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敬航笑道:“多謝姨娘替我顧慮這事,隻是我素來隻信事在人為,不信那好運歹運。再則,此事與我有何相幹?姨娘隻管說自己聽老祖宗那邊的媽媽們說起,才知道這事的。難不成,姨娘還想跟胡姨娘說是我跟你說的不成?”


    平繡屏氣笑道:“自然不會,我是盼著三少爺好的。”


    莊政航哧哧地笑了,“姨娘若當真如此才好。我再指點姨娘一些,姨娘隻管去尋了前頭從三姑娘那邊出去的秋杜、春柳,想來她們走,三姑娘也給了她們什麽做念想,姨娘去尋來,然後弄上一些血交給胡姨娘,這般,胡姨娘才會更深信不疑。”


    平繡聽了這話,對著笑又勸道:“這麽著叫胡姨娘去跟二少爺鬧,三少爺也得不了好,何必呢?不如一家子和和氣氣地過日子吧。”


    “鬧?”莊敬航一挑眉毛,嗤笑道:“原先老夫人說三姑娘得了惡疾,胡姨娘可是鬧著要去陪著照料三姑娘的,又埋怨老祖宗將這事宣揚出去,害得三姑娘日後不好再說親。那邊二嫂子跟胡姨娘說這是為了騙方家,胡姨娘才安生下來。你如今去說說,跟胡姨娘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對付不了大的,那小的才丁點大,難不成也對付不了?我這邊隻管著等消息,若是沒傳出那小的有什麽事,姨娘就等著自己東窗事發吧。”


    平繡如墜冰窟,不敢再看莊敬航,暗道自己原先也疑惑過莊敬航如何就悔改了,如今瞧著,莊敬航是徹底瘋了,心裏壓根就不知道什麽叫一家人了。


    平繡強撐著笑臉心亂如麻地從莊敬航那邊迴來,又去小王氏那邊伺候著,迴頭瞧見胡姨娘興衝衝地拿了一串錢要躲著小王氏去與人賭博,要喚住她,隨即又住了口,心裏盤算一番,暗道這次若是再不叫莊敬航成事,隻怕莊敬航就當真要揭了她的老底了。


    忐忐忑忑一夜,平繡總也拿不定主意,恰第二日小王氏舅舅、舅媽來打秋風,順道送了一些野味過來,小王氏便叫平繡領著小丫頭去給後頭送去。


    平繡去了,恰瞧見莊老夫人與九斤一老一小躺在榻上歇息,那九斤一身奶膘,比之初生時足足重了一半,一張臉光光滑滑,跟莊老夫人滿是皺紋的臉湊在一塊,更顯得幼嫩。


    鎖繡見平繡探頭看,就悄聲笑道:“那邊少夫人有些著涼,老夫人就將小妞妞抱過來了。”


    鎖繡笑笑,見東西交接好了,人又恍恍惚惚地迴了前頭。


    待到了前頭,卻又見春暉來尋她,春暉笑道:“恭喜恭喜,三少爺瞧上姨娘家哥哥嫂子了,要了他們去三少爺房裏做管家呢。”


    平繡待春暉走後,隻覺手心上都是汗,心裏又猶豫了一迴,隨即想著便是不替自己著想,也要顧忌到自己一大家子,如此想著,晚間就以要給胡姨娘分針線將胡姨娘引到自己屋子裏,又叫小丫頭在外看著,然後就沙啞著嗓子道:“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跟胡姐姐說。”


    胡姨娘隻當平繡有難事,忙道:“你有事跟老夫人、夫人去說就是了。”


    平繡道:“是三姑娘的事。”


    胡姨娘怔住,問:“可是你家親家奶奶又去廟裏給太姨娘送東西去了?”


    平繡一怔,暗道自己怎忘了那事,於是忙道:“可不是嘛?我聽她說三姑娘不在廟裏了。原本聽了這話,我心裏就不信,誰知,後頭有聽老夫人那邊的媽媽說了幾句……”


    胡姨娘笑道:“你這話說的,三姑娘不在廟裏能在哪?”隨即變了臉色,忙問:“可是三姑娘病了?”


    平繡偏著頭蹙眉問:“你就沒替三姑娘擔心過?前頭老夫人說三姑娘病重,不議親,你也不擔心?”


    胡姨娘笑道:“方家我也看不上眼,老夫人用那法子將方家擋迴去也好。前頭糊塗地鬧了幾次,後頭我自己想想,也覺得那什麽惡疾就是人常說的障眼法。”


    平繡暗道胡姨娘倒是信莊老夫人的很,於是猶豫著,就拿了一方帶血的帕子給胡姨娘,又吞吞吐吐地將莊敬航的花添枝加葉說給胡姨娘聽。


    胡姨娘接了那帕子,拿在手中看了半日,認出上頭“思樂泮水,薄采其芹”是莊采芹每常繡在帕子上的,蹬地站起來就向外頭去。


    平繡忙拉住她,低聲急促道:“你去哪?”


    胡姨娘道:“我去問問二少夫人。”


    平繡忙道:“二少夫人素來能說會道,你平日裏跟她親近,難不成還不知道她那張嘴?若去了,她必也有好幾套的話要迴你。”


    胡姨娘攥著帕子,腦子裏空白一片,半天也不知自己該怎麽著,隻想著莊老夫人不至於那般心狠手辣。


    平繡咬牙道:“就是去問了,二少爺必定也不會承認。”


    胡姨娘拿著帕子呆呆地道:“還有證據呢……”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隻有條帕子,誰會認了這事?依我說,定是後頭老夫人想想三姑娘的事越想越惱,才會下了這毒手。”


    胡姨娘低頭喃喃道:“二少爺不至於……”


    平繡道:“我聽雲想說那日燕少爺來,三姑娘是扮作少夫人的模樣過去的,且三姑娘還口口聲聲要替燕少爺引見二少夫人……你隻想想二少爺就連二少夫人坐月子的時候也沒了二少夫人屋子,就該知道三姑娘是叫二少爺恨上了。”


    胡姨娘訥訥地道:“我去問問……”


    “不能問!”平繡低聲喝道,竟覺自己也被莊敬航這事弄瘋了。


    胡姨娘揣著帕子道:“連問也不能問,難不成三姑娘成了孤魂野鬼,就連元寶紙錢也不能燒?總要問問三姑娘在哪……”


    平繡閉了閉眼,心想胡姨娘這人看著硬氣,叫人欺負了幾十年,迴頭死了姑娘連報仇都不敢說,竟然隻提要知道莊采芹埋在哪,不由地為胡姨娘苦笑,又覺莊大老爺不中用了,自己將來也未必比胡姨娘強,隨即道:“不是我說,隨你怎麽哭怎麽求,老夫人二少爺不會跟你說了三姑娘埋在哪。”


    胡姨娘急的掉眼淚,說道:“前頭就算是三姑娘錯了,但也不該叫她送了命,如今人死了,還不許我去她墳上哭一哭?”


    平繡見胡姨娘吵嚷出來,忙捂了她的嘴,求道:“看著姨奶奶可憐,才跟你說這事,你萬萬不能叫出來,不然,我一片好心反倒要隨著你遭殃,隻怕我,我們一家,我們親家奶奶,都要跟著姨奶奶一起死了。”


    胡姨娘嗚嗚地哭著,拿了帕子捂著自己嘴,卻又見著是莊采芹那條帕子,一時哽住,就翻了白眼昏厥過去。


    平繡不敢叫人進來,忙扶了胡姨娘在自己床上躺著,又給她掐人中,見胡姨娘緊咬牙關悠悠地醒轉過來,就道:“姨奶奶權當我沒說過那話吧。”


    胡姨娘幽幽地道:“總要知道姑娘埋在哪了。”


    平繡心中一橫,道:“姨娘若是能豁出自己的命,未必問不出三姑娘下落,隻怕姨娘心裏有顧忌。”


    胡姨娘一邊落淚一邊絮絮叨叨地道:“我哪有個什麽顧忌?我比不過你年輕,又知書達理,老爺好的時候尚不看我一眼,如今老爺不好,我更是沒有出頭之日了……原想著三姑娘順順當當嫁人還有個盼頭,如今連個盼頭也沒了。”說著,卻又覺自己當真沒有個活頭了。


    平繡道:“我今日奉了夫人的命去給老夫人送東西,進去了,就瞧見老祖宗跟二少爺家的小妞妞睡在一處的……你若當真能將命豁出去,就拿了那小妞妞去逼老祖宗吧。”


    胡姨娘一凜,“九斤她……”說著,不由地想那小毛孩子可是經不住折騰的,因怕自己動手傷了人害人性命,牙齒就不住打顫;心裏有隱隱覺得平繡說的對,也隻有這麽著,才能問出莊采芹在哪,心想便是個死人,也不該叫她成了孤魂野鬼,沒個人給她上香,因有想這麽著若是叫莊采芹不能投胎轉世了,那可怎麽得了?


    平繡道:“少夫人原先看著對你好,但她心裏頭焉能不恨三姑娘?二少爺也是,他們兩個看著對你好,實際上都合夥騙你呢。姨奶奶也忒地沒有出息,難道你問了,她們就能將三姑娘遷迴祖墳?姨奶奶若是硬氣一些,就去尋了二少爺報殺女之仇,若是沒種,就自己個躲在屋子裏哭去,也別提去給三姑娘燒紙錢的話,不然三姑娘地下得知,更不肯認了姨娘這沒骨氣的娘。”


    胡姨娘迴憶了一番上次簡妍如何安慰她的,不由地止住眼淚,伸手抹了下臉,嘴中默念道:“報仇?”


    平繡冷哼道:“想來姨奶奶也是沒種的,哪有有那膽量去尋二少爺報仇。那九斤一把抓過來就要少了半條命,若是姨奶奶有那膽量,就抓了九斤來問老夫人三姑娘呢,既問出三姑娘在哪,又能叫二少爺得了報應,迴頭姨奶奶就是被人打死,死了也能尋到三姑娘,也有臉去見三姑娘。”一席話說出,平繡越發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這麽些天打雷劈的話都能說出口,日後指不定就要去殺人放火了。


    胡姨娘咬牙切齒地就要向外頭去。


    平繡忙對著胡姨娘跪下,磕頭道:“姨奶奶千萬不要將我說出去,不然我就死了。”


    胡姨娘點了頭,人就向外去了。


    平繡伸手摸了下額頭,見自己已經出了一身虛汗,不由地癱坐在地上,心裏祈禱胡姨娘千萬不要將她說出去,想完,又覺自己這輩子都被莊敬航握在手中了,日後指不定還有什麽事要聽他的呢。


    111、以牙還牙


    胡姨娘一直癡癡呆呆地迴了自己屋子,躺在床上,睜著眼,心裏空蕩蕩的,隻想著莊采芹最不該死。


    待第二日一早起身後,先如往常那般去見過小王氏,隨即又溜達到簡妍園子去,過去了,聽說簡妍病著,就去看她。


    簡妍瞧著胡姨娘沒有精神,笑道:“姨娘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可是缺了本錢?”


    胡姨娘一愣,想問莊采芹的事,又想起平繡的話,暗道簡妍是不會跟她說清楚了。


    簡妍見胡姨娘呆呆的,不似往日那般利索,臉上也黯淡的很,想想小王氏也不是會難為人的人,一時也猜不出胡姨娘的心思。


    胡姨娘囁嚅了一會子,就說去給莊老夫人請安,然後就出了棠梨閣。


    簡妍瞧著胡姨娘神色不對,暗道自從侯府太夫人出殯後,莊老夫人越發不待見胡姨娘,胡姨娘也時時躲著莊老夫人,怎這會子又要去給老夫人請安了,想著就對青杏道:“你去跟著瞧瞧,問問姨娘可是輸了銀子了。”


    青杏答應著,就跟著胡姨娘出去,半路上攆上胡姨娘,就好聲地問:“姨娘,少夫人問你可是輸了銀子了?”


    胡姨娘愣住,不禁柳眉倒豎,暗道莊政航將莊采芹弄死了,簡妍這邊還裝好人,不禁柳眉倒豎道:“我隻能輸了銀子不成?”瞪了青杏一眼,就向莊老夫人那邊去。


    青杏啐了一口,就迴去跟簡妍複命。


    胡姨娘疾步進了莊老夫人院子,院子裏的秋棠見著胡姨娘也是一愣。


    胡姨娘抓著秋棠就問:“三姑娘呢?”


    秋棠抓著茶盤的手一緊,笑道:“三姑娘在廟裏呢。”


    “放你娘的屁,三姑娘不在了!”說著,胡姨娘臉上扭曲起來,心裏的憤恨再掩飾不住。


    秋棠嗔道:“姨娘說的這是什麽話,三姑娘為什麽不在?”說著,又因胡姨娘滿臉兇相,心虛地放輕聲音,“便是不在原先的廟裏,也在其他廟裏。”


    胡姨娘見秋棠心虛,再不疑有他,轉身就向屋子裏闖去。


    秋棠料到胡姨娘來者不善,忙對旁人喊道:“快攔著胡姨娘!”


    說完,就瞧見胡姨娘已經跑進屋子裏去了。


    胡姨娘氣勢洶洶地掀了簾子進了堂屋,因屋子裏人沒有防備,就叫她闖進了裏屋。


    胡姨娘瞅見九斤就去搶了抱在懷中,待要大聲說話,忽地瞧見九斤咧嘴了,原本想著拿了九斤報仇要挾莊老夫人,此時也下下不了手,想著莊采芹這麽大的時候也是在她身邊養著的,於是抱著九斤就掉眼淚。


    莊老夫人等人醒過神來,阮媽媽忙去將九斤接過來。


    胡姨娘也不敢硬扯,放了手,就噗通一聲跪下。


    以防萬一,祝嬤嬤、金釵兩個忙抱住胡姨娘不叫她起來。


    胡姨娘被兩人死命抱住,掙紮著不禁痛哭出聲道:“求老祖宗跟婢妾說說三姑娘叫二少爺埋在哪了,老祖宗好歹叫我給她燒一迴紙錢……”


    一嗓子下去,那邊正睜著眼睛的九斤被嚇住,咧著嘴就哭鬧起來。


    莊老夫人忙叫鎖繡將九斤抱進西間,冷著一張臉喝道:“你說什麽瘋話呢!”


    胡姨娘跪下道:“三姑娘再有錯,也罪不至死,死了也應該有個碑位,這逢年過節……”


    莊老夫人冷笑道:“好個親娘,無端端就去咒三姑娘死無葬身之地。”


    胡姨娘見莊老夫人果然不承認,於是就拿了那染血的帕子出來,再要說,就見莊老夫人不屑地哼了一聲,於是情不自禁地打顫。


    那邊聽說消息,簡妍也急趕著過來了,在門外就叫人將門窗關好,不許人將方才的事傳出去,進來了,瞧見胡姨娘一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於是忙問:“究竟是怎麽了?”


    莊老夫人道:“你身上不好,怎過來了?”


    簡妍道:“聽說胡姨娘哭喊著來闖老夫人這邊,怕嚇著九斤,我就趕緊來瞧瞧。”隱約聽到裏間九斤的哭聲,就要向裏間去。


    胡姨娘忽地抱著簡妍的腿,仰頭道:“少夫人發發慈悲,三姑娘已經沒了,少夫人就發發慈悲放過她,叫我好歹將她尋個地方正經的埋了,就是埋在大夫人身邊也好。”


    簡妍驚訝道:“三姑娘沒了?”說完,又去看莊老夫人。


    莊老夫人鼻子裏哧了一聲,道:“這不著調的女人聽風就是雨,誰知道她從哪裏聽來的那邪乎話。進來了,就搶九斤,將九斤嚇了一跳。”


    簡妍一怔,然後頭皮發麻起來,心想難不成胡姨娘要害九斤?心裏後怕起來,慶幸胡姨娘作勢沒有成算,想一出做一出,不然這麽著假意親近,然後就抱了九斤走,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胡姨娘見簡妍與莊老夫人一唱一和,不由地也傻住,哽咽了半日,才憋出一句:“難不成三姑娘沒事?”


    莊老夫人哼了一聲,道:“原先三姑娘在我這,你也是這麽著被人挑唆兩句就急趕著來鬧,多少年了,怎就一點長進都沒有?這會子,是誰叫你來鬧的?”


    胡姨娘難得聰明一迴地道:“老祖宗將我送到三姑娘身邊去,不然我不說……”


    莊老夫人閉著眼,不樂意答應這事。


    簡妍一心要知道是誰害了九斤,就道:“老祖宗,既然姨娘思女心切,你就成全她吧。”說著,又問胡姨娘:“姨娘跟我說說,是誰跟你說三姑娘沒了的?又是怎麽說的?”


    胡姨娘隻瞅著莊老夫人不說話。


    莊老夫人又見簡妍懇切看她,就點頭答應了。


    胡姨娘一時急著去見莊采芹,早忘了答應平繡的話,於是將平繡如何跟她說的和盤托出,最後求道:“老祖宗就叫我去陪著三姑娘吧,老祖宗是吃齋念佛的人,婢妾也不信老祖宗會要了自家孫女的命。”


    簡妍一直沉默不語地聽胡姨娘說了這事,心裏後怕之餘,又覺平繡背後定有人指示,且那指使的人十有**就是莊敬航。


    莊老夫人也不料一向老實的平繡會做出那事,就道:“去叫了平繡過來說話。”


    秋棠答應著,就忙開了門,自己去喊平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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