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從公包裏拿出剛寫好的稿子遞給柳光全,說道:“柳書記,這是我跑過全鄉後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您先看看,我吃完了再向你匯報。”


    柳光全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林辰暮剛下鄉調研迴來沒多久就寫出了材料,看來在下麵蹲點時就作了不少工作。


    從林辰暮手中接過資料,柳光全又從懷裏摸出他的老花眼鏡,就著屋裏昏黃的燈光,吃力地看了起來。他的化程度雖說不高,不過經過好幾次的培訓和學習,識字和一般的公處理,卻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剛開始,柳光全還以為,林辰暮的材料估計又是什麽大力發展地方特色經濟作物之類的老生常談。幾乎每一個新到任的鄉長,都會提出些什麽看似宏偉遠大的計劃來,但最終卻往往都以悲劇收場。就現在好些地方種植的金桔樹,就是前幾任書記鄉長搞的,說的官塘這裏適合種植金桔,要搞產業化運作。結果金桔樹是種下不少,產量也不錯,卻壓根兒就賣不出去,一到收獲季節,卻幾乎全都爛在山林裏,不少村民最後都把樹子砍了當柴燒。為此,官塘鄉至今還差著縣農行好幾十萬的貸款沒有還。這個大窟窿,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補得上。


    不過慢慢看下去,柳光全神色卻愈加凝重起來,更是不時看了看林辰暮,目光中滿是驚訝和駭然。好幾次嘴皮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見林辰暮吃得那麽香,卻又忍住了。


    好不容易等林辰暮吃完,柳光全是一刻也沒有耽擱,就瞪大了眼睛,亟不可待地看著林辰暮大聲問道:“林鄉長,我們這個破地方,真像你所說的,有那麽多值錢的寶貝?”


    “那是當然。”林辰暮笑了笑說道:“官塘土地貧瘠,耕地多為山地,光是靠種植,肯定是無法脫貧致富的。不過山裏卻也有很多寶貝,就看我們會不會利用。別的不說,就拿彰武山上的自然溫泉來說,就能搞一個很好的溫泉度假村。”


    “溫泉?你說的是就是彰武山上那兩口冒著熱氣的亂石灘?”柳光全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那東西,也能掙錢?”


    “當然能,那可是大自然賜予我們官塘的好東西,不好生利用,那可就是暴殄天物了。”林辰暮笑嗬嗬地說道:“泡溫泉能促進肌體免疫功能,調節植物神經係統,此外,大多數溫泉中都含有豐富的化學物質,對人體有一定的幫助,有一定的保健和延年益壽的作用。過去不是有‘日落荷鋤務農歸,溫泉清水洗汗灰,如浴神仙甘露水,百病不沾長命歲’的說法嗎?彰武山上的那兩口溫泉,我也去泡過,水溫適中,條件優越,可謂是溫泉中的極品,泡過之後真是讓人神清氣爽。我相信,這裏一旦開發出來,必定會吸引眾多遊客趨之若鶩……”


    林辰暮所說的好些東西,柳光全雖說不太明白,不過卻也為他所描繪的那種前景所深深吸引,過了好半晌才一拍大腿,很是懊悔地說道:“哎呀,那不是說我們以前空守著一座寶山,卻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利用嗎?”


    林辰暮笑了笑,覺得眼前這個老頭,真是可愛之極。他接著又說道:“不光是彰武山的溫泉,景穀村不有一個寨子嗎?”


    “你說的是解放前的那個土匪窩子?”柳光全有些驚疑地問道。他實在想不明白,林辰暮為什麽會突然提及這個寨子?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位於大山裏的景穀村就是這麽一個地方,當初盤踞了一大群土匪,解放時,光是剿匪,都死了不少人,甚至現在當地村民們刨地有時都會刨出屍骨來。難不成就這樣的地方,也能搞出什麽名堂來?


    “就是那個寨子。”林辰暮說道:“我在那裏蹲點調研的時候,曾聽不少當地村民說過,那裏有許多曆史久遠的傳說,比如東漢的伏波將軍馬援就曾經在這裏駐過軍,到現在他當初駐軍時留下的拴馬樁都還保留著……”


    “啥?”柳光全一聽就樂了,滿臉的皺紋笑成了一朵綻放的山菊花,說道:“林鄉長,你可是讓他們給騙了。什麽馬援在這裏駐過軍?全是瞎扯淡。那個所謂的拴馬樁,其實就是當初的土匪頭子劉胡子殺人立威的地方,上點年紀的人都知道。”


    “不好好考證一下,誰又知道真偽呢?”林辰暮眼角裏流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毫不在意地說道:“把勢造起來,就能吸引許多專家學者來這裏考察。我們官塘,不也就跟著聲名遠播了嗎?”


    “這……這不是騙人嗎?”柳光全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說道,臉上的笑容明顯的生硬了一些。


    “怎麽能說是騙人呢?”林辰暮是啞然失笑,不由得搖了搖頭,解釋道:“柳書記,我們也沒有一定說這裏就是伏波將軍馬援曾經駐軍的地方,是真是偽,完全可以讓專家學者們來論證嘛。何況,景穀我去看過,附近的山上本來就有許多的年代久遠的東西,比如說伏波將軍廟遺址、劉家祠堂等等,就連剿匪時的許多地方,也可以打造成為紅色旅遊的經典。這些遠比近些年來破土動工的偽化景點有吸引力得多……”


    “成,就按你說的辦。”柳光全並沒有轉過彎來,不過思慮了半晌,還是一咬牙說道:“隻要能掙錢,騙人就騙人了,我是鄉黨委書記,有什麽責任,我來負。”


    林辰暮在喝水,突然聽柳光全這句話,“噗”的一聲,一口水全都噴了出來,好在他反應快,連忙低下頭去,這才沒有噴柳光全一身的水。這個柳書記,還真的,就好像做了這件事情,會犯多大錯誤似的。


    “林鄉長,你不愧是大學生,還是從大城市裏來的,就是懂得多。這剛來就給我們想出這麽多好點子,要是你再早點來就好了,我們官塘也不至於到現在,還窮得叮當響。我看得出來,你和他們不一樣,是真心想要為官塘做點事。”柳光全抽了幾口煙,頗有些感觸地說道。


    雖說他還沒有看完,不過卻也能感覺到,在林辰暮所寫的那份規劃裏,開發彰武山的溫泉和景穀村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另外的還有利用自然山林放養家畜、種植各類高產適合當地土質和環境的經濟作物等。總之是要切合各個村落的實際情況來打造了一個全麵立體的官塘經濟發展路線,不像一些幹部,為了政績,動不動就搞一刀切,結果弄來弄去,勞命傷財,最終卻苦了當地村民。這也導致了民眾對於政府的信任度越來越低。


    想當初,柳光全還對上頭派林辰暮來官塘當鄉長很是抵觸,可到了現在,卻又真有幾分相見恨晚的味道。他就是本地人,當然是希望能看到官塘的發展日新月異,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林辰暮一聽這話,不由有些汗顏。他知道,柳光全口中的他們,就是指的是鄉裏的其他幾位副鄉長。來官塘之前,林辰暮就打聽過了,班子成員裏,除了柳光全之外,其他全都是外地來的,比如副書記陶興南,就是從上安縣調來的。而孫蓉鈺,就是雲岩縣城的,老公據說是縣統計局的副局長。她每周末都要迴城裏,周日再從城裏趕迴來,聽說一直在辦理工作調動,想要迴縣城。林辰暮摸了摸鼻子,說道:“柳書記,你可千萬別這麽說,畢竟我剛來官塘沒多久,許多情況也不是特別了解。這些隻不過是我一些還不夠成熟的想法,還要柳書記來好好把關呢!”


    柳光全不由咧嘴笑了笑,又指著林辰暮說道:“不是我說你,你這娃兒啥都好,就這點虛偽可不好。我能把什麽關?隻要真為我們官塘好,我就支持。你說說,具體要怎麽辦?需要我做什麽?在這件事情上,你就是總指揮了,我都聽你的。”


    聽柳光全這麽一說,林辰暮又色道:“柳書記,這事關整個官塘的發展大計,可來不得半點馬虎,如果我們決策錯了,很有可能會導致難以挽迴的損失,不光是會挫傷村民的積極性,更會為他們帶來極大的經濟損失,因此千萬不能光是拍腦殼。我是這樣考慮的,先請一些專家來我們官塘進行實地考察,提一些好的意見和建議,並對我們的發展思路進行一次全麵評估。”


    “那敢情好!”柳光全大聲說道,可隨即又有些遲疑地問道:“不過,這些專家會來我們這個窮旮旯嗎?這花費,會不會很貴?”


    “柳書記你放心,我的大學導師,是華川大學著名的教授。我想通過他的關係,邀請一些專家來官塘,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而至於花費,柳書記你不用擔心,來了官塘,請他們吃點野味野菜,再給他們準備點土特產,保管他們都很是高興。”林辰暮篤定地說道。


    “那中。”一聽不用花錢,柳光全眼睛都快要笑得眯在一起了,嘴裏也露出一口黃牙,說道:“這些東西,我們這裏有多少要多少,又值不了幾個錢。不過,林鄉長,這樣行嗎?”


    “沒問題。現在城裏什麽都不缺,缺的就是我們這裏的這些原汁原味的山珍野味了。要是我們這裏的東西能夠運出去,也能換迴不少錢來。”說到這裏,林辰暮臉上的笑容漸漸黯淡下去,語調也有了些凝重。通過這些天的調研,他發現,其實困擾官塘發展的,並不僅僅是這裏貧瘠的土地和資源,交通更是大問題。山裏其實也有不少好東西,卻都因為運輸不便隻能爛在山裏,林辰暮看了實在覺得可惜。而他所有構想的一切,也都是建立在交通便利的基礎上,要不然就成為了空中樓閣。不論你的溫泉再怎麽好,要別人飽受七八個小時的顛簸,恐怕來的人也寥寥無幾。看不到前景,收不迴成本,拿下商人又怎麽可能把錢扔在官塘這地方?


    柳光全剛才為林辰暮所描繪的“宏偉”藍圖所吸引,現在也才想起這個致命的”軟肋“來,咂巴了幾口煙袋,又沉聲問道:“林鄉長,你給我透個底,市裏有沒有給咱們修路的想法?”


    林辰暮的來曆,在東屏或是縣一級領導幹部知道多一些,可到了官塘這種地方,了解的人就不是很多了。不過二十多歲的鄉長,確實比較紮眼,多少也能猜到,上麵必定有關係。因此,柳光全也就不由得這麽一問。


    林辰暮卻是搖了搖頭,柳光全便流露出了極為失望的神色,沉下臉來說道:“那你這些……”話沒有說下去,不過其中的指責之意,卻是溢於言表。他這個年紀的老黨員幹部,最厭惡的就是誇誇其談的人。不過看在林辰暮在下麵調研了二十多天,吃了不少苦才拿出的這樣一份方案,別說是市裏麵下來的幹部了,就算上一直在基層工作的,也不是每一個都能辦得到,因此話到了嘴角,卻又咽了迴去。


    林辰暮苦笑了笑,澀澀地說道:“修路的事,我會盡量想辦法的。”


    “希望吧。”柳光全站起身來,對林辰暮說道:“時候不早了,你下去那麽久,也辛苦了,早點休息。”走到門口,他又迴過頭來對林辰暮說道:“明天我們開個碰頭會,你把你的這份方案和想法都給大家說說。路能不能修起來先別說,不過工作總是要做在前麵的。”


    林辰暮點了點頭,心裏卻像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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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扶貧款


    午的陽光亮晃晃的,明媚而又有些刺眼,從會議室裏出來,迎著陽光,林辰暮不由眯縫了一下眼睛。


    會議剛剛結束,總體來說,林辰暮二十多天下鄉蹲點調研的成果是贏得了一片掌聲和不絕於耳的讚許,可林辰暮心裏清楚,話雖說得好聽,可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他的笑話呢:初來乍到,就敢搞出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方案來,還真是一個愣頭青。你當誰新官上任不想把那三把火燒得旺旺的嗎?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但真要具體落實到實處,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製約官塘發展的,除了交通之外,資金更是一個難以逾越的天塹鴻溝。這年頭,沒錢,什麽都做不了。林辰暮的方案裏,不論是哪一方麵,都需要近乎天數字的資金。這些錢又從哪裏來?要知道,官塘鄉如今的財政都是寅吃卯糧,早就赤字地不行了,至今還欠著銀行好幾十萬,現在能夠勉強維持走,不拖**部工資,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當然,要是林辰暮真有那麽大能,能夠搞得到那麽多的資金,對他們也全無壞處,官塘能夠就此取得翻天覆地的變化和發展,其中不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因此,他們是斷然不會去做這個惡人的。


    整個會開下來,讚譽不少,卻沒有落到一點實際的地方,最終也是不了了之。這讓林辰暮很有幾分失落。他歎了口氣,官塘的發展之路,還真些“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艱辛。


    “林鄉長,一起去吃飯吧?我可是讓稻香居的王大胖留了一隻宗的老公雞……”剛走出會議室大門,落在後麵的馬景明就笑著對林辰暮說道。


    馬景明今年四十不到,和林辰暮見過不少戴著草帽、卷著褲腿、成天粗話、行為魯莽、酒氣熏天的好些基層幹部不一樣,白淨麵孔,斯斯,穿著質地頗佳的灰色衫衣,風範氣度與市裏的機關幹部倒有幾分相似。真要說的話,恐怕他比柳光全還要更像是一個鄉裏的一把手。


    “不了,我中午還有事,下次我請你。”林辰暮婉言謝絕道。


    對於這個馬景明,他始終有些看不透,不過隱隱覺得,這個馬景明似乎和其他人都有些不對路,大會小會上經常是針鋒相對的。林辰暮剛來官塘,可不想那麽快就陷入到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爭鬥中去。


    馬景明似乎有些失望,不過卻仍然笑著說道:“林鄉長,你的方案我很是支持,以後要有什麽工作上的需要,您盡管開口,我馬景明別的本事沒有,在銀行還有幾個熟人……”


    “馬屁精。”馬景明剛走開,一陣香風就飄然而至,緊接著就聽到孫蓉鈺輕啐了一聲,低聲罵道。見林辰暮轉過頭來,孫蓉鈺撇撇嘴,丹鳳眼朝馬景明的背影瞄了瞄,又笑意嫣然地對林辰暮告誡道:“林鄉長,你可千萬別聽馬景明的。陳國華麻著膽子貸款來搞什麽金桔種植,就是讓他給慫恿的。聽說我們每貸款多少,銀行可是要給他返點的。”她一笑,原本姿色隻能稱得上中上的麵孔頓時變得生動嫵媚起來,林辰暮驚奇的發現這女人笑得時候有些誘惑力。


    “返點?”林辰暮是大感驚訝。他向來隻聽說別人求著銀行給貸款的,怎麽還有銀行貸款出去了,還要給中間人好處費的?


    孫蓉鈺觀察力很是敏銳,她很快就捕捉到了林辰暮表情中的細微變化,又笑著解釋道:“我們這裏和城裏可不太一樣,窮鄉僻壤的,也沒幾個人會去銀行貸款,真想貸款的,銀行又不給批,生怕別人沒有擔保還不了。不過銀行也是定有任務的,想要完成任務,當然要有好處費。像我們鄉裏這種政府機關,是銀行最中意的貸款對象了,反都是國家的,也不怕你還不起。”


    說到這裏,林辰暮不由問道:“那當初鄉裏貸的款,現在是怎麽處理的?”


    “還能怎麽樣?先欠著唄。”孫蓉鈺頗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現在哪個政府不欠銀行的錢?反這也是陳國華留下的爛攤子,誰會那麽好心去給別人擦屁股?”


    林辰暮覺得有些難以接受,可實際去想想,還真是這麽迴事。不少地方都通過銀行貸款來加快當地的經濟發展,但由於政策的不連貫和決策失誤,這些貸款成為爛帳的情況比比皆是。而這個時候,當初的那些決策者卻已經不知道調到什麽地方去了。而對於這些問題,大多數接任者是根本不會認賬的,最終事情還是不了了之,反虧損的都是國家的錢,隻要沒有揣到自己荷包裏,什麽問題都可以推給所謂的改革和實驗。社會主義建設原本就是摸著石頭過河過河,走點彎路,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對了,林鄉長,我可是聽我們家那口子說了,縣裏剛到了一筆五十萬的扶貧款,你看要不要去爭取一下?要是晚了,說不定就被新殿鄉和樟木鄉給搶跑了。”孫蓉鈺頗有些賣弄,又像是示好似的對林辰暮說道。他老公在縣裏任職,提前知道些消息,也不足為奇。


    其實這個消息林辰暮早就知道了,雲岩縣的這筆扶貧款,當初申請報告,還是經他手遞交給楊衛國的。而楊衛國簽署時就指定這筆款項隻能撥付給官塘鄉,當初林辰暮還有些不解,直到後來知道自己要來官塘鄉擔任鄉長後,才明白了楊衛國的良苦用心。


    當然,楊衛國這樣做,即便拋開林辰暮的原因也說得過去,誰讓官塘在整個華川省,都是掛得上號的貧困鄉呢?


    扶貧款,顧名思義,是要用於救助貧困,但事實上,對於不少基層來說,扶貧款就是一個大肥肉,搶得到多少是多少,至於最後有多少落在貧困的老百姓手中,那就不一定了。這種事情,林辰暮在東屏時也經常聽說,但對於現在急需用錢的他來說,這筆扶貧款自然是聊勝於無。他便笑著對孫蓉鈺說道:“嗯,謝謝你孫鄉長。我準備過兩天去一趟縣裏,到時候一定盡量多爭取些扶貧款迴來。”


    “嗬嗬,這有什麽好謝的?大家不都是為了工作嗎?”孫蓉鈺抿著嘴笑著道,隨即四處環顧了一下,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這要扶貧款,你最好還是請柳書記去。”


    “哦?是嗎?”林辰暮這倒是有些訝異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柳書記對這個是輕差熟路了,縣裏那些人都怕他來要錢,不給還不走。所以說啊,這事還是他去比較穩妥。”


    林辰暮點了點頭,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堵得慌,他眼前似乎總能出現柳光全厚著臉皮在縣裏要扶貧款的樣子,是那麽令人心酸。


    經過這一耽誤,林辰暮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鄉政府裏也有食堂,不過卻不是免費的,最多比起外麵來說幹淨衛生一些,林辰暮的一日三餐,幾乎都在食堂解決。不過一旦過了飯點,食堂就沒有什麽飯菜了。


    看了看時間,林辰暮索性就出了政府,去街上找吃的去了。別看官塘街上不算得繁華,不過小飯館卻還是有幾家,其中最有名的一家,就屬馬景明提過的那家稻香居了,雖說做不出什麽山珍海味來,不過那裏的老公雞,味道卻也很是鮮美。但剛拒絕了馬景明的邀請,又跑去吃飯,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因此,林辰暮就想就近找一家先湊合湊合。


    剛拐過一個街口,卻發現那裏居然新開了一家小飯館,麵積不大,可裝修卻有些特別,門口是透明的玻璃門,裏麵是一排排整齊的彩色快餐桌椅,很有些城裏的那種現代而又整潔的味道,讓林辰暮感覺很有些親切,不由得就走了進去。


    或許是新開的緣故,吃飯的人並不多,隻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客人。林辰暮剛走進去,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就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兒就迎了上來,身上穿著的,顯然是城裏快餐店裏的那種製服,給人一種清新而又幹練的感覺,她很是熱情的問道:“這位老板,想要吃些什麽啊?我們這裏有台灣鹵肉飯、福建餛飩、還有各式各樣的炒菜蒸菜……”聲音甜甜的,就像是山裏的清泉一般,仿佛能沁到人的心裏去。


    林辰暮沒想到,在官塘居然還有這樣的飯館,不由得大感驚奇,問道:“你們是城裏來的嗎?”


    小女孩兒還沒有來得及迴答,就聽有人驚喜的喊道:“林鄉長,你也來吃飯啊?”


    林辰暮抬頭一看,卻見裏屋簾子一掀而起,露出一個曼妙的身姿,雪白的俏臉上還掛著一絲嫣紅。


    “你?”林辰暮一下僵住了,過了好半晌才說道:“薑美萱,你不是迴家去了嗎?怎麽在這裏?”


    “怎麽?感情你林鄉長在這裏,我就不能來啊?”薑美萱白了林辰暮一眼,精致的臉蛋紅撲撲的,說話也有些隨便,仿佛和林辰暮有多深厚的交情一樣。


    第九章大官?


    林辰暮就笑了。他最是擔心,當別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後,之間的交往會摻雜許多功利的東西。薑美萱雖說和他沒什麽關係,但兩個人卻畢竟經曆了些常人無法想象的東西,他很是珍稀這種交情。


    “你這是?”林辰暮看著薑美萱也和前麵那個女孩兒一樣,穿著同樣的服裝,有些訝異地問道。


    薑美萱環顧了一下四周,又有些得意地昂著頭說道:“怎麽樣?我這店還不錯吧?剛開張沒幾天。”


    “這店是你的?”這下子林辰暮更是大感驚異了,他壓根兒就沒想到,薑美萱居然會在官塘街上開上這麽一家小飯店。倘若不是今天突發奇想出來吃飯,還真不知道。


    “是啊,迴到家裏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種田吃不了那個苦,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錢。思來想去,幹脆趁手裏還有些積蓄,就想來這裏開家店,總算也能養家糊口。你可不知道,當初我在城裏可是專門去學過廚藝的。”薑美萱很是開心地說道,臉上也洋溢著幸福和喜悅的神情,就仿佛是慶幸自己的新生一般。


    林辰暮也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不論薑美萱以前曾經走過怎樣的歧路,但總算是能幡然悔悟,開始自己嶄新的生活,這就值得他欽佩和讚許。命運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走什麽路,過怎樣的生活,全都緣由自己的選擇。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種自甘墮落,卻找出若幹理由來說服自己不得已的人,換句話說,就是既想當**,又想要立牌坊,這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好事?不過他又有些擔心地問道:“生意怎麽樣?能做得起走嗎?”


    他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倘若薑美萱這家店開在城裏,隻要地段好,味美價格適中,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在這貧困偏遠的官塘,絕大多數人都是窮哈哈的農民,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村民上街來,大多都帶上一個饅頭充著幹糧,路上就著山泉水就是一頓,又有幾個人會到她這個店裏來吃飯?難怪自己進來這麽久了,店裏也沒有兩個客人,顯得冷冷清清的。


    薑美萱還沒有來得及迴答,一旁的那個小女孩兒就嘟著嘴嚷嚷道:“生意就是不怎麽好,每天都要虧上不少錢,我姐姐都快要急死了。”


    “小嬅,別胡說!”薑美萱顯得有些尷尬,俏臉漲得通紅,連忙嗬斥道。


    “我哪有胡說,本來就是嘛……”小女孩兒滿是委屈地說道,薑美萱瞪起了杏仁眼,她這才才撅著小嘴走到一旁去拾掇起來了,手腳很是麻利。


    “她是你妹妹?”


    剛才還不覺得,不過此時才發現,兩個人的臉型相貌,很有幾分相似之處,尤其是那雙眼睛,靈動之中又閃爍著幾分不屈的野性。


    “是啊,我三妹,從小讓我給嬌慣了,沒大沒小的。”話雖這麽說,不過薑美萱轉過頭去看小女孩的眼神裏,卻分明滿是溺愛。


    說罷,薑美萱麵上勉強又露出一副笑容,說道:“不錯,現在生意確實不太好,不過做生意都是這樣的,剛開始總是比較艱難,熬過去了慢慢就好了。”


    看著薑美萱臉上有些勉強的笑容,林辰暮不由在心頭輕歎了一聲,卻也沒有說什麽,而是岔開話題,四處張望了一下,問道:“有什麽好吃的?我都快餓死了!”


    “好吃的那可就多了。”薑美萱輕笑了一聲,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迴過頭衝廚房裏麵喊道:“炒個腰果蝦仁、山椒白玉,再來個五穀豐登……”一張口要的幾乎全是她這個小店裏最貴的菜品。


    林辰暮連忙阻止道:“要那麽多幹嘛?我一個人又吃不完,別浪費了。”


    薑美萱就咯咯笑道:“你就放心吧我的林大鄉長,這些都是我請你的。你幫了我那麽大的忙,我還沒好好謝過你呢!”


    說到這裏,她心裏也不由得是感慨萬千。迴到官塘快一個月了,似乎和以前的生活完全決裂開來,不過外麵發生的許多事情,她或多或少還是從以前的那些姐妹們那裏了解到一些。不可一世的王三爺,那龐大的勢力幾乎是摧枯拉朽般就被當地警方掃蕩一空,王三爺及其手下的嘍囉幾乎全部被抓捕,被控製的流鶯也獲救,在經過一番教育改造後,全部被遣返迴各地。雲岩可謂是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掃黃打黑的行動。別人不知道,不過薑美萱卻是深知,掀起這場風暴的,不過隻是林辰暮的一個電話而已。而這個電話,卻是為自己打的。每當想到這裏,薑美萱便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這其中如海似山的恩情,又豈是一頓飯能夠表示的?


    “那可不行。”林辰暮聞言臉色一沉,說道:“你是存心想讓我犯錯誤啊?”


    “不就吃過飯嗎?哪有那麽嚴重?”薑美萱一聽就急了,說道:“我又不求你幫我做什麽。”


    “那也不行。”林辰暮板著臉說道:“想要我在這裏吃飯,待會兒就把錢收下,要不我現在就走。”說罷林辰暮轉身就欲走。


    薑美萱連忙一把將他拉住,迭聲說道:“我收錢還不行嗎?你這人也真是的,動不動就翻臉,一點也不像是個男人。”說罷沒好氣地將林辰暮按在座位上坐下後,便轉身踩著高跟鞋蹬蹬蹬走進廚房去張羅開了。


    看著她那嫋嫋的身影,林辰暮無奈地搖了搖頭,敢情自己來吃這頓飯,還搞得自己不是男人了。


    “你真是鄉長?”


    當林辰暮有些百無聊奈之際,突然聽耳邊傳來一個清脆而又充滿了好奇的的聲音。他轉過頭來一看,卻見那個叫小嬅的女孩兒一邊擦拭著旁邊的座椅,一邊抬起秀氣的頭來,好奇地看著林辰暮低聲問道。說話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朝廚房裏看了看,好像是擔心薑美萱發現了會責罵她。


    林辰暮笑了笑,不答反問道:“你是薑美萱的妹妹?”


    “是啊。”女孩兒點了點頭,道:“我叫薑美嬅,薑美萱是我二姐。對了,你是怎樣認識我姐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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