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戟刺去,血濺三尺。


    “左側一步半!”


    黑衣人應聲而倒。


    “左側往後三十五度角!”我大喊,愈發地起勁。


    “三十五度角?”呂布一臉的茫然。


    “呀呀,後麵,在你後麵!”顧不得解釋何為三十五度角,我忙跳腳,大聲嚷嚷。


    “哦哦。”呂布橫戟掃去。


    “殺了那個聒噪的女人!”終於,黑衣人爆發了。


    發現自己惹火燒身,我大驚,忙甚沒骨氣地跳到呂布身後。


    呂布抬手護住我,滿麵肅殺,這是我第二迴見到他殺人樣子,雖然雙目失明,但卻依然令人心生懼意。


    方天畫戟橫掃一圈,直直地指向前,呂布靜立原地,地上橫躺著幾具屍首,那些黑衣人麵麵相覷,一時竟是無人敢上前。


    “不過一個瞎子而已,就把你們的膽子嚇破了!”屋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熟悉得緊。


    黑衣人皆退向兩邊,門外緩緩走進一個人來。


    我微微一愣,看向門口,來者一襲金線白衣,手提“逆鱗”,於一眾黑衣人間愈發顯得耀眼。


    趙雲?


    竟然是趙雲?


    “趙兄弟?”雖然看不見,但呂布卻是先我一步聽出聲音來了。


    趙雲也明顯怔住,“怎麽會是你們?”


    我啞然,他來殺人,卻不知要殺的是何人麽?


    “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啊。”隻是這種場景下故人重逢,也當真怪異得緊,我自嘲地輕笑了一下。


    “抱歉了。”趙雲麵色不變,提著“逆鱗”便要上前。


    “你收了人家多少銀子,我給雙倍。”咬了咬牙,我放出話來。這種情況下,連對付那些黑衣人都如此吃力,呂布顯然不是趙雲的對手。


    “分文未取。”沒有意料中的聽到銀子便兩眼放光,趙雲隻淡淡道。


    這樣的趙雲有些陌生,但我心裏卻沒有過分的訝異。因為,我想起了趙雲常提起的一個名字,婉兒。


    “這麽說你是非殺我們不可了?”看著他,我道。


    “我想殺的人,叫呂布。”他開口,十分堅決,隨即看我一眼,“你可以走”。


    感覺到後肩愈來愈清晰的痛楚,我咬了咬唇,垂死掙紮,“你甚至連呂布是誰都不知道,為何要殺他?”


    “受人所託。”趙雲淡淡開口,眼神略略有了一些波動。


    一旁的呂布卻是微微一愣,隨即竟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他側頭道,“笑笑,你迴房去”。


    抬頭看了一眼呂布,我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都已經這副模樣了,他還想護著我?


    他在想什麽?護我離開,然後自己等死?感覺到他的倦怠,我知道,隻要我一走出這個房門,呂布便必死無疑。


    一手撫了撫自己的後肩,不意外地摸到一手的殷紅粘稠,“怎麽辦,我走不動了”,靠在呂布身上,我笑得有些無力,後肩痛得厲害,剛剛去奪方天畫戟,劃在我肩背上的那一刀,著實不輕呢。


    呂布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了?你怎麽了?”他開始慌亂起來。


    一手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我咬了咬牙,頗有些無賴地道,“沒什麽,剛剛被砍了一刀,血也流得差不多了,大概還能再撐一個半個時辰,你看著辦吧。”


    望著趙雲手中所提的逆鱗,我笑得無奈,趙雲有趙雲想守護的人,呂布有呂布想守護的人,在命運麵前,每個人都是那樣的無奈。


    呂布狠狠驚住,半晌,他一手摸索著上前,卻觸到了我後肩的粘稠,手如被灼燙了一般,他猛地退縮了一下,隨即麵色變得惶然,狠狠咬牙,他青筋畢露,“我背著你,你當我的眼睛。”向後伸手,他微微彎下腰。


    看著他,我有些鼻酸,順從地爬到他背上,我抱著他的脖頸,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嗯”。這一刻,我似乎又迴到了那個涼州的小巷,那個著著明亮眼睛的少年,他背著我,從冗長的小巷到太守府,那一路,他背著醉酒半醺的我,無言。


    緊緊握住方天畫戟,他站直了身子,“讓開,都給我讓開!”,原本消沉的神情剎那間消失無蹤,肅殺之氣沖天而起,一時之間判若兩人。


    一手將我護在懷中,一手揮舞著手中的長戟,一時之間,竟是無人趕上前一步,連趙雲也隻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呂布仿佛瘋了一般,四下無目的地衝殺,我心裏狠狠一抽,雙手在他胸前交疊,我抱緊了他,“別怕,我和你都不會有事,他們在你左邊。”


    呂布微微一頓,提戟便刺,一時間,哀號四起。


    紛亂間,我抬頭,看到不遠處,不知有人在趙雲耳邊說了句什麽,趙雲竟是抽身迅速離去。


    呂布不管不顧,遇著活物便砍,不知過了多久,屋裏唯剩一片血腥。


    “笑笑,還有人嗎?”他嘶啞著嗓子,一手緊緊握著長戟,戒備地道。


    “沒……有,都……都死了。”喘了好大一口氣,我道,感覺意識越來越模糊。


    “笑笑!”呂布彎腰放下我,轉而將我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別怕,我們去找大夫,我帶你去大夫。”滿屋子的屍體,滿屋子的血腥,我靠在呂布懷中,麵色蒼白如紙。


    意識迷糊間,我看到呂布滿身滿臉的鮮血,空洞的眼裏滿是焦急,他抱起我,摸索著走出房間外,橫衝直撞。


    “有人嗎?來人!”他大叫著。


    迴答他的,卻是滿屋子的空寂。


    院子裏空空落落,沒有一個人,再細看時,似是被人下了藥,一個個皆睡得死沉。


    呂布抱著我,四處橫衝直撞,小小一個院子,呂布竟是被困著出去,我費地眼開雙眼,想要開口告訴他門的方向,卻是終是抵擋不過襲卷而來的黑暗。


    “為什麽我是瞎子!為什麽我看不見!”再一次狠狠跌倒在地,呂布仰天大叫,有冰涼的液體掠過空氣,落在我的臉頰之上,他抱著已是半休克狀態的我,四處撞得鼻青臉腫,“大夫!大夫在哪兒!……有人嗎?有人嗎……”。


    遍尋不著人,那樣悽厲的聲音聽在我的耳中,那樣深刻的無力感,我滿麵淚痕,卻無可奈何,他在自責,自責因他的無力而保護不了我,可是我呢?


    門被匆匆推開,董卓麵帶焦急地沖直大門。


    “你在幹什麽!”他見到的,便是這副模樣。


    聽到人聲,呂布一下子抬起頭,猛地站起身來,“有人嗎,快救救她,她快死了……”聲音竟是帶著些許的哽咽。


    朦朧間,我看到董卓驀然變得血紅的眼眸,仿佛要吃人一般,他一個箭步從呂布手中奪過我。


    然後,我便聽到他濤天的怒意,他說,“迴宮,找禦醫。”


    那樣的聲音,陰沉得令我害怕。


    昭德宮笑笑臥鳳榻 守財奴原是?


    “笑笑,笑笑……”冗長黑暗的甬道,我一個人步行,四處都是黑,伸手不見五指,那墨一般的黑暗,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笑笑……笑笑……”有人在喊我,聲音很暖,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你這該死的東西,你不是說很快會醒嗎?!”驀然,那個聲音變得兇惡起來。


    我狠狠一驚,一下子睜開眼,強光猛地灌進眼睛,我不適地閉了閉眼,然後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他背對著我,手中提著一個老者的衣領,那個可憐的老者正瑟瑟發抖。


    “微臣……微臣……”那個老者混身抖得如篩糠一般,“啊,她……她醒了……”驀然見我睜開眼,那老者忙蒼白了臉叫道,一臉的如釋重負,竟是宛如從鬼門關轉了一圈迴來一般。


    鬆開那個可憐的老者,董卓一下子迴過身來,緊繃的臉龐微微放緩,“笑笑,醒了?”他坐在我的床邊,“傷口還痛不痛?還有沒有其他地方會痛?”


    我輕輕搖頭,然後看到他鬆了口氣。


    “餓不餓?”伸手撫了撫我的額,他又道。


    想了想,我點頭。


    “準備一些吃的來。”董卓迴頭,吩咐。


    一旁有人誠惶誠恐地應承著去準備。


    “等……等一下……”那個剛剛被吊著衣領的老者想要出言阻止,見董卓看向自己,聲音立即自動矮了三分,“那個……她的傷口未愈,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太油膩……”


    董卓點了點頭,沒有待他開口,一旁立即有人應聲,“是,奴婢知道。”


    華麗的錦被,雕花的床榻,精緻的燭台……我轉動眼睛打量周圍的環境,有些轉不過神來,這裏是哪兒?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打量著,我忽然發現一個與這個華麗的房間格格不入的人,他呆呆坐在一旁,滿身滿臉都是暗紅的血漬,額邊黑色的長髮被凝固的血漬糾結在一起,狠狽不堪。


    呂布?我瞪大了雙眼。


    “他一直坐在這兒,不肯去換衣服。”見我看著呂布,董卓道。


    “嗯。”我應了一聲,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呂布,“奉先”,我喚。


    他還是坐著,眼睛茫茫然沒有焦距。


    “奉先。”我喊。


    他仍是木木的,沒有動彈,手裏緊緊握著他的方天畫戟。


    我微微有些惱,也不知是惱他還是惱自己,隻覺得心裏酸楚得很,撐了胳臂便要起身。


    董卓伸手按住我,“你的傷口還不能動。”


    我隻得躺下。


    “小……小姐,先用一些粥吧。”正說著,婢女端了一隻雕花玉碗來。


    馥鬱的香味撲鼻而來,我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見我如此,董卓淡笑起來,一手自那婢女手中接過玉碗,舀了一勺放在我嘴邊。


    “大人,婉公主有事與您商談。”那婢女忽然開口道,很是惶恐的樣子。


    董卓充耳未聞,隻一徑催我,“不是餓了麽?”


    我看了一眼那婢女,張口吞下勺裏的粥,腦裏微微有些疑惑,這是哪裏?


    “董大人。”婉公主卻是從門外走了進來,儀態萬千,風姿卓絕,“董大人不肯見本宮,本宮來見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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