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點頭,淡淡的從臉色陰晴不定的三姨太太身上掃過,最終落到了低頭站在旁邊,盡量把自己隱身的劉戚身上,忽然說道:“劉戚,剛才你說你打算要前往北疆那邊去探探路,你現在就迴去準備一下,明日隨本王一起出發。”


    劉戚頓時一驚,忙抬頭看了過來,說道:“王爺,小的隻是做個小生意……”


    “本王自有另外的事吩咐你去做。”


    他一遲疑,壓下滿臉的惴惴,毅然拱手說道:“小的但憑王爺差遣!”


    這個事情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端木恬仔細的看了看爹爹的臉色,又迴頭與小叔和哥哥麵麵相覷,三人皆是不得所解。


    這行軍打仗,驅逐外敵,哪裏用得上一個小小商賈?


    因為王爺明日就要出征,當天晚上老王妃便也沒有再設家宴,大家都是各自用了晚膳,各過各的。


    是夜,弦月高掛,繁星點點,在端木王府內老祖宗所居住的錦園附近,出現了幾個鬼鬼崇崇的影子,探頭探腦的朝四周圍張望,沒有看到什麽侍衛之類的旁人,便互相小聲“悉索”的講著話,溜進了錦園裏麵。


    很快,錦園的某個房內,傳出了告狀聲,再之後有一個威嚴老太太的聲音響起,“那丫頭真這麽說?說要分家?”


    “可不是?老祖宗,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這郡主才剛迴王府,就想要將我們都趕了出去,往後還不知道會做出別的什麽更過分的事呢。”


    “哼!更過分的事?她難道還想要把老身也給一起趕了出去不成?”


    屋裏安靜了下,又有人說道:“老祖宗,妾身聽說明日明榮郡王府的老王妃要帶著王妃夫人小姐們前來拜訪,妾身便去詢問了郡主的意思,卻沒想到她竟然說她們來了也是忙中添亂,讓妾身隨便招待著便成了!”


    於是馬上有人起哄道:“哎呦,這不是不把老祖宗您放在眼裏嗎?郡主她明知道那也是我端木王府嫡出的姑奶奶,怎麽竟還說出這種話來?”


    老祖宗便冷哼了一聲,說道:“行了!這事本也是你的不對,明知道明天是王爺出征的大日子,對我端木王府來說,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你竟還拿這事去問她?再說,這也是你能隨便詢問的事?懂不懂規矩?”


    屋子裏於是又一下子安靜了,那先前說話的長房三姨太也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半餉,聽二房的那位老夫人說道:“老祖宗,您也別生氣,王爺出征確實是大事,不過貴客登門也馬虎不得嘛。再說,郡主可是心心念著的想要把我們分出去自己過呢,這事兒老祖宗您可不能不管。”


    “這是能由著她胡來的事情?”


    “老祖宗您是有所不知,我看老王妃對郡主是疼愛得緊,王爺和世子也將她當成心肝寶貝似的,今兒個還聽王爺說他出征之後,這家就由郡主來當了,她想做什麽盡管放手去做,若出了事,全有王爺給她擔著呢。”


    “混賬!我端木王府豈是她一個才剛迴王府,對府中之事絲毫不知曉的小丫頭能當得了家的?”


    “可不就是這麽個事兒?老祖宗,您可得管管。”


    沉吟了半餉,又聽老祖宗說道:“我聽說那丫頭臉上長著奇怪的東西,其醜無比甚至看著就讓人覺得可怖。我端木王府的郡主,怎麽竟會長成那般模樣?而且還才不過剛迴來不到兩天,就弄出了這麽多的事情來。”


    “我聽說那是胎記,嘖嘖,那麽巨大的胎記長在了臉上,也實在是……”


    屋裏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伏在屋頂上的人不由更貼近了耳朵,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卻不小心在屋瓦上弄出了細微聲響,忽有人冷喝著:“什麽人?”


    他一驚,當即折身後退,便見有什麽閃爍著銀光的東西釘入了他剛才所伏的位置,“噗”的一聲悶響,那瓦片已碎成了幾塊。


    有黑衣人從黑暗中衝出,直衝他追殺過來。


    他並沒有想要與之糾纏,腳尖在屋頂一點,就愈發迅速的朝錦園外飛掠了出去,月色中,隻見黑影一晃,就出了錦園範圍。


    那追殺的人在他出錦園之後就停下了腳步,折身迴到屋頂。


    這個時候,房門開啟,有丫鬟扶著老太太從裏麵走了出來,月色朦朧,在屋簷下透出一片陰影,正好籠罩了那老太太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具體模樣,隻聽她語氣甚是平靜的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那黑衣人從屋頂跳下,恭敬的迴稟道:“屬下失責,讓小賊溜了進來。小賊溜得快,沒有能將他給抓住,也不知他偷聽到了多少主子們的對話,請主子責罰。”


    一聲冷哼從她口中溢出,陰影中似乎看到她抬頭看了眼錦園外麵,沉聲說著:“除了那裏的,還有誰會對我這個老婆子這麽上心?這次的事就算了,以後要更小心謹慎。”


    “是!謝主子不怪罪!”


    而另外的那個黑衣人在出了錦園之後也緩下了速度,站在樹梢伸手一抹額頭的冷汗,喃喃嘀咕著:“沒想到錦園內還真藏有高手,此事必須得與老王妃迴稟一聲。”


    然後折身朝另一個方向飛掠而去。


    次日,天未亮,端木恬就已經出現在了端木崢的院中,和祖母還有哥哥一起,親手為爹爹整理戎裝,老王妃在他的懷裏塞了一個平安符,勉勵了幾句,而端木恬卻異常認真的看著他,說道:“爹爹,若是有危險或是打不過,就跑了。”


    如此煞風景的話,讓整個屋內的氣氛都不由為之一滯,端木崢卻忽然綻開了一絲微笑,摸著她的腦袋點了點頭。


    該叮囑的話都早已經叮囑過,該安排的事情也全都已經安排好,收拾妥當,端木王府的男丁全體觸動,與他一起出門上馬,前往城外點將台。


    端木王府門外,明榮郡王府的貴客正在那兒,看到出門的端木崢就迎了上來,紛紛行禮道:“預祝王爺凱旋而迴!”


    那老王妃更是上前幾步,對著他殷殷說道:“沒想到你剛迴京城就要如此匆忙的出征,姑母今日過來倒是添亂了,年紀大了也奔波不得,就在這裏送你出征吧。你定要安然迴來!”


    端木崢麵無表情的拱手,說了句:“承姑母吉言,告辭!”


    說著便翻身上馬,身後的人也跟隨著他紛紛上馬,有人忽然飛身而起,將端木崢旁邊馬背上的人一拎飛到了隔壁的馬背上,轉頭來看著端木崢說道:“爹爹,我送你出城!”


    人群中有片刻的騷亂,便是貴為郡主,女子又如何能隨行前往點將台?


    可端木崢連眉梢都不動一下,直接點頭道:“好。”


    此時天邊剛有一絲白光浮現,端木王府門口正是一片燈火通明,老王妃領著一眾女眷站在大門口相送,看著隊伍在一聲令下之後,浩浩蕩蕩的朝城外奔赴而去。


    外麵街上,往日的這個時候還冷清,今日卻早已擠滿了圍觀的百姓,熙熙攘攘卻並不吵鬧,而是都在安靜的等著端木王爺的戰馬經過。每人的手上都有一盞燈籠,密密麻麻的照亮了出城的道路。


    人群擁擠,有人忽然忍不住痛哭出聲,闊別十七年之久,大炎的戰神,大炎北疆的守護神,端木王爺終於是又迴來了!


    隊伍從街頭拐了出來,打頭的士兵高舉火把,隨後端木崢一馬當先,身後左右,隨護的赫然是他那一對子女。


    看到前方照亮了黎明的燈火連天,端木崢都不禁愣了下,然後策馬,緩緩的朝城外走去。整片世界都似被感染,顯得越發莊嚴而肅穆,沉靜而肅然。


    從這一片燈火中走過,在成千上萬的殷殷注目中走過……


    天未明,卻有千萬燈光為他們照亮了道路,端木崢握著韁繩的手忽然用力收緊,策馬加快了前行的速度,直至到最後已是策馬狂奔,一路奔出了城外。


    天漸明,遠處地平線上的白光一點點擴大,已有朝霞漸漸升騰。城外點將台上,皇上早已等候多時。


    風卷雲舒,旌旗獵獵,十萬將士列陣在點將台下,在端木崢出現的刹那齊齊轉過了目光,有人麵露激動之色,有人下意識繃緊了身子,有人已淚光盈盈。


    點將台上,皇上雙手捧起帥印,靜看著端木崢從下方一步一步的踏將上來,平地裏忽然卷起了一陣清風,卷起地上幾片落葉從君皇帝的眼前輕拂而過,讓他忽然眯了眯眼,一點晶瑩在眼中一閃而過。


    端木恬他們都下了馬,安靜的站在下方看著,有要隨軍出征的端木家子弟列入到了軍隊之中,無論先前是否有著隔閡,此刻卻也都神情激動。


    當在萬眾矚目之下,端木崢單膝跪下,高舉雙手接過了皇上手中的帥印,下方的十萬將士也忽然“轟隆隆”的跪了下來,高唿:“恭迎元帥歸來!”


    其聲震天,遠遠的傳遞了出去,連空間都為之輕輕的動蕩了起來。


    端木恬卻忽然偏轉視線,看向了點將台上的君皇帝。


    手心忽然一緊,是身旁的哥哥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一起也跪了下去,聲音逼成了線,傳入到她耳中:“相信爹爹,相信他所效忠的,是一代明主。”


    聞言斂眉,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軍隊終於浩浩蕩蕩的出征,前往北疆,端木恬和哥哥一起登上了城牆,看著那隊伍蔓延到了天際的盡頭,蔓延到他們視線所不能到達的地方。


    此時太陽早已高升,端木恬不禁抬頭望天,隻見天高雲清,陽光明媚,她忽然輕聲說了一句:“今日天氣真不錯。”


    最是花枝招展的鳳樓飄然而來,笑眯眯的說道:“郡主,皇上請你和璟世子過去一見呢。”


    兄妹兩跟著鳳樓下了城樓,有些意外的進入到就在城門附近的一座茶樓。


    包房內,君皇帝已褪下了一身黃袍,隻著尋常的青布藍衫坐在窗邊喝茶,見他們兄妹兩進來,便笑著說道:“來來,一起坐著喝杯茶吧。這家茶樓的點心味道很是不錯,你們也都吃些填填肚子。折騰了一大早上,定也是累了。”


    端木恬利落的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君皇帝不禁莞爾,轉頭看向還站在那兒的端木璟,笑道:“你這小子,倒是還沒你妹妹來得幹脆。”


    端木璟微笑,作揖道:“謝皇上誇獎。”


    端木恬咬著點心問道:“皇上,您不用馬上迴宮嗎?”


    君皇帝撫袖輕歎,頗有些落寞的說道:“整天被關在那個地方,朕也想趁此機會在外麵多逛逛啊。”


    “……”


    君皇帝又將目光轉移到端木璟的身上,說道:“先前朕讓你爹跟你說,讓你過兩日進宮與皇子們一同上課。你迴了京城之後可是已經習慣了?府上的事可也已經理會得差不多了?”


    “皇上厚愛,微臣三生有幸。不過,微臣不是很喜歡讀書,不知皇上是否可以允許微臣請假?”


    微一怔,然後連搖頭道:“不可不可!你既是端木王府的世子,理該進宮與皇子們一同上課,便是不喜歡讀書,去坐著做做樣子也是有必要的。”


    “呃……”


    “況且,這本也不是朕非要你進宮上課,而是你的外祖父對朕提的要求。”


    “外祖父?”這下,是連端木恬都不由驚訝了。


    鳳樓在旁邊眨眨眼,忽然問道:“我的好郡主,您該不會迴京兩天,到現在都還沒有去拜見過你們的外祖父吧?”


    端木恬當即與哥哥對視一眼,相顧默然。


    還真沒有。


    或者說,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這迴事。


    一是因為事情挺多,二也是因為很少聽人提起與母親有關的事情,雖然他們自己查探著知道母親的娘家乃是京城望族,外祖父更是皇上的老師,可因為人在他們麵前提起的少,所以真是沒有想到這迴事。


    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是怎麽迴事了。


    君皇帝忽然莫名的咧了咧嘴,鳳樓也是捂著嘴挪了挪身子,溜著眼珠說道:“你們慘了。”


    “……”


    聽說帝師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仁慈厚愛,是一等一的慈善人,鳳樓的這句話卻是什麽意思?為何她會忽然有一種陰風陣陣的錯覺?


    君皇帝忽咂摸了下嘴,說道:“既如此,你們兄妹兩便隨朕一同去拜訪吧,正巧了,朕也有事要去找老師商量。”


    端木恬眯眼,怎麽覺得這皇帝不懷好意呢?


    君皇帝於是又歎息了一聲,頗為苦悶的說道:“老師天縱之才,整日裏待在府中實在是埋沒了,朕想請他來給皇子們授課,他卻說除非小璟也一起聽課,不然他寧願在府中養花修草。”


    “……”


    端木恬又與哥哥對視了一眼,頓時因為迴來第三天了卻到現在都還沒有去拜訪外祖父他老人家,如果不是因為聽到皇上提起他們甚至可能現在還沒有想到,而生出了幾分愧疚。


    當下,陪著皇上一起喝了茶,吃了點心,就前往帝師府。


    帝師府在城東,與端木王府相距並不遠,同樣的高門大院,但卻比端木王府素雅了許多,看著便也覺得寧靜了許多。


    門房在看到端木恬的時候就轉身匆匆跑了進去,留下另外一個恭迎皇上,並將他們給請進了府內。


    府內也是清雅,一股子的書香氣息,讓人覺得在這裏大聲說話都是一種罪過。


    他們在前院堂前坐了下來,馬上有乖巧的丫鬟奉上香茗。


    坐了並沒有多久,就聽到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在外麵響起,然後一花甲儒生當先衝了進來,連坐在上首的皇上都沒有多看一眼,直直的把目光落到了端木璟和端木恬的身上。


    視線在端木恬的臉上多停留了一刻,然後忽然轉身對站於旁邊的下人怒吼道:“將這兩個混賬東西給我攆出去!”


    剛站了起來欲要行禮的端木璟和端木恬頓時默然,無語了。


    又有一老太太從他身後衝了進來,一把將他推到旁邊,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快步走過來拉了端木璟和端木恬的手,欣喜的說道:“乖孩子,你們可算是來看外婆了。”


    任是端木恬那樣淡漠的性子,此刻麵對這老太太的滿臉欣喜激動也不禁有些汗顏,忙行禮道:“給外公外婆請安,迴京兩天到現在才來看望你們,真是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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