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忽有個聲音,低沉中帶著神秘的磁性,蘊含著溫柔的笑意和淡淡的危險,在頭頂響起:“美人,需要幫忙嗎?”


    她一怔,猛然抬頭看向頭頂,眼中的光芒璀璨奪目,驚喜道:“修染?”


    頭頂,就在她開出的那個豁口的上部,有人站在那兒,衣袂飛揚,如天降謫仙。


    他含笑看著她,目光清澄而溫柔,如清泉漩渦,直欲將人的魂兒也給吸附了進去。他的笑容中卻又隱隱有那麽點危險浮動,因為某人竟敢連招唿也不打一聲的獨自跑走,害得他心心掛念,擔憂不已,幹什麽事都沒有了好心情。


    風吹拂而過,吹起他的發絲,在他臉上頰邊輕輕飄蕩,仿似天上的繁星也在一瞬間全部都匯聚到了他的身旁,成為了他的背景,他的陪襯。


    端木恬呆呆的看著他,這許多天來都沒有太大的感覺,此刻就這麽毫無征兆的看到他出現在了眼前,她卻反而忽然覺得好想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然後癡癡的纏繞到了一起。


    一直到身後的腳步聲將兩人驚醒,他忽然從她頭頂飄然落下,視線第一次落到了旁邊的寧清身上。


    “嶽母大人,沒想到您竟還活著,這真是件再讓人驚喜不過的事情。”


    寧清看著君修染,目光從他那閃爍著紫光的眼眸中掃過,淡淡的,笑得十分愉悅。


    然後她伸手,將端木恬推到了他麵前,說道:“你們快走吧,趕緊離開這連嶽的京城,現在過去,城門那邊的守衛應該還鬆散,也不會有太大的阻礙。”


    端木恬看她,又抬頭看向了君修染。


    接收到她的目光,君修染不由得神色微凝,認真思索了起來。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接近,寧清已皺起了眉頭麵露焦急之色,如果可以,她真想動手,將這兩人給扔了出去。


    怎麽還在這裏磨蹭?還不快走?


    君修染想了下,低頭看懷裏的人兒,說道:“姑且可以一試,我先去城外接應,你則繼續挾持你娘親,退出城外。”


    端木恬還沒說,寧清就搖頭打斷,道:“不可以!如此一來,連啟明勢必猜得到你們的身份,到時候他定會調遣兵馬要將你們留在連嶽。你們又沒有了能挾持他的東西,又要帶著我這個累贅,任是本事再好,也逃不出連嶽。”


    “娘!”


    “聽話,你們快走吧!這裏是連嶽,是他的地盤,當年他還是親王時,就逼迫得你爹爹無處可逃,現在他是連嶽的攝政王,獨攬一國朝政,無冕之皇,你們若帶著我,是逃不出連嶽的。”


    端木恬眸中寒光閃爍,咬牙道:“不試試怎麽知道?”


    她卻依然搖頭,說道:“別固執了,我武功盡失,身子也虛弱得很,怕是受不得一路奔逃顛簸。我在這裏,不會有事的。”


    “為什麽你會武功盡失?為什麽會身子這般虛弱?”


    她怔了怔,再次伸手,將她往遠處推,說道:“我以後再告訴你,現在,你們快走吧!”


    她這是打定了注意,不願跟端木恬一起離開,不願在女兒女婿的逃亡之路上增添障礙和負擔。


    君修染抬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也不管端木恬願不願意,拉了她就轉身飛掠出去。


    端木恬不禁轉頭,看到那皇城牆下,護城河邊,素衣女子靜靜站立,遙望著他們的離開。


    夜色深深,很快就再看不到絲毫影子,寧清忽然伸手捂嘴,有濃濃的血腥味從她的指縫間彌漫了出來。


    她沒有說謊,她的身子確實是很差。


    身後的追兵終於從那豁口內“唿啦啦”的追了出來,看到夫人臉色慘白,口吐鮮血,不由得大驚失色。


    皇宮內,雲龍殿中,連炔躺在床上虛弱的哼哼著,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待得閑雜人等全都退下之後,他卻忽然睜開眼睛,眼中精光閃爍,神采奕奕。


    “外麵的情況如何了?”


    “木言挾持了福宜宮內的那位夫人,已經出了皇宮,就不知是否能逃得出去。”


    連炔聞言皺了皺眉,似有些擔心,卻不知是擔心的木言,還是擔心的福宜宮中的那位夫人,半餉輕歎了一口氣,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而再說另一邊,君修染拉著他家恬恬以最快的速度朝京城大門飛掠而去,沿途已能看到人影憧憧,有京城禦林軍正在集結朝四方城門奔去。


    不過他們的速度顯然是不能跟君修染相比的,夜色中,他從他們的頭頂飛掠而過,形如鬼魅,讓人的眼睛幾乎都撲捉不到,很快就超越了最前麵的禦林軍,飛快的朝尚還沒來得及關閉的城門撲去。


    現在其實並不是很晚,不過亥時剛過,而城門關閉,全城宵禁卻要等到午夜之後,所以他們這一路過去,還能在街上看到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端木恬此刻也已漸漸平靜了下來,不再糾結於現在就要帶娘親一起離開。


    為今之計,應是盡快安全的離開連嶽,然後將娘親還活著,被連啟明囚禁在連嶽皇宮內的這個消息,告訴爹爹,如此方才是上策。


    再迴頭,她定要和爹爹一起,救出娘親!


    前方城門洞開,有百姓正在不急不忙的往城門外走去,奉命前來,要封城閉門的禦林軍還在他們身後,人潮之中,她看到從安混跡在百姓堆中,在左右張望,白楓則雙手抱胸站在另一邊。


    兩人忽然同時抬頭,看向了靠近城門邊的一家屋頂上,看到有兩道人影從那掠過,悄無聲息的落到了陰暗角落裏。


    不過幾個唿吸,一頭戴著鬥笠的男子和另一個俊俏少年一起從那角落裏走了出來,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神態自若的走出了連嶽的京城門外。


    從安和白楓在他們身後轉頭對視,然後也悄然跟了上去。


    直到他們走出很遠,找到了早先一步藏在城外的馬兒,城門口依然十分平靜。端木恬翻身上馬,最後迴頭看了城門一眼。


    這一眼,滿目的黑霧沉沉,滿目的森冷狠決。


    隱約中,她似乎聽到有踢踏腳步聲在城門內的更深處傳來,她眯了眯眼,然後果斷迴頭,朝著大炎的方向策馬狂奔而去。


    君修染也是迴頭看了眼身後的城門,然後策馬,緊跟在恬恬身邊。


    在他們離去之後好一會兒,連嶽京城的四方城門才轟然關閉,城內一片人心惶惶。


    然而城門緊閉,並不表示端木恬他們這一路可以安然無憂。


    在城門關閉的同時,有大量的人馬朝著城外追擊而來。


    不過這樣的追尋,已然是可以預見的追尋不到,端木恬這邊四人四騎,每個人都武功高強,每一匹馬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千裏良駒,沒有任何的拖累且不在路上做任何停留,直奔邊境而去,一下子就將追兵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如此日夜趕路,不到六天,他們就已經到了連嶽的國門之前,再往前幾步,就要徹底離開連嶽了。


    然而到了這裏,他們才發現那關卡之上,進出的檢查竟是比先前端木恬進連嶽時還要更加的嚴格,不僅人要檢查,隨身攜帶的物品也皆都要仔細檢查,看那模樣,就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麽東西。


    端木恬一下子就想到了被她所得的那支紫參王。


    消息的傳遞似乎要比他們的日夜兼程還要快一些,這邊國門之前已設置了重重關卡,定要將他們阻攔在國門之內。


    “這下可糟糕了,看他們檢查得這麽仔細,想要混跡出去,也似乎不大可能了。”從安咬著手指如此說道。


    “打出去!”白楓已是蓄勢待發,說道,“到大炎不過幾十裏路程而已,一路殺過去,定能衝殺出一條血路來!”


    從安於是伸手點了點那關卡周圍的層疊士兵,說道:“白老大,看那人數,可別反而陷入了包圍。”


    白楓冷冷瞥他一眼,一眼的輕峭和蔑視,看得從安不禁喉嚨發癢,齜牙咧嘴,然後冷哼一聲,轉頭看向了前方的那兩位主子。


    兩人並肩站著,都在看著前方的情況,然後端木恬忽然轉身走到他們麵前,伸手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布包塞進白楓的手裏,說道:“你們暫且留在這裏,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讓人給發現了。”


    “王妃,您這是……”


    “沒有了這東西,我們要出關並不困難,到時候定會迴頭來接應你們!”


    從安在旁邊轉頭,說道:“可主子他,隻怕是一出現,就馬上會遭遇了包圍。”


    紫色的眼睛,放眼全天下,似乎也沒有再聽說過第二個人有這樣的眼睛。


    端木恬說道:“閉上眼睛就成,扮瞎子!”


    “呃……”


    君修染聞言摸了摸下巴,淺笑著說道:“這注意不錯,那恬恬你可要拉緊我了,萬一我不小心走丟了可不得了,我又看不見。”


    端木恬瞥他一眼,然後一手拉著他,一手牽了馬,朝正被嚴守的關卡走去。


    “站住,你們兩個是幹什麽的?”


    才剛接近,就馬上被人喝停了下來,有兩名士兵已經是走到了他們麵前,指著君修染又說道:“你!閉著眼睛做什麽?看不起大爺不成?”


    就是看不起你們!


    端木恬對著這二人微微施禮,道:“我這兄長從小都沒有睜開眼睛過,看不見,還請二位見諒。”


    說著,將一點不大不小的碎銀子塞進了其中一人的手裏,說道:“我們本是在連嶽做點小買賣,前段時間收到家書說家母病重,我們兄弟二人便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生意跑了出來,想要迴去大炎探望她老人家,還請二位兵爺通融通融。”


    三殿下眼珠子動了動。嗯?兄弟?嘖,真討厭,他可不想當她的兄弟。


    手指在她的手心裏撓了撓,被她用力的一掐,頓時就安分了下來。


    而那兩士兵,若無其事的收起了銀子,然後說道:“不是我們為難你兄弟二人,實在是上頭有令,我們也不得不小心謹慎啊。”


    “這是自然,不知想要出關,還要些什麽程序?”


    “搜查一下,看你們是不是帶了什麽不該帶的東西。”


    說著,就直接動起了手。


    當他們的手伸過來落到身上時,夫妻兩個皆都下意識的僵硬了一下,然後平心靜氣,心平氣和。


    端木恬神情漠然的,刻意想要將在身上搜索的那兩隻手給忽略,然後,她感覺到其中有一隻手,落到了她的胸口,還捏了捏。


    “咦?”


    他剛驚疑出聲,忽然從旁邊劃過一道森白匹練,隻聽到“嗤”的一聲極輕微的聲響,連空氣都在這一瞬間靜默了,然後乍然鮮血飛濺,一隻手掌在飛濺的鮮血中,高高的拋飛了起來。


    “啊——”


    他捧著沒了手掌的手腕,臉色頓時刷白,慘叫著倒了下去,旁邊,君修染已睜開了眼睛,手中軟劍森森,嘴角弧度森冷,聲音冰涼而又殺氣騰騰,“找死!”


    如此突然的變故,讓旁邊的另一個士兵一呆,讓附近的其他士兵們一呆,讓正在關卡附近等待著出去或進來的人們一呆,也讓在遠處目送著兩位主子的白楓和從安一呆。


    一呆之後,這一片空間便轟然喧騰了開來。


    他們才剛反應過來,這邊君修染已再次揮劍,開了兩士兵的咽喉,並直朝著關卡衝殺而去,端木恬冷著臉撫了下胸,緊跟著一起殺了過去。


    這關卡,於瞬息之間亂成了一團。


    “大膽!你們是什麽人,竟敢殺害……啊!”


    威嚇聲消失在生命的消逝中,因著搜身之人的一個動作,觸動了三殿下的底線,當即暴起殺人。


    這兩人聯手,一時間殺得關卡之上鮮血飄灑,如狼入羊群,每一個動作都帶起大片的血光。


    旁邊,還有更多的人在朝著這邊湧動過來,白楓忽然將那布包塞進了從安的懷裏,說道:“趁亂,馬上離開!去從龍軍中搬救兵!”


    從安當即將要衝過去幫忙的白楓給拉了迴來,說道:“憑什麽?王妃可是將這交給了你的,你去你去!”


    白楓頓時“鏗”的一下拔出了劍,對著他說道:“你功力比我深厚?你武功比我好?你能打得過我?”


    一連三問,問得從安嘴角抽搐,滿臉幽怨。


    白楓說完便不理他,轉身也殺進了人堆之中。


    這裏的混亂,讓原先都在排隊等待通關的人們嚇壞了,紛紛尖叫著亂竄,當然也有膽子大的,開始趁著這場混亂無人注意他們的時候,溜過了關卡,然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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