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夫人點了頭,周氏於是去張羅飯菜。


    簡妍道:“怎不多叫嫂子歇幾日?還有怎麽現在還沒吃飯?”


    簡夫人懶懶地道:“你嫂子是自己個躺不住,我是天熱,不耐煩吃那麽早。”


    簡妍笑笑,勸道:“母親怎還跟嫂子生起氣來?便是要生氣,也該將那氣暫且忍一忍。與其叫哥哥三天兩頭弄了不三不四的人進門來氣你,不如與嫂子齊心合力,將哥哥管教好了。”


    簡夫人道:“頭迴你哥哥迴來還跟我說你如今話多了,我原還不信,如今倒是信了。你哥哥就罷了,他又不是不顧家的,前幾日繡姐兒不知是吃了哪邊的東西,鬧著肚子疼,把你哥哥嚇壞了,連夜將有嫌疑的幾個女人統統賣了出去。最近你哥哥又常與秦尚書那邊來往,也不很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


    簡妍道:“繡姐兒如今沒事就好,隻是哥哥不該買了這麽些人迴來,白占著有什麽意思?況且他又貪便宜,偏要將人家不要的弄迴來,這能有什麽好?”


    那繡姐兒不是旁人,乃是簡鋒的獨女,簡家唯一的孫女,很得簡老爺、簡鋒的寵愛。自幼充作男兒養著,如今四歲了,還是一身小公子裝束。


    簡夫人因簡妍說到簡鋒的壞處,於是隻是笑,不插嘴。


    母女兩人吃了飯,簡夫人領著簡妍到她房中。


    簡妍上迴子來,因與莊政航鬧了一場,並不怎麽注意簡夫人的屋子,此時沒有什麽事,心思倒平靜,待屋子裏隻有她與簡夫人後,就摸摸這個,碰碰那個,若是拿到了什麽好東西,就多看兩眼,心想她日日去莊老夫人屋子裏過眼癮,今日終於能過把手癮了。


    簡夫人見她拿了一對玻璃杯子看,道:“你喜歡便拿去吧。”


    簡妍驚喜道:“當真?那汝窯的花瓶,還有那三朝漆木的果盤,我也喜歡。”


    簡夫人啐道:“嫁了人反倒不開眼了,什麽都喜歡。”心裏一酸,心想簡妍在莊家究竟過的是什麽日子,往日裏瞧都不瞧一眼的東西,如今跟個寶貝一樣抓在手裏不放,招手叫她過來,記起上迴子莊政航壓著簡妍打,眼圈紅了紅,問:“最近可還鬧著?”


    簡妍在簡夫人身邊坐著,試探地問:“要是我跟他和離……”


    簡夫人叫道:“小祖宗,你是想要我的命!”又猶猶豫豫地問:“可是他又打你了?”


    簡妍自嘲道:“打沒打有什麽區別,總之你是要攆了我去了莊家的。”


    簡夫人沉默了一會子,落淚道:“你若迴了娘家,你父親該拿什麽臉見人?你哥哥如何見人?你幹脆一刀捅死我罷了,你當你受罪,我看著就開心?”


    簡妍在一旁悶悶地坐著,忽地笑道:“我騙你呢,不說得可憐一些,你怎麽舍得將好東西給我?”


    簡夫人擦了眼淚,也隨著她笑,不提方才之事,點頭道:“忠勇王府的事,秦尚書跟你父親說了,你父親尋了我來商議,我便跟他說寧可信其有,咱們仗著與忠勇王府的關係起家,但不能仗著忠勇王府興家。”說著,伸手打了簡妍一下,“你上迴子說你父親跟出頭的椽子一般,你父親很是惱了兩日。”


    簡妍笑道:“哦?那父親如何說了?”


    簡夫人躺在榻上,拿著紈扇扇著,笑道:“你父親很是罵了你一通,但是你話裏的意思,他也是想明白了,如今就想著如何不招人眼呢。”


    簡妍道:“父親想通就好。”


    簡夫人問:“你今日迴家,可是有話要說?”


    簡妍笑道:“母親問這個做什麽?”


    “你別瞞我,你哥哥是什麽德行我豈會不知?他先前那般替你奔走,必定是得了什麽好處。”


    簡妍道:“母親隻裝作不知道吧,免得哥哥知道了,又疑心我背後告狀。”


    簡夫人歎道:“也不知他跟誰學的。你家中究竟如何?我特特留意了莊家,依稀聽說你們府上換了管事的夫人,你家大老爺、大夫人仿佛是惹了什麽麻煩。”


    簡妍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可不就是大夫人貪墨了府中銀子,大老爺糊塗,也將公中銀子當做自己個的了。”


    簡夫人驚道:“此話當真?這事傳出去,叫女婿如何做人?”


    簡妍笑道:“你女婿原本名聲就不好,這事隻能算是雪上加霜罷了。”


    簡夫人沉默了,歎道:“事已至此,你就依著我的話,過自己個的,誰的事都不管。若是你哥哥問你要銀子,你隻管跟我說,我雖不好當麵訓斥他,但背後補給你一些還是能夠的,總歸最後東西都要給你哥哥,算是你前手給他,他後手還你吧。”


    “多謝母親。”


    簡妍與簡夫人說了一會子話,就見簡鋒來了,心道簡鋒這是聽說她來,急著要水田呢。


    簡鋒過來見過了簡夫人,簡妍道:“母親,我與哥哥多日未見,我們去一旁說說話。”


    簡夫人點頭,狠狠瞪了簡鋒一眼,道:“若是你妹妹叫你辦事,好好替她料理了。”


    簡鋒摸摸鼻子,忙答應了,與簡妍一同出來,便抱怨道:“妹妹可是與母親說了?”


    簡妍笑道:“哥哥,這規矩我豈會不懂?又不是隻叫你幫一次忙,我怎麽會跟母親說?”


    簡鋒心想那便是簡夫人猜到了,臉上訕訕的,引著簡妍向他亭子裏去,半路上被一身大紅小公子裝扮的繡姐兒攔腰抱住,便摟著繡姐兒替她遮陽,對著繡姐兒奶娘斥道:“太陽曬昏頭了,大熱天,怎放了她出來胡跑?”


    那奶娘忙道:“少爺恕罪,是姐姐跟少夫人睡覺,聽到誰嘀咕了一句少爺迴來了,就鬧著要找你。”


    簡鋒哼了一聲,就見繡姐兒指著他的鼻子奶聲奶氣道:“老大不小了,成日裏不著家,又去哪鬼混了?”


    簡妍撲哧一聲笑了,心想繡姐兒這是又學著簡夫人說話呢,隻是這麽個妒婦的姿態,若是周氏做來定會叫簡鋒厭棄,繡姐兒做來,就叫簡鋒又愛又恨。


    簡鋒臉上漲紅,抱了繡姐兒交給奶娘,對著繡姐兒哄道:“妞妞先迴去,爹爹跟姑姑說了話就迴去。”


    繡姐兒撅著嘴道:“當真?”


    簡鋒笑道:“爹爹騙你做什麽?”


    繡姐兒指著簡鋒腰上掛著的香囊,又奶聲奶氣道:“我要那個。”


    因腰上香囊是今日那相好送的,簡鋒嫌不幹淨,不肯給繡姐兒拿著玩,笑道:“這個不行,這個不好。”


    繡姐兒一個勁鬧著要,簡鋒當即解下香囊,扔到一旁養著水蓮的水缸裏,道:“濕了,不能給妞妞了。”


    繡姐兒見此,癟嘴道:“身上還有嗎?別叫我搜出來了。”說著,從奶娘身上掙紮下來,兩隻肉肉的小手在簡鋒身上摸著。


    簡鋒忙矮了身子道沒了,心道萬幸沒收那女人的頭發,不然叫繡姐兒搜出來,算是什麽一迴事。


    繡姐兒沒摸到東西,叫簡鋒千哄萬哄保證了立刻迴去後,才叫奶娘抱走。


    簡妍抱著手臂笑道:“這大的把持不住哥哥,這小的倒是很有一套。”


    簡鋒苦笑道:“這定是你嫂子教她的,不然她金鑲玉的香囊玩不夠,哪裏能看上那粗糙玩意。”


    “既然是粗糙玩意,哥哥還戴著做什麽?”


    簡鋒有些不自在,含糊地引著簡妍向亭子裏去。


    簡妍歎道:“別看哥哥如今疼著妞妞,若是換了新嫂子,定然恨不得旁人給了十兩銀子就將妞妞打發走。”


    簡鋒斥道:“你胡說什麽!”


    簡妍道:“可不是我胡說?你沒見到你妹夫如今過的是什麽日子?那親爹可是蛇皮的鞭子都能下狠勁使勁抽的。”


    簡鋒眯著眼仰著頭,笑道:“不知何時你又跟你嫂子好了?處處替她說話?”


    簡妍道:“如今遇到一個與哥哥不相上下的夫君,哪裏還會不知嫂子的苦。”


    進了亭子裏,簡鋒心裏便躊躇著如何叫簡妍依言交了水田。


    簡妍待丫頭上了茶後,笑道:“哥哥可是想著我那水田?”


    簡鋒道:“哪有,仔細叫母親聽著。”


    簡妍笑道:“這是我答應給哥哥的。隻是哥哥也答應了我一些話。昨兒個,莊家說了,隻有原先剩下的東西留給你妹夫做念想,其他的東西一概沒有。”


    簡鋒忙道:“這不能夠,原先可是聽說銀子都交給莊族長了。”


    簡妍道:“那銀子是拿了公中的,自然要還迴去。”


    簡鋒嗔道:“妹夫實在窩囊,便是裝瘋耍賴,也要將到手的銀子牢牢地握住。”


    簡妍笑道:“哥哥這話就不對了,握住了銀子,就不跟莊家人來往了?隻是那嫁妝裏頭,蘇州的田產沒了。哥哥隻管去問了秦尚書,然後就叫人去江南的衙門各處問問,瞧瞧如今那地在誰的名下。想來大夫人做事周全,定然不會將地弄在自己個名下。哥哥還需去查探一番,查明如今那地的主人跟大夫人有什麽幹係。若是那人是正經轉手買的還好,若不是,沒有漏子也要找出漏子,定要將那起子霸占人田地的人揪出來正法。”


    簡鋒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妹妹在家時要也這般,怕是母親那的東西全跟著妹妹去了莊家。”


    簡妍啐道:“哥哥別說這些酸話,你是兒子,我是女兒,你還當母親當真會將東西全給了我?至於要迴來的地,你妹夫說他不要了,那地就全是我的了。一母同胞,哥哥要幫就幫一把,不幫我也沒得話說。”


    簡鋒忙道:“誰又說不肯幫了?隻是妹妹說的法子雖好,卻要拖上一些日子,少說也要個把月才行。依我說,就捉拿了你婆婆的陪房、王三老爺親信,賄賂拷打一番,定能尋出大概下落。那下人出賣了你婆婆,定不敢聲張。然後她不仁,你不義,就虛虛實實地依著那幾個人的話,弄出一起虛假的人命官司來,隻說那地上出了人命官司,叫那人嚷嚷著說是莊家娘娘家的人生的事,又叫那人跟侯爺告狀,告狀時,再叫那人將話指向你婆婆;更要說出七日內就要個結果,不然就去大街上鳴冤。又有兩三個厲害人在一旁聽著,叫莊侯爺事前事後都不能就對那人暗下殺手。如此,為證清白,侯爺自然會替你查清楚,憑它有沒有證據,如今淑妃娘娘風頭正盛,為了賢妃娘娘的名聲,侯爺也會立時捏造了名堂叫那地落到你婆婆名下。那地說的又是你原先婆婆的那塊,此事不就十分明了了嗎?你婆婆心虛,那下人膽寒,定要將你婆婆藏起來的銀子田地和盤托出。至於那起人命,最後死人重新出來,叫大家知道不過是起陰錯陽差,那時侯爺還能反悔說那地不是你婆婆的?”


    簡妍目瞪口呆道:“果然還是哥哥聰慧,隻是那地……”


    簡鋒笑道:“此法講究的是快狠準,天時地利人和,哪一樣的不能算錯。官司遠在蘇州,一時半會誰去查證?過後侯爺那邊負責給你弄地,那鳴冤的人拿了銀子就去逃命。總歸最後不管是要休妻,還是如何,那地都得要迴來。你也別怕那地當真給了別人,就算給了別人,也要用莊大老爺在莊家的一份家產來抵,難不成莊家分家時,祖產不算大老爺一份?侯爺還能弄出個搶人田地的醜事來?”


    簡妍本覺自己心腸陰狠,此時與簡鋒一比,高下立見,躊躇道:“可會太狠辣了?”


    簡鋒笑道:“說你心腸軟,你當真就軟了?我瞧著你家老爺那護短的模樣,定是寧肯一輩子沒臉見人,也要護著他的夫人兒子,那三少爺是他的心頭肉,你家老爺舍得毀了三少爺一輩子?”


    簡妍歎道:“哥哥那主意一出,我這腦子也不夠用了,罷了,就全靠哥哥周旋了。”


    簡鋒搖頭歎道:“先前原就答應你的,先前並未做到,全因未想到你公公這麽護短。如今我全給你補上。”


    簡妍笑道:“善惡終有一報,雖是以惡治惡,咱們也不虧心。”


    簡鋒笑道:“正是,不然誰閑著有銀子不賺隻想著害人?”過了一會子,又道: “眼看著就要連日下暴雨,你必定是要用了牛黃配藥的。我那有些上等的牛黃,比市麵上的不知要好多少,你今日順道帶了迴去……順便叫母親替你看看品質。”


    簡妍一怔,心道果然是在家時叫慣出來的毛病,換季就要病一場,那沒錢的時候,一年四季也不見咳嗽一聲,忙謝過了簡鋒。


    迴頭果然簡鋒送了牛黃過來,簡妍按著簡鋒的心意拿了牛黃給簡夫人看,又在簡夫人麵前誇了簡鋒一迴。


    簡夫人唯恐她出來的久了惹人閑話,於是就催促簡妍快些迴去。


    簡妍本要迴去,聽人說簡老爺迴家了,便去書房見他。


    簡老爺瞧著簡妍一身綠衣裳襯得人不大精神,因當初是自己大意定的親,神色間就有些愧然。


    簡妍瞧他如此,越發做出傷心模樣,不言不語地坐著,不一時,就落下大滴的淚來,越哭越兇,隻是止不住;但見簡老爺還是不出聲,就抽抽噎噎地道:“父親不知女兒過的是什麽日子,我如今過的日子連個丫頭都不如……女兒這樣全是因為父親,女兒險些就叫掐死了……都是父親給女兒尋的好女婿,女兒明兒個就吊死了,父親難道不慚愧?……”越說越來勁,將聽說的、受過的苦,全抖落出來給簡老爺聽。


    簡老爺受不住了,暗道自家斯文內斂的女兒,怎進了莊家幾日就這樣了,因又想怕是當真遭了大罪了,便道:“你要什麽直說了吧。”


    簡妍停住訴苦,擦了眼淚,道:“父親給我個鋪麵,三間的,上下兩層,後頭還得有個兩進的院子。另叫了一房老實人給我看著,修整成藥鋪模樣。不用弄到我名下,免得人說我藏私產,叫人拿了偷竊的名來治我。”


    簡老爺見她這樣說,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也不算獅子大開口。


    簡妍道:“父親若覺輕了點,就再添一塊地吧,我要城外十裏坡上的一塊旱地,黃姓人家的,人家要隻有兩兄弟,地一共二十畝,地裏有一口魚塘,若不是,我就不要了,父親就得拿了杭州的二十畝地給我。另外尋了各□書給我。”


    簡老爺斥道:“你哪裏學的這樣的做派!”


    簡妍邊擦臉邊道:“父親當我樂意嗎?還不是你給我尋的那好女婿,不然我嗑著瓜子尋了三兩個人說長道短,那多逍遙。”說著,又將莊政航丟了嫁妝的事罵了一通。


    簡妍這般,卻是因對著簡夫人不好發作,心裏又實在難受,才對著簡老爺訴苦。


    簡老爺見簡妍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心疼心驚之餘,更是理虧自責。


    簡老爺道:“好了,好了,別說了。如今迴不了頭了。”


    簡妍道:“父親還沒答應給我鋪子和田地呢。”


    簡老爺問:“那地非要黃姓兄弟的?”說著,又疑惑簡妍怎知道有這麽一塊地。


    簡妍道:“非黃家兄弟的地不可。”


    簡老爺歎道:“行了,別聲張,迴頭我偷偷買了給你,隻要你不怕你哥哥惦記,就放在我名下吧。”


    簡妍見簡老爺答應了,破涕而笑,道:“女兒在家時,父親何苦將我養成那麽個懦弱性子?叫我進了人家受委屈。”


    簡老爺歎道:“誰能想到?因怕旁人嫌你商家出身,就想叫你多讀書,誰知偏又讀傻了。”說完,叫簡妍聒噪一迴,也不耐煩再看她,道:“迴去吧,瞅著空子再迴家瞧瞧你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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