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鋒就覺著從心裏泛上一股苦澀,一直到了嘴巴裏,看著對麵小妻子閃亮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恐怕很難打消對方的主意了,因澀聲道:“流芳百世名垂青史我都依你,我隻求你留在京中,在京中配藥,到時候我派人隨著糧草運送到邊疆,也是一樣的對不對?初初啊,為夫現在很焦頭爛額了,你就別添亂了,啊。”


    “你當哄孩子呢?”洛槿初被秦鋒這哄小孩兒的語氣惹惱,黑了臉冷哼一聲道:“沒得商量,公主那邊已經答應我了,費了我多少精神唇舌,這會兒在你麵前反而卡住了,算什麽事兒?秦鋒,別人不了解我,你難道還不了解?我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嗎?”


    “不求你知難而退,隻求你別迎難而上,你就老老實實在京城呆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秦鋒歎了口氣,拉住洛槿初的手:“初初啊,你想一想,我當初為了不連累你,差點兒都忍痛揮劍斬情絲了,如今怎麽可能同意你上戰場?”


    洛槿初也反握了秦鋒的手,誠摯道:“夫君,你要揮劍斬情絲,可最後不是在我的破壞下沒斬成嗎?你知道在這些方麵,你是鬥不過我的,就不要掙紮了好嗎?難道你以為當初你答應我的那件事,隻是我用來難為你,說著玩兒的?”


    “那件事?”秦鋒呆呆看著洛槿初,他當然沒有忘記自己當日在侯府涼亭裏向洛槿初賠罪時,曾經鄭重答應過對方一件事,隻是那時洛槿初並沒有明言是什麽事,卻怎麽也沒料到,她卻原來是在這裏等著自己。


    一念及此,秦鋒差點兒跳了起來,瞪圓了眼睛看著洛槿初,咬牙道:“莫非……莫非你早就料到今天?你……你便是為了今天?你……”


    “沒錯,我就是為了今天。夫君明白了?果然善解人意。”洛槿初笑得無比甜美,見秦鋒坐在榻上呆若木雞,她就站起身笑道:“行了,那咱們就說定了,你時間寶貴,也不用你陪我四處轉,找個熟悉京城大街小巷的人替我引路就好……”


    “不行,我決不能答應你,什麽事都好說,唯有這件事。”


    不等說完,就被秦鋒打斷,想也知道,世子爺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範?隻不過洛槿初對付秦鋒,那自然是遊刃有餘。因夫妻兩個鬥了一夜,最後秦世子隻能在節節敗退之下不情不願的閉了嘴,基本上就等同於默認了。沒辦法,洛槿初都把宮珍和皇帝抬出來了,秦鋒心裏明鏡兒也似,如果她真的願意去邊疆做藥,心係戰場的皇兄絕對是舉雙手讚成的。


    接下來也不必贅述,第二日秦鋒指派路六兒跟著洛槿初去街上,隻是在西洋街那裏的收獲十分的不如人意,不說別的,隻說要做抗生素,沒有顯微鏡怎麽辦?培養基她倒可以用大致不錯的玻璃器皿代替,這顯微鏡可是代替不了。


    因此下午迴來時,洛槿初的雄心壯誌免不了就有些一落千丈,忽聽丫鬟說公主肚子有些隱痛,連忙過去診治,卻原來是中午公主貪吃河鮮,雖然是新鮮的東西,她腸胃卻不服,因這會兒有些惡心腹痛,洛槿初給她吃了兩味丸藥,過一會兒也就強多了。


    嶽姨娘恰好在這裏,此時聽說公主感覺舒服了些,便笑道:“奶奶真是妙手迴春的醫術,隻妾身看您進來時麵色似乎有些沮喪,可是遇到了什麽不如意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秦鋒很不喜歡這個嶽姨娘,洛槿初卻對她並沒有多少警惕心防,而且她覺得這個女子很是奇怪,照秦鋒的說法,這該是駙馬爺心愛的女人才是。可是她嫁進來這兩天,從婆子丫頭們口裏聽得說法,似乎卻全不是這麽迴事兒,駙馬對她固然照拂,然而卻好像沒什麽男女情意。


    隻是這會兒卻也沒心思去挖掘這裏麵的秘密,不過洛槿初對嶽姨娘的態度卻還是尊重的,聽她如此說,便苦笑道:“別提了,我要做藥,需要些西洋的物事,結果路六兒帶著我去了西洋街,竟沒買到什麽,唉!沒了這些東西,從前所學的那些西洋書裏的藥品倒是沒辦法了。”


    梅妝公主笑道:“原來卻是為這個,西洋街上賣的大都是吃的玩的,哪有你要的東西,說起來,這大周朝會做西洋藥的,怕也隻有你一個,最多加上你師父,人家就弄了那些來,卻賣給誰呢?隻賣給你們兩個,豈不是要賠死?”


    一番話說得嶽姨娘和旁邊婆子丫頭們都笑起來,嶽姨娘便道:“公主,說起來奶奶也是為了咱們大周朝,何不讓世子陪她去一趟四夷館?那裏麵都是使臣,還有些西洋來的傳他們那個什麽教的,許是會有這些東西也說不定。”


    梅妝公主不等說話,洛槿初便鬱悶道:“怎麽沒去?雖然不是世子陪著,然而路六兒也特意去禮部要了帖子,親自去了四夷館一趟,也不過是那些懷表金鍾什麽的,隻有一兩樣,我已經弄迴來了,可沒有別的配套東西,也隻能徒唿奈何……唉!”


    梅妝公主見她不住的搖頭歎氣,小臉上全是沮喪,不由得笑道:“既這般,我倒是想起來,先皇還在的時候,獨寵湘妃娘娘,奈何她重病纏身,太醫院無能為力,先皇也想過走西洋這條道兒,打發那些使臣在他們國內搜羅了不少西洋醫學方麵的東西,隻是最後卻也沒救過湘妃娘娘的命,如今想來,那些東西說不定還在內務府的庫房裏,你就去宮裏一趟,跟皇上要去,皇上知道你是為了邊疆將士,必然傾囊相贈的。”


    “咦?真的嗎?”


    洛槿初這一喜非同小可,卻聽梅妝公主又道:“我也是給你指條路,究竟有沒有卻是不敢打包票的。想來當日先皇若隻是用西洋藥,萬一沒要這些配藥的東西也說不定,總之,你走一趟吧,有沒有都不打緊,也算是盡了力。”


    洛槿初點點頭,事不宜遲,她這便辭別了公主,轉身出門進宮去了。這裏公主身邊的嬤嬤便笑道:“奶奶從前來咱們府的時候兒,看著可也穩重,如今怎麽倒全是小女孩兒的做派?上次還摟著公主的胳膊撒嬌。”


    梅妝公主笑道:“恰恰是她這片赤子之心,才更是難能可貴。鋒兒的眼光也是好的。”說完旁邊嶽姨娘也笑道:“正是這麽說,奶奶原本年紀就不大,我這冷眼看了她幾迴,該沉穩的時候兒,比大人還穩重呢,可一旦活潑起來,倒也不失小女孩兒的純真可愛,真真是難得的。”


    不說梅妝公主等在這裏議論洛槿初,隻說她得了這條道兒,急三火四進了宮。彼時宮珍正在自己的寢宮中悶坐,聽說她來了,不由得高興非常,迎進門來才知這一次竟是有事兒的,待問明白了,不由大驚失色,搖頭道:“妹妹如何說孩子話?那戰場上豈是好玩兒的?你這弱質女流去了,一旦不能全身而迴,不說別人了,就是世子,豈不也要難過死?更何況還有舅舅舅母等人。”她亦隨宮羽,稱唿洛槿初的父母為舅父舅母。


    洛槿初道:“顧不得解釋那麽多,世子和公主都同意了,姐姐就幫這個忙吧。”說完又磨了宮珍半晌,到底宮珍磨她不過,隻好讓她將需要的東西列出單子,無奈道:“我讓人拿著去找皇上,看看內務府若是有,讓他們拿出來送你也就罷了。”


    洛槿初笑道:“這些東西隻怕就是府庫裏有,太監們也難認識,倒是我親自找的好。”說完見宮珍搖頭道:“也罷,既這麽說,你先和我去拜見太後,迴來且聽皇上怎麽說。”


    洛槿初答應了,和宮珍一起去拜見太後,彼時皇後等人也在那裏坐著,看見洛槿初來,都十分親熱,太後笑道:“這兩日就要見你,偏偏皇上那邊栓了你丈夫,聽說他就要去出征了,唉!倒是難為了你這孩子。隻太皇太後倒是因為你們衝了這一下喜,精神了許多,今兒是她老人家念佛的日子,不然就帶你過去拜見,順便也讓你診診脈。”


    宮珍在旁邊歎氣道:“太後娘娘還不知道吧?她哪裏可憐,可是個心比天高的人,要和世子爺一起去邊疆呢。臣妾這裏說了半天,她也不聽,隻說連公主和世子都同意了,可見公主和世子也可憐,還不知被她怎麽磨纏呢。”


    太後和皇後等人都不由得愣住了,接著便七嘴八舌勸洛槿初不要去,隻說戰場那地方向來是大兇之地,這嬌滴滴的女兒家哪裏能過去。洛槿初少不得又是一番口舌,又舉出了前朝幾個出名的女將,直說了半天,宮珍方道:“太後娘娘和各位娘娘聽聽,她這是打定了主意,勸也沒用,索性讓她自己去弄吧。這會兒隻怕去皇上那裏的宮女迴來,臣妾先和妹妹迴去聽聽信兒,去不去戰場,她這個藥若能做出來,倒是有大用的。”


    眾人點頭,於是姐妹兩個離去,迴了宮中,果然宮珍打發去齊雲那裏的宮女已經迴來了,聽宮珍問起來,她便笑迴道:“皇上說了,難得世子妃竟是巾幗不讓須眉,去不去戰場還是兩說,但這藥若真能做出來,卻是有大用的,給了奴婢條子,說讓世子妃去內務府庫裏,需要什麽就自己拿。”


    洛槿初忍不住笑道:“姐姐和皇上真是心有靈犀,剛剛在太後麵前您是這麽說的,如今皇上等於把您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說完卻見宮珍臉一紅,推了她一把道:“成了,這會兒還有功夫在我這裏取笑呢,既是皇上都為你大開方便之門,我就陪你走一趟,到時候若有你需要的東西,盡管拿便是。就是有用不上但你喜歡的,也拿幾件吧,皇上這是給你中飽私囊的機會呢。”


    洛槿初嘻嘻笑道:“什麽中飽私囊?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醫藥,我還對什麽感興趣?倒是姐姐,如今肚子這麽大了,哪裏能去庫裏陪我站著?剛剛去了太後那裏一趟,這會兒你歇了吧。”


    宮珍不肯,由不得洛槿初拿胎兒來嚇唬,因隻好留在宮裏,這裏洛槿初跟著宮女來到內務府庫房,管事太監看了齊雲的條子,滿麵笑容將她迎進去,就要從第一個庫房開始讓她查,卻聽洛槿初淡然道:“其他的就罷了,我隻去看西洋進貢東西的庫房,找幾個做藥的工具。”


    那太監笑著答應,帶洛槿初往另一個庫房而去,一邊心中暗自嘀咕,心道這位世子妃倒是不貪心,若是別人有了機會,又是皇上明著暗示的,怎麽還不拿幾件好東西?這等於是皇上親自下詔讓你悶聲發財啊,嘖嘖,可惜,太可惜了,這機會怎麽不給我?


    不說洛槿初在宮中查看,隻說秦鋒,這一天就在兵部和演武場奔波,出征在即,需要準備的何止千頭萬緒?因直到天將擦黑時才迴了公主府,卻不料竟在大門外看見柳先生和白玉還有何秋澄,秦鋒大驚之下,忙親自將兩人從中門迎進,一邊詫異問道:“先生和何大哥什麽時候迴來的?前兩日我和初初成婚,特特派人去請,結果迴來報信說先生還沒迴來。”


    柳先生笑道:“是啊,那會兒可不是還沒迴來呢?我和小徒以及何老弟是今天中午才在京郊碼頭下的船,也沒顧上迴家,就直奔你這裏來了。聽說邊疆韃子來勢洶洶,我估摸著這一戰兇險無比,你定是逃不過去,所以倒是直接來你這裏守株待兔,等什麽時候你出征了,我們跟著一起就好。”


    話音未落,秦鋒差點兒就讓台階絆了個跟頭,何秋澄連忙扶住了,笑道:“世子爺何必吃驚?我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如今大戰在即,自然要重新為國效命,雖然沒了軍籍,不過這對於您來說,不過是抬抬小手指頭的事,對吧?”


    柳先生也撚須微笑道:“沒錯,何老弟是上過戰場的人,尚有餘熱,自然要發揮。而老夫和小徒卻是大夫,說句大話,這天下杏林中,老夫醫術不敢說是第一,不過前三名應該還是可以排到的,似老夫這般本事,不知比那些軍醫強出了多少去,這一次是因為世子,怎麽說你也是我徒弟女婿,若非如此,休想老夫親自出馬。”


    柳先生從來都是親切謙虛的,這一次竟頗有些“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豪氣,隻讓秦鋒聽得滿頭黑線。心想您老人家想為國效力就直說,就您這水平,還怕我攔著怎麽?我又不是傻子。用得著把您素日裏的形象都毀了嗎?


    心中想著,臉上卻苦笑道:“先生能去,秦鋒自然求之不得。隻是……您那寶貝徒弟早已搶了先,昨晚就磨著我,說是這一次出征,她是定要跟隨前去的,您老若能說服她留下,我用八抬大轎抬您去邊疆。”


    “什麽?世子的意思是說,妞妞也要跟著去?”


    這一次滿頭黑線的變成了柳先生,見秦鋒點頭如搗蒜,並且把希望的目光投向自己,柳先生哪裏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因摸著胡子考慮了良久,心中直歎氣搖頭,暗道我那寶貝徒弟的主哪裏是我能做的了的?世子爺你自己沒辦法,就想讓我去得罪那女娃子,我可不上你這個當,免得她惱了,到時候設計的連我都去不成。


    想到此處,便正色道:“世子說笑了,出征事大,老夫騎驢即可,哪裏需要坐什麽八抬大轎啊。”這話就說的很明白:世子啊,對妞妞我是無能為力的,你要想搞定她,就自力更生吧。


    秦鋒苦笑不已,暗道您老人家也不嫌丟人,竟然連徒弟都不敢攔著。隻是柳先生都這樣說了,他自然知道要阻止洛槿初上戰場千難萬難,因隻好歎氣道:“既如此,再從長計議吧。”


    幾人一邊說著,就來到正堂,彼時秦宇已經得了人稟報,聽說是洛槿初的師父親自前來,他與柳先生也是有過幾麵之緣的,於是親自出來將人迎了進去,倒讓柳先生受寵若驚。


    聽說洛槿初在宮中還沒迴來,秦鋒不由得急了,飯也顧不上吃就又出門去接妻子,這裏秦宇便向柳先生打聽蘇州疫情的前後結果。柳先生雖精明,卻終歸是在江湖上閑雲野鶴一般的人,哪裏有駙馬爺常年在朝堂中鍛煉出來的城府機心,沒幾句話,就被人家把他知道的事兒都套了出來。


    秦宇原本還真沒有大力調查這件事,隻是心中也懷疑有人使絆子,他立足朝堂這麽多年,自然不會對兄長那些行為一無所知,因此心裏早懷疑了。


    然而秦鋒卻將這件事瞞得死死,幾次旁敲側擊都是無功而返,如今終於從柳先生這裏得知大概經過,以他的能力,些許蛛絲馬跡就足夠推斷出大部分事實,何況這一次何止蛛絲馬跡。確定了心中懷疑,一時間隻覺心神俱痛,眼望著虛空處怔怔出神,暗道大哥啊大哥,你因我沒了爵位,素日裏下絆子也就算了,可你……怎麽能連鋒兒都不放過,你明知道我隻有這一個兒子,他從小就在江湖餐風露宿,沒享受過一天的父母溫情,你……你竟連他都不肯放過嗎?在你眼中,是不是隻把他當做一塊絆腳石,渾忘了他也是你的嫡親侄兒?


    柳先生和白玉等人察覺到秦宇的麵色表情不對,隻是幾人也不明就裏,又不好問,隻得屏聲斂息,心中都暗暗叫苦。


    恰在此時,就聽門外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香草你看著些,讓馬車到我院子裏停下,都不許動,我去見完師父,迴去親自搬,你們一個個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用法兒,別給我搬壞了,若是再摔了,我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兒。”卻是洛槿初迴來了。


    柳先生登時就覺著精神一振,連忙站起身來,這裏洛槿初已經進了屋,高高興興見過師父,又看見秦宇在主位端坐,對這位沒怎麽接觸過的公爹,她心裏還是稍微有些敬畏的,畢竟對方可是內閣大學士,遠不是洛三爺那種慈藹可親的性子,而這一次自己下定決心隨秦鋒一起出征,在古代來說就是十分出格兒的事情,麵對嚴厲的公爹,她心中自然有些打鼓。


    秦宇已經從妻子那裏得知了洛槿初要跟著出征的經過,駙馬爺心中是不同意的,然而轉念一想,兒媳婦和兒子如此情比金堅,真真感人。更何況,他是內閣大學士,自然要把天下蒼生放在首位,洛槿初的本事他也聽說過,若這女孩兒真能在戰場上專心配藥,讓大周朝的三軍兒郎少死幾個,卻也是莫大功德,所以他理智上雖然反對,感情上卻不免動搖起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這裏洛槿初見了禮,秦宇便溫言問她道:“聽公主說你去宮裏找西洋做藥的東西了,如何?可是找到了?剛剛聽你在外麵可是十分高興的口氣。”


    洛槿初聽公爹這口氣不像是興師問罪,一顆心便放鬆下來,連忙笑道:“兒媳也沒想到這一次能有這麽大的收獲。真真也不知是哪個使臣進貢的,倒是弄得齊全,有了這些東西,他日在戰場上,多的兒媳不敢說,救萬兒八千人的性命還是容易的。”


    “你敢下這個保證?”


    秦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差點兒站起身,忽聽兒子咳了一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也輕咳了一聲,對洛槿初道:“難為你耽擱到這麽晚,隻怕還沒吃飯吧?恰好你師父他們也是匆匆而來,你和鋒兒好好招待,我書房裏卻還有些事。”


    洛槿初心中大喜,知道公爹這一關也差不多算是過去了,連忙歡歡喜喜引著柳先生等出去。這裏秦鋒便湊到父親身邊急急道:“爹啊,您真是我的親爹,這就準備答應初初讓她隨我去出征了?您可知道兒子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您老人家的身上了,您……您不能就這麽輕易地便答應下來啊。”


    秦宇看了他一眼,冷哼道:“那是你媳婦兒,你自己搞不定,竟然還指望我?天下間哪有這個道理?更何況連你娘她都說動了,你覺著我就能壓得下她?若壓不下,因為這事兒鬧得彼此不愉快,何必呢?更何況,你媳婦兒也是為國為民,這份赤子之心,尋常女子身上哪裏有?難得她又是真有本事的。若隻是去戰場上拖你後腿,不用你說,我便說什麽也不能答應她。”


    事已至此,秦鋒也看出來了,這一趟出征,隻怕媳婦兒跟隨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定局,因哀歎一聲,搖頭道:“罷了,既然爹爹你也這麽說,就讓她去吧,我昨兒晚上和她磨了一夜,實在說不過。”


    話音落,卻見秦宇微笑道:“既如此,便讓她去吧,隻要你英勇無敵,又有誰能傷她半根毫發?你娘說,這或許是天意也說不定,如今看來,為父倒也有些相信了。從你出生被國師斷言人生那一日起,或許今日便早已經注定,為了成就你保家衛國的職責,上天特意送了你媳婦這樣一個大助力來,嗬嗬,這是你媳婦的話,天命所歸。兒啊,爹爹相信你就是那個天命所歸的英雄豪傑,去吧,後勤有爹爹為你壓陣,一切都不必擔心。”


    秦鋒心中一凜,就覺著父親這話裏似乎還有話,因注目看向秦宇,卻見父親麵色如常,也沒什麽奇怪的。但他心中還是有些畫魂兒,然而此時也不能說什麽,因重重一點頭,沉聲道:“爹爹放心,兒子絕不會給您抹黑的。”


    秦宇點點頭,看著兒子出門離去的背影,微笑著的表情方沉凝下來。想到今日皇上和自己說的話,兄長秦守主動積極請命要前往邊疆殺敵,寧願做一馬前卒發揮餘熱。他不由得冷笑一聲,輕聲自語道:“馬前卒嗎?是真心要發揮餘熱,還是想化身絆馬索要人性命?哥哥啊哥哥,你都多大歲數了?陳年舊傷時不時都有複發呢,弟弟哪裏忍心讓你再上戰場?秦鋒……他可是我的兒子,如此攸關性命的大事,弟弟怎麽可能還任由你胡作妄為?”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不用說了,按照洛槿初的想法,還真有些不放心讓師父去,可剛說了一句,便見柳先生悠悠道:“我身上好歹還有些功夫,別的不敢說,自保是綽綽有餘的,妞妞身上有什麽?既然你都要去,為師怎能落於人後?叫師父說,邊疆有我掠陣就好,你卻不必動身前往的,省得讓家裏人擔心。”


    洛槿初一聽這話,心想得!我這才說了一句話,就差點兒讓師父拿捏住。若是再多說幾句,估摸著我倒是去不成了。因連忙轉了口風,對柳先生和何秋澄白玉等人不畏艱難為國效力的精神大加褒獎讚揚了一番,隻聽得身旁秦鋒直抽嘴角,心想我也算是個能說會道的,隻是和初初一比,簡直不夠看,最關鍵還是臉皮不夠厚啊。


    用完晚飯,替柳先生等人安排好了住處,迴到房中,夫妻兩個一番雲雨,彼此依偎之時,秦鋒自是忍不住笑話愛妻幾句見風轉舵的話,洛槿初卻根本不放在心上:見風轉舵怎麽了?隻要能和秦鋒並肩同行,共同麵對戰場風雲,她完全可以更無恥一些。


    第二天大家自然又是各自忙碌了一番,洛槿初需要準備的東西不少,還要打點秦鋒的衣物行裝,還要抽空迴去侯府一趟探望父母,依照她的心思,本來是要把這事兒瞞著洛三爺和秦氏的,然而這樣一來,難免要讓駙馬和公主為難,再讓爹娘以為公公婆婆不顧自己死活,坐視她上戰場,這以後兩家的關係勢必不會有什麽美妙的前景。


    更何況,這一次出征匆忙,在時間上也出乎了洛槿初的意料,她心裏卻還有一件事沒完成呢,那就是秦暖和洛唯的事兒。


    洛槿初原本想等過上三兩個月再提這事情,怎麽著也要讓外祖父冷靜冷靜吧?然而這次出征,時間卻不允許她再給秦老爺子冷靜的餘地了,萬一就因為自己上戰場,秦暖這邊便被老爺子給隨便嫁了人,門第自然該是高的,可若是人品不好,這不是害了那明烈如火的姐姐嗎?她就適合找一個像洛唯這樣能包容她的丈夫,最重要的是,那兩個人也彼此有意。


    然而棘手就棘手在洛唯的身份低微,他就算有一萬個真心,怕也不敢上前,這並非是什麽懦弱的表現,隻能說,古代的好男人,都天生喜歡做聖父,洛唯因為自己身份,怕配不上秦暖害了她,這不是聖父是什麽?像秦鋒這種腹黑大狼,驟然知道要出征時還亂了方寸,差點兒就把自己放棄拋棄了呢,要不是自己那幾板磚砸的用力,能不能砸醒都說不定。


    所以,這個大心思不解決,洛槿初確實不能安心上戰場,俗話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更何況這兩人的事兒從頭到尾,洛槿初是最清楚內情的人。


    然而她固然有成全一對有情人的媒婆心思,但留給她的時間卻太少了,秦鋒可是一天後就要領軍出征的。因此洛槿初也隻能趁著這一次迴侯府,先把這事兒委托給秦氏。


    隻是這一趟侯府,卻也不是那麽好迴的,不出洛槿初所料,聽說她要跟著秦鋒出征,隻把一屋子人的下巴都快驚得掉了,此時洛槿宜洛槿雪等人雖然訂了親,卻還沒有出嫁,雖說洛槿初是妹妹,但人家那可是聖旨賜婚,還要給太皇太後衝喜,擔負著這樣責任,誰敢比?


    於是上至老太君,下至姐妹兄弟,甚至屋中伺候的人,都一個個上來極力勸說,秦氏更不用提,直到迴了房間,那兩個眼睛都哭得有些腫了,拉著洛槿初的手臂隻說不許。隻是她心裏也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的性子,那是聽父母話的乖乖女嗎?要是能阻止,當日下蘇州的時候也就阻止住了,如今在那瘟疫之地都轉了一圈兒迴來,還怎麽指望她能聽話的不上戰場?


    洛槿初安慰了母親一番,卻聽說洛三爺和宮羽一起迴來了,於是連忙迎出二門,果然就見表哥和洛濤一前一後進來,彼此見過,到堂屋裏落了座,宮羽不等洛濤說話,便搶上前道:“妹妹,我聽說你這一次要跟著世子去邊疆,這是真的嗎?剛剛我妹妹迴去和我說,嚇了我一跳,這可不是玩笑的。”


    洛槿初笑道:“表哥不必再說,這事兒已經定下了。倒是表哥,妹妹聽說你這次也中了進士……”不等說完,便見宮羽赧然道:“不過是在尾巴上的幾名,我倒是後悔,不該不聽爹爹勸告,定要去逞這個強,若是再晚兩科,定然要比這一次的成績好。”


    洛濤在旁邊笑道:“外甥未免太過要強了,怎麽說這可也是進士及第,末尾又如何?你不看看你才多大?隻怕是咱們大周朝曆史上有數的少年人了,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家,那榮家的小子,之前人人都說十拿九穩,這一迴卻是連個庶吉士也沒考到,兩相比對,何止天地之差?你還想怎的?”


    宮羽微微一笑,想起榮家那個榮祿,便是先前和秦暖定親的少年,因緩緩搖頭道:“他本來是可以得中的,偏偏這陣子竟然迷戀上了青樓裏的紅姑娘,那裏的人,又有幾個是真心為你考慮的?如此……”


    剛說到這裏,忽然想起雖是洛槿初嫁了人,這話可也不好在她麵前說,因連忙住了口,隻對洛槿初道:“希望妹妹能改主意,不然不說別的,就是舅父舅母,要多擔心你?便是我們這些親戚,心裏也要牽掛的。”


    幾個人說了幾句,洛槿初自然不肯改主意的。洛三爺也知道女兒脾氣,倒沒十分勸她,反而道:“不管怎麽說,你和世子一起,又有你師父照應著,我倒也不甚擔心,今兒幾位同僚還說起,蘇州之事若不是你們,怕是不能解決的這般圓滿。你有這一技之長,立誌要做為國為民效力的女中豪傑,爹爹也隻有自豪的,不會拖你後腿,隻是到了那戰場上,你不許強出頭,隻安分在後方研究製作你的藥物便是,若有衝動了,想想爹娘在家裏翹首以盼,給我全須全尾的迴來,這也就不枉費我和你娘養你一場了。”


    洛槿初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感動,爹爹這幾句話十分平常,然而父親對女兒的理解,支持,包容,牽掛卻全都包含其中。她點點頭,眼中分明有淚光閃爍,嘴上卻隻笑道:“爹爹果然是做了官,覺悟也比從前高了,女兒原本還想著你要動用家法呢,沒想到竟然逃過了這一劫。”


    洛濤瞪眼道:“哼!若是動用了家法就能留下你來,你當我不動?實在是我最了解你。”說完看向宮羽道:“羽哥兒你是不知道,她性子是最可惡的,但凡認準了的事,九頭牛也拉不迴來,不然我這做父親的,哪裏真能放心讓她去那種烽火連天的地方?”


    宮羽歎了口氣,想了想又道:“雖如此說,然而六妹妹此舉,卻也當真是為天下女兒爭一口氣。”他說到這裏,便拿起桌上茶杯,舉起對洛槿初道:“既是妹妹不肯迴心轉意,為兄也隻有以茶代酒,祝六妹妹能夠妙手迴春,挽狂瀾於既倒救士兵於水火,祝你馬到成功,將來和世子凱旋歸來,共享萬眾歡唿。”


    “借哥哥吉言。”洛槿初也舉起茶杯迴應了一下。這裏三人又說了幾句話,宮羽便告辭了。


    於是父女兩個便往後院而來,洛槿初笑道:“羽哥哥如今隻怕是炙手可熱了,隻是像他這樣的人,真不知什麽樣的女孩兒才般配得上,若隻是個尋常閨秀,未免委屈了他。”


    洛濤瞪了女兒一眼,冷哼道:“必然是要像你這般不尋常的閨秀,才算不委屈他嗎?叫我看未必吧。也不知我那女婿是不是眼睛壞了,竟娶你迴去,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如何?嫁過去還不到半個月,如今就要跟著上戰場了,這樣彪悍的媳婦兒,有幾個男人遇到過?也真虧他能忍得下你這說一不二的脾氣。”


    洛槿初哭笑不得道:“爹爹這是對我有怨氣吧?何苦含沙射影,拿秦鋒來說事兒?”


    洛濤哼哼了兩聲,不悅道:“怎麽?為父拿他出氣,你不忍心了?既如此,你就省點心……”不等說完,便見閨女搖搖手道:“行了爹爹,這會兒怎麽忘了在表哥麵前那份兒大義凜然?難道還指望著我迴心轉意不成?”


    洛濤歎了口氣,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用,隻是為人父母者,又怎麽忍心輕易讓兒女以身赴險,偏偏卻是勸不迴來。他不說話,洛槿初卻是有話說,沉吟了一下方道:“爹爹,哥哥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他的婚事,爹爹可曾有過考慮?”


    “這個不用你操心,你先好好兒的給我從戰場上下來再說吧。”洛濤哼了一聲,卻聽女兒又道:“哥哥是個忠厚的人,雖不如爹爹這般才思過人,然而向來都說德才兼備,女兒覺著,這德尤其在才之上,以哥哥的人品,他又不是那完全不通文墨的,也該找個好女孩兒過日子,不然太辜負了。”


    洛濤氣得胡子都差點兒翹起來,冷哼道:“難道我不懂這個道理?隻是現成哪有這樣的女孩兒?你哥哥身份在這裏擺著,即便是你母親過繼了,那些真正的貴族豪戚又怎麽能看得上?行了,這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就給我好好兒準備出征事宜罷了,務必要好好的給我活著迴來。”


    “放心吧爹爹,爹娘的養育之恩未報,女兒不敢輕言生死,有數的,禍害遺千年,爹爹難道還懷疑女兒的能力?”洛槿初一句話逗得洛三爺險些笑出來,忽聽女兒又道:“爹爹,你覺著把表姐配給哥哥如何?”


    “表姐?你說的是……”洛濤驚疑不定的看著女兒,卻見洛槿初點頭道:“沒錯,就是外祖父家的暖姐姐,怎麽?難道爹爹也和那些世俗人一樣,覺著她是膽大妄為,沒有什麽閨閣風度,不堪為良配嗎?”


    洛濤皺著眉頭道:“有你這麽個寶貝女兒,爹爹便是世俗中人,如今也要不俗了。看不起你暖姐姐,豈不是就等於看不起你?認真論起來,你倒是比人家還能折騰呢,她不過是一次,趕得時候又不好,就鬧得人盡皆知,你呢?算了,那些前科我都不想再提,好在還有女婿那麽個異類,不然這輩子我怕是隻能養著你當老閨女嘍。”


    對於父親這個時候兒還不忘來打擊一下自己,洛槿初不由氣得咬牙瞪眼,但這時候正事兒要緊,至於老爹,哼,等自己從戰場上迴來再說。


    兩人這會兒已經走到秦氏的院中,洛槿初便道:“爹爹既這樣想,暖姐姐那頭我想辦法,你相信女兒的眼光,暖姐姐和哥哥很配的,她若能嫁到咱們家,那是你們二老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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