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馬車駛迴將軍府。


    扶雲卿將楚冰可安頓好之後,站在春花繁盛的庭院中略有所思。


    江行危已離開,祁承翊尚且留在此處。


    “殿下,你認為瑜妃他們接下來會如何?”扶雲卿眉間有化不開的憂慮。


    “陳禦史接下來,勢必會有大動作。”祁承翊迴答。


    ……


    翌日天明。


    昏天黑地、亂雨如箭。


    幕簾重重的長春宮,屏退隨從後,隻剩下陳禦史、瑜妃、陳凝露、祁昱。


    瑜妃戴著金甲套的小拇指撩開一角窗簾,看向外頭的陰雲密布與滂沱大雨,心裏沒緣由的煩躁。


    陳禦史端坐,喝了口茶,看向慢吞吞走來的瑜妃。


    父女二人對視,瑜妃微微捏緊袖袍,心中歎了口氣,加快步子走去,微施一禮:“父親。”


    “外祖父。”祁昱也跟著行禮。


    陳禦史坐著沒動,虛抬了袖袍:“女兒如今已是四妃之首,老臣哪裏受得起你的禮?如今扶雲卿與祁承翊蛇鼠一窩,又勾結楚家遺孤負隅頑抗,劫走當年密信,真是太過棘手。”


    “真密信在扶雲卿手上?”瑜妃猛然站起身,緊緊攥住椅子扶手。


    “我已查清。是扶雲卿潛入密室殺我心腹,先我們一步,劫走李全藏著的密信。”說到此處,陳禦史眸眼陰鷙,現出滾滾殺氣。


    祁昱剝了一顆核桃,拋到嘴裏:“那就殺了扶雲卿!再把密信搶迴來唄!反正這些年死在我們手上的人也數不清。”


    “可扶雲卿難殺!”陳禦史乜了一眼不成器的外孫,如今到了這境地還這般天真,“若扶雲卿祁承翊好殺,我豈會把她留到今日?”


    瑜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將茶盞狠狠砸在地上,發泄道:


    “那扶雲卿從前裝的乖巧,自發現昱兒偷情後,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機敏狠厲,上迴毀昱兒容,不知用多少珍稀奇藥才養迴來。我本想讓陛下做主,卻被皇後那賤人一次次擋下來!”


    “若扶雲卿手握密信,揭穿我們陷害祁承翊母族。隻怕,我們陳家不會善終!”瑜妃嗓音有些發抖,恐懼地看向陳禦史。


    陳禦史麵色一變。


    十年前,他們因利益之爭,陷害祁承翊母族造反,致使先皇後一族被誅滿門、枉死百人。


    這筆賬,沒人比他們更清楚。


    陷害先皇後謀反的滔天罪名……他們承擔不起。


    陳禦史花白參半的眉毛狠狠一皺,看向瑜妃眼中多了絲不瞞:“芙兒,你先前三番五次要殺扶雲卿,卻從未得手。”


    從小被耳提麵命的瑜妃陳芙,心中略有些緊張。


    聽聞父親嫌她辦事不力,已準備安排新的美人進宮伺候祁文覺……


    若這次她再失手……哪怕是女兒,也有可能淪為棄子。


    說白了,在這後宮之中不得盛寵,若無家族依仗,便是個笑話!


    瑜妃上前為陳禦史斟了杯茶:“父親放心,此次,我一擊必中。”


    “楚家遺孤已被我殺,再無當年楚家證人,如今你先殺扶雲卿、祁承翊,再毀掉當年密信。”陳禦史深思熟慮地喟歎一聲,“你我才能高枕無憂,陳家才能前途無量……”


    “楚冰可已死。”瑜妃鬆了口氣,“那就好。”


    “李全被困在鎮撫司,上迴有一假李全用假密信試探我,不知這是扶雲卿的主意,還是李全主意,若這是扶雲卿主意,隻怕扶雲卿還勾結了李全。”


    陳禦史頗為頭疼地捏了捏鼻根:“另外,江行危也誤打誤撞參與了此案……和扶雲卿私交甚密……”


    “又是扶雲卿!還是扶雲卿!”瑜妃氣得將桌上茶壺杯盞全部砸在地上,“這賤人怎麽那麽會勾三搭四?”


    殿中幾陣劈裏啪啦的驚響後,瑜妃盛怒之下,嘴角斜勾,手掌輕輕覆在小腹上,眼裏顯出一抹毒計:“我有一法子,必將扶雲卿碎屍萬段!”


    陳禦史看著她的動作,眼底一亮:“女兒可是有喜了?”


    瑜妃嘴角冷笑更甚,眼底狠辣,意味深長道:“沒有,也可以有。”


    ……


    在宮外忙了好幾天,扶雲卿今日須得進宮伴讀。


    臨走前,扶子珩手執半卷書,健步如飛走來。


    他身穿一襲金絲滾邊雪袍,儒雅矜貴,腰懸翡翠蘭穗子玉佩,既有書生氣,也有幾絲從武之人的硬朗,少年初長成,意氣風發。


    扶雲卿撩開湘竹簾,看著他很是欣慰。


    弟弟腿疾痊愈,她再也不會像前世,無一至親地孤單獨活。


    “下月武舉,我會努力奪魁,為阿姐長臉。”扶子珩眼裏盛滿光芒,“待我得功名,阿姐便不必這般辛苦奔走。”


    扶雲卿心中感動,摸了摸他掌中厚厚的繭子,上麵還有交錯細傷,略有感慨:


    “我記得你這雙手喜歡舞文弄墨、作畫寫詩,你本無意於疆場,便不要勉強自己。阿姐雖為女子,也能竭力撐起門楣,你無憂無慮地做自己便好。”


    扶子珩清澈眸眼中已初現剛毅,聲聲堅定:“我能撐起扶家門楣,也能護阿姐周全。”


    扶雲卿眼眶生熱,不敢與他多說,隻怕自己會落淚,便扯出一抹笑交代媚芙:“駕車罷,莫要誤了時辰。”


    媚芙駕車,甜盈將腦袋探出車窗,朝扶子珩揮手:“公子,我們走啦,你好好照顧自己哦~”


    少女音線清甜,扶子珩又想起她為自己擦身按摩的那些日子,麵頰燥熱,點了個頭:“你、你在宮裏,凡事謹言慎語。”


    馬車徐徐離開,扶子珩攥緊拳頭,自言自語道:


    “若阿姐與我之間,定要有一人辛苦地撐起門楣,便由我來做這個辛苦的人吧。阿姐盼我無憂無慮,可我又何嚐不希望,阿姐無憂無慮?”


    “子珩何時,才能護阿姐眉眼無憂……”


    少年身姿清瘦挺拔,立於人聲鼎沸的街頭,看著略有些蒙塵的將軍府牌匾起誓。


    有朝一日,勢必重振門楣、再創榮耀……


    馬車上,甜盈給扶雲卿倒了一杯茶。


    熱茶氤氳的熱霧,熏得扶雲卿幾度眼紅,她道:“子珩終是長大了。”


    甜盈點頭,耳垂不覺滾燙:“是呀……二公子腿疾恢複,姑娘此後也不必憂心……”


    在二人閑聊中,馬車駛到皇宮。


    扶雲卿走進喜穗宮時,陳凝露正與蘇梓閑聊。


    “我姐姐瑜妃,如今又懷了龍嗣。”陳凝露言語之間暗戳戳炫耀,雙手環抱胸前,勾唇反問,“不知你姐姐惠妃如何?”


    惠妃一生無子,正是蘇氏家族痛楚。


    蘇梓麵色如常,指甲卻掐緊掌心,微微一笑:“我姐姐就算無子,也盛寵不衰。”


    “嘖。陛下一年不去惠妃那裏幾次,就算無子也實乃情理之中。”陳凝露邊走邊說話,迎麵撞上扶雲卿險些摔倒,罵道,“扶雲卿你眼瞎嗎?”


    扶雲卿瞥了她一眼,不予理會,徑直走進東廂房。


    陳凝露追上去,驕傲道:“我姐姐又懷了龍嗣,陳家已是今非昔比!扶雲卿你等著吧,遲早收拾你!”


    扶雲卿看向隱隱在蠕動的被褥,眉梢蹙了一瞬,餘光瞥向身後喋喋不休的陳凝露,朝甜盈說道:“被褥中的東西,千萬要藏好。”


    藏了什麽好東西?陳凝露躲在東廂房門口,探頭探腦。


    “小盈,你同我去一趟長樂宮覲見長公主。”扶雲卿帶著甜盈走出喜穗宮。


    陳凝露見她離開,躡手躡腳翻窗進東廂房,看向那微微隆起的被褥,勾唇自語:“莫不是真密信藏在此處?”


    她笑著掀開被褥——


    “啊啊啊啊!”


    下刻,東廂房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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