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龍一道:“說來汗顏,我委身武軍師至今已近二十載,直到前日才得見猿公劍法的原譜,時日短暫,還不能完全領悟,大約領悟了八成。”


    李虎丘詫道:“這麽說你已經四十二歲了?”


    千葉龍一額首,哀歎道:“正是!我做過手術,傷了元氣,我們這樣的人都活不了多大年紀的,所以我要盡快把劍法學成,帶迴日本去。”說罷,緩緩抽出手中長刀。


    刀名‘千葉歸藏’,刀光像一泓清水倒映著月光,鬼子管倭刀叫做劍,千葉龍一舉刀遙指李虎丘道:“練習猿公劍法的基礎是穩、準、快、我從十歲起便每天練習用劍斬殺蒼蠅,務求一劍能將蒼蠅的須足斬落而不傷其翅膀。”


    李虎丘調笑道:“我的飛刀能閹割蚊子,比你的劍法又高明了一籌。”


    千葉龍一麵色古井不波,續道:“隨著劍術的精進,我還要練習斬蚊子,甚至斬虱子,這個過程中斬其實不是最苦的,磨才是最難的,要把一口劍磨到可以斬蒼蠅劈蚊子的鋒利程度,需要的耐力,眼力和手勁是超乎想象的,我們家族很多劍客不能達到登峰造極不是因為練劍不勤,而是缺少磨劍的耐心,華夏有句古詩叫十年磨一劍,真乃劍中名言,劍法是練的,劍意是殺出來的,劍心卻是磨出來的。”


    李虎丘繼續取笑:“我其實更想知道你是怎麽捉虱子的,我從前練習飛刀,閹過蒼蠅和蚊子,甚至小咬,就是沒閹過虱子,主要是因為結婚早,老婆總給洗衣服,所以身上沒機會生虱子,我其實一直想閹一隻虱子,不知道你身上有沒有?”


    千葉龍一為求劍道究極,把自己弄成了一個半人妖,保留豎根的同時將卵蛋取出,在那個位置割開一個口子,做成一個假戶通道,將下邊的囊皮塞進裏邊,便成了一個陰陽合一的半人妖。李虎丘張口閉口不離閹割二字,自然是為了刺激他出手。


    千葉龍一麵罩嚴霜,機警的變幻步法,身軀一直處在一種微妙的震動中,從步入山洞的一刻起,他便在一邊蓄勢,一邊通過這樣的震頻來吸引李虎丘先發刀。但直到此刻,李虎丘依然穩如磐石的坐在那兒,千葉龍一始終不能找到出手的機會。他滿頭秀發無風自動,氣血勃發幾乎要達怒發衝冠之勢,卻硬是壓抑著進攻的欲望,又說道:“素聞賊王的心之神道有鬼神難測之機,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竟然能隻憑口舌功夫便拖延了這麽久,但這又有何意義呢?拖下去也隻會對你更不利,你身上有傷,表麵放鬆,內在裏的氣血卻一直處在活潑狀態中,內出血已經讓你感到不舒服了吧?何不痛快的發出這一刀,也許一刀之後萬事皆休,你也就不必這麽痛苦了。”


    李虎丘安然不動,千葉龍一的身法很特殊,竟可與當初的謝煒燁媲美。李虎丘這種狀態下隻有發出一刀的機會,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自然不肯輕易出手。笑道:“你說的很對,但你並不知道,其實少量出血可以讓我更好的集中精神,我在等精神狀態最好的一刻再出手,那時的把握豈非會大些?而且我一直在觀察你身上的一隻虱子,它長了一雙羅圈腿兒,擋住了那活兒,我怕失手不能把它閹了。”


    千葉龍一憤然一跺腳,喝道:“賊王欺人太甚!”手中刀一揮,流光閃過,聲勢驚人。


    李虎丘全然不為所動,冷哼道:“這把千葉歸藏拿在你手中便隻會給蒼蠅蚊子做變性手術嗎?”


    千葉龍一大吼一聲,聲音全無剛才的陰柔圓潤,嘶啞如嚎,“啊!!!”高舉手中長刀,作勢欲往前行,腳下卻以腳趾牢牢扣住地麵。仿佛整個人被釘在那裏一般。


    李虎丘冷眼看著他,指間刀光閃爍,似乎已蓄勢待發。


    千葉龍一嚎叫之後,將心頭怒火傾瀉,一番假怒真謀未能得手,他整個人又迅速冷靜下來,寒聲道:“既然賊王想比試耐力,你我不妨這樣耗下去。”


    李虎丘笑道:“看來你這幾十年磨劍的功夫不是白練的,我過去總聽說男人割了卵蛋後會特別有耐心,從前還不信,現在卻不得不信了,你和你那個被閹割了的國家一樣,都很能忍。”


    千葉龍一索性閉口,身上保持著微微震顫,蓄勢待發。二人就這樣僵持著。


    另一邊,尚楠和孔炳義已經大打出手。


    這山洞是個葫蘆狀,口小肚子大,洞內極是寬敞。


    尚楠秉性敦厚至誠,那孔炳義卻是個直腸子,半點心機不藏的主兒。二人都沒有巧舌如簧的本事,碰見了便是鐵打鐵,硬碰硬。尚楠的硬太極對孔炳義的巴子拳,一上手便打的激情四射激烈非凡。


    巴子拳就是八極拳,相傳是清代一號“癩”的雲遊邋遢道士所創。近代八極拳名家李書文練功成癖,寒暑不輟,深得槍法之奧秘,武術界內稱“神槍李”。滄縣誌載李書文室內排掌擊空,離窗五尺,窗紙振蕩有聲。李以槍刺樹上棗,一槍一隻。刺壁之蠅,蠅落而壁無痕。鐵錐入壁,力拔甚難,他以槍攪之,錐即出。


    而當今時代最強者之一,無敵宗師孔文龍練的也是巴子拳。這套拳法至剛至烈,但練到極處卻能通柔勁,不過卻隻有對拳法變化之道已達圓滿融通之境的大宗師才能領悟這個道理。孔炳義的巴子拳,已盡得其中三昧!


    一交手,尚楠便知道遇上了強敵!


    第462章 斬不落的頭,流不盡的血


    千葉龍一舉著家傳名劍——千葉歸藏,渾身震顫,腳下踱著小碎步。從他的眼神裏看不出絲毫情緒表達,他就像一部精密運轉的機器,完全沒有人類的情感。任憑李虎丘如何冷嘲熱諷都不能動搖其心誌分毫。


    李虎丘說:“你手裏的手術刀真漂亮,斬蒼蠅,殺蚊子,做了那麽多變性手術,難得還這麽雪花一般明亮。”


    千葉龍一耳聞李虎丘言語侮辱以師祖之名命名的家傳寶劍,麵露憤然之色,喝道:“李虎丘,我會砍下你的頭,但在這之前我會先用這把刀砍去你身為男人的尊嚴!”


    李虎丘盯著他的步子,笑道“你站在那裏小步瞎蹭可砍不到我,要想砍到我,你就得放開現在這個隨時準備逃的架子,我還沒聽說有誰是被刀光砍死的。”千葉龍一雙手握劍,絲毫不為所動。賊王心念微動,輕輕一笑,又道:“你們日本劍聖上泉信綱先生是一位難得的劍法大師,他曾說過,劍法名家需修成猿猴之身,直通之心!你可知道這兩句話與猿公劍法之間有何關聯?”


    千葉龍一微微動容,猿猴之身,直通之心的出處他都知道,長泉信綱的新陰流他也涉獵過,卻想不通李虎丘為何會突然提及。他微微額首道:“長泉劍聖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這並非深刻的劍法奧義,不知道李先生這麽說有何深意?”


    “參悟武士之道,需以今日之我勝昨日之我,明日之我才可勝眾人。”李虎丘繼續說道:“你千裏迢迢來到華夏,為求猿公劍法的核心奧義,不惜損身自辱,這份對最強殺人劍術追求的誠心非常難得!”微微一頓,又道:“卻不知你們日本武學中早有類似的劍術流傳,上泉信綱的猿飛擊劍之術便是這種劍術。”


    千葉龍一眉頭一緊,沉聲道:“願聞其詳!”


    李虎丘道:“他把劍法的最高境界稱為‘無刀取’,在華夏的功夫裏叫做空手入白刃,無劍勝有劍,這種境界在長泉之後一直是所有日本劍客所追尋的,從宮本武藏,柳生三天狗(宗嚴,宗矩,三嚴),寶藏院胤榮,鍾卷自齋,伊藤一刀齋,乃至你千葉家始祖大劍豪千葉周作,無不以此境界為終身目標,道之盡頭處萬法皆同,我雖然沒見識過猿公劍法,但卻能想象得到猿公劍法的核心奧義其實與之並無不同。”


    千葉龍一麵色一變,不認可道:“無刀取是日本劍法的最高成就,但並非殺人劍術的最高成就,我雖然深深敬佩日本武術界的前輩宗師們,卻也知道真正殺人劍術的最高奧義還在華夏,據我所知,猿公劍法的無形之劍才是殺人術的最高境界。”


    李虎丘擺手道:“你錯了,武術家分國界,武術卻是相通的,無形之劍並不是指劍法奧義,而是指劍心修為,其實就是無劍之劍,與鍾卷自齋的無刀之刃完全是一迴事,鍾卷自齋傳藝伊藤一刀齋創下一刀流,這門心法在日本早有流傳,說的直白些就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草木樹石皆可為劍,心法修行到這個境界劍已不是劍,隻代表殺人的利器,就算是一把飛刀一顆石子都一樣具有劍的威力,隱門中藏有一口無形之劍,是用某種天外隕鐵打磨成的無雙利器,用之行刺,入體無覺!因此可以殺人於無形,並非真正的無形之劍的奧義。”


    千葉龍一連連搖頭,萬難接受這樣的話。他的劍法修行極深,李虎丘所言的道理在他聽來已能有所觸動,一想到千葉家族為求這的核心奧義,無形之劍殺人術,先犧牲了乃祖千葉歸藏,再犧牲了他作為男人的全部尊嚴,屈辱偷生二十載入隱門求藝,所追求的絕技竟與在日本島上早已流傳五百多年的技藝是相通的,他的心終於亂了!


    李虎丘在一瞬間捕捉到了千葉龍一的緒亂,飛刀光寒,抖手而出!


    董兆豐曾對虎丘說:“天下練拳者無不是從苦心琢磨拳意中領悟到心神在拳法中的妙用,先觀外及至內照,進而產生宗師之勢,一步登頂成為宗師。而虎丘你卻是獨一無二的先煉心後習武者,你自創的心之神道開創了武道未有之先河,先照內後觀外,拳未成卻先有勢,這種功夫若能得大成,便等於國手大師弈棋,與人交手時高瞻遠矚料敵先機,而能製勝一招。你的製勝招就是在關鍵時刻以心血激發神道潛力予以對手致命一擊,這樣的武道雖有取巧之嫌,卻著實是求勝之道,然而,當今世界早已非國術昌明的時代,武道登堂入室者皆首重修身為主,而你的武道是爭生死的技巧,傷人也傷己,拳法是土心法是樹,根基不牢心之神道入的越深越兇險啊!所以我勸你萬不可懈怠了修身的基礎功夫。”


    李虎丘這幾年稍有餘暇便在琢磨董大師這幾句話,練拳不比煉心,拳法體術的修行需要極高的天賦,這方麵一直是賊王的短板。但他自創了心之導引術,可以時刻在體內依照拳法的路子運行氣血,滋養強壯身軀。這是一門水磨功夫,按道理說,水滴石穿,這些年下來本該大見成效才對,卻不知為何,自從虎丘達到絕頂境界的巔峰後,便再難稍有寸進。李虎丘在運勁竅門上已經是神道級別的領悟,對於圓滿的力道他有著深切的體會,但就是不能達到真正的圓滿境界。


    千葉龍一說:“劍法是練的,劍意是殺出來的,劍心卻是磨成的。”


    結合陰陽殺手和董師傅的話,讓李虎丘突然有所領悟,他想到自己這些年過於依賴心之神道的發力竅門,在刻苦和耐心上落了下乘,拳法是土,心法是樹,過度消耗心力的結果便是這幾年以心之導引術滋養身體之所得都被這麽消耗掉了,所以才不得寸進。這道理其實很簡單,就好比一個人有賺錢的法子,但同時也很能花錢,自然積累不下家業。少花錢,或者換一種花錢方式,便能積累起一份可觀的家業來。在虎丘的拳法修行而言,心之神道能讓他發揮出近乎神道的力量,此法雖妙卻是個過渡消費生命精華的法子,如果不是他自創了心之導引術能賺,恐怕早已是無土之樹無源之水。現在他隻要多拿出些耐心琢磨正宗的拳法之道,就好像千葉龍一的磨劍修心之法,苦心潛修而不妄動心神,突破至圓滿境界便絕非不可期之事。


    但現在,他不得不再用心之神道,而且是在身受重傷元氣大傷的情況下。


    飛刀的光芒絢爛依然,當這一刀出手的瞬間,就算是李虎丘的大腦也無法控製其力道,這一刀完全是從心中發出的,一刀射出,李虎丘身上兩處創口崩裂,鮮血噴湧而出,仰麵摔倒。在他對麵,長發飄飄的漂亮劍客同樣仰麵摔倒,絢爛的刀光穿透了千葉龍一的咽喉,這位求劍成癡的日本刺客死在飛刀之下,更死在李虎丘一張利口之下。


    千葉龍一至死方悟:原來口才好並非日本武道家的專利。


    ※※※


    另一邊,尚楠大戰孔炳義,鬥得難解難分。


    尚楠可以左右雙手打出兩套拳法,有雙手雙宗師的絕活兒,但孔炳義的巴子拳已達極高成就,並且身具聲打絕活兒,乃是董兆豐一個級數的大高手。尚楠與之相比本來略勝半分,不過他身上有傷,雖然不嚴重,但在這拳掌如山氣血奔騰如洪流的惡戰中,舉步投足容不得稍慢一絲,這一點小傷便足以讓他的實力打起半個折扣。


    二人交手已過百招,尚楠仍然看不到絲毫取勝希望,孔炳義的氣息旺盛,體力雄健絕不輸於小楠哥。反而是尚楠因為李虎丘與千葉龍一決戰後暈倒而心生牽掛,稍有分神,竟被孔炳義漸漸奪去了先手。之前尚楠雖然占不到便宜,卻還能壓著孔炳義打,隻不過每當出現勝機時,這孔炳義便會發出一記聲打絕活動搖尚楠氣血,挽迴局勢。從總體局麵看,尚楠還是占優的。但現在,小楠哥因為擔心虎丘而分神,招法配合一時失去節奏,竟被孔炳義奪去先手,翻過來壓著打。


    孔炳義正在施展的拳法叫亂箭打,拳腳並用,疾風驟雨一般,他打發了性子,氣血勃發,肌肉筋骨發出隆隆之音,每一拳,每一腳都具備莫大威力,尚楠收攝心神全力以赴才勉強抵禦住。巴子拳兇猛剛烈,一旦占據上風,同級別之間任何人麵對此局麵都很難挽迴頹勢。尚楠這一戰似乎敗局已定!


    倒在地上的李虎丘忽然動了,強撐著翻身坐起,後背和腰部兩處創口搞得他渾身浴血,一番劇烈咳嗽之後又吐了兩口血,但他卻強撐著站起身來,搖晃著走到山洞邊緣,靠在山壁上,喝罵道:“你小子比武的時候胡思亂想,徒亂心緒,老子現在還沒有被小鬼子活活累死,但等一下你若敗了,哥仨誰都休想活命。”


    “拳意若空,心便需實,拳意若鬆,心便需緊,硬太極和青龍掌結合應用,含了陰陽正反之道,你一味的長拳大披掛,身上隻有一個硬邦邦的震勁,怎能發揮出這兩套拳法的精髓?白虧了你老子一代拳術人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笨兒子。”


    尚楠見虎哥起身,心中便已安定三分,耳聽李虎丘訓斥,心頭不禁豁然開朗。正這時,孔炳義一拳打來,尚楠本該橫右手以太極卸字訣招架,但他卻臨時改為探左手青龍掌,用包字訣一抓。這一下以掌對拳,力道相對鬆散,麵對已經打發了性的孔炳義的巴子拳,力道上何止差了數籌,孔炳義一見不由大喜,腳下一跺,力從足根起,這一拳的力道刹那倍增!擰著勁打向尚楠的掌心,看意思,竟似打算一下子將尚楠半邊身子的骨頭全震碎!


    拳掌相觸,大出孔炳義意料的,尚楠這一掌竟全無力道,一觸就走,引著孔炳義的拳飛身後退。孔炳義雖然大出所料卻驚而不慌,腳下疊勁,崩勁發出蠻力追擊,勢必要與尚楠決戰!尚楠身子一轉,借力打力,右手掄圓了,一記霸王鞭劈空砸下,猛打孔炳義的肩部。孔炳義側身發力,全在一隻手臂上,另一隻手側在後麵鞭長莫及。他萬沒料到尚楠的剛勁究極時竟能生出這般柔軟巧妙的變化。無奈之下,隻好收力抬手招架,隻這一下便失去了先手。


    尚楠一朝得勢絕不容人!掌法如長江雄渾連綿,拳法似黃河奔湧咆哮,裹夾著千古威勢砸向孔炳義。招法驚奇,正反結合,這一通攻勢打的暢快淋漓,剛柔相濟,如百川歸流清濁交匯於海洋,力道變幻令孔炳義完全捉摸不到規律,隻得奮起全力來應付,一眨巴眼兒的功夫,竟被尚楠逼迫的連退十幾步。最後不得不高聲叫道:“停!老子認輸了,你小子答應過老子,饒俺一命的!”


    尚楠手上並不放鬆,說道:“饒你一命不難,你需告訴我是什麽人派你來的。”


    孔炳義被尚楠一輪猛攻消耗的精疲力竭,勉力招架幾手後,突然猛地向後一縱,一屁股坐到地上,眼見尚楠追身而至,索性閉上眼受死。


    尚楠的掌按在孔炳義頭頂,力道含而不吐,向後退了一步,道:“我說過會饒你一命,不管你說不說,都不會殺你。”


    孔炳義坐在那兒大口喘氣道:“老子剛才本將要取勝,是你那大哥緩過來多嘴提點你,因此你才能反敗為勝,所以這場比武老子不算敗了。”


    尚楠道:“我身上有傷,仍能壓製你半籌,如果不是我大哥受傷令我分心,你根本沒機會奪迴先手。”


    孔炳義點頭道:“你說的有理,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今後看見你繞著走。”又道:“你問我是誰派我來的,我隻能告訴你是我師叔命我來的,我師叔是形意拳宗師高歌軍,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尚楠看一眼李虎丘,賊王微微點頭。老實孩子才對孔炳義說道:“多謝你直言相告,你可以走了。”


    尚楠扶李虎丘坐下,“我出去看看東陽。”


    李虎丘氣息難繼,搖頭道:“不必了,東陽迴來了。”


    燕東陽提著狙擊步槍從外麵走進來,手臂受傷鮮血直流,他卻渾若不覺。走進來便看見李虎丘身受重傷坐在那兒靠著山壁,趕忙從懷中取出剩下的熊膽精魄,從瓷瓶裏挖出一塊塞進李虎丘口中。


    “這是第一波刺殺!”李虎丘服下熊膽精魄,氣息稍稍恢複,強提精神說道:“發出這一刀之後,我距離圓滿境界至少還需兩年,這兩年裏我都不能用心之神道!否則難保不會心血損耗過巨,終身難入圓滿境界。”


    尚楠剛剛戰勝與董兆豐和謝鬆坡一個級別的強敵,心中對拳法的領悟更上一層樓,正是自信心膨脹時,道:“虎哥你放心修養,剩下的事情教給我了。”


    李虎丘微微一笑,又問東陽:“比完了?”


    燕東陽言簡意賅:“有三個狙擊手,所以多用了點時間。”


    李虎丘對於狙擊手之間的較量完全是外行,無從去想象剛才東陽殺出山洞的瞬間,麵對三名槍法神準的狙擊手時經曆了多麽兇險的事情。


    ※※※


    就在剛才,燕東陽拎著槍出山洞。就在山洞兩側便埋伏了兩名狙擊手,而打算跟東陽一決雌雄的冷雕則埋伏在山洞的正上方。燕東陽出洞前瞬間,舉起槍橫在自己頭頂。冷雕根據洞口人影判斷出槍時機,這一槍正打在東陽的狙擊槍上。燕東陽隨即就地一滾,左右兩邊的槍手也沒能打中他。燕東陽則已經鑽進草叢,迅速移動到一棵樹後。


    三名狙擊手輪流開槍,將他牢牢壓製在樹後。


    兩支九五狙擊步槍,一支巴雷特,這棵樹隻能作為短暫掩體。燕東陽藏在樹後,抱著槍想到,對方有三名狙擊手,一個頂尖高手,兩個稍遜一籌的高手同樣有一槍斃命的準度。這棵樹有兩人合抱粗細,但巴雷特步槍在這個距離內連續射擊一個點,大口徑子彈用不了幾槍便能把這棵樹打斷。


    第六槍響起的時候,燕東陽知道不能躲了,他根據這幾下槍聲判斷,對三名狙擊手的位置都已了然於胸,風向,濕度,距離也都能確定。時不我待,他決定做一次極為冒險的嚐試。他忽然開始爬樹,手足並用迅速爬上大樹。當他爬到一半兒時,大樹倒了,東陽忽然翻身跳到大樹的上麵,踩在緩緩倒下的樹身上,連續開了三槍!而對麵的槍手也在這一瞬間向他開了三槍,巴雷特的子彈擦著他的右臂過去,留下一個深可及骨的血槽,另外兩槍則因為錯誤估算大樹倒伏造成的移位而打空。


    三槍之後,燕東陽飛身跳下大樹,身後巴雷特的子彈打在他剛才落腳之處。另外兩支狙擊步槍則就此啞火。三名槍手,隻這一瞬間就隻剩下冷雕一個。


    東陽落地後腳下絲毫不敢停留,翻滾縱躍,連續不規則運動,終於躲到一塊巨石後麵。再也不敢露頭。


    這就是狙擊手之間的戰鬥,你就算槍法比我好,地形不如我也是白搭,現在冷雕居高臨下瞄準燕東陽唯一能藏身的巨石,已經占據了完全的優勢。


    燕東陽靠在巨石後麵,迅速對手臂的傷口做了簡單處理。他的掩體是一塊重逾百噸的巨石,巴雷特步槍也拿它沒奈何。但東陽的目的不是藏身,他還要消滅掉對手。但對方是一流高手,已經全神貫注瞄準了這裏,東陽深知,自己隻要稍微露頭便會被對方一槍爆頭。他在手邊撅了一根棍兒,挑著自己的迷彩服一角露出一小塊來。巴雷特安靜的沉默著。東陽微微一歎,暗罵這狗日的倒不傻。心中迴味了一下剛才那三槍,大概猜到了,巴雷特狙擊手剛才雖然占據了上風,卻一直堅持打一槍便微調整一次射擊位置。東陽那三槍消滅了兩個蹲死坑不動的二流狙擊手,卻沒能準確把握巴雷特狙擊手的位置,因此才會沒打中。


    山洞裏是動態的決戰,山洞外卻是安靜的等待。


    燕東陽一計不成,再生二計。悄悄將身子挪向石頭的一麵,忽然一閃身,也不管對麵狙擊手作何反應,又立即迅速抽迴身子。巴雷特步槍依然沉默。對麵的冷雕識破了他的詭計,沒有開槍。


    燕東陽並不氣餒,又來到另一邊如法炮製,巴雷特狙擊手還是沒有上當。東陽第三次往外一晃的時候,冷雕照舊沒開槍。但東陽卻沒有再縮迴巨石後麵,他義無反顧的向著那個方向移動起來。冷雕與最佳待擊時機失之交臂,隻好打起追擊,但燕東陽的移動速度太快,冷雕知道自己一開槍便會暴露位置,他謹慎的移動槍口追著燕東陽的身影不敢輕易打出這一槍。


    燕東陽在奔跑移動的過程中一直在尋找冷雕第三個狙擊陣地,但這樣的光線條件下,幾百米外的冷雕不開槍,他根本無從判斷。東陽自知自己不可能一直保持這樣的速度移動,又不能拋下洞裏兩位兄長,事已至此,別無他法,東陽決定賭一槍!


    幾百米外的山崖上,有的地方草叢高聳而隱蔽,有幾塊亂石在那裏。很顯然,可用的藏身點非常多。燕東陽一邊跑一邊想如果是自己在那上邊,會選擇哪個位置做狙擊陣地?是視野開闊的短草位置,還是隱蔽性更好的長草點?又或者是相對隱蔽又視野開闊的幾塊石頭中間的縫隙?


    砰!


    燕東陽開槍了,甩手一槍對著他想象中最有可能隱藏冷雕的位置。


    英雄所見略同,燕東陽賭對了,冷雕就在低矮的草叢中。他們都是驕傲的狙擊手,都信仰消滅對手才等於保全自身這句話。


    這一槍之後,巴雷特步槍沒有再發出聲音。燕東陽頓住腳步,向著山崖上被一槍爆頭的對手敬以軍禮。


    ※※※


    李虎丘感到體內熊膽精魄的藥性發作,失血過多造成的頭昏感覺逐漸減輕,這才長出一口氣道:“咱們剛停下休息,他們就到了,我想對方可能有某種方法在跟蹤咱們,現在的情況是,一個小時內我都不能上路,如果再來一波殺手,哥仨基本就交代在這兒了。”他沒有要求尚楠和東陽走,因為他清楚,說了也白說。


    尚楠和東陽心知他所言不差,眼見虎哥麵色蒼白氣息孱弱,哥倆臉上均有憂色。


    李虎丘道:“現在就看是咱們的援兵先到還是他們的第二波殺手先到了。”


    尚楠想起孔炳義臨走前的話,道:“我記得聽虎哥你說起過高歌軍這個人。”


    李虎丘道:“形意拳宗師,當日我三盜鶴鳴圖時曾請董師傅約他比武,這人是一位圓滿大宗師,還是高一凡的親叔叔。”


    燕東陽插言道:“高一凡的弟弟高一方是二十八軍的軍長!”


    李虎丘想到王茂說起過,趙元深曾經無意中提到過二十八這個數字。正想著其中的關聯時,東陽又道:“高一方今年才四十出頭,所以能爬的這麽快,全靠了軍委另一位大佬,司衛平副主席!”


    分析出這個名字後,哥仨麵麵相覷,都有些傻眼。東陽的總參聯絡密碼失效,軍隊演習得到獲準,再聯想到正規軍和血痕殺手被集體滅口,如果真是這個人在主導這一切,那可大大不得了,軍委大佬排第一的副主席,地位還在楚雲彪之上。李虎丘隻是江湖上一俠盜,自由社充其量是一比較龐大的江湖組織,哪裏有機會得罪這位當今軍界今上之下的二號人物?除非是大李幹的好事!李虎丘想到這些,不禁慨歎,這個局未免有些大的讓他感到力不從心。


    尚楠問:“虎哥你想到了什麽?”


    李虎丘歎道:“咱們似乎被大李給連累了。”


    東陽道:“虎哥的意思,他們針對自由社搞事,真實的目的是李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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