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果然就如同洛不勤所擔心的,他們這一行人徹底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裏頭。


    原本郝東還會用他當擋箭牌一樣的對戚絕說點什麽,好歹還有個互相溝通的氛圍。現在郝東則好像連說話的勁頭都沒了,就一個人抱著背包沉默的蹲在那裏發呆。


    至於戚絕,那原本就是個鋸嘴葫蘆,現在一看就是滿腹心事,更不可能主動說話。


    洛不勤是閑不住的性格,就算身體不能動了嘴也停不住——這點和二狗極為相似,如今硬是被迫接受這種壓抑的局麵,真是快把他憋出內傷來。


    就這麽硬著頭皮又熬了一天,晚上輪班休息的時候幾人才略微多說了幾句,但也無非就是誰排什麽時候。


    到這會兒,洛不勤簡直不由開始期待戚絕的離開,同時也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


    洛不勤雖然做事各種顧前不顧後,但好歹記憶什麽的還是沒問題的。


    他對這裏十分了解,比郝東知道的多得多,果然就如他所說,第二天他們就看到了那個可以迴去地麵上的通道口。


    其實這一路過來,類似的通道口郝東也看到了幾個,可見這裏的地下水道曾經應該還是很活躍的交通要道。


    不過根據洛不勤的情報,這些通道十之八九都在茹家離開的時候被摧毀了。


    眼下這個其實本來也已經被摧毀,但後來遇到一群盜墓的,七拐八拐居然給直接從另一頭挖通了過來,這才形成了現在的通道。


    所以這條通道走起來沒那麽好辦,因為它本來就已經不是正常的通道了。


    洛不勤把這些情況全都跟戚絕交代過,又給他畫了大概的線路圖,自覺已經盡心盡力,於是目光灼灼的盯著戚絕:您快走吧!再不走你們這奇怪的氣氛可真要把我憋死了!


    戚絕對此渾然不覺,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郝東身上,無奈郝東一直抱著包麵朝湖水坐著,一點兒臨走告別下的意思都沒有。


    洛不勤尷尬的難受,忍不住開口:“小東你這架勢,其實是舍不得小戚爺走?”


    戚絕眼神一亮,可惜郝東立刻就迴了頭:“小戚爺走好。”


    戚絕臉上隻留下了一個苦笑:“我……我會迴來找你的,解決了那些事兒之後。”


    郝東又轉過去了:“不用。”


    戚絕就算再沒經驗,這種時候也不至於真的蠢到以為郝東就真隻是單純不想有人跟。


    他想了想,張了張嘴,想要再解釋一下他和蘇倩雲是真沒啥。可又覺得這種事情多解釋一來也沒有什麽意義,二來感覺似乎更詭異了。


    他是隱約明白自己對郝東的感覺,可郝東對他呢?萬一解釋太多把這層紙給不小心捅破了,而郝東又不能接受呢?


    無所畏懼的小戚爺也並非真的無所畏懼,至少這時候他完全猶豫了。最後糾結再三,還是沒能說出什麽有價值的話,隻說了“再見,等我”,轉身就走。


    郝東其實一直忍耐著,這會兒聽到腳步聲遠去,終於忍不住轉過身。隻是戚絕走路速度很快,這會兒又是走得決絕,就這麽會兒功夫,郝東已經隻能看到一個隱沒入了黑暗裏的背影。


    洛不勤在旁邊仔細觀察,最後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小東?你……哭了?”


    郝東還沒到哭的程度,不過臉色確實不好看,眼神也有些發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洛不勤問到第三遍他才如夢初醒:“啊?沒。”


    洛不勤連連搖頭:“小東啊,你們到底在搞什麽?你這一臉老婆跟人跑了的表情,嘖嘖。”


    郝東一愣,下意識往臉上摸:“怎麽會?”


    雖然問的是“怎麽會”這三個字,但明顯郝東其實已經信了。因為他一臉的震驚,像是因為沒有隱藏好自己的感覺而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這下洛不勤終於也有點皺眉頭了:“等等,小東,那啥,你不會真和小戚爺他……”


    不能怪洛不勤敏感,實在在他眼裏,郝東這表現和小戚爺的態度太有問題了!


    他自己是個彎的,而且多年來玩世不恭,那可真叫是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也不知道傷了多少美少年的心,這方麵經驗十分充足。


    雖然這倆人看上去好像都不大像是同類,但誰知道呢,總之這會兒他是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


    早知道,之前跟蹤的時候他應該再多留點兒心眼兒的!可惜啊,那鏡子偷聽的能力太弱,平時對話交流就這麽漏掉了,否則他應該能更早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才對!


    洛不勤肚子裏念頭瞬間轉過無數個,結果再一看郝東,頓時給氣樂了,伸出一隻手在他眼前來迴晃:“嘿?嘿!醒醒嘿!”


    郝東被洛不勤一句話問懵了,就像是自己一直迴避去想的事情,突然之間就被人這麽活生生拉到了眼前。


    不能說全然出乎意料,他知道,其實自己的潛意識裏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但始終的,這點被意識到的什麽也從來沒有被他認真具象化過。


    這就像是一扇絕對不能被開啟的門,一旦強行打開,郝東覺得自己一定會無法接受。因為他知道,那將逼著他去考慮很多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遇到的事情。


    而且,隻是沒想過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些事情必將會十分的大逆不道。


    郝東一直以來內心深處始終對於自己目前的狀態存有疑慮。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生活著,按著母親留下的線索和指導,做這些同齡人絕對不會做的事情到底是對是錯,是好是壞。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將來究竟會變成什麽樣。


    他的人生,仿佛在告別少年期之後就徹底拐上了一條未知的路,而他連前方是大道還是絕路都不知道。


    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不迷茫,但他卻無法從任何長輩那裏得到有效的幫助。隻有母親的信一點點推著他向前跑,因為如果他不跑,那麽很快就會被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抓到。


    這樣的境況讓他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大,對人的信任也越來越差,直到半年前出事兒。


    那之後的事情他雖然想不起來,但根據別人告訴他的情況,多少也能拚湊得出來那半年裏他是怎麽生活的。


    從旁人的描述裏,他覺得自己好像在想不起來的那段日子裏又體會了一次無憂無慮的生活。


    每天不用考慮有誰還在惦記著自己,要給自己製造怎樣的麻煩,會在什麽地方伏擊他。


    每天他隻需要跟著隊友們跑,然後快樂的做許多好吃的,用一種享受生活的態度,把一次次探險活動全部當成旅遊一樣的玩鬧。


    郝東在一開始甚至覺得那一定是大家在騙他,他怎麽可能把日子過得那樣沒心沒肺!但這種懷疑卻在戚絕一次次有意無意的靠近中漸漸的被說服了。


    戚絕這人,絕對是沉穩有能力的典範。無論什麽樣險惡的情況,仿佛每個人都仍然會相信小戚爺一定可以幫他們排除萬難。


    而且難得的是,他真的能做到。


    郝東舉不出實際的例子來,因為他想不起來了,但那種全身心信賴的感覺卻存留在了他的身體裏。


    又或者說,在他失去的那部分記憶中間,唯獨戚絕的可靠作為一個單獨的部分被保留了下來。


    這對於他來說意味著什麽,他自己其實心知肚明。


    如果一個人沒有在自己的心裏沉重到一定的份量,又怎麽可能把關於那人的某些事情記得那麽那麽的牢。


    隻是郝東以前一直迴避著,因為小戚爺和他自己一樣,是個大老爺們兒。


    他好多次試圖說服自己,這種情緒的起源可能是對強者的崇拜;也可能是對照顧自己的人一種孺慕之情;更甚至來說搞不好隻是自己懶,所以對對方產生了依賴。


    可雖然腦子裏左邊的小人一遍遍的試圖這樣說服自己,右邊的小人卻依然會用虛弱卻不可忽視的聲音悄悄的抗議:


    那不是那樣的,那理由更單純也更直接,隻是在意。十分的在意,百分的在意,漸漸的成了萬分的在意。


    到這裏,郝東就再也不敢往下思考,他很害怕自己會得出的結論,那是多麽離經叛道的事情,怎麽可能會發生呢!


    隻是在今天,這個時間之前,他還能自欺欺人一下;然而現在洛不勤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就好像無數強光燈突然打到了他身上,頓時讓他心裏那點兒小陰影無處躲藏。


    郝東有些惱羞成怒,態度也一下子生硬起來:“什麽亂七八糟的!快劃,我不想浪費時間。”


    洛不勤眉頭終於打了結,雖然沒再開口,但心裏已經有了七八分的確認,同時也深深的憂慮了起來。


    郝東什麽性向對於他來說不可能變成問題,但想到自己這一路東查西探漸漸摸索出來的那些事兒,他卻無法不擔心。


    戚家表麵上看起來和郝東這頭的事情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但真的是這樣嗎?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麽流嵐會是戚絕給郝東的?


    而且茹家曾經也和戚家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這裏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上一輩的人都捂得很嚴實,更說明裏頭有問題。


    郝東長的清秀,脾氣雖然說不上很好,但在需要他聽話的時候也一直都很乖,這算得上是合他胃口的那一型了。


    對於茹舜華當年找到自己老爹請他負責教導若幹年後的郝東這件事,洛不勤始終是保持著一種比較得意的心態的。後來他爹把這事兒丟給他,更是合他心意。


    畢竟需要教導的對象能讓自己中意,和需要教導的對象和自己是死敵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境況。


    所以在郝東身上,洛不勤自認還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那麽當然,他一點兒也不希望這個自己花了很多心思的孩子會因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結果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兒,最後甚至莫名其妙的就搞丟了自己的性命。


    為了確保這種情況不會發生,他還為此做了不少事情,包括爭取到這次“監視”郝東的任務。


    隻是戚絕這事兒一冒出來,讓他有了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他已經做了這麽多的防範,結果還是沒辦法麵麵俱到嗎?結果這孩子還是會因為某些“意外”而引發讓自己無法掌控的局麵嗎?


    那位小戚爺他本來是覺得應該可以相信的,但現在來看,說不定最大的風險因素就恰恰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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