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在這邊幫著忙活完了,迴去西院,一進屋臉上的笑就落了下來,坐在炕沿上半天不吱聲,大虎讓她倒茶水都不理。


    大虎最厭煩看她這樣兒,手裏的茶碗啪一聲墩在炕桌上道:“我姐得了兒子,多高興的事兒,你倒好,打一開頭就耷拉著一張臉,給誰看,我問你,你是見不得我姐生兒子呢,還是不想好好過日子了?”


    李氏如今膽子也大多了,頂著道:“我哪是見不得姐生兒子呢,生個兒子也沒必要擺這麽大排場不是,村裏這些人平常能吃飽就不錯了,姐夫用得著擺這麽體麵的席麵嗎,臨走還每人給個豬後腿,那都是銀子買的,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大虎直吸氣:“姐夫今年都多大年紀了,才得了這麽個兒子,大操大辦一下怎麽了,倒跟花了你的銀子一樣。”


    李氏小聲嘟囔:“他花的銀子,還不是咱買賣上的錢,這買賣可是兩家的,他這麽花,還把鋪子裏的夥計都叫迴來幫忙,這工錢算誰的……”


    大虎隨手抄起手邊的算盤,直接扔了過去,李氏一偏頭,算盤打在牆上摔下來,啪啦啦滾了一地算盤珠子,大虎蹭站起來道:“我算看出來了,你是不想過你的好日子了,成天就計較這些有的沒得,那不是別人,是我姐,不是我姐嫁了,換來糧食,我早餓死了,我餓死了,也就沒你這個小肚雞腸的婆娘了,我不生氣,我不值當跟你這個糊塗婆娘生氣,我今兒還跟你說,這買賣沒你什麽事兒,我就是全給了我姐,讓你沿街要飯去,也沒你說話的份兒。”說著,扭身氣衝衝走了,李氏愣了半晌兒,迴過神來追出去,大虎的馬車已經走遠了。


    劉氏出了月子才發現,弟弟兩口子不對頭,這些日子了就沒見著大虎幾麵,李氏這些日子也不怎麽過來了,買賣大了,銀子賺的多了,兩家倒有些生起來,大虎還好,劉氏總覺得,跟弟媳婦兒隔著老遠,摸不著她心裏想的什麽。


    劉氏琢磨是不是李氏記恨梅先生不教大栓的事兒了,可人家是先生,人家說不教,難道還逼著人教不成,再說大栓也不樂意念書,一說念書跑的比兔子還快。


    劉氏想著,等自己騰下空來,好好問問弟媳婦兒,怎麽也是一家子,心裏有什麽扣兒,解開不就得了,總堆子心裏,日子長了可就不好了,不成想,劉氏這還沒找,李氏倒先過來了。


    善長說梅先生有大學問,便求著給兒子取了個大名,叫蘇致遠,采薇說剃了頭的弟弟,腦袋又圓又亮,像個和尚,因此就叫弟弟和尚,一家人也好玩的這麽叫,叫著叫著就叫習慣了,如今蘇致遠小朋友的大名,估摸記的人不多,但蘇和尚倒是都知道。


    李氏是覷著和尚睡午覺的空過來的,進了屋,坐在炕上跟劉氏東拉西扯了半天,才道:“姐,我今兒是求您來了,您也知道,大虎從過了年就不家來了,因我說讓大栓進冀州府的鋪子裏去學買賣,他就跟我嚷嚷了一通走了,這一走到了今兒都沒見著人。”說著,抹了抹眼淚:“姐,大栓可是劉家的根兒,就是不指望他光宗耀祖,他爹爭下的產業讓他繼承了有什麽不對,難不成就讓他一輩子在家裏當個廢物,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劉氏遞給她塊幹淨帕子道:“你別哭,這事兒迴頭我跟大虎說說,他性子急,你別總嘮叨他,有話好好跟他說,我弟弟我最知道,不是外頭那些混男人……”


    劉氏哄著李氏走了,善長才從小間裏出來道:“我說大虎總在鋪子裏頭住著呢,原是兩口子鬧不是了,大虎媳婦兒倒是真敢張嘴,讓大栓去冀州府的鋪子裏,誰都知道,那是最賺錢的鋪子,夥計都是我跟大虎精挑細選摘出來的,哪個提留出來都能當掌櫃了,大栓去了能做什麽?”


    劉氏道:“那也不能就你個大虎盯著啊,以後早晚要交給兒孫,讓他們早點去曆練曆練也好,難不成你跟大虎幹一輩子啊!”


    善長道:“交也要交給個拿得起來的,大栓,不成。”劉氏道:“你小點兒聲兒,迴頭讓旁人聽了去,傳到她耳朵裏又多心。”


    長歎口氣:“真是,這父子倆,怎就沒像的地兒……”哇一聲,孩子哭起來,善長忙過去抱起來,摸了摸是尿了,劉氏給換了尿布,善長扔抱過去,低頭見小家夥烏溜溜一雙眼直直望著他,說不出喜人,善長伸手摸摸他的小臉蛋逗他:“你看我幹什麽?我是你爹,來,叫聲爹聽聽,叫聲爹……”


    劉氏撲哧一聲笑道:“他才多大,真叫你一聲爹,你還不嚇死了,對了,跟你商量個事兒,我想往家裏填幾個人,你說咋樣?”


    善長道:“填人?填什麽人?”劉氏道:“我是想著明薇身邊得填人了,若是明年周家要娶,身邊就一個丫頭陪過去,也不像迴事兒,怎麽也要跟過去幾個人,省的讓周家小瞧了去,你說呢?”


    善長點點頭:“年前大虎就跟我說,想尋幾個下人放到兩院裏,我是慮著你的身子重,就沒折騰,既然你今兒提起來,就填吧,也別就光給明薇填,娘那裏,采薇那邊,你這裏,都填,也別光填丫頭,也填幾個粗使的婆子,如今咱家也不差這幾個錢了,大栓的事兒你也別惦著,迴頭我跟大虎商量著,讓他先去咱們城裏的鋪子待些日子。”


    夫妻倆善良好了,劉氏便尋了人牙子來挑人,人牙子兩輛車統共拉來了十個人,六個丫頭,四個婆子。


    四個婆子瞧著都還老實,劉氏就都留下了,至於丫頭,索性把明薇和采薇叫過來,讓他們自己挑合心的。


    明薇倒是簡單,挑了兩個年紀大些的留了,采薇卻在剩下四個裏挑了兩個看上去細胳膊細腿最瘦弱的,把人牙子樂得,眼睛都快沒了,這兩個丫頭真是打著唬拉來湊數的,沒想到蘇家挑了她兩個,忙把身契給了劉氏,樂顛顛的走了。


    劉氏扭頭看了看采薇挑的兩個丫頭,心裏雖不中意,可知道采薇性子扭,也就沒說什麽,讓她領著人去了。


    進了院子,采薇圍著兩人轉了一圈問:“你們倆都是幾月生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小聲答:“四月,三月。”采薇道:“以前叫什麽都忘了吧,你三月生的就□分,你四月的就叫穀雨,她是三月,以後你們都聽她的。”說完就進屋去了。


    新出爐的春分穀雨傻傻的望著三月發呆,三月輕輕咳嗽一聲,隻能拿起架子道:“咱們姑娘凡事最喜簡單,你們以後一門心思伺候姑娘就成,旁的事兒不用理,那邊角落裏是洗澡的屋子,姑娘規定,最少兩天洗一次澡,頭發最遲不能超過四天,衣服需勤換勤洗,吃飯前入廁後都要記得洗手,那個,呃,就這麽多,以後有不懂的再問我。”


    三月安置好春分穀雨,扭身進屋,就見采薇笑眯眯的盯著她看,不禁臉上一紅:“二,二姑娘,這麽瞧著我做什麽?”采薇歎道:“我是看我們家三月長大了,都會管人了呢。”


    三月知道是打趣她,小聲道:“姑娘也真是,怎挑了這兩個,我瞧著走的那兩個,身子壯實些。”


    采薇道:“又不幹什麽力氣活,找壯實的做什麽,那兩個雖低眉順眼,可透著那麽木勁兒,我就要心思機靈的,都像你當初那麽笨,還不把我急死了。”三月嘟嘟嘴沒說話。


    其實采薇看著這兩個丫頭想起了三月和四月的過去,覺得,這兩個她若不留,跟著人牙子迴去,還不知下場如何,雖然在這裏過了這些年,采薇還是不大習慣這些,甚至,采薇開始有些迷茫。


    家裏富了,她夢想的生活也逐一實現,卻找不到還有什麽值得她去期待的事情,難不成就這樣過一輩子,采薇忽然發現,人如果沒有了期待,日子過起來就像白開水一樣寡淡無味,這不是她要的,她很清楚,可她究竟要什麽,自己又不知道……


    ☆、36、敗家子大栓急眼輸房契


    36、敗家子大栓急眼輸房契


    采薇這種迷茫一直持續到兩年後,這一年,和尚從一個繈褓裏張牙舞爪的小嬰兒,變成滿院子跑的皮小子,能把人皮出圈的小子,一個丫頭一個婆子成日跟在他身後,就怕他磕著碰著,磕不著碰不著了,這小子就發壞,專門跟院子裏那些花草過不去。


    尤其明薇院子裏那顆桃樹,虧了還結不出果子,可那滿枝的桃花,也不知哪兒礙著這小子了,跟丫頭在當院玩的好好,突然就盯上這些桃花,讓丫頭抱著他去夠,夠著以後,小手劈裏啪啦一打,桃花落的滿院都是,他小嘴一咧,笑得異常歡實,可惜後來樂極生悲,底下抱著他的丫頭沒瞧見,被蜜蜂照著額頭蟄了一口,大喇叭嗓子一哭,嚎的裏外三進院裏人都聽著了。


    蘇婆子,如今的蘇家老太太正在屋裏歇午覺,耳朵邊兒聽見寶貝孫子的哭聲,哪還睡得著,急忙跑過來,把跟著的丫頭好一頓數落,采薇卻幸災樂禍的指著和尚說:“這就是你沾花惹草的後果,看以後還跟這些桃花過不去。”打哪兒起,和尚真就改了這毛病。


    後來采薇跟明薇說:“要想讓他記住教訓,就得讓他知道疼,疼了就刻骨銘心了。”明薇聽在耳朵裏,總覺得,采薇仿佛是跟她說的,自小采薇就不一樣,采薇幾歲的時候,就能給爹和舅舅出主意,幫這家裏做生意,這幾年長大了,性子雖穩了些,說出的話卻更不讓人輕易駁了去,蘇家上下的丫頭婆子沒一個不怕二姑娘的,就連村子裏的人都知道蘇家二姑娘的厲害名聲。


    她奶總唉聲歎氣說:“這才十三,就得了這麽個厲害的名聲,哪家還敢上門說親喲!”明薇倒是覺得,那些不上門的,是自覺配不上妹妹,在明薇眼裏,妹妹是個天上有地下無的聰明人,她說的每句話都有道理。


    明薇有時候總想,如果當年跟周家定下親的是采薇,爹娘或許還能少擔些心,娘這些日子總跟她說:“在家裏怎樣都好,嫁到人家去,性子就要硬一些,遇上事兒也不能怕……”可明薇還是怕,還沒嫁呢就怕。


    拖來拖去,拖到今年,再不能拖了,明薇恍惚知道,周子明的房裏早有人了,再不嫁過去,以後怕有大麻煩,這些娘沒跟她說,是明薇聽見下麵的婆子丫頭背地裏說的私話。


    雖說如今蘇家也不是那幾年貧寒的時候了,可周家卻更顯達起來,她未來的公公是官,她未來的相公是秀才,她們家再有錢,也不過是個商人罷了,這門親事門不當戶不對。


    周子明一個官宦人家的少爺,快二十了有個房裏人也無可厚非,可想歸想,明薇心裏還是有那麽道邁不過去的坎兒,采薇說她這是婚前恐懼症,她不懂采薇的話,但她的確是怕的,怕離開爹娘,怕身邊沒有采薇,如果真有人欺負她,該怎麽辦,但她又是期待的,期待能跟爹娘一樣,患難與共舉案齊眉。


    采薇剛邁進院子,就看見明薇坐在支摘窗下,望著院子裏的桃樹發呆,眉梢眼底也有一些新娘子的喜悅和期待,但這些喜色也掩不住那些毫無防備傾瀉而出的愁思和恐懼。


    明薇要嫁了,令采薇心裏頭又酸又澀,尤其她並不天真,她很清楚,明薇嫁出去的日子,不會就此平安和樂.


    周伯升兩年前得中進士,家裏使喚了大銀子疏通關係,外放了個兗州府富足之地的知縣,聽說在當地頗有官聲,不管真假,三年任期將滿,肯定要升官了,周子明也過了童試,跟杜少卿一樣,如今是秀才。


    秀才在這裏是身份的象征,就意味著以後可以考舉人,考狀元,當官入仕,也意味著,可以光明正大的三妻四妾,所以周子明未娶明薇進門之前,房裏頭有個丫頭,誰都不認為是件多了不得的事,可采薇覺得,這對明薇是個無法評估的傷害,最糟的就是,所有人都覺得,這種傷害是理所應當的,而明薇的性子,采薇幾乎能預知,她在周家是生活必然不會太如意的。


    明薇抬頭看見她,招招手道:“在哪兒傻站著做什麽,進來,我們姐妹說說話兒,等過些日子,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這樣坐在一起說話兒了。”


    采薇抬腳進了屋,坐在她身邊道:“姐姐這話說的,你也不是嫁多遠,就是真嫁的遠,我快馬加鞭也去得。”


    四月捧了茶進來,采薇抿了一口,抬頭看著她道:“四月要跟著姐姐嫁過去嗎?”明薇道:“娘說要我帶過去兩個丫頭兩個婆子,四月是打根兒起就跟著我的,我問了她的意思,她也樂意跟我去。”


    采薇點頭:“倒是個忠心的丫頭,比我那幾個強多了,去了也好,省的家那邊沒完沒了的煩你。”


    四月低聲道:“原說好從此買斷的,可他們……”明薇道:“他們總是你爹娘兄弟,這親骨肉一張身契怎能割斷,你跟我去了,他們尋不到你的影兒,自然就消停了。”


    四月應聲退了出去,采薇道:“要不把三月給你帶過去吧!”她話音一落,就聽外麵哐當一聲響動,接著三月的聲音傳來:“二,二姑娘……”明薇笑道:“三月你放心,你就是哭著喊著要跟我去,我都不要,沒得你這個刁鑽性子,到那邊兒給我惹禍事呢。”


    三月喜道:“奴婢謝大姑娘體恤了。”采薇道:“帶個刁鑽些的過去才好,專有那麽些人,瞧著你性子好就欺負你。”明薇道:“我想了,上頭還有公婆老夫人呢,我處處都做到了,還能挑我什麽?”


    采薇歎道:“聽娘說,他們家上頭可還有個守了寡的姑奶奶呢,你哪個妯娌嫂子又是姑表親,人家是一家子,你難免要吃些虧。”


    明薇被她這一副替自己計較的模樣逗樂了,隻覺得心裏那點愁思頃刻散了一半,伸指頭點點她道:“虧你今年才十三,還是個沒說親的姑娘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經過這些事兒呢,說的這樣頭頭是道的。”


    采薇道:“這你就不懂了,沒見舅媽把她娘家兩個侄女都接來了嗎,我瞧著不定哪個就是大栓的媳婦兒了,這當公婆的都一樣,都恨不得偏著自己家的人呢。”


    明薇打趣道:“照你這麽說,你該給大栓當媳婦兒才是,這樣不是更親上加親了嗎。”采薇癟癟嘴道:“我就是想嫁他,你問大栓他敢娶我不?”


    明薇撲哧一聲樂了,大栓最怕采薇,打老遠瞧見了,掉頭就跑,真跟老鼠見著貓兒一樣,舅舅話裏話外的倒是有這個意思,可是爹估計不會答應,爹一向最疼采薇,采薇說什麽是什麽,哪會舍得把她嫁給大栓,再說,兩人也不搭配,明薇倒是覺得杜少卿蠻合適,瞧著也有些意思,隻是兩家又認了幹親。


    想到此,明薇道:“杜家少爺明年要考舉人了吧!”采薇點點頭:“梅先生說他明年必中的,十六中個舉人迴家,該算光宗耀祖了!”


    明薇小聲道:“如今你幹爹升了知府,咱們兩家的買賣也做得好,怎的你倒不怎麽去他家走動了,年上就去了幾日就忙著迴來了。”


    采薇目光閃了閃,吱唔道:“他們家如今規矩大,我住不慣就家來了。”其實采薇是覺得去杜家挺受罪,她知道,趙氏跟杜知府是從心裏喜歡她,對她也實在不差,每次去了,吃穿用度都跟他家正兒八經的小姐一樣,可趙氏那明顯怕她跟杜少卿有什麽的防備之心,也令她覺得挺煩,偏杜少卿不知道哪根筋兒搭錯了,總往她跟前湊合。


    杜少卿那明顯一副懵懂少年剛開竅的勁頭,采薇哪能看不出來,可她瓤子裏對這種少年□,沒多大感覺,更何況,旁邊還有他虎視眈眈的娘,沒幾天,采薇便尋個借口跑迴來了,反正日子長了不見,杜少卿的少年心事也就漸漸移到別處去了。


    采薇不想提杜少卿,便拿過明薇手裏的繡活兒道:“這個花樣兒好鮮亮,迴頭讓三月給我也繡一個來。”


    明薇臉一紅,拽過去道:“你要這個,先說了親事才成……”采薇正要問底細,忽聽到外麵和尚的咋唿聲。


    明薇歎道:“和尚跟你小時一個樣兒,精神頭大,夠幾個人熬的,這般時候不睡覺跑過來做什麽,難不成忘了上次蜜蜂蟄的疼了……”說著,就聽蹬蹬的腳步聲伴著高一聲低一聲的:“大姐姐,大姐姐,你瞧我這兒抓了個蟲兒……”


    丫頭撩開簾子,他一腦袋就闖了進來,抬頭瞧見采薇,小手立馬背在後頭,站在門簾子邊上,想往外蹭,又不敢,想進來又怕,那小摸樣,把明薇笑的不行。


    明薇過去抱他,看見他手裏捏著一條青蟲,不禁往後縮了縮手,這小子大約猜到大姐害怕,眼睛眨了眨,小手往上湊湊壞壞的道:“大姐姐,你看青蟲……”明薇嚇得往後躲了躲。


    采薇一伸手捏過他手裏的蟲子,從窗子扔了出去,拍了拍他身上的土問:“和尚,告訴二姐,你是故意捉了蟲來嚇大姐的對不對?”和尚被她看破了心思,卻知道抵死不能認,以前的教訓告訴他,他要是認了,二姐一定會給他屁股一頓巴掌,他奶都管不了二姐,所以,和尚撥浪著小腦袋,一個勁兒往外躲。


    采薇卻沒打他,把他抱到炕上,讓四月去打了水來,采薇給他洗手洗臉,明薇在一邊看著她兩個好笑。


    其實采薇最疼和尚,舉凡出去,每次都給他帶迴好些玩的東西,和尚雖然最怕采薇,跟她也最親近,上迴挨打,是因為作弄一個丫頭,人家剛洗好的衣裳涼在院子裏,一眼沒瞅見,每個上麵都讓和尚印了個髒手印,那丫頭急的蹲在牆角嗚嗚哭,和尚卻看著那丫頭咯咯笑。


    被采薇看見,一頓巴掌打的哭了一下午,她們奶心疼的不行,告訴了爹,爹聽了以後說:“管的好,從小沒規矩,以後哪有大出息。”從哪兒起,采薇就成了和尚最喜歡也最怕的二姐。


    采薇給他洗幹淨手臉道:“男子漢大丈夫,既然敢做就得承認,不然,就連個丫頭都不如了。”和尚咬咬嘴唇:“我才不是丫頭,我是想嚇大姐。”


    采薇摸摸他的頭,喊了聲三月,三月進來從荷包裏掏出一塊桂花糖來,采薇接過去塞進和尚嘴裏:“勇於承認錯誤,這是獎勵,但下次不能嚇大姐了,知道嗎?”“嗯!知道了。”和尚咧開小嘴,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老實的坐在采薇懷裏聽她們說話兒。


    沒說幾句呢,就見前院的王婆子匆忙進來道:“大姑娘二姑娘,快去前頭看看吧!老爺讓冀州府的王寶財抬迴來了。”


    明薇采薇唬了一跳,都站了起來,采薇把和尚交給他身邊的婆子,跟著明薇就往前麵去了,剛進了前麵院子,迎頭就看見立在那邊的王寶財。


    見了采薇,王寶財忙過來把事兒說了一遍,采薇恨的牙根癢癢:“就說這混蛋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原來大栓在定興縣的鋪子呆了沒一年,就呆不住了,覺得沒意思,身邊除了夥計就是賬房,定興縣也小,沒什麽熱鬧的所在,迴來跟他娘鬧了幾次,李氏就又找了善長,說讓他去冀州府曆練曆練。


    善長一開頭覺得不妥,可架不住大虎媳婦兒見天的軟磨硬泡,趕上今年明薇要出門子,善長事兒多,忙起來也覺得力不從心,大虎如今盯著下麵幾個縣的鋪子呢,也抽不出空來,就應了李氏,過了年就讓大栓過去冀州了。


    冀州府地兒大,樂子也多,大栓鄉下人進城可開了眼,竹茗軒後頭兩條街就是城裏最大的賭坊,大栓認識了幾個狐朋狗友就被帶去了哪兒,先頭幾日,見天贏個幾百銀子,把大栓樂壞了,覺得,找著了一門生大財的門路,更是每天往裏頭跑。


    後來可就輸了,把那些贏的都輸進去,還搭上許多,最後輸急了眼,又不敢往櫃上要錢,王寶財看的嚴實,他就是少東家也沒用。


    於是急了眼的大栓把竹茗軒的房契給偷去輸給了人家,昨兒善長從南邊剛辦貨迴來,一到鋪子就聽見吵嚷,人家拿著房契在手,讓他們滾蛋呢。


    善長一路勞累,加上一急一氣,就覺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後來醒了,人怎麽也起不來了,王寶財忙讓人去府衙尋了衙差看住鋪子,他帶著幾個夥計連夜把善長抬迴蘇家莊來。


    ☆、37奔冀州采薇出手救急難


    采薇小聲問了句:“舅舅呢?”王寶財道:“押著茶去京城了,那邊好幾家茶莊茶樓,都用著咱們家的茶,南邊第一茬春茶下來,就得趕著送過去,比不得咱們這邊,那是天子腳下,貴人多,嘴叼著呢,怎麽也要再過三五日才能迴來。”


    采薇點點頭:“你在這兒候著,我進去先瞧瞧我爹。”扭頭跟明薇走了進去,一進屋就見蘇善長半躺在床上,劉氏正端著藥碗,一勺一勺的喂他吃藥,臉色有些灰白,原先的精神頭也去了大半,見著明薇采薇,推開劉氏手裏的藥碗招唿他們:“你們倆兒過來。”


    明薇采薇到了跟前,善長看著明薇,又看了看采薇,半晌才道:“你們不用這樣,爹沒事,就是有些著急,內火一衝,才病了,過不幾日就好了,南邊的皺家有個親戚是開首飾鋪子的,哪兒的人手巧,首飾頭麵的樣式,我瞧著比京城的還新奇些,便給明薇定下了幾套,還有些蘇綢杭緞,五月裏南下一並帶迴來,也趕得上明薇出門子的好日子。”


    劉氏道:“明薇的嫁妝早備下了,這些不過填頭,趕不及的,以後再給她送去也一樣,快別想這些,先把病養好了是真,你說你,什麽大不了的事就值當著這麽大急,你要是真有什麽……”說著,哽咽了一聲沒說下去。


    善長一聽想起這事,心裏就是一堵,咳嗽了好幾聲,蘇婆子埋怨兒媳婦:“到了現在,你還提這些作什麽,這不正杵了他的心窩子嗎。”劉氏忙道:“好,好,我不說,不說,你別著急,別著急……”


    蘇善長道:“我沒事,你們都出去吧,采薇留下,我跟你說些正事兒。”


    蘇婆子跟劉氏也隻能依著她,帶著明薇出去了,伺候的丫頭也都退到外間,采薇拿了個大枕頭給她爹墊在腰後,自己坐在炕前的凳子上道:“王寶財剛跟我說了,要說咱家竹茗軒也不是開了一兩日,這都幾年了,且冀州府的人誰不知道,咱們家跟知府沾著親,怎的那賭坊的人就敢這般欺上門來。”


    善長道:“冀州府你去的時候少,就是去了,也不過在杜家內府裏住幾日,哪曉得這賭坊的事,賭坊東家姓封叫封暮誌,家裏是京城封家的同族分支,落到冀州府,到了他手裏,倒是把祖上那點德行敗的差不多了,跟市井上的潑皮無賴一起,開了這個賭坊,專幹些哄騙人錢財的營生,大栓是自己撞上去的,人家瞧見這是頭肥羊,怎會不宰,咱們家後頭有知府,人家後頭可是定國公府啊,雖是分支,畢竟同族,他就是欺到咱們頭上,這個啞巴虧咱們也吃定了。”


    采薇點點頭,心裏知道,什麽時候都一樣,官商,官商,都是牽著連著扯不斷的,不然那封暮誌也不敢如此設套兒讓大栓鑽。


    善長道:“我細想了,這事拖不得,需盡快解決,封暮誌是個地痞,後頭又有靠山,即便你幹爹親自出麵,也不見得能有大用,我想讓你跟寶財去,他要多少錢都給他,務必把竹茗軒的房契給買迴來,那是咱家的根本,我這麽聽著,封暮誌跟年前關了門的恆升福茶行東家沾些親,估摸是記恨咱們擠走恆升福,才設了這個局,唉!惹了這麽大禍,大栓也不知跑去哪兒了,滿冀州府找遍了都找見人,你去了,讓夥計尋他迴來,怎麽說,你舅舅膝下就這一根獨苗,真有個閃失,可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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