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老爺聽秦尚書貶低王家,摔了袖子,負手道:“信口雌黃!”


    秦尚書笑道:“既然先姐夫這般認為,我也不願擔著這誣陷他人的罪名,就等著古太傅迴來,請了古太傅上了折子,請陛下替先姐夫主持公道吧。”


    恰在此時,古太傅迴來了,莊大老爺不敢再辨,心道同是朝廷命官,秦尚書不會說查無根據的話,因此心裏恨起王三老爺來,怪他不該連累了莊大夫人,對莊大夫人放債一事,卻是不信。


    古太傅咳嗽兩聲,開口道:“如今可商議妥了?”


    莊侯爺望了眼莊大老爺,心裏有些氣憤。心想如今秦尚書聖寵正勝,且上迴子眾臣奏請冊封淑妃為後,秦尚書也是沒有摻和進去。莊家本與秦家有親,正是拉攏秦尚書,幫扶賢妃娘娘的好時機,哪裏有不做親家,反倒結仇的,於是越過莊大老爺笑道:“有勞太傅了。養子不教父之過,且王氏嫁進莊家多年,也未盡到管教繼子之責,又有放縱幼子之嫌疑。成家便要立業,既然政航已經成家,他母親的嫁妝當然要悉數給了他。”


    古太傅點頭道:“此話是正理,本朝以孝立國,但也不能忘了孝的根本是慈。”


    秦尚書笑道:“太傅說的是。先前我聽一友人家幼子說:斷然沒有拿了娘子的嫁妝養兒子的,不然那兒子豈不是要跟娘子姓了。想來莊家是詩禮之家,必定不會做此讓人非議之事。因此缺少的嫁妝,想必先姐夫定然會補足。隻是方才三老爺所說的話,卻讓在下不得不動了憐惜外甥之心。若是嫁妝給了外甥,倘若先姐夫——的夫人要用父子君臣的禮數來代為監管嫁妝,這又該如何?據聞外甥無辜蒙冤,被鞭打臥床。若是日後先姐夫再手上沒有分寸地教訓他……”


    莊侯爺撚著胡須道:“斷然沒有不叫父親打兒子的,此事實在為難。”說著看古太傅。


    古太傅閉目長長嗯了一聲,忽地又對莊侯爺側目。


    莊侯爺忙叫先頭領著古太傅出去的下人再次領了他出去如廁。


    古太傅出去後,莊大老爺立刻道:“難不成還不許老子管兒子了?”


    秦尚書笑道:“誰說不許,但是也沒有草菅人命的。不知先姐夫為了什麽事要大義滅親?若是如此,先姐夫也算是我親人,可要我也效尤,大義滅親?”


    莊大老爺見他拿著王氏放貸一事要挾,握拳不語,心裏不忍莊大夫人臥床之時,再為王家憂心。


    莊三老爺搖頭歎息,轉身出了書房。


    莊侯爺忙道:“生兒不養,又有何資格待他大後再教訓?秦尚書若是信我,便聽我一句,我替大哥擔保著,若是大哥再無故動了政航,又或者迴去之後,對政航追究今日之事,我便請了族長來行族規。”


    莊族長年逾古稀,鶴發雞皮,也出聲保證道:“老大去補足了嫁妝,半個月後先交到我手上,待侯爺過了目,見數目足了。再交給秦尚書,秦尚書替政航監管著,一點點給他,如此可好?”


    秦尚書見已經要來了嫁妝,哪裏會說不好,於是點頭答應了。


    待古太傅再進來,秦尚書與莊家人才算真的談妥了。


    34不離不棄


    莊大老爺聽到補全嫁妝就有些不甘心,但見莊侯爺與族長都如此說,秦尚書又握著王氏的把柄,心道他們這是以權壓人,我還與他們爭辯什麽。於是悶聲不說話,由著眾人辦了,心道他好心為了莊政航,唯恐他敗了家,下半輩子無所依仗,誰知莊政航卻一心要叫他顏麵掃地。


    待要出來,見著地上的東西,莊大老爺道:“這些還叫我拿迴去,待到補足之後,一並拿迴來吧。”


    秦尚書道:“這些俱是我借了族中公中銀子從當鋪裏頭贖買迴來的,贖金也列在典當單子後頭,先姐夫要,也可。隻是莫要難為我。”


    莊侯爺道:“這些且放在我這,大哥快拿了銀子叫秦尚書補全了家中賬目吧。”


    莊大老爺隻得點頭。


    之後,古太傅樂嗬嗬地跟著莊族長,並莊侯爺、秦尚書,莊二老爺等人一同去花園中吃酒。


    莊大老爺素來重視顏麵,今日在莊侯爺等人麵前顏麵掃地,領了一份嫁妝單子備份,就撐著紫紅的臉皮迴去。一路上心道:好啊,難怪那孽障這幾日敢頂撞他,原來是另尋了靠山,一心要與外人聯手將他老子的臉往地上踩!忍不住伸手捶向轎壁,記起秦氏在時,莊政航雖懵懂,但瞧著也是乖巧伶俐,怎長大了,反倒越發的不堪,連老子都要害。況且他自己典當的東西,憑什麽叫他來補全。


    莊大老爺陰沉著臉,滿身怒氣地進了莊學士府,其他人等都不敢與他說話。


    莊大老爺一路上前走,過了二門,冷不丁地見著一個穿著一身紅衣裳的丫頭嘻嘻笑著看他。


    莊大老爺當即惱怒起來,心道什麽人都能嘲笑他了,“混賬!你笑什麽?”


    那丫頭不是旁人,乃是雪花,雪花被嚇住,唬得兩眼盈滿淚水,張口就道:“三少爺叫阿言瞧見老爺過來,就吱一聲。阿言剛才沒吱。”


    莊大老爺皺眉,心裏泛起嘀咕,順著雪花的眼光看去,就見一個小廝在擠眉弄眼,問道:“你是阿言?”


    阿言忙跪在地上道:“小的就是阿言。”又暗中瞪了眼雪花,後悔不該見雪花貌美又癡傻,就勾引著她到二門邊說話。


    莊大老爺踹了阿言一腳,轉身見雪花呆呆的,雙目無神,心道她是個蠢人,於是甩手向院子裏去,不去管她。


    莊大老爺進了莊大夫人院子裏,見著院子裏的丫頭還在做著平常之事,不見慌亂。


    進到莊大夫人房中,就見莊大夫人依舊穿著半新不舊的藕荷色衣裳躺在床上吃藥。


    莊大夫人見莊大老爺來了,抬頭看他,卻沒有力氣說話。


    莊大老爺望了她一眼,四處看看也不見莊敬航,於是問:“三少爺呢?”


    又兒笑道:“老爺問三少爺?三少爺跟著老爺出去了,迴來送了一瓶玫瑰露過來,又去書房讀書去了。老爺找他?”


    莊大老爺見又兒等人似乎對他在莊侯府的事一無所知,反倒有些愧疚,心道自己不該聽了那傻丫頭兩句話,就疑心到王氏身上,好歹夫妻一場,雖不是結發夫妻,但相伴多年,怎麽也該彼此信賴。


    莊大老爺心氣平和了一些,坐在一旁,心道那混賬小子要他娘的嫁妝,就給了他嫁妝,從此以後,兩人之間再也不提什麽父子恩情,他也休要再去管那小子死活,就由著他自作自受,看最後哪個先低頭。


    “老爺?”莊大夫人氣若遊絲地喚道。


    莊大老爺一怔,忙道:“你可好些了?”


    莊大夫人含笑點頭,這兩日無人來探望,她倒覺得身上好了許多。因此,心想簡妍真是她命中的克星,才嫁進來幾日,親戚就一窩蜂地過來打秋風。


    莊大老爺歎息一聲,見莊大夫人一身病,開口道:“罷了,我來處置吧。你庫房鑰匙給我,我去瞧瞧秦氏的嫁妝。”


    莊大夫人咳嗽兩聲,伸手指了指櫃子,因隻聽莊敬航說是關於秦氏嫁妝的事,也不知秦尚書他們說了什麽,不敢隨意開口。


    又兒去拿了鑰匙捧在手中過來。


    莊大老爺歎息一聲,便與又兒去了庫房。


    待見到庫房中,見到滿眼的綾羅綢緞並各色古玩,另有尺寸不一的屏風十餘架,莊大老爺心道不過是嫁妝,給了就給了,能有多少,於是叫王忠、王義進來,對著單子,將庫房裏的東西理了理。


    理到後頭,瞧著嫁妝上的東西少了許多也就罷了,偏偏上頭記著的莊子、田地的地契也沒了。


    沒了這麽多東西,莊大老爺少不得要去問莊大夫人了。


    莊大夫人咳嗽幾聲,見莊大老爺問,於是道:“老爺忘了嗎?當初有人跟政航追債,妾身問過老爺,老爺說這些總歸是政航的東西,就用這地契來抵。”


    莊大老爺愣住,記起放債之事,冷聲道:“你可放過債?你三哥可還在放債?”


    莊大夫人聞言,心口燒得慌,手心不住地發燙冒虛汗,張口欲言,眼皮一翻,忽地昏厥過去。


    莊大老爺忙道:“快去請太醫。”說著,就見莊大夫人眼皮顫顫,人醒轉過來。


    莊大夫人眼淚落了下來,苦笑道:“老爺,這罪名也是能往妾身身上安的?”


    莊大老爺盯著莊大夫人試探道:“秦尚書說的確鑿,怕是他手上有證據的。”


    莊大夫人淒然一笑,閉著眼,扭頭道:“多說無益,老爺心裏想什麽,就信什麽吧。”


    莊大老爺見此,心裏信了莊大夫人,心道一麵之詞,與相伴多年的老妻,自然該信老妻的,於是輕哧一聲,“姓秦的竟敢詐我,要我將那孽障花去的嫁妝補全,我倒要先告他個誹謗之罪。”


    “老爺不可!”莊大夫人忙道,因說得急,人又不住咳嗽。


    莊大老爺一邊給她扶著背,一邊道:“你怕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


    莊大夫人抬頭看著莊大老爺道:“老爺,雖是如此,但考核之期將近。老爺,清者自清就算了,何必給自己招惹那些是非,叫有心人鑽了空子,毀了老爺的仕途,那才是得不償失。”


    莊大老爺歎道:“也隻能如此。”


    莊大夫人說了那些話,先將莊大老爺要與秦尚書鬧僵的事遮掩過去,才去想補全嫁妝的意思,“老爺說要補全嫁妝,不知這是何意?”


    莊大老爺道:“你尚在病中,就莫要關心這些不相幹的事情了。”


    莊大夫人道:“多謝老爺體恤,隻是為老爺解憂,是為婦的職責。”


    莊大老爺笑笑,不肯叫莊大夫人勞累,依舊勸著她歇息,轉而叫王忠、王義來,去書房算賬。


    王忠道:“先大夫人的嫁妝如今要補全,還需填進去十萬餘兩。”


    莊大老爺早知發妻嫁妝之多,卻萬萬沒想還差這麽多,忙問:“可有差錯?“


    王忠道:“老爺,其他的東西兩萬兩就夠了。獨有水田莊子,先前不值這麽多,但是如今那田地,早漲了價,價值不菲,比先前貴了兩倍有餘。秦家隻有先大夫人與秦尚書一女一子,先大夫人自幼喪母,他父親又未娶續弦,先大夫人把持秦家多年才嫁來,她的嫁妝雖沒帶過來秦家一半家當,但也差不了多少。”


    莊大老爺自然知道這些,隻是假作不知罷了,於是揮手道:“去叫了大夫人拿了鑰匙,且支了十萬兩出來。”


    “是。”王忠領命出去,半響哭喪著臉迴來。


    莊大老爺忙問:“可是夫人又昏厥過去了?”


    王忠道:“小的在二門上叫了又兒姑娘來說話,又兒聽到要這麽多銀子臉色就變了。過了一會子,又兒姑娘迴來,對小的說,夫人聽說要這麽多銀子,當即就暈了過去。”


    莊大老爺到底擔心莊大夫人身子,忙又叫人去看看莊大夫人究竟如何了。須臾,叫王忠拿了他的字條去支銀子。


    王忠去了,迴來時,就見莊大夫人也叫人扶著過來了。


    莊大老爺道:“不是叫你歇著嗎?”


    莊大夫人放開又兒、再兒的手,腿一彎跪下,慚愧道:“妾身不賢。前頭給二哥兒辦喜事,因想二哥兒是老爺頭一個兒子,於是想著大辦一場。府裏虧空了一些,如今又要存些銀子留待中秋過節。實在是拿不出十萬兩銀子。”


    倘若是莊淑嫻,自然會聽出莊大夫人是將自己房裏的事又跟公中的事摻和在一起了。偏這人是莊大老爺,莊大老爺聽了莊大夫人的話,扶起莊大夫人道:“委屈你了,我知道你的事難做。隻是如今沒了銀子,這可如何是好?”


    莊大夫人撩了撩鬢發,歎息道:“一場父子,骨肉相連,二哥兒定不會叫老爺為難。老爺不若去尋了二哥兒說說?”


    莊大老爺甩手道:“叫我跟那孽障低頭?若不是怕老夫人受不住,我定要攆了那東西出去。”


    若是往常,莊大夫人聽了這話該高興,隻是此時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又要勸說莊大老爺,卻聽莊大老爺問:“我的賬上還有多少銀子?”


    莊大夫人思量一番道:“老爺外頭少應酬,如今賬上還有一萬兩銀子。”


    莊大老爺心一灰,問:“公中還有多少銀子?”


    莊大夫人不語,尋思一番道:“公中還有六萬兩,還留了三千兩過節。”


    莊大老爺道:“先挪了來用,待中秋各處送上租子,自然還有一筆錢周轉。”


    莊大夫人點頭應了。莊大老爺見莊大夫人焉頭搭腦,心疼起來,忽地心想他難堪到如此地步,以至於要與兒子當麵鑼對麵鼓地對賬,莊大夫人為何不出聲,便是敷衍一聲,說一句拿了她的嫁妝來應急也是好的。


    如此想著,莊大老爺秉持著夫妻一體,言無不盡,於是開口道:“不若將你的體己……”


    莊大夫人忽地撫著額頭倒下去,又兒驚叫一聲,忙與再兒左右攙扶著她。


    莊大老爺話哽在嗓子裏,忙叫人送了莊大夫人出去,待莊大夫人出去後,覺得心閃了一下,今日秦尚書、雪花等人的話一一在腦中迴想,逼著他去想莊大夫人究竟會不會如秦尚書說的那般不堪。


    “王忠,你說夫人她如何?”


    王忠笑道:“老爺跟夫人夫妻多年,自是沒人比老爺更知道夫人的。老爺問小的,小的怎麽好胡亂說。”


    “說的是。”莊大老爺笑道,心想莊大夫人本就體弱,昏厥也是時常有的。暗自慶幸,心道自己險些就叫歹人離間了夫妻之情。如此想了一通,莊大老爺竟難得地生出些雖千萬人吾往矣地豪情,拿了紙筆,寫了不離不棄四個字叫人送進內宅安慰莊大夫人,然後依舊為銀子煩心。


    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又兒送來一碗參湯並一萬兩銀子的銀票。


    莊大老爺見著那湯與銀子,發自內心地笑了。


    35公私分明


    莊大老爺對莊政航而言雖不是慈父,但對莊大夫人而言,卻是實在難得的良人。今日在侯府聽著秦尚書說了那些話,隻是心思動了動,然後依舊堅定不移地信著莊大夫人,愛屋及烏,也一並愛惜王家;並後悔不該在莊大夫人病中提起此事,唯恐她病情加重。


    若說性子,莊大老爺的性子倒是跟莊政航有幾分相似,俱是心裏有事,便要不管不顧,急匆匆做完的。比如莊政航想著日後要抄家,雖抄家是十幾年後的事,如今也睡不踏實,很不得今日就封侯拜相,再也不叫人小瞧了他;莊大老爺想著要補足嫁妝,也不去想莊族長定下的期限,一定要立刻補足了才好。


    是夜,莊大老爺與王忠、王義並將府中管家焦資溪、洪二一同叫了過來,商議著暫且能從何處挪到銀子。


    焦資溪畢竟是吃莊家飯的,不好當麵說莊大老爺糊塗,為了跟自己兒子算賬,將莊家公中的銀子也算進來,見已經過了四更,勸道:“老爺,不急於一時,慢慢算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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