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多了一個?”我甚感意外地問。


    “加上唐二爺,這裏應該擺了十二個罐子才對,這個霍尼是誰?渡場從來沒有這個人啊!”苗姐困惑不已。


    “霍尼不是渡場的人?”我連忙問,“那他怎麽會擺在這裏?”


    “所以我說嘛,鎖一定要全部換掉!金樂樂和胡嘉桁把這裏弄得烏煙瘴氣,真是氣死我了!”苗姐怒道。


    我不敢吱聲,心裏卻在問,如果不是少了一個罐子,而是多了一個罐子,那麽沒有積塵的圓印是怎麽迴事?等苗姐氣衝衝地去催鎖匠過來時,我就走到那張桌子旁,把標有“霍尼”的罐子拿起來。果然與我猜得一樣,那個罐子下麵鋪了一層灰塵,罐子是後來被移過來的。也就是說,霍尼的骨灰罐原本在另一張桌子上,有人最近將它調換了位置。這麽做是為什麽?就為了讓我知道,霍尼的骨灰罐不該擺在渡場的骨灰房裏嗎?苗姐也算是老資格,就連她都不知道霍尼是誰,看來事情遠比我想得要複雜得多。


    霍尼的骨灰在渡場引起了小小的轟動,之後大家又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這個該死的罐子從哪裏冒出來的。不過,要火化屍體,火葬廠總會有記錄,去那裏查一下就能知道霍尼的背景了。可火葬廠離鎮子蠻遠的,而且我們既非警察,多了一個罐子又不會害人,最後都決定就此作罷。至於罐子嘛,胡嘉桁傾向死者為大,讓它安靜地擺放在骨灰房裏,渡場也不會因此掉根毛。


    多出一個罐子的事很快就過去了,大家沒有再討論,實際上心裏都蒙上了一層陰影。胡嘉桁和苗姐不主張調查這事,可我和嶽鳴飛卻很想到火葬廠查一下記錄,看看當時是誰把霍尼的遺體送去火化的。遺憾的是,我們不是警察,火葬廠不會無緣無故把記錄翻出來給我們看,這事就隻能暫時擱置。


    我走迴宿舍時,跟嶽鳴飛開玩笑:“不如你去火葬廠溜達溜達,沒準那裏也有一個傻乎乎的妹子,你獻個身就能查記錄了。”


    “我才不幹!”嶽鳴飛一聽見火葬場三個字,連忙擺手。


    “那之前的小姑娘呢?你不要人家了?”我笑道。


    “我今晚還要和她去吃飯呢,誰說不要了?”嶽鳴飛否認。


    “今晚?”我停住腳步,說道,“唐紫月叫我今晚去師院一趟,那個彩色密碼有眉目了,你不去了?”


    “你迴來再告訴我嘛。”


    我知道嶽鳴飛對調查的事沒興趣,他隻在乎自己的秘密不會被曝光,現在情勢看似穩定了,他就不怎麽上心了。事實上,我也不希望嶽鳴飛今晚去師院,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和唐紫月獨處了。迴到了宿舍,我趁鎖匠還沒來換鎖,為了今晚的約會,抓緊時間精心打扮了一番。當然,這在唐紫月眼裏,那根本算不上約會。


    傍晚一過,渡場的人就坐在食堂吃晚飯,苗姐順道把新鎖的鑰匙分發給大家,同時囑咐各自保管好,以後若再發生失竊的事,那渡場就不負責了。我接過鑰匙,禁不住地鬆了一口氣,起碼不會有人趁我熟睡時溜進房間了。不過,大家不太相信有人拿鑰匙潛入別人的房間,畢竟這話聽起來太玄乎了,誰會幹這種勾當呢!


    吃過了晚飯,我就坐在宿舍裏,盯著手機發呆。唐紫月約的時間是晚上7點半,吃完了晚飯,手機顯示剛過6點而已。我閑得無聊,便拿出阿加莎的那本《啞證人》,漫不經心地瀏覽了幾頁。這個偵探故事大概是講一個老太太寫了封信給大偵探波洛,因為家裏的某件事讓她坐立不安,但等大偵探波洛趕去時,老太太已經死了。在查案的過程中,大偵探波洛走訪了每個人,但又不相信每個人的說辭,結果證明每個人都在說謊。


    我邊看邊想,會不會《啞證人》的故事發生在鎮上了,大家都在說謊呢?


    霞光從西邊鋪灑而來,我看著看著,又覺得熱了,便將書合上,想要到江邊吹一吹江風。我剛要關上門走出來,賈瞎子就從另一邊迎上來,他慢慢地挪著步子,問道:“黃丁意,苗姐說骨灰房裏多了一個骨灰罐,這是真的嗎?不是你放進去的?”


    “當然不是了。”我立刻答道。


    “那……那條草花蛇真的在唐二爺的骨灰罐裏?”賈瞎子問。


    “你不會像秦望一樣,以為我在胡鬧吧?”我苦道。


    “沒有,沒有,我就隨便問問。”賈瞎子說完這話,轉身又摸迴房間。


    我站在後麵,望著賈瞎子的背影,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都說瞎子耳朵靈敏,用心看世界比用雙眼要清晰得多,但瞎子卻時常忘記掩飾麵部表情。我敢打包票,賈瞎子剛才的話不是隨便問的,他一定知道些事情。我想去追問,可賈瞎子進屋後就把門關上了,也不嫌悶得慌。


    我看時間不早了,便先去江邊吹了陣風,涼快下來後才慢慢走去彝山師院。唐紫月沒有約我去政法係的教師辦公室,那裏人多眼雜,其他老師會說閑話的。按照約定,我們晚上7點半在老圖書館的小閣樓裏見麵,那裏人少,要談事情會方便得多。上次,我在圖書館被人搶了一份醫學檢驗報告單,之後就覺得那裏很不安全。可唐紫月那麽說了,我就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人少好辦事嘛,管它危險不危險。


    馬阿姨是老圖書館的管理員,她對我有印象,看我來了,沒讓我填名字和身份證就放行了。在走進去的時候,我忽然想到,既然我能輕易進出,那麽李小愛呢?之前,一個叫顧瑩瑩的女學生告訴我,唐二爺和李小愛在老圖書館閣樓爭吵過,可進出記錄並沒有李小愛這個人。會不會,李小愛和馬阿姨很熟,就像我這樣,所以在記錄裏找不到她?


    想到這裏,我又轉身迴去,小聲地問:“馬阿姨,你認識一個叫李小愛的人嗎?”


    “李小愛是誰?”馬阿姨抬起頭來,滿臉疑惑地問。


    “除了我,還有誰沒做記錄就能進出的嗎?”我認真地問。


    馬阿姨笑了笑:“有啊!”


    “誰啊?”我追問。


    “當然是校長那類領導嘛!”馬阿姨樂道。


    我幹笑一聲,見問不出什麽來,便打算先去找唐紫月。彝山師院的校長是個男的,李小愛這名字應該是女的,他們絕對不是一個人。不過,我總覺得馬阿姨是認識李小愛的,就是不知道李小愛這名字是不是化名,因此馬阿姨並沒有意識她曾經見過那個人。


    我帶著一肚子的問號走上小閣樓,唐紫月已經在那裏等著我了。閣樓裏的燈光是冷色調的,夏天裏給人一種冰涼的感覺,頓時暑氣消去不少。我一進來就想打招唿,哪知道一排書架後麵忽然閃出一個人來,定睛一看,他奶奶的,居然是那個化學係老師阿修。阿修見我就笑眯眯地打招唿,沒想到他也會跟來,真是破壞此時的美好氣氛。


    “小黃,你來了!”阿修高興地說。


    “阿修老師?你怎麽也來了?”我好奇地問,同時努力擺正心態,不去想那些男情女意的念頭。


    “他幫我們找到了莫迪利阿尼的彩色密碼樣本,所以我叫他一起過來研究,這密碼對應的版本有很多,要知道唐二爺用的是哪個版本,還得下點苦功。”唐紫月會意地解釋。


    “阿修老師不是教化學的嗎?你連意大利那個色鬼畫家發明的密碼都知道?”我驚歎地問。


    阿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謙虛道:“我以前在長春認識一個畫家,他對意大利畫家蠻熟悉的。昨天唐老師來問我,我就去問那個長春的畫家,他就把知道的幾個彩色密碼的樣本用電子郵件發給我了。”


    “你認識的人還真多。”我佩服道。


    “先別客套了,我們來研究唐二爺給你的密碼吧,那封信你帶來了嗎?”唐紫月問我。


    我把信掏出來,大家就走到閣樓的角落裏,那兒有張小桌子,可以堆放書本。我邊走邊小聲地問唐紫月,阿修仍不知道實情嗎?唐紫月等阿修走遠了,她就悄悄地告訴我,她隻說那是老人家留下的遺言,並沒有過多地透露真相,她怕給阿修惹麻煩。


    “阿修還真單純。”我笑道,心中的妒忌頓時少了三分,現在這樣的人不多了。


    走到了桌邊,阿修把信拿過去,然後把五份彩色樣本鋪到桌麵上,一一對照。沒過多久,也沒發生意外,唐二爺生前留下的密碼就在這間小小的閣樓裏被解開了。


    第十二章 魚妖


    關於彩色密碼,我是十竅不通九竅,阿修拿出樣本對照時,人就站在一旁發呆。唐紫月拿出筆和紙,將密碼一個個地寫下來,核對哪一個解出的密碼比較通順。阿修拿到的樣本有英語、俄語、日語、希臘語、意大利語,要是這五個都不能對應,那就得再等幾天才能知道密碼的答案了。


    阿修和唐紫月忙前忙後,我幾乎插不上話,隻好在一旁監視著,唯恐又有人一路跟來,搗亂解讀密碼的事情。好在今晚沒什麽人到老圖書館來,也沒風雨起哄,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為了不出現意外,這次我甚至帶了一隻手電過來,就怕會像上次一樣,風雨將電力設施破壞掉。


    過了一會兒,密碼還沒解出來,我就在旁邊問:“顏色不是隻有七種嗎?哪能對應那麽多字母?”


    “誰說隻有七種?”阿修抬頭道。


    我對顏色知之甚少,丟人丟大了,便問那世界上究竟有多少種顏色。阿修沒有借機諷刺我,倒是很認真地解釋,世界有三原色,分別為紅、黃、藍,它們能構成大千世界無數種顏色。比方說,在計算機中顏色都由紅、綠、藍三基色組成,用1個byte(字節,範圍是0~255)來表示一個顏色分量,所以有256x256x256=16777216種顏色。而所謂32位真彩色,其實也就多了一個字節的alpha值(半透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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