機的前幾分鍾,林語霏將她拉到一旁說起悄悄話。

    “小櫻,你知道嗎?我很羨慕你!”她努力微笑,卻更顯淒涼。

    “羨慕我?”

    “嗯!”林語霏點頭,“因為表哥他很喜歡你。”

    “我們隻是——”

    “你不用解釋,”她不在乎地聳肩,自嘲地輕笑,“我是過來人,所以我懂得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會有多麽悲哀,而從表哥的眼裏,我看到了那種悲哀,那種感覺就好像看到了另一個即將毀滅的自己。”

    毀滅?好嚴重的字眼!

    “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她拉過她的手,懇求道:“請你用心去看他、感覺他,千萬不要讓他像我一樣,然後你會發現:他是值得任何女人托付一生的對象。”

    無力地扯了扯唇角,她想給自己一抹安慰的笑容,可鬱積在胸口的沉痛卻清晰地提醒著自己是多麽殘忍。

    她沒有愛過一個人,所以她並不清楚安以皓到底有沒有喜歡上自己,但她清楚地知道:他非常在乎她,要不然在她身體不適時,他也不會那麽緊張。也正是因為清楚地知道他的在乎,所以即使沒有做過背叛安氏的事,她仍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可就在剛才,她親手在他們之間劃出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她曾想過:就算兩人無法像真正的情侶那樣甜蜜和諧,但至少也能相安無事。畢竟,他們的交往是建立在彼此相互需要、相互利用的基礎上,他想探究她的秘密,而她需要借助他的權勢。但不知從何時起,這份關係似乎變了質,他們的相處時好時壞,充滿了不安定的因素。

    撇開一切不談,安以皓是個很有魅力的男子,高傲冷漠,邪肆多變,難得展現的溫柔總令人心動不已。她想與他成為那種即使在街角偶遇也能相互問候的朋友,如果情況允許的話,他們甚至可以約在周末的時候聚在一起邊喝咖啡邊聊天,那種平淡卻溫馨的情感才是她所期盼的。

    不過,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做那種美夢了。那是奢望,怎可能實現?

    在他驀然轉身的那一刻,她想:她終於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做“咫尺天涯”了。

    他,對她失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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