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知夏聽得腦後風響,腳步一頓,行雲流水的轉身,左手一揚,輕輕鬆鬆接下錢袋,隻拿著錢袋輕輕顛了一顛,才將其丟迴楞站著的小莊懷裏:“小修已經替你給過錢了。”


    甄知夏頂著身後人如有實質的目光走的四平八穩:不知道哪裏來的小子,才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娃娃,已然養的一身紈絝氣息,沒得半分討人喜歡的地方,要想人寵著便迴家去,這裏可不伺候。


    韓沐氣的咬牙,小莊站在一旁隻覺得頭皮發麻,好嘛,遇到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奶奶,把小少爺惹了,過後倒黴的還不是他們,他苦著臉彎□道:“少爺時間不早了,咱還是先迴家吧,老夫人在家等著呢,您不迴去,老夫人可不會開席的,如果被老爺知道了……”


    韓沐生心裏衡量了一下才站起身,臨走前又瞪著一臉坦然的金修道:“以後少爺想買什麽,不用你貓捉耗子的給錢,小莊走,咱們明天再來。”


    #


    似乎是為了應征自己言出必行,韓沐生一早下課就急急的又帶著小莊湊到李娘子麻辣粉前,一眼看到甄知夏今日換了一身淡粉色的衫子,挺著脊背站在攤後,頗有些倔強意味,明明是如三月桃花般的一張粉麵,瞧著自己的時候就是冷冰冰的,半絲暖意也無。


    韓沐生一噎,他頗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今天臨出門前特意帶上的抹額,火紅的緞布中間嵌著一顆龍眼大的碧玉,比年畫娃娃還要年畫娃娃。今日府裏頭上至老夫人,下至掃撒的小丫鬟,瞧著他都是雙目發亮,誇他長得俊俏,怎的這丫頭瞧了一點動靜也無的,難道他長得還不如金修那小胖子討喜?


    他昨夜在床上翻滾了一夜,就沒弄明白,怎的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那臭丫頭為什麽不給自己好臉色,想來定然是昨兒個人多,那丫頭沒把自己瞧清楚,所以他今日打扮一新,特特的挑著人少的時辰來,好教那丫頭仔細看看,竟然為了俗氣的金家那小胖子落他麵子,那就是不開眼。


    又挑著昨天的那張小案幾坐了,這迴是甄知春迎過來:“客官要用什麽?”昨個兒一走,金修就好意提醒她們,這小子是韓知縣的心頭肉,慣是個難伺候的主,以後他若是還來,就小心伺候著,他要什麽,順著他便是了。


    所以今天韓沐生一來,就由脾氣最好的甄知春過來招唿,生怕不小心就惹了這小霸王。


    甄知春還是溫柔似水善解人意,說話輕聲細氣,卻聽得韓沐生直皺眉,從小伺候他的丫鬟個個都是這樣的,他早就膩歪了。他今日特意過來,還偏偏就是來找那膽肥的小辣椒的。


    珍珠似的指甲直直指著攤前背對他的甄知夏:“讓她先給我煮碗餛飩端過來。”


    甄知春無奈,隻得迴去和甄知夏說,聽得甄知夏直皺眉:“臭小子,我又沒惹他,今天又過來找茬。”


    甄知春拉了她袖子一下:“輕聲,知縣家的小兒子,咱們可開罪不起。”


    甄知夏冷哼一聲,眼尾微挑的杏仁目毫不客氣的遞了個眼風給身後的韓沐生,手上嫻熟用漏勺撥弄著沸水中翻騰的薄皮餛飩。


    片刻撈起,盛湯,甄知夏親自將一滿碗餛飩端到韓沐生麵前,韓沐生仰起臉,烏溜溜的眼眸在她比他屋裏的丫鬟還要粗糙的十指上溜了一圈,又順著她纖細的胳膊瞧向教他心癢的杏眼桃腮:“你……”


    “既然又來了南風鎮,怎的也不來和我說一聲?”


    韓沐生話才起了個頭,又被一個渾厚的男聲打斷,眾人不自覺的抬頭看去,已然有個身穿褐色壽字堆花綢衫的中年男子徐步走到李娘子麻辣攤前:“怎麽你們人參鹵雞不賣了,跑這兒賣什麽麻辣粉了?難道比那人參鹵雞賺錢?”


    甄知夏笑道:“呂掌櫃?!”撇下欲言又止的韓沐生迎上去:“呂掌櫃怎的想到這裏來了?”


    來人正是是中山酒樓的呂掌櫃,他被李氏娘仨迎到一旁擦拭幹淨的桌案旁,坐定了才朝著四周細細一打量,吃粉的客人中,小孩也有,壯漢也有,多是販夫走卒的打扮,他又看了眼招牌:“三文錢一碗起賣?這一文錢兩文錢的小營生,你們都有心思做,怎的不想著繼續咱們之前的生意,不是一向合作愉快麽?”


    69動心


    “這一文錢兩文錢的小營生,你們都有心思做,怎的不想想繼續賣那人參鹵雞呢?”


    李氏娘仨對視一眼,俱是沒想到,中山樓的大掌櫃,會特意為了這個尋了來。甄知夏略一思付: “呂掌櫃,不瞞您說,我們整一日要在鎮上和家中來迴,時間委實倉促,人參鹵雞做起來又耗時不易,不然咱們早就去中山樓找您了。”


    呂掌櫃點點頭:“卻原來是這個原因,我還當是你們嫌中山樓開的價格太低所致。”


    甄知夏目光一閃:“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這項考慮,俗話說無利不起早,咱們每日這麽辛苦,也不外是為了賺錢,如若呂掌櫃能再定下個合適些的價格,咱們自然是願意的。”


    “那不若你們就拿捏個方案出來,咱們好好細談。”


    甄知夏沉吟了會才道:“不然這樣,呂掌櫃您坐會兒,我們請您吃碗麻辣粉,那鹵雞一事兒,咱們再商量商量,您看成不成?”


    呂掌櫃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也好,我便趁著這次嚐一嚐那已經小有名氣的麻辣粉。”


    一旁的韓沐生再一次被人徹底無視,正滿腹怨念的吃著白家餛飩,那餛飩皮兒本來已經夠薄了,他還讓小莊拿筷子把麵粉皮兒撥了,隻吃那光禿禿的肉丸子,沒幾口就把丸子吃了精光,將那碗飄著餛飩皮的湯碗晾在桌上,不忿道:“我要的麻辣粉呢?怎的還不上來?”


    甄知夏隨口應了聲,轉手就下了一碗粉,然後繼續和娘親姐姐說話:“本來一隻鹵雞咱們能賺二十九文錢,一個月就是四兩多,隻比咱們賣麻辣粉少一些,但又要比早出晚歸的賣麻辣粉輕鬆的多,如果呂掌櫃願意再提價,那咱們接下來也是一點都不虧。”


    李氏想了想才道:“可咱們那裏有這麽多功夫.”


    甄知夏細看了下娘親和姐姐:“若是能搬到鎮上住,時間就夠了。”現在麻辣粉攤每個月能賺上五兩銀子,其中二兩銀子是小姑和小姑夫的,她們娘仨才得三兩銀子,自然不舍得花一兩半錢在這附近租個小宅子,但若是能再多人參鹵雞的錢,那便足夠了。


    李氏道:“那找宅子也要費工夫,不若定下來再賣鹵雞如何?”


    甄知夏道:“娘,我覺得機不可失,早一天便能多賺一天的錢,咱們可以請呂掌櫃幫個小忙留意一下,至於初始幾日,咱們可以在這巷子裏擺上幾個銅爐同時燒製鹵雞,反正隻要配好了調料,隻需要時不時看個火頭就成,左右耽擱不了多少粉攤的營生。”


    那頭韓沐生又不耐的喊道:“少爺我的麻辣粉呢!?”


    甄知夏無奈,忍下翻白眼的衝動,端過一碗滾熱的麻辣粉三兩步跨過去:“讓客官您久等了。”


    韓沐生擺了個款,嫩白的小肉臉滿是不忿道:“這般慢待小爺,真真欺人太甚,你們可知我是誰,我爹是南風鎮的知縣,你們卻隻顧著招待旁他的客人,這般不把我放在眼裏……”竟然是羅裏吧嗦的說了一堆。


    甄知夏眼觀鼻鼻觀心,聽了滿耳朵抱怨不開腔,卻在瞧見那碗飄著餛飩皮的湯碗時忍不住皺了皺眉,她們的小食攤不像中山樓那種大酒樓,吃飯的多事窮人家的百姓,鮮少有剩飯的,她在這裏擺了三個月攤子,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吃餛飩吐餛飩皮兒。


    韓沐生自覺說痛快了,又指著小莊道:“給他加一碗餛飩。”


    小莊笑逐顏開道:“多謝少爺。”


    甄知夏瞥他一眼:“吃不吃餛飩皮?”


    “啊?”


    甄知夏指著手裏的殘湯:“吃不吃餛飩皮,若是知縣家的人吃餛飩餡兒不吃餛飩皮,我便在端上來之前幫你們把皮都剝了,省的浪費。”


    小莊一雙眼睛在甄知夏和自家少爺之間瞥來瞥去:這話問的,這是該說吃呢還是不吃呢。


    韓沐生咬牙,他在家裏慣來挑食,一道菜上來隻吃*精華部分,能吃得下她家的餛飩餡兒已經是給足麵子了,這丫頭還這般挑刺兒,真是!


    甄知夏見小莊支吾半天,便轉過腦袋,對正沉著臉瞧她的韓沐生微微挑了挑眉毛,意思是問他拿個主意。


    彼時正是陽春三月,春風吹拂的和煦,不知將巷子裏哪個院牆內種著的柳條兒吹了出來,在甄知夏身後不遠處一飄一飄的,襯托的甄知夏此時的模樣說不出俏麗可愛,韓沐生微微一滯,唿吸重了幾分,鼻端就聞到了這丫頭身上一陣香。也不是花香熏香,卻是常年在爐灶前煮粉,衣服上沾染的食物異香,教他忍不住吞咽,真想一口把這丫頭給吞了。


    這麽一走神,心頭憋著的奇火消下去不少,便親自站起身,將甄知夏手裏的湯碗奪了去:“小莊,替少爺把這餛飩皮全吃了。”


    小莊無語的看著自己少爺,又抽什麽瘋了,拿他尋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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