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終於被我找到了。”我抓緊時間,放大圖片,想看看是誰簽字送遺體過來的,怎知更驚訝的答案接著出現了。


    “唐山泉?就是炸死唐二爺的大姐和三妹的人?這怎麽可能?他去年才被監獄釋放,難道從監獄剛出來就送人來火化了?他不怕觸黴頭?而且他跟我們說,他出來後沒再聯係過渡場,那怎麽會把骨灰送到骨灰房裏?”我呆望著火化文件上簽署的名字,摸不著頭腦。


    這是一個大發現,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唐山泉與怪事沒關係,原來他仍與此事有關。我冒險找到線索,不能看過就算了,便琢磨怎麽帶走它。火葬廠的電腦沒有聯網,無法以附件的方式發到我的電子郵箱,身上也沒帶u盤,不能拷貝。最好的方法就是帶走原件,反正火葬廠已經掃描了原件,他們不大可能再翻閱以前的文件了,沒人會發現的。


    我怕時間拖得太久,胡隊長和苗姐等急了,當下就不再畏畏縮縮的,馬上去找死亡證明的文件袋。有了方向,我找得飛快,在電腦旁就翻到了一遝文件袋,裏麵裝的全是死亡證明。文件袋沒有寫明年份,我隻得一個個地打開檢查,好在它們都是按年份集中在一個文件袋裏,歸檔並不亂。


    事情如同詭變的天氣,一波高潮過後又一波,我才打開到第三個文件袋,居然出現了大翻轉。這個袋子裏裝的並不是2008年的死亡證明,而是1999年的,可是我抽出來掃了一眼,又看到“唐山泉”的名字。


    “這……不合理吧?2008年還能勉強說得通,也許是唐山泉剛出獄就送人來火化,那1999年怎麽說?沒聽說犯人還能出來送屍體去火化的!”我心裏嘀咕。


    接著,我又打開了其他年份的文件袋,不想二十年間都有“唐山泉”送屍體來火化。而那些屍體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即沒有死亡證明,隻有火化手續。我唯恐有一部分死亡證明是分開放的,因此又去電腦上搜索其他年份的死亡證明,結果和霍尼的情況一樣,全都找不到相關單位出具的死亡證明。


    “這二十年裏,唐山泉真的在監獄裏嗎?他……怎麽可能送那麽多具屍體來火化?他奶奶的,這又不是諜戰片,決不可能有這麽荒唐的事!但文件上就是這麽寫的,該不會火葬廠有什麽秘密吧?”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耗的時間太長,苗姐已經忍不住打電話來催我了。


    “喂?黃丁意?你選個罐子怎麽選這麽久?我們準備迴渡場了,你再不快點,我們就不等你了,你腿長,自己走迴去吧。”苗姐在電話那頭吼道,同時風聲灌進聽筒裏,發出“噗噗”的響聲。


    “我選好了,馬上就來。”我一麵答,一邊抽出霍尼的火化手續,掩上門後就飛跑出去。


    大家已經在路邊等著上車了,苗姐對我有意見,看我抱著罐子跑來,她就丟下一句話:“你下午來一趟,把賈瞎子帶走,我們就不陪你了。至於車嘛,你自己坐那些黑車吧,應該很容易攔到車的,我就不送你來了。”


    這話非常刺耳,可我沒時間生氣,因為一上車,就馬上把這事跟嶽鳴飛悄悄地說了。他跟我一樣,對唐山泉的事都難以置信。政府不是傻子,如果有人越獄,早就通緝了,怎麽可能讓他二十年間不斷地送屍體來火化,沒準真有同名同姓的巧事。可話說迴來,兇案裏的巧合往往是偵破案子的關鍵之處,越巧合越有問題。正如英國著名偵探小說家柯南·道爾在《紅發會》裏說的一樣:不尋常的現象總能給人提供一些線索,而沒有什麽特征的案子卻是難以偵破的。


    車在公路上奔馳著,我和嶽鳴飛坐在後麵,心想如果兇手是渡場的人,那會是誰呢?現在唐二爺、賈瞎子死了,金樂樂又走了,剩下的人就沒幾個了。除了我和嶽鳴飛,還有胡嘉桁、苗梨花、韓嫂,兇手真的就在他們三個人之中嗎?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在大雨來臨前趕迴彝山鎮,因為苗姐把車送去別處,所以沒有一起跟來。我們心事重重,路上沒有過多的交流,彼此都沉默著。可等我們走到渡場的大門,全都愣住了,因為大門被關上了,這門已經很久沒關上了,何況大家都不在,誰能在裏麵把門閂拉上呢?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小偷光臨了,於是就把右眼湊到門縫上,想看看裏麵的情況。


    誰知道,我剛把眼珠子挪到門縫邊上,立刻就驚喊:“有鬼!”


    第十七章 千屍舞


    門縫裏吹出陣陣風塵,我右眼剛窺視了一兩秒鍾就流出了辣辣的眼淚,然後本能地就把頭縮迴來。胡隊長聽我那麽喊了一聲,便問我看到了什麽,大白天哪來的鬼。嶽鳴飛和韓嫂也當我太膽小了,風吹得稍微大了點,神經就敏感起來。


    實際上,門後的確沒鬼,隻有一隻閃爍的眼睛,我沒有防備地湊上去,近距離看到一隻眼球,不嚇死才怪。那眼珠子轉了轉,隨即就退了幾步,踉蹌地跑向渡場裏麵去了。我眼睛眨了眨,下一個畫麵就看到那人轉了一個身,留下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背影,就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渡場裏有個人,不信你們自己去看!”我捂著右眼,指著緊閉的門說道。


    韓嫂不信,對準門縫看了又看,好一會兒才說:“哪有什麽人,沒看見啊?”


    接著,胡隊長和嶽鳴飛也朝門縫裏瞧了幾眼,可他們都說裏麵沒人。我捂了眼睛一會兒,不再流淚了,便又湊上去再看了看。這一次,門後什麽人都沒有了,我不相信那是幻覺,那感覺這麽真實,怎麽可能是假的?他們隔了好一會兒才看進門縫裏,沒準兒那個人已經跑進草堆裏了。


    我見大家滿腹懷疑,便道:“這門是在後麵插上了門閂,別忘了這點!如果沒有人在裏麵,那它怎麽關得上?”


    “算了,別計較了,我爬進去,把門打開再說。”嶽鳴飛說完就蹭上了牆頭,翻身躍了進去。


    胡隊長等人跳下牆的另一邊了,這才說:“嶽鳴飛那小子還真有做賊的潛質,爬牆爬得那麽快。”


    我心想,這話說得沒錯,嶽鳴飛身手不錯,不如今天下午叫他陪我一起去火葬廠,萬一真有僵屍跳出來咬人,也好讓他去消滅它們。說實話,我老覺得火葬廠陰氣很重,鬼魂滿天飛,一個人去那裏真的提心吊膽。苗姐隻叫我一個人去,沒說我不能找人陪著,她也不可能到那邊去盯著。


    幾秒鍾後,嶽鳴飛從後麵把門打開,我們跨進去就不停地掃視,生怕有人躲在草堆裏。偏偏江邊的風很大,草堆像跳舞一樣,左右搖擺著,就算有人在裏麵跑步,都看不出異常。嶽鳴飛不像胡隊長,倒挺願意相信我,並猜是不是那個人已經爬牆逃走了,既然他能翻牆進來,那別人也能爬牆出去。


    “什麽時候起,渡場也不太平了,還讓不讓人活啊!”韓嫂歎道。


    “你先去洗菜做飯,我們再四處看看。”胡隊長嘴上那麽說,等韓嫂走了,他卻對我和嶽鳴飛吩咐道:“你們倆去找找看,要是有情況就吼一聲,我去把衣服換掉,穿著這身真不舒服。”


    “他媽的,就知道對我們耍威風。”嶽鳴飛看人走遠了,憤憤地罵了一句。


    “你跟他較什麽勁,去找找看吧,難道你不好奇,剛才是誰在院子裏嗎?”我小聲道。


    嶽鳴飛點了點頭,承認我說得沒錯,當下就不再抱怨,還學我抄起一根棍子,小心翼翼地在草堆裏搜來搜去。在前院搜了一圈下來,沒有半點收獲,我和嶽鳴飛就鑽到渡場後麵,朝那棟廢棄小樓摸去。上一次,我們送唐二爺火化迴來,在他房間裏找到了寄給李小愛的生日賀卡和半把鑰匙,後來就把它們藏在廢棄小樓裏。那天,嶽鳴飛已經脫掉了外套,穿過草堆時,白襯衫就被刮得又黑又綠。有了前車之鑒,再加上今天涼如深秋,我們就懶得再脫衣服,直接穿著黑外套穿過了密密的草堆。


    “那個人是不是躲到小樓裏麵去了,你棍子握緊點。”我提防道。


    “怕什麽,除非他有槍,否則拿我沒辦法。”嶽鳴飛不以為然。


    我沉住氣,走在最前頭,風太大了,草堆東歪西倒,瞧不出是不是有人踩倒了它們。總之,那個人如果沒有爬出去,那麽肯定藏在廢棄小樓裏。轉眼間,我們就走進陰冷的小樓裏,這裏比以前更加潮濕,從水泥牆壁露出的紅磚都長滿了青苔,不停地滲出水來。我喊了幾聲,沒人答應,於是就爬到二樓,想看看上麵是否有人。結果,我和嶽鳴飛不僅一個人找不到,連地上的指甲都不見了,似乎有人曾經打掃過二樓。


    “好幹淨啊!指甲都沒了!”嶽鳴飛不由地歎道。


    “誰來打掃過?胡隊長有一晚和別人在這裏吵架,他可沒打掃啊!”我迴憶道。


    “管他呢?既然人家想當不留姓名的好人,那就如其所願好了。”嶽鳴飛邊說邊把幾塊磚頭挪開,露出了一個塑料袋,裏麵包著信件、賀卡、半把鑰匙——那就是我們藏著的東西。


    “原來東西還在,我以為被人偷了。”我鬆了一口氣。


    “哪有這麽容易被偷,隻要不放在宿舍裏,肯定沒事。”嶽鳴飛笑道。


    我瞅著那袋東西,想起白發老頭提起的地下室,便對嶽鳴飛提起那事。同時,我把塑料袋解開,拿出了那半把鑰匙,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半把鑰匙就是地下室的。嶽鳴飛嘲笑我想太多了,凡是有點奇怪的事,都要往那方麵去聯想。我拿著那半把鑰匙,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就決定把塑料袋裏的東西都帶走。


    嶽鳴飛正要把東西放迴去,聽我那麽說,他就問:“帶走的話,萬一丟了怎麽辦?”


    “這樓不安全了,暴雨馬上來了,這棟樓很可能會垮掉的。”我擔心道。


    嶽鳴飛想要反駁,這時風灌進來,刮下幾塊鬆動的磚塊,濺起一朵朵青灰色的塵花。我們沒敢待太久,拿好東西就跑了出來,匆匆地迴到了宿舍裏。過了幾分鍾,胡隊長來問情況,我就答什麽人都找不到,也許真的見鬼了。平常,胡隊長很信鬼神之說,可這一次卻將“鬼才相信你的話”掛在了臉上。


    天漸漸暗下來,胡隊長要去檢查渡場電力設備,沒說什麽就走掉了。嶽鳴飛本想和我談點事,可忽然接到女朋友的電話,又迴到房間煲電話粥去了。由於風太大,每個人都把門窗關得緊緊的,我嫌空氣太悶,便留著窗戶透透氣。進屋後,我拉亮電燈,燈泡閃了幾下,像要滅掉一樣。為防萬一,我就打算將一隻手電帶去火葬廠,天知道會不會滯留在那裏,然後遇到停電事故。


    火葬廠離鎮子有段距離,平常山裏的村民會坐黑車到鎮上,采購一些日常用品,那些黑車在路上都會走走停停。我以前坐過幾次,胖子上車擠一下都能變瘦子,還有人在夏天被擠得中暑的。虧得今天特別涼爽,我倒不怕擠,就怕攔不到那些黑車,那樣就真得在火葬廠寄宿一晚——這是我最不敢去想的事。


    今天風很大,撐傘的話,傘很容易被吹得翻過來,雨衣是最佳選擇。從門後拎了一件黑雨衣,喝了一口水,我就準備去火葬廠把賈瞎子領迴來。本來,我想叫上嶽鳴飛的,可他好像在和女朋友吵架,在房間外麵就能聽到爭吵聲了。沒辦法,我不能挑這時候去打攪,於是隻好獨自去麵對那令人膽寒的鬼地方。


    出門時,我把塑料袋放在身上,就怕東西又被人偷走,半把鑰匙開不了火葬廠的地下室,但好歹也是寶貴的證據。我剛要關上門,這時就看見桌子上的斷臂水神雕像動了動,當然,不是它們自己動的,是被風刮動了。前段時間,斷臂水神的雕像莫名其妙地出現,而且還很詭異,但我沒有扔掉,一直留著。如今一想,雕像肯定被換過,可這麽做的目的為何?難道是為了讓我留意雕像?


    我怕風刮到雕像,出門前就想把窗戶關上,可風勁太猛,關窗時“砰”的一聲,兩手被震得麻麻的,猶如被電擊了一般。這一震,不止我手臂麻了,雕像還摔到了地上,砸成了白色碎片。我暗罵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好好的一尊雕像,竟被我弄碎了。不過,我想將碎片掃淨時,卻注意到雕像的石膏碎片裏有半把鑰匙!


    “不會吧?另外半把鑰匙在雕像裏?”我驚訝地想,同時把那鑰匙抓到手上,掃掉了灰塵後就仔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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