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莊外,顧盈盈哭的梨花帶雨送葉小刀上路。顧凱澤拉住李虎丘的手,嘴唇微微抖動,“拜托了,兄弟!”李虎丘點頭道:“放心,咱們青山鎮上見。”


    接替顧凱澤成為義興社新龍頭,在哈城道上風頭正健的葉小刀為能親手殺死宋羽佳,不惜自毀前程讓自己淪為通緝犯。哈城道上眾人聞聽此事後,紛紛為之歎息不已,也有人在心底讚其一聲,快意恩仇好漢子!李虎丘就是這樣看的。如果君子報仇需十年,小人報仇爭今朝,君子亦不過是偽君子,小人卻隻是小人物。


    二人一路往北,憑化勁大師的敏銳,避過無數次攔截崗卡,終於到達跟顧凱澤約定的位置。送君千裏終有一別,臨別之際,李虎丘將寫給張曼麗的親筆信交給葉小刀轉達。在信中他直言不諱介紹了自己的近況,告之張曼麗已經找到小燕子,自己即將認母,婉轉的說起了跟蕭落雁之間的事情,最後囑咐張曼麗照顧好自己,多賺錢,有任何難處隨時開口,雖千萬裏之外,李虎丘必定立即趕到她身邊。


    隻從這封信上不難看出,李虎丘對待情感問題首鼠兩端的態度和拖泥帶水的作風。多情的浪子傷人便從傷心開始,張曼麗收到信後大醉一場,迴信卻隻有兩個字,萍聚。


    郝瘸子,宋羽佳死了,葉小刀遠走俄羅斯,曼麗姐正懷抱莫斯科的寂寥無奈的為金錢奔波,李虎丘懷揣感慨跟哈城揮手告別。苦澀又不乏甜蜜,冰刀風劍又不乏浪漫溫暖的哈城歲月徹底告一段落。離開時,火車站上有一道鮮紅的彩虹翩翩起舞,宋詩韻如詩如韻的舞姿為這蕭瑟的秋日平添幾許曼妙風情。李虎丘強壓下過去擁抱她的衝動,宋詩韻眼睜睜看著火車徐徐開動,再次帶走了她心中浪漫的幻想。大聲唿喚:“李虎丘,但願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見到你!”


    人生何處不相逢?李虎丘默默在心底說再見,卻不知是對哈城還是對宋詩韻。


    ※※※


    甬城,由佳士得和梵蒂岡城國博物館聯合主辦的“主的光輝”國際珠寶巡迴展正在甬城紫瀾門國際飯店進行。主要展出物品,盡是歐洲各國王室達官顯赫贈予教會的具曆史價值的珠寶器具。這次活動的主要目的是為宣揚主的仁慈和巨大影響力,同時會由佳士得來主持,拍賣其中部分珠寶器具。


    燕雨前姐妹盛裝到場,燕明前專為今晚之事從港島飛迴甬城。燕雨前身著淡紫色長裙,隻戴一條做工精巧的金項鏈,整個人看上去,雍容華貴簡約大方。燕明前卻穿了身紅色露背晚裝,性感活潑,似一朵綻放著青春的玫瑰。姐妹二人一到場便吸引了大量眼球,年近不惑的燕雨前本就天生麗質顯得年輕,最近又因為蕭落雁轉述的那句話,心結大開,更添幾分容光煥發,成熟女性的魅力甚至猶在正值青春妙齡的妹妹之上。


    姐妹二人,姐姐淡定,妹妹張揚,都是經過大場麵的,含笑跟各路賓朋招唿後,步入會展大廳。燕雨前美眸顧盼,看樣子是在找人,燕明前笑問:“姐,你找誰呢?”


    阿爾貝爾一身筆挺薩巴蒂尼,更將他高大挺拔身姿突出幾分,作為佳士得的股東之一,他以半個東道主的姿態來到燕雨前麵前,用不很熟練的漢語問候。燕明前誤以為姐姐尋找的目標就是這個從歐洲追到華夏,不惜自降身份進福德堂打工的國際古玩界大鱷。剛想尋個借口離開給二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卻被燕雨前輕輕捏住小手,忙收迴腳步,主動跟阿爾貝爾打了個招唿。


    展會入口處忽然傳來一陣騷動,目光停在那裏的人們發出陣陣讚歎聲。燕明前甩臉往那邊觀瞧,頓時吃了一驚。


    入口處,蕭落雁一身華夏民國旗袍裝扮,藍白相間的織錦料子,開襟處繡著一朵嬌豔的紅蓮,兩隻雪白嬌嫩似蓮藕的修長手臂暴露在外,曼妙的身姿被著極凸顯女性身材的服飾包裹其中更添幾分妖嬈。胸前掛著老坑種燕形翡翠掛墜,又為她添了幾分靈動活潑。燕明前正是看到這個掛墜才吃了一驚,這東西可是燕家的傳家寶之一,除了本身材質貴重外,尤其難得是來曆不凡雕工精湛。


    燕雨前拉上妹妹,微笑來到蕭落雁麵前,伸手拉住她的小手,“來了,嗯,這個墜子果然跟你很配,簡直是珠聯璧合,明前,你說好看不好看。”挑明彼此關係後,第一次在燕雨前麵前穿盛裝,蕭落雁還藏著醜媳婦見婆婆的羞窘心情,聞言不禁羞澀的低首不語。燕明前上下打量蕭落雁,笑道:“姐,我可都聽說了,沒有你這麽偏心的,把自己的辦公室讓給這小丫頭不說,還把家傳的寶貝都給她戴著了,我都快嫉妒死了。”說著,伸手在蕭落雁臉頰上摸了一下,道:“人怎麽會長的比畫的還漂亮,上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驚豔,想不到這次又被你驚到了,真不明白,我那個膽大混賬的外甥哪裏配得上你這樣的人才?”


    燕明前多年前就發現姐姐心中藏著一個秘密。她珍藏的那些奇怪的東西,她每年都會買一身童裝,尺碼逐年遞增,還有那張莫名來曆的嬰兒照片,過去,她每年都要去北方曾經下鄉的地方,這些都讓燕明前好奇無比卻一直不得要領。直到李虎丘的出現和姐姐異乎尋常的在哈城一住三個月,燕明前幾天前迴了老家一次,跟母親詳細打聽了才知道,姐姐在北大荒曾有過一個兒子,取名叫虎丘。至此多年困惑她的疑團盡數解開。想起過往跟李虎丘之間幾次交集,不禁想到那句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小燕子的那位少年義父竟是自己的親外甥。


    去燕宅接小燕子時,蕭落雁跟燕明前見過一次,無需介紹便知道她是李虎丘的親小姨,聞言後也吃了一驚,“啊,您都知道了?”果然是一顰一笑皆如畫,她驚訝的樣子都格外可愛。燕明前點頭道:“前些日子就知道啦。”


    燕雨前笑眯眯看著蕭落雁,道:“走吧,進裏邊說話,你再在這站一會兒就交通擁堵了。”


    阿爾貝爾對燕雨前禮貌性的冷落行為毫不介意,又來到她們麵前,道:“你們三個的出現讓今晚的主角黯然失色,再華麗的珠寶也不及你們美麗,請允許我為你們做個向導,向你們展示歐洲乃至全世界最奢華最具意義的珠寶展。”


    第111章 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他曾是歐洲最高權力的象征,教皇權杖。在他的意誌下,全世界都為之臣服。蕭落雁看到展櫃下這句話的時候微微撇撇嘴,全世界?巨大的口氣讓她想起了夜郎自大的故事。


    阿爾貝爾虔誠道:“這就是上帝賜給聖徒彼得的權杖,傳說中具有強大威力。”


    燕明前一指權杖的頂端,問道:“這裏為什麽會有個凹陷,像是鑲嵌什麽東西的位置?”


    阿爾貝爾歎氣道:“那裏本來有一顆聖彼得的頭骨所化的寶珠,二戰的時候遺失了,有消息說是被墨索裏尼的衛隊長帶到了東方。”


    燕雨前對阿爾貝爾說的話興趣不大,她淡淡的看一眼展櫃銘文下最後一排字,翻譯成漢語就是非賣品。拉上蕭落雁舉步走向其他展櫃。阿爾貝爾鍥而不舍跟了上來,繼續說道:“歐洲人相信黃金是有精華的,就是黃金中特有的密度大韌度最佳的部分被稱為精金,一整條礦脈裏絕不會有超過五盎司,而教皇權杖就用掉了五十盎司精金。”


    燕雨前三人走到一頂鑽石和藍寶石鑲嵌而成的頭冠前,但見那上邊璀璨奪目的寶石在精心布局的燈光照射下熠熠生輝。燕雨前注意到下邊有漢英意三種文字的銘文,並已標明是待售品。銘文上寫著,女王的花冠,葉卡捷琳娜一世定製,後因俄羅斯政局發生變化,該王冠未能如期交貨……最終輾轉落到佳士得拍賣行。物品總重兩百八十克,共鑲嵌了四十八克拉的鑽石和一枚三十五克拉的藍寶石。


    內行看門道,燕雨前仔細打量著這件東西,鏤空精雕的技術,具典型的歐洲古典華麗派風格,每一顆鑽鑲嵌的都那麽珠聯璧合,充滿想象力的布局在小小王冠上,多一枚奢俗,少一枚簡陋,除了其特殊的曆史價值外,這東西本身的價值也絕不低。珠寶展上所有待售品都沒有標價。燕雨前顯然對這王冠興趣十足,問阿爾貝爾,“暗標?價高者得?”


    “不錯,正是暗標,想不到燕總跟我的眼光如此一致,大家都相中了這頂王冠,看來不免又要一場競爭,不過我這人最大弱點就是憐香惜玉,如果燕總肯將身邊的這位小姐介紹給我認識,或者您肯親自賞臉跟我共進晚餐,我退出這一場也無妨。”一名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口氣輕浮霸道,神態從容,來到燕雨前三人近前。


    ※※※


    燕京,琉璃廠,多寶樓。王茂正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張天明的個人資料拿給李虎丘看。


    多寶樓一直有一個秘密情報來源掌握在王茂手中,李虎丘隻知道這情報網並非多寶樓所有,那個消息靈通的組織之所以肯幫忙,同樣起因自金川當年結下的香火緣。


    看罷多時,李虎丘長出一口氣,道:“難怪你這麽大意見,這件事兒還真不好辦,想不到這個張天明這麽大來頭,看來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你有什麽想法沒有?王師兄,不瞞你說,這件事兒我是勢在必行,如果咱們不能以智取勝,那我就隻好出手去刺殺這個人了。”


    王茂凝眉沉思片刻,歎氣道:“講義氣也得分對象,跟一個惡貫滿盈壞了江湖道義的敗類死人講義氣,為這人不惜犯險刺殺政界要員的長子,這種事情虧你李虎丘做的出來。”


    李虎丘道:“道理在這擺著呢,你說的我全明白,但事情我還是要做到底,你就說有沒有主意吧。”


    王茂點點頭,道:“主意倒是有一個,不過有點餿。”李虎丘笑道:“說說看,要飯的不嫌餿。”王茂表情很無奈,道:“張天明這人最擅長的是拍他們老爺子的馬屁,大家都知道張老從來都是最喜歡古玩收藏的,尤其對扇麵有特別偏好,你隨身帶的那把扇子雖然是贗品,但一般人絕看不出來,假如你不怕梁老責怪,孟五爺挑理,這件事兒就好辦。”李虎丘道:“你的意思是我當一迴……”王茂點頭道:“沒錯兒,隻要是你舍得當一迴賣祖宗遺物的敗家子,張天明那邊,我自有路子帶他進溝。”


    古玩行裏,凡是吃正行飯的,都不願跟假字沾邊兒,更別說主動賣假貨,李虎丘的行師梁思漢生平最恨作偽販偽,一想到老頭嚴厲的要求自己熟記行規時的樣子,李虎丘不禁暗道,這主意是夠餿的,但說不得也隻有這麽幹一遭了。點點頭,道:“好,就這麽辦,你來安排。”王茂見李虎丘堅持,無奈一聳肩,“得嘞,那我就張羅去了。”心中卻想:難怪師父把千鈞重擔賦予他,這少年的擔當氣魄的確勝過我。


    潘家園古玩市場,一名穿著流裏流氣的少年,正在練攤兒,賣的物件兒隻有一個,一把扇子。在這裏練攤兒分幾種,有的是擺上一大堆東西,真的假的都有,在那裏邊賣邊吆喝,有的是隨身帶幾件小件兒,逢人便湊過來低聲道一聲:“行貨,行價,買賣興隆,眼瞅著是個漏兒,您不摟兩眼?”這叫串子賣貨的,多半是幹地下買賣,或者是地下買賣線上的人。再有便是這少年的路子,家中頗有些私藏的敗家子,靠在街邊兒的隨便某地,但凡有路過的人,隨口叫一聲,家傳之寶xxx,您要敢掌眼,我就敢搶您的錢,咱這玩意就是真東西!這句話給不懂行的外地人聽到,非嚇得報警不可,但行內人都清楚,這是在誇自己的東西真,所謂搶錢,便是你看好後,賣東西的人會開個大價兒。在這樣的敗家子身上撿漏,不是占大便宜就是吃大虧,近年來占便宜的事兒少了,吃虧倒是常在。


    正逢周末,潘家園貿易街上人往如織。三十來歲,形容猥瑣的張天明應京城頑主圈裏素有聖姑綽號的何問魚之邀來到這裏,十幾名保鏢相隨在左右,簇擁擁擺出一副橫行霸道的姿態。佳人未至,這廝百無聊賴的閑逛著,不自覺的被人流帶到流氣少年近前。


    啪的一聲,張天明嚇了一跳,抬眼一看,卻見麵前一流氣少年,帶著墨鏡,身穿涼衫,手中那一柄折扇,剛才啪的一聲卻是這少年打開折扇的動靜兒。隻聽少年說道:“正八景兒的宋徽宗手筆,東西絕對真,家傳之寶,您不掌掌眼?隻要是您敢掌眼……”張天明先是不屑一顧,隨即便被這把扇子吸引了,看了半晌,問道:“祖傳的東西?”少年點頭道:“絕對是!您放心,我就不是那賣行貨的人,您要是不信可以跟我迴家看看去,家裏邊兒類似這東西的物件兒還好幾個呢。”


    張天明嗤笑一聲,“哼~你就是賣行貨的黑手兒,爺也不在乎,東西爺瞅著還像個真玩意,怎麽著?你家裏還有幾件兒?你記住了隻要東西好保真,爺絕少不了你一個大子兒,你要敢騙我,當心我讓你吹燈拔蠟。”


    少年正是李虎丘,聽張天明這麽一說,他不禁心中暗笑,老子正打算把你給吹燈拔蠟。當下點頭道:“絕對保真,絕對是祖傳之物,來曆清白,保證不給您留麻煩。”


    張天明四下看一眼,早過了約定的時間,暗罵一句,又被小蹄子給放了鴿子,點點頭道:“聽你說的這麽熱鬧,爺就跟你去看看。”張天明身後十幾名保鏢中為首的漢子低聲道:“明哥……”張天明一擺手,道:“老三雖然在鋼城蹲苦窯,卻托了朋友在俄羅斯收迴來一方雍正隨身田黃給老爺子祝壽,老爺子這輩子糾結在當年沒能攀上大位這件事上,生平最愛帝王字畫隨身配件兒,這把扇子是宋徽宗手筆,但未必強得過老三的那方田黃,這小子既然還有好物件兒,爺豈能錯過?”


    第112章 若待得君來向此,長別!


    “王明昆”。國際珠寶展上,英俊青年緊盯蕭落雁自我介紹道。“嘉信齋拍賣行執行董事,你可以叫我昆少,如果你願意,我更喜歡你叫我昆哥。”


    蕭落雁黛眉微皺看一眼身旁的燕雨前,後者似乎恍如未覺,直接拉上她去了別的展櫃。竟將這青年直接忽視了。燕明前迴身道:“王大少,你難道不知道我姐從來不跟小孩子談生意嗎?”


    王明昆受此冷遇,頓時心頭火起,但此人從來喜怒不形於色,依然保持微笑,道:“聽說今年以來福德堂連續出現丟當事件,真不知到底是丟了還是福德堂貪圖人家典當的寶物未來升值空間巨大。”


    燕明前聞聲剛要反唇相譏,燕雨前卻忽然迴頭道:“知道我為什麽不看好你嗎?就因為你總搞這些上不得台麵兒的小動作,所以你在家族裏爭不過你二叔,嘉信行在大陸爭不過福德堂,你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做生意想做大,打倒敵人是下策,四海之內皆朋友才是生意做大做強的根本,今天這幾句話是看在你爺爺跟我父親當年一場師兄弟的份上才對你說的,我下鄉的地方有句俗話,腳下泡是自己走的,希望你今後好自為之。”


    王明昆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再難穩住情緒保持喜怒一色。怒哼一聲,道:“燕雨前,你福德堂的麻煩就在眼前,現在能幫你的隻有我王明昆,本少爺不嫌你大我近十歲,傾心結交於你,你卻屢次不給我麵子……”“王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辭,別忘了今晚的活動是誰主辦的!你想在這裏鬧事嗎?”一旁的阿爾貝爾怒斥道。


    王明昆嘿嘿一笑,點頭道:“阿爾貝爾先生,想不到閣下堂堂佳士得執行董事,藝術品總監不當,跑來福德堂這種小公司裏做什麽海外部負責人,還是之一,我曾以為自己也算的風流種子,情場高手,但今天我發現跟你比起來自己還差得遠,隻是不知道你是看中了福德堂那件至寶了?”


    阿爾貝爾的臉色越發難看,王明昆不為己甚,揮揮手,道了聲告辭。扔下一句,羅馬人是狼的後代後,轉身離去。


    燕雨前後來果然出價競買女王的花冠,大出意外的是,本不抱多大希望,也沒給太高價格,最終的買主卻真的是福德堂燕雨前。買賣雙方在後來的拍賣現場敲定交易。燕雨前能以這個價格買到這件略帶傳奇色彩的寶貝,心中自然很高興。交易完成後,她微笑來到阿爾貝爾麵前,道:“多謝。”阿爾貝爾道:“在我心中,除了你,誰都不配帶上它。”


    燕雨前擺手,正色道:“阿貝爾,我想你我之間能發展到哪一步,我早就跟你說清楚了,如果今晚的這頂女王花冠的競價結果是帶有附加條件的,我情願付違約金。”


    阿爾貝爾連忙搖頭道:“絕沒有那個意思,而且我保證這場競價是公正的。”又深情道:“不管你對我如何,隻要你覺得好就好。”這麽一個深情款款瀟灑不凡的中年男人的確對絕大多數女性都具吸引力,但燕雨前顯然不在此列,她微微額首道:“有一天我會證明,你來到福德堂是一個英明的選擇,這是咱們合作的唯一原因。”說罷,領著蕭落雁和燕明前告辭離去。


    出了展會現場,紫瀾門大堂上,忽見王明昆居然正等候在此。在他身邊站定一名少年,十八九歲的樣子,身材高大,體型健美,膚色古銅,模樣長的不如王明昆俊美卻多了幾分陽剛氣。二人之間剛才似發生了一點爭執,王明昆這會兒正迴頭嗬斥少年:“尚楠,你小子別蹬鼻子上臉,你身手再好也快不過子彈,更不能當錢花,別忘了你師父辦後事的錢是誰給你的,就算你已經還上我的人情,可你不是還想給你師父選一處好墓地嗎?那東西的價格可就更高了,所以你最好還是乖乖的聽話,把你那個什麽武德原則統統忘了。”


    原來這少年正是跟李虎丘有過短暫交手的那個硬太極高手尚楠。據李虎丘的判斷,這少年可是位難得的功夫天才。可惜,今時今日,國術勢微,一文錢難住英雄漢的社會裏,似他這等人物卻不得不聽命於王明昆這樣的紈絝子弟。


    王明昆的話讓尚楠的眉頭一皺,眼睛裏瞬間光華一閃,釋放出淩厲逼人的氣勢。把王明昆嚇了一跳。燕雨前三人一旁看到,都暗想,這少年要揍人。


    尚楠的怒火隻釋放了一瞬間,但很快又想到師父的骨灰還存放在火葬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下葬安息,氣勢不禁立即弱了幾分。剛被他的氣勢驚了一下的王明昆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變化,神氣頓時又活現起來。“小子,別跟錢作對,繼續跟著我混下去,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難得糊塗的道理,把事情看得太明白隻會讓你的日子更難過。”


    尚楠臉上神色不定,內心還在糾結,他又想到自己在師父去世前發的誓言,這種違背武德的事情絕不可為!他暗自下定決心,說道:“昆哥於我有恩,但我也已經報答過你,你我之間早恩義兩斷,從今後你我兩不相欠。”王明昆還想再說什麽,尚楠猛迴首,“武者受死不受辱,昆哥自重些好,否則我這粗人難免壓不住火,傷了你可就不好了。”


    燕明前看到這裏,忍不住大聲叫好,尚楠迴首衝她一樂,燕明前叫道:“好樣的,對待王明昆這種人就要這樣。”說罷,也不顧燕雨前瞪她的眼神,掏出支票添上個十萬,來到尚楠麵前,大方遞到他手中,道:“拿著,給你師父買一塊好墓地去,我叫燕明前,我信你有一天一定能憑自己本事賺到錢還我!”


    ※※※


    李虎丘領著張天明一夥七拐八拐的來到一處四合院門前,推門進院。李虎丘在前,張天明在後,一幹保鏢被甩到最後邊,張天明前腳進門,後腳大門便順勢關上。


    院外眾保鏢個個素養不凡,紛紛唿喝企圖強行破門,為首者更隨身藏了把手槍,一縱身,單手抓住牆頭,飛身躍上牆。不容他雙腳站穩,就見牆頭上突然冒出幾根尖刺,將這名保鏢的單手刺穿。仇天出現在牆頭上,哈哈一笑,隨手甩出一包藥粉,香氣四溢,微風輕送,將這香粉送到身處下風頭的眾保鏢中間,這些人頓時一個個神魂顛倒,暈暈乎乎。


    張天明在大門關閉的瞬間還能保持鎮定,當發現眾保鏢沒能立刻衝進來後,頓時傻了眼。強自鎮定道:“朋友這是何意?”


    李虎丘豁然轉身,一步跨到張天明近前,道:“你猜呢?”又冷聲道:“跟我進來!”


    張天明隨李虎丘走進正堂房間,隻見那裏正布置了一個靈堂,正中的位置放著神主牌位,寫著幾個字,他仔細觀瞧,哈城宋羽佳之位!“啊!”張天明心下頓時恍然,想起數年前他在哈城通過黑省軍區的一位長輩,聯絡到宋羽佳,進而逼他加入自己跟楊明宇他們弄的白粉買賣,這件事對他而言不過是些許小事,沒想到這個宋羽佳還是個倔骨頭,為這事兒找到了黑省某位高官從中斡旋,張天明本就對這路生意是可有可無的態度,一時沒得手轉身便忘的幹淨。想不到今日會因為這件事,有人來找他尋仇。他神色不定,暗自思量著該如何解釋跟宋羽佳相識的事情。


    李虎丘走到他身後,沉聲道:“跪下!”又道:“我沒時間跟你廢話,一句話,這個人死了,他做了很多該死的事情,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所以他死了,但有些人同樣該死,卻活到現在逍遙自在,我想讓這個人死的甘心些,所以今天特意請你過來做個了斷!”


    張天明嚇得魂不附體,依然嘴硬,叫道:“你可知我是什麽人?小子,你要想清楚了,我如果出事兒,你也別想生離燕京城!”


    第113章 勸爾一杯菩薩泉,酣暢!


    張天明到死都不相信這少年真的會如他所言,生生捏死自己。死之前他圓睜二目,驚詫的留戀著這世界。生命來的皆大歡喜,去的四大皆空,不管是太子黨中的毒梟還是哈城的地下市委書記,死如燈滅。往日罪孽恩怨盡歸塵土。李虎丘完成了宋羽佳不曾明言的最後遺願。


    葉小刀殺宋羽佳,李虎丘殺張天明,前者為一個將死之人讓自己淪為通緝要犯,後者為一個已死之人將承受華夏有數紅色豪門的報複。江湖人,江湖事,這就是江湖人了斷恩怨的方式,俠,以武犯禁!


    燕京機場,李虎丘臉露愧色看著仇天。張天明身死的四合院的產權正是屬於仇天的。這是一個極大的破綻,仇天必須離開華夏,此行的目的地是意大利的首都羅馬。據金川的筆記留下的線索,璦琿寶瓶很可能流落到那裏。仇天這次離開雖是被迫,卻並無半點不情願。他笑嗬嗬道:“打馬直奔京師北,某求仁得仁,此一番遠走異國他鄉,定要鬧他個地覆天翻。”李虎丘本來微皺的眉頭被他說的稍稍舒展,道:“你不是羅通,我也不是李世民,這次是我一時意氣連累你了,但你放心,這邊的事情我會盡快解決,一定讓你早日迴來,璦琿寶瓶的事情不要勉強,如果有了線索切忌盲動,我可還指望跟你再合作幾迴大場麵呢。”


    仇天哈哈一笑,“我就欽服你這個一時意氣,人生不滿百,處處忌憚時時忍辱負重權衡大局,不是咱們江湖漢子的活法兒,三師兄那人哪樣都好,就沒你這股子混不吝的勁兒!”說罷抱拳告辭。走的瀟灑決絕。


    ※※※


    公安部特委緝查員楚烈出現在燕京機場,李虎丘出來的時候跟他走了個碰頭。


    李虎丘二人處理仇天在燕京的財產花了三天的時間。這三天裏,張天明之死早驚動了燕京城內各方人馬。公安部更為此派出了新晉的特委第一高手楚烈來辦理此案。這是新任部長秦高嶺玩的一招誰也不想得罪的棋。神仙打架,不管是吃虧的一方還是違法的一方都不是他願意招惹的。李厚生雖然比張晉澤地位略高,但張晉澤畢竟是曾經競爭過大位的人物,難為不了李厚生,想給他這個立足未穩的政治局邊緣委員製造些麻煩卻不難。張晉澤死了長孫,李厚生卻還沒公開跟那少年賊王相認,權衡利弊得失後,秦高嶺決定派出楚烈來辦理此案。楚烈的父親楚文彪將軍是新任軍委副主席之一,未來的總參謀長,真正的實權派人物,政治立場向來單純堅定,是今上的鐵杆嫡係。他的獨子來辦理此案,絕不會似其他人一般被束縛住手腳,隻要他盡出全力,秦高嶺便算是對張晉澤有所交代,同時李厚生怪下來,也可以拿楚烈來抵擋。


    楚烈麵無表情來到李虎丘麵前,一臉公事公辦的意思。作為董兆豐最得意的弟子,楚烈早知道李虎丘跟師門的關係,但他其實一直對李虎丘在他身上盜走祖師手跡一事耿耿於懷,這次接到任務後,沒費多大力氣就鎖定了犯罪嫌疑人,正是李虎丘和一個叫仇天的人。


    麵對嚴陣以待的楚烈,李虎丘好整以暇,從容不迫。迴首看剛剛起飛的航班,道:“嗬,來的夠快的,談個條件如何?”


    楚烈皺眉,肅聲道:“我從不跟犯罪分子談條件!”又道:“張天明身邊有十幾名保鏢能證實張天明的死跟你和一個叫仇天的人有關,而你們之間是叔伯師兄弟的關係,人證物證俱在,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


    “嗯,言之有理,但世事無絕對,你說的人證親眼看到我殺張天明了?物證又是什麽?四合院的產權和牆頭的機關?這些隻能證明我和仇天跟張天明的死有關,並不能證明我們就是兇手。”李虎丘笑道:“放鬆點,從董師傅那論起來我還得叫你一聲楚師兄呢,不就是幾年前偷了你幾件東西嗎?至於嗎?”


    楚烈不動聲色道:“證據夠不夠是法院的事兒,我隻負責將你們緝拿歸案,你別以為可以拖延時間等航班飛遠,飛機再快也快不過電話,我想把他弄迴來不過一句話的事兒。”


    李虎丘點頭,道:“嗯,是這個道理,那我問問你,抓他重要還是抓我重要?”


    楚烈往前邁一步,氣勢大盛,哼一聲,道:“你還想逃嗎?”


    李虎丘笑嘻嘻道:“你應該聽董師傅說起過吧,我要想逃,沒人抓得到!另外告訴你一聲,別在我麵前演練你那剛具雛形的勢,你還差得遠,死在我手裏的宗師便有一對兒,憑你的本事想抓到我,這輩子除非我自願給你抓,一句話,你別動仇天,我束手就擒隨便你抓,否則,我就恕不奉陪了。”


    楚烈聞言大怒,不顧驚世駭俗,猛近身一掌襲來,李虎丘哈哈一笑,身子向後縱,手中卻有白光一閃,飛刀不離手,點在楚烈掌心處。一點即收,竟隻在這一瞬間便窺破了楚烈招式裏的破綻,憑著更快的出手速度一擊得手。


    李虎丘一招小勝並不為己甚,轉身便走。楚烈苦追不舍,李虎丘循著機場外人煙少的野道跑下去,卻故意放慢腳程引楚烈不至於追丟。楚烈也是個驕傲的性子,到此時仍不甘承認自己略遜色於李虎丘的事實,更不屑用槍逼迫李虎丘停下,隻一味的發力狂奔緊追。二人在機場前民眾驚駭的注視中很快消失在機場外的野道上。


    ※※※


    尚楠這輩子都將深陷在這雙明朗的大眼睛裏無法自拔。正是少年情竇初開的年紀,眼前女孩長得明媚動人,如此爽朗俠義的紅顏豈能不讓他動心。燕明前這句我相信你,更讓他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標,他癡癡看著她,猶豫片刻,果斷將支票還給燕明前。雖然燕明前已經說明白這錢是借給他的,但這一刻他忽然做出決定,要對得起燕明前這份信任,但絕不能用她的錢!


    他抱拳告辭,走的甚堅決,臨出門前才忽然想起什麽,迴首道:“昆哥,你給那珠子買的保險單被我放到車後的保險櫃裏了,就是那份五億保險金的。”說完這句話後,轉身大步流星往外便走,燕明前拿著支票執著的追了出去。


    燕雨前和蕭落雁聞聽終於恍然大悟,原來王明昆的後招在這裏。如果明天贖當者拿不到西漢白玉珠,就算是燕雨前拿出高於市場行價五成的價格做為賠償,也將要麵對一場解不開的羅圈官司。王明昆隻需唆使人出麵索賠,英屬泛太平洋保險公司便會介入白玉珠失竊一案的調查,屆時就算不能將這五億巨債轉嫁到福德堂身上,至少也會在案情不明朗之前,暫時凍結福德堂的資金,作為買賣古玩珍寶的企業,流動資金一旦被凍結,就將意味著信譽也會隨之喪失,這種事一旦發生,其引發的連鎖反應會讓這件事的後果不堪設想。


    卻不想燕明前這虎妮子一個冒失的舉動竟換來如此有價值的情報,雖然西漢白玉珠現在已經迴到福德堂手中,王明昆此舉已經不會產生多大效力,但現在迴想起來,這件事兒還真夠懸的,這種人必須得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燕雨前心念電轉,暗暗想道。隨即來到王明昆麵前,輕輕拍手道:“好手段,雖然依舊上不得台麵,至少稱得上是一手絕狠的殺招。”


    王明昆看著尚楠消失的背影,暗自感到可惜,這小子如果不是一腦子幼稚的俠義精神,憑他的悟性和忠誠度,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隻需在自己身邊好好調教幾年,到時候,家族裏那些老古董都得靠邊站。他歎口氣,哎!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想不到這小子居然早猜到了我的心思,不過雨前你現在就算已經知道了我的手段又能如何?你明白的,有些法律程序是繞不過去的,福德堂已經有了兩次丟失當品的記錄,保險公司屆時有足夠的理由向法院申請凍結你福德堂的資金流,就算最後證明了福德堂是清白的,我相信到那時,你精心豎起的福德堂這塊牌子也已經臭名遠揚了,在咱們這行裏混飯吃,什麽丟了都好找,就是這名聲半點損不得,你說我說的對嗎?”


    蕭落雁不動聲色走過來,道:“喂,你叫王明昆?”王明昆點頭,笑道:“怎麽?改主意了?聽說你是雨前新聘的助理,如果想跳槽來嘉信齋,我隨時歡迎還可以承諾你在福德堂同樣的職位。”蕭落雁忽然展顏一笑,湊近王明昆,道:“你一會兒又邀請我們董事長共進晚餐,一會兒又要挖我去給你做助理,你到底在打誰的主意?”王明昆微微一愕,他這人從來自命風流,自從兩年前在一次博覽會上見識到燕雨前的風采,就深深為之著迷,盡管後來他了解到對方大自己近十歲,卻依然時不時的將對方作為夢寐以求的對象。今晚的蕭落雁實在太驚豔,引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他刻意打聽了她的來曆,說那幾句話也不過是痛快嘴,倒沒想過要轉移目標,這會兒見蕭落雁態度和藹的問到這個問題,正尋思怎麽迴答,忽聽耳際響起啪的一聲,接著熱辣辣的感覺襲來。臉上耳邊疼的火燒火燎的。蕭落雁卻在那直甩小手,連唿用力過猛啦。


    “記住了,今天打你的人叫蕭落雁,燕京人,你好奇的話不妨打聽打聽我的來曆,這裏是華夏,再有兩年你那個嘉信齋的總部也會迴歸的華夏治下,教你個乖,在這裏,規則是靠嘴巴說出來的而不是書麵規定後一絲不苟執行的,再敢胡說八道,當心下次落到你臉上的就不是巴掌了。”說罷,隨著燕雨前共同離去。任身後王明昆數度欲發作,就是置若罔聞理都不理。


    燕明前等候在門口,一上來便拉住蕭落雁的小手,讚道:“打的好,外甥媳婦真有你的!”燕雨前臉色一沉,道:“不許胡說八道!落雁臉兒薄,你做長輩的說話要有分寸。”明著是在說妹妹,暗著卻是認可了燕明前那句外甥媳婦。蕭落雁雖然天真嬌憨其實卻生了副冰雪心肝,玲瓏剔透的心思哪裏想不出燕雨前話中的意味,她裝糊塗打岔問道:“剛才那個少年呢?支票給他了嗎?”


    燕明前撓頭道:“這小子也不知怎麽迴事,越叫跑的越快,我哪追的上他呀,走了,莫名其妙。”蕭落雁咯咯笑道:“你那句話實在太刺激人了,換成我是他,這會兒也得暗暗下定決心要有一番作為,絕不辜負你這美人兒的信重!”三言兩語便將話題轉移到燕明前身上。一旁的燕雨前眼中含笑,心底暗自滿意,這姑娘真而務虛,善而明惡,嬌憨可愛卻又通達世情,如此模樣人品樣樣絕頂的女孩,怎麽會愛上自己那個失身為賊的黑道兒子呢?


    ※※※


    李虎丘和楚烈之間貓捉老鼠的遊戲正在進行時。他們這一刻都沒有想到,這場追逐遊戲會進行近一輩子那麽久。追到惺惺相惜,逐到識英雄重英雄,義氣相交生死相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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