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道:“我還真需要一筆錢,你很有錢嗎?”


    葉小刀答:“看你需要多少,太多了沒有,二十萬以內還拿得出來。”


    “不知道你肯不肯提前支付十萬塊錢,假如我這趟出門辦事,能順利迴來的話,我不僅還你這十萬塊錢,還會幫你殺了他,你看如何?”


    葉小刀猶豫片刻,斷然點頭說:“反正也是他的髒錢,不怕你騙我,好,我信你一迴,你跟我迴家取錢,我說話算話,給你十五萬。”李虎丘說你連我是誰都不問?葉小刀看著他,表情鄙視,說道:“敢踢宋羽佳車門,打暈宋三保鏢的人,我想找他或者把他名聲搞臭,應該都不難。”


    李虎丘說這也未免太巧了些,剛想著去哪弄錢,就遇上你這樁事,這錢來得忒容易,難道是合該我幫你這個忙?葉小刀說你答應這件事,幫助的不僅是我一個,全哈城的人都感謝你。


    李虎丘哈哈一笑,說道:“前邊帶路。”


    第014章 情義豪傑,賊王之旅


    在一戶三室一廳精裝修的住房裏,李虎丘再次見到了那個身材線條很美的叫盈盈的女孩。“你好,我叫李虎丘,哈城南站的混子,要是覺得我還沒壞到人神共憤的程度,交個朋友好嗎?”女孩伸出手跟李虎丘伸過來的大手握了一下,說道:“我叫顧盈盈,跟小刀是同學也是鄰居。”又有些期期艾艾的說道:“剛才對不起,我知道你是好心的,但當時你們說的那個話太可惡了,而且你跟宋三看起來就是很熟悉的樣子,他們也是找宋三報仇心切,所以才拿刀追你的,其實我知道就算你當時不跑,他們也不敢真把你怎麽樣。”李虎丘笑道:“沒事,我把他們都給揍了。”顧盈盈聞聽,吃了一驚。


    葉小刀從臥室裏走出來,手中抱著個大紙袋,說道:“這是我答應的東西,希望你能記住你承諾過的,我現在已經知道你叫李虎丘,這是代表你這個人的三個字,我不希望這三個字有一天會成為言而無信卑鄙小人的代名詞。”


    李虎丘笑眯眯接過紙包,說道:“你其實應該好好念書的,你講話很有趣,花錢買兇殺幹爹的人不是沒有,但那些人都是為了名利,而你卻是為了什麽?能跟我說說嗎?”


    葉小刀的臉色忽然變得異常難看,冷冷的說道:“趁我沒改主意以前,拿上你需要的趕緊走你的。”


    李虎丘從紙袋裏撿了十萬出來,一邊收起來一邊說道:“這筆錢算是我跟你借的,記得等我迴來。”


    “李虎丘!”李虎丘迴頭,疑惑的看著葉小刀。葉小刀揮揮手說:“剛才的事情,謝謝你,也許,也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李虎丘哈哈一笑,說道:“我對朋友向來是有借無還的。”


    顧盈盈追了出來,在葉小刀家的樓道裏,她對李虎丘說:“小刀的姐姐讓宋三糟蹋了,別懷疑,你沒聽錯,那畜生喝多了以後把自己的養女強奸了,酒醒後嫌丟人,還派人把小刀的姐姐給沉江了。”李虎丘聽到這裏,神色微微一顫,眼角輕輕抖了兩下,說道:“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說完,轉身下樓,行到一半豁然迴頭說道:“你要看住小刀,告訴他別犯傻,他們那幾把菜刀還不夠宋羽佳身邊李光明一個人劃拉的,什麽事等我迴來再說。”


    葉寄穹是刀槍炮的老大,八年前因打砸搶落網,一個人抗下所有事後進了大獄。刀槍炮所有成員都對他心存感激和敬意。宋羽佳也不例外,為這他還收養的葉寄穹的一雙兒女。李虎丘跟他的關係向來不錯,所以知道他跟葉寄穹之間的過往,想不到這頭畜生已經無恥到這般地步,連有大恩於自己的結拜大哥的女兒都不放過。李虎丘其實內心裏已有除掉他的想法,不然也不會答應葉小刀的請求,知道宋羽佳對葉寄穹的女兒做的事之後,他的決心更大了。


    草原上孤狼的嚎叫,城市裏浪子的心聲,一般無二的孤單。狼在尋找接納自己的狼群,浪子在尋找守候自己的港灣。對於李虎丘而言,小燕子絕不僅僅是他收養照顧的幹女兒,他在照顧保護小燕子的同時,那顆被現實的寒流吹的越發冰冷的心也在被小燕子的純真和敬愛溫暖著。無論這世界有多醜陋,那個孩子是他的,她對他的依賴和關心是摯誠的,有她在,浪子就有一個家。


    張曼麗一直在這個家中扮演著近似女主人的角色,但李虎丘卻很清楚,這個女人並不跟小燕子一樣單純的愛他。她隻是太孤單,太無助了,她需要的隻是李虎丘的庇護。自從李虎丘身體長成以來,張曼麗不是沒試著跟李虎丘親近過,但都被李虎丘拒絕了。一來是不想這樣趁人之危,最重要的卻是這一年多李虎丘一直在練功夫。董兆豐告訴他功夫要想練到絕頂,就不要過早過多的在女人身上消耗精力。因為年輕人的自控力總是很差,一旦懂得了其中的味道,就會樂此不疲,這樣一來精力損耗過巨,精力不濟,什麽功夫也休想練成。


    李虎丘把錢交給張曼麗,告訴她這房子今後就是她的了,孩子暫時托付給她照顧,如果李虎丘迴不來,就請張曼麗拿這筆錢做個買賣,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關心她到十八歲成人,李虎丘就感激不盡。張曼麗沉著臉接過錢,說道:“虎丘,我知道你對人性絲毫不信任,這不能怪你,親爹媽能把親兒子拋棄,親爹想欺負親女兒,這世上還有什麽壞事是人不敢做,做不出的?但我要告訴你,別人如何我管不著,我張曼麗絕不是那種狼心狗肺的人,天涯海角你放心闖去,孩子隻管交給我,萬一你要真迴不來,我養她到能自食其力為止。”


    李虎丘走上前抱住張曼麗,笑道:“我就是莫名的喜歡你做我的姐姐,沒有其他的想法,你命苦,攤上一個混蛋的爹,又遇上大旗杆子那個畜生,遭受了太多不幸,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你不再是任誰隨便欺負的對象,更不是附庸在我李虎丘身上的女人,你是我姐姐,我打心眼裏尊敬你,心疼你,過去的日子已經離你遠去,將來你會遇上合適的男人,結婚成家,但這個男人顯然不會是我這個浪子。”


    出大門之前的一刻,張曼麗領著小燕子送別李虎丘,大姑娘和小姑娘一起唱歌為他送行,從此李虎丘知道這個家裏有三個唱歌五音不全荒腔走板的人。


    懷中揣著張曼麗的眼淚,小燕子的歡笑和張鐵軍的一萬塊錢,憧憬著華夏賊王的稱號,李虎丘踏上南下的列車。


    鐵流滾滾向前,承載了童年記憶的城市正悄悄退出視線。火車上人很多,車廂裏的汗臭和簇新的綠革座位散發出的味道熏得人昏昏欲睡。過道裏,車廂和車廂之間,到處都是人。


    雖然老瘸子和宋羽佳頭頂流膿腳底生瘡。整個一對壞透了的惡狼,但他們告訴給李虎丘的道理卻是實實在在的人間正道。宋羽佳曾說好人會有好報,李虎丘牢記在心。所以目前為止,盡管宋羽佳自己已經墮落到人人得而誅之的境界,但他教育過的李虎丘卻還在憧憬著好報。這真是富諷刺意味的事情。惡狼收養了虎崽子卻培養出了一隻學會了惡狼本領的善良猛虎。


    火車到雙城時上來一位老太太,始發站上車的南站賊頭自然是有座位的。改革的春風還沒把北方大地的落後麵貌吹的如何,卻先將過去人們身上濃濃的人味兒吹淡了許多。老太太從第三節車廂上車,一路往後走尋找座位,途經三節車廂,跋涉了大小包裹無數,終於走到李虎丘所在的車廂。李虎丘及時的發現了老太太的困境,他站起身把座位讓給了老太太,換來了老太太一番感謝。陶冶了情操,倒黴了雙腿。


    九十年代初的火車素有一多,一貴,二冷之說。車上的賊多,售貨車的東西貴,列車上的開水和查票員的臉子冷。


    從上車起李虎丘就發現了兩個小賊活動在這節車廂內。許是因為二人的手法都還沒練到家,兩個人是配合作案的。這一路上已經兩次下手,卻因為饑不擇食寒不擇衣,摸了兩個沒動靜兒的空包。到目前為止二賊一無所獲。以李虎丘修煉出的眼光看,這節車廂內大有油水。他盯上了一名肚大腰憨的胖子,這位老兄一上車就啤酒燒雞大吃大嚼,一看就是老出差坐火車的主兒,通常情況下,這種人身上多半隻帶來迴餐旅住宿的費用和在車站外買的熟食。


    如果旅客身上帶了較多財物,一般會表現的比較低調,盡量不引起人的注意。但也有那聰明的,反其道而行之,為了防賊刻意扮高調,裝成一副身上沒錢心無牽掛的樣子。這樣的方法對付車廂裏那兩個半瓶子晃蕩的小賊剛好合適。李虎丘一雙賊眼卻看破了胖子的偽裝,他通過幾個情況分析出這胖子身上有大錢。


    第015章 賊高一眼,鬥法打賭


    術業有專攻,這是一個賊王的嗅覺。關鍵不在於銅臭多少,隻在乎是否打眼。


    首先,胖子一上車就選擇了坐到裏邊靠窗位置,坐到那個位置上把財物放到靠窗的一側,過路的賊基本就不會惦記了。接著李虎丘注意到他買了很多幹糧和熟食,包括飲品,都是密封包裝的,這些東西的共同特點是來曆清白,食用安全。光是這兩點還遠遠不夠,李虎丘還發現,胖子上車以後隻顧吃喝,不跟鄰座和對麵人講話,這樣可以防止被套話後,上當受騙。另外這個胖子吃完東西以後,雖然在閉目養神,但他卻不時的用風油精擦抹太陽穴,顯然是在防止睡著。他帶了一大一小兩個包,大包放到腳下很隨意的丟在那,小包緊緊貼著車皮放到裏邊,看來很寶貝的樣子。李虎丘卻敢斷言,他的小包裏錢最少。


    兩個小賊有眼無珠,被胖子大吃大喝的假象迷惑了,誤以為這是個常出差,身上不會多帶錢的主兒。火車一路飛馳,到達吉林省境內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白天裏一無所獲僥幸沒有暴露的兩個小賊開始粉墨登場,進行小偷界最沒有技術含量的翻夜包行動。這是一種無差別大範圍進攻的手段,迫害的對象就是那些熟睡的旅客。從西服的裏懷到大小包裹,兩名小賊一前一後,一個盯梢防止乘警突襲,一個放心大膽的翻動熟睡旅客的個人物品。


    盯梢的小賊注意到李虎丘正用諧虐的眼神看著他們。這小子用中指囂張的指了李虎丘一下。李虎丘抱著膀靠在車廂的盡頭,攤開一隻手,做了個請便的動作。小賊很快翻到大胖子那裏,到目前為止他們的收益可以用慘淡來形容,大胖子是他們不看好的,但他們還是走流程似的去摸大胖子的包。當他們的手摸到胖子的包時,禍事來了,胖子醒了,睜眼之後先打了個飽嗝,發酵在口腔裏的雞屁股味道將幾乎跟他臉對臉的小賊熏得險些摔倒。


    李虎丘注意到大胖子的動作,他先夾緊雙腿,抱住褲腰帶,然後用腳尖踩住大包,最後才用身體去擠住小包。


    “你要幹什麽?”胖子尖叫一聲之後,盯著被他的口氣熏迷糊的小賊,警惕的問道。“你是賊?抓賊啊,有賊!”胖子毫不遲疑的唿喊著。另一名小賊猛撲上去,纖細的小胳膊頂端的小手像隻雞爪子,一把掐住了胖子的脖子,那情形活像老鷹落到大象背上,以為會有一頓美餐。胖子肥厚的下顎脂肪抵擋了小賊的鎖喉功。他發出高八度的尖叫,頓時將車廂內所有人驚醒。大家紛紛側目,胖子吼道:“有賊,快抓賊,他們兩個是賊。”


    被熏到的小賊這會兒早已安然無恙,他隻是被大量一二氧化碳給噴了一口,威力最大的還是那個味道。他從兜裏拽出了匕首刀,兇狠的衝正要衝上來的幾個年輕男人吼道:“誰他媽敢多管閑事?當心老子捅死他。”胖子的氣焰頓滅。他啞著脖子嚇得喊不出來了。


    小賊終究做賊心虛,眼看著有旅客從車廂裏跑出去,那動作麻利,顯然不是上廁所的。二小賊對視一眼,舞動刀子殺奔最後一節車廂。李虎丘估計他們倆是想從那裏跳車,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李虎丘歎口氣,暗想:這下好,省的後車廂的乘警還得往這邊走了,哥倆自投羅網去了。果不其然,不大會兒的功夫,喇叭裏就傳來列車員提醒廣大旅客留神小偷的提示。


    李虎丘在打胖子的主意,不是為別的,就因為胖子坐在那裏一個人占據了座位的大多半地方,卻把李虎丘之前給讓座的老太太擠的隻剩下一點點地方,僅能容下半個身子。


    一名本來不是本節車廂的五十多歲男子,從第五節車廂走過來對老太太說換個座。他在那邊的座位雖然也是挨著過道的,但他的座位是三人坐,另外兩人是兩個女學生,所以很寬敞。老太太跟李虎丘打了招唿,李虎丘點點頭說您隨便。於是胖子身邊換成了五十多歲的男子。李虎丘打量著這個一身西裝革履,長發垂肩,耳朵上甚至還紮著耳釘,很潮流的老男人。眼中不由流露出幾分欣賞之意。


    車到長春的時候,有幾名打扮新潮的青年陸續經過這節車廂,跟老男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李虎丘銳利的眼神捕捉到他們轉移贓物的動作。老男人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裏,不大會兒的功夫,身上至少添了十二個皮夾子。李虎丘明白他這身拉風的行頭肯定是特製的,專門裝皮夾子和現金。放裏二三十萬也未必能從外表看出來。敢情,這位還是個放鴿子收錢的老賊頭。


    李虎丘心中靈機一動,忽然想到這人或許也是個參賽選手。他決心實驗一下。火車在長春要停留四十分鍾,男人下車去買東西,李虎丘跟著他一起下了火車。老男人一路直奔站台外的廁所,李虎丘緊追幾步攔在他身前,叫道:“大爺,您掉了東西了。”老男人勃然變色!


    原來就在剛才,二人在火車上擦肩而過的時候,李虎丘玩了一手霸王抖甲,從老男人身上神不知鬼不覺的下了八個錢包。他就算裝的再天真,老男人也明白自己遇上硬茬子了。


    李虎丘笑道:“何必變毛變色的,看您的樣子就知道是大風浪裏闖過來的,我下了您八個錢包,可您的手不是也沒閑著嗎,我懷裏的書讓你給借去了,你是不是把它當一萬塊錢報名費了?那個是我睡覺的枕頭,您是不是先還給我啊?”


    老男人明顯鬆了一口氣,也笑道:“小崽兒,好快的手法,認識一下吧,謝紅軍,報號‘蟹爪兒’,吉林長春一線的把頭,你呢?看你的身手,聽你的口音,應該也是帶幫的吧?”


    李虎丘接過老賊遞過來的書往懷裏一揣,說道:“蟹爪兒,八隻手,果然實至名歸,李虎丘,沒有外號,哈城南站的把頭,不帶幫,獨行的。”


    二人當場握手,鬆手之後,謝紅軍拿出一個手帕擦擦手,然後將手帕還給李虎丘,表情帶著兩分得意。顯然,手帕是李虎丘的。就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已經被他偷走了。李虎丘忽然舉起手來看一眼時間,然後說道:“這個臭毛病是改不了啦,看表就喜歡看一次拉到。”說完將腕子上帶的手表還給謝紅軍。二人相視一笑,接著爆發出惺惺相惜的大笑。謝紅軍去掏李虎丘手帕的時候,卻被李虎丘的手在褲兜口處候個正著,輕巧的拔掉了手表上一根連接軸,擼下了謝紅軍的手表。謝紅軍擦手的功夫,他又給插迴去,把手表戴在自己手上。


    李虎丘問:“您也收到邀請,去參加賊王會的?”


    謝紅軍反問:“你不是?”


    李虎丘很肯定的點點頭說道:“當然,贏了就有五百萬拿,這是名利雙收的好事兒,也是咱們這一行裏的盛事,連您這前輩高人都出山了,更何況是我這小年輕的。”


    謝紅軍問他:“車廂裏有條大魚,看見沒?”


    “嗯,看見了。”李虎丘點點頭,說:不是已經有老貓坐到他身邊了嗎。


    謝紅軍一笑,說:咱們倆打個賭怎麽樣?李虎丘感興趣的問:“打賭?怎麽個賭法?什麽規矩?”謝紅軍道:“就拿那個胖子打賭,我賭他身上至少有五百張。”李虎丘眯起眼來,笑道:“好,我就賭他身上不止這個數,至少一千張,一千張以下全算你贏。”謝紅軍說:“輸了的人給贏家在賊王大賽上打下手。”李虎丘表示同意,說道:“一言為定!”


    第016章 八臂佛爺,防賊高手


    美味的香瓜,甜脆可口。結出這香甜果實的藤蔓的味道卻是苦的。沒有苦就沒有甜,可見甜蜜的味道都是從苦開始的。浪子的人生起始於苦難,未必就不能結出香甜的果實來。李虎丘雖然生長在黑道傾軋中,但他腦子裏藏了善念,心胸中裝著小燕子和自己的身世,所以他跟郝瘸子教過的其他人不一樣,他有理想。他想讓小燕子在穩定幸福中長大,他想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尋找到親生父母,看看他們生活的到底多不幸,非要把親生兒子給拋棄。


    董兆豐告訴他做哪一行的都有好人和壞人,實際上警察裏的壞蛋絕不比郝瘸子強多少,小偷裏的李三照樣能俠骨流芳。所以不管多苦多難,別放棄做一個好人的願望,就算是一個小偷,你也可以成為一個劫富濟貧的俠盜。


    大胖子自私的行為讓李虎丘認定他應該受到懲罰。


    無論他有多成熟老練,始終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做事之前需前思後想這個概念還不能融入到他的思想裏。大胖子不是好人,偷他錢財就可算替天行道。


    老賊蟹爪兒迴到車上後坐迴大胖子身邊,李虎丘跟著上了車,眼睛看也不看他們,尋了個能容納大半個身子的地方,把剛在車站買到的軍大衣往地上一鋪,倒頭就睡。


    這趟列車會一路開到燕京,到了燕京之後稍作休整,接著會一路沿東南沿海一線而下,一直抵達申城。李虎丘從大胖子的小包上印著的申城某機電廠供銷科字樣上,李虎丘猜這家夥的目的地是申城,才上路第一天,這家夥還警醒著呢,現在就死盯著他,沒有任何意義。


    老賊蟹爪兒也報了跟李虎丘同樣的想法,他坐在大胖子身旁,從列車離開長春站開始就唿唿大睡,時不時的用頭靠向大胖子。看起來睡的很投入。


    天漸漸亮了,前方即將到達東北咽喉,第一軍事重鎮四平。那年代的火車是小站必停,大站必等道班,加水。李虎丘這一夜團著身子睡在大衣上,睡的很香甜。這就是狼一樣的生活鍛煉出的本領。睡的時候香甜,危機臨頭時莫名的警醒。火車停下來的時間有點長,李虎丘睜開眼坐起來,餘光掃了一眼大胖子和蟹爪兒,老賊抱著膀子閉著眼睛坐著,看不出是否還在睡。大胖子卻已經困的時不時點頭瞌睡。


    李虎丘湊到窗口,外麵站台上有賣熟包米的婦女衝他叫賣。李虎丘買了兩穗,不等他關上窗戶,聽到身後有人對他說:“給我也買兩穗。”李虎丘把手裏的遞給老賊,又給自己買了兩穗。過道裏,老賊說:“那女人欺你年輕,你這包米買貴了,我買也就五毛錢一穗。”李虎丘說我知道貴了,我給她五塊錢,沒讓她找錢。老賊嗤笑一聲,說道:“小崽兒,聽叔一句話,你的手藝是頭一份兒的,可如果按叔的眼光看,作為吃三手飯的,你連二流都算不上。”


    李虎丘笑道:“你是說我不夠狠是吧?咱們這行當裏有一種超一流的,叫俠盜的,你沒聽說過嗎?”


    蟹爪兒瞪他一眼,說道:“你?你懂得什麽叫超一流嗎?”


    李虎丘點點頭說道懂的。“超一流的人物除了有一流的手藝之外,還得有一流的身手,不然早晚被泛濫的同情心給坑了。”


    蟹爪兒詫異的:“看來你還真懂,就不知道你的身手咋樣,能不能保證你犯了行規之後,還能安然無恙。”


    李虎丘岔開話題,問老賊:“摸了一夜的大肥豬,找到他身上的‘板油’沒?”


    蟹爪兒吐了口吐沫,恨聲道:“他媽的,這頭豬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了,這一宿把我給熏的,這家夥渾身都是肉,我看他肉褶底下都能藏油水,實在不好找,不過我估計他放地上的那個大包裏肯定有油水。”


    李虎丘笑眯眯看著他,聽他在這胡白話。笑道:“你這可不夠仗義,他的油水放哪了我打眼都能看出來,你這摸上手的人還能不知道?堂堂八臂佛爺連這點兒風度都沒有,算了,也許你真就沒摸出來呢,我告訴你吧,他的大油水藏在肚子的肉褶下邊了,特意用大寬板兒帶勒死在裏頭了,這家夥上車之前把肚子倒幹淨了,褲子裏藏著尿袋,基本上一路都不打算動地方,油水再大,估計咱們也未必能得手。”


    蟹爪兒是一天一大便的主兒,對於李虎丘的話有些難以置信,問道:“他能憋住七八天不大便?”李虎丘笑道:“你看他那個大肚子,那都是攢大便練出來的,越是胖子越能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這一路最多也就在原地伸伸腰,到轉車大站他才會下去拾掇尿袋,睡一覺,你要指望他睡死了下手,我看沒戲。”


    蟹爪兒一臉苦相,說道:“難怪這家夥這麽臭,那口氣,他喘一口大氣,我都不敢唿吸,這要等他吃的那一肚子燒雞化出屁來,還不得熏死老子?”李虎丘說你要受不了就換我來,我愛聞那個味道。


    蟹爪兒坐迴自己的位置,頓時被籠罩在那股子烀豬下水的氣味中。老賊皺皺眉,站起身看一眼李虎丘,又看一眼依然神采熠熠的大胖子,終於還是坐了下來。


    大胖子的確是防賊高手中的高手,不僅是先用心理戰麻痹了之前的兩個小賊,還用老豬抱窩的戰術讓兩個大賊對他無可奈何,現在他身上的味道簡直可以稱之為生化戰了,這還是終極‘殺氣’沒用出來的情況下。李虎丘惡意的在想,這家夥照這樣一路不動地方到了申城,那還不成了細菌戰了?


    這場較量越發的激烈有趣起來,老賊終於被熏的受不了,決心先把大胖子腳下不起眼的大包打開看看。他的綽號叫八臂佛爺,除了手之外,他還有個絕活兒,就是腳跟手一樣靈活。就在大白天裏,沒有任何人協作的情況下,膽大包天的老賊開始對警惕性超高的大胖子下手了。


    他先是脫掉了自己的鞋子,一雙老腳青筋隱現,李虎丘一直偷眼用餘光觀察他,這會兒注意到他脫掉鞋襪,立即意識到有好戲看了,八臂佛爺要用絕活兒了。隻見那隻老腳輕巧的夾住了胖子腳下大包的拉鏈頭,老賊手上做活兒做不經意狀碰了大胖子頭一下,大胖子歪頭看他一眼,怒目而視,老賊罵:“你他媽的看什麽看?不服是不是?”說這句話的功夫,他的腳已經探進那個大包。大胖子居然敗下陣來,果然不敢看他了。李虎丘暗罵一句窩囊廢,活該你丟東西。老賊的腳已經幹完活出來了,前後過程隻用了不到半分鍾,李虎丘目測到他的腳上夾住的紙包裏大約有兩萬塊錢。


    老賊得手後,突然站起來衝大胖子吐了一口吐沫,說道:“你他媽多長時間沒洗澡了?好人都讓你熏壞了,法律規定毒死人照樣犯法你不知道嗎?”如此刻薄的話,就算是仙佛也未必能容忍下去,大胖子果然生氣了,這家夥強勢站起,他高大寬厚的身材跟瘦小枯幹的蟹爪兒比起來,氣場優勢十分明顯。但蟹爪兒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抬起手就給了胖子一記耳光。胖子吃了虧,頓時不依不饒起來,跟蟹爪兒廝打開來,有人要去找乘警匯報,卻被一起的同伴阻止了。蟹爪兒則利用廝打的功夫再次對大胖子下手。


    可是當他摸到大胖子腰際上捆綁的塑料包時,不禁心中暗罵起胖子的祖宗。這狗娘養的不僅把東西綁上了,而且還貼了膠在肉皮上。隻要一動這東西,準得驚動大胖子。蟹爪兒無奈,終於決定放棄。他舉手招架兩下讓胖子打迴去後,說了句:“肥的像頭豬,性格像個娘們,懶得跟你較勁了,老子找乘務員換座位去。”說罷轉身就走,身後是自以為勝利的大胖子趾高氣昂說不送走好。


    李虎丘眯著眼見證了全過程。跟蟹爪兒擦肩而過的時候問了句:“怎麽?放棄了?”


    蟹爪兒低聲道:“等我,馬上迴來。”


    大約過了半小時以後,大胖子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肥貓,尖叫一聲,接著急的滿頭大汗,一雙大胖手火速在身上摸了兩下,表情這才略顯鬆弛。但急迫之意依然,拉著坐到他身邊的一名老者直說:“我遇上賊了,剛才那個人是小偷,他把我的大包給摸了,拿走了整整兩萬塊啊,快幫我報警,他還沒下車,應該還能找得到。”


    那老者也是個暴脾氣的,甩手拒絕了,還數落起大胖子:“我剛才就站在你們倆旁邊,剛才那個老兄弟連腰都沒貓過,拿什麽摸你的大包,你這不是訛人胡攪蠻纏嗎?剛才我還覺得那個老弟做的有些過分了,現在一看,根本不是那麽迴事,就你身上的味道,什麽好人也得被你氣壞了,打你就活該,想報警,自己過去。”


    李虎丘忽然走過去問:“怎麽了?你丟東西了嗎?”大胖子沒跟老者計較,焦急的點頭說是的。李虎丘說那可得趕快報警,不然等賊把東西轉移了,你就是找到他也白搭,你別著急,我幫你報警去。說完,果然跑著奔了後邊。


    第017章 王中之王,賊中祖宗


    心中有玫瑰,常存芬芳。做人來說,這是很高的境界。人的美好情懷可以扭轉對周圍事物的看法。這會兒,李虎丘坐在大胖子身邊,神色自若。那股子難聞的體臭和尿袋散發出來的異味他恍如未覺,保持著一貫的微笑,時不時還跟大胖子開句玩笑。


    剛才李虎丘替他報了警,但結果很不理想。老賊憑空消失了,乘警按照大家描述的樣子找遍了整輛列車,也沒找到老賊的影子。之前接替蟹爪兒坐到這裏的老者看來也受不了大胖子的味道,起身去過道兒抽煙,再也沒迴來。車廂裏站著都能睡著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願意坐過去的。李虎丘笑眯眯迴到原來座位,他溫暖的表情和剛才的義舉為他在大胖子心中加了不少分。大胖子難得的衝他點點頭。


    列車上的廣播提醒廣大旅客,車上為大家燒了開水,早餐吃方便麵的旅客請趁現在去把麵泡上,燒開水的爐子已經關火,中午以前不會再提供熱開水。


    那時候還沒有大碗麵,有經驗的人上車以前除了準備吃的外,還有人會準備個大茶缸子,這東西既可以喝水又可以泡麵,實在是具華夏特色鐵路運輸旅途上一件頂級法寶。李虎丘的大茶缸子是上車前老苗遞給他的。茶垢斑駁,上麵卻有李虎丘為數不多的溫暖記憶。他拎上大茶缸子接了一大缸子熱水,心裏卻有幾分猶豫。老苗從來都是勸他學好的,現在他卻要用老苗給大茶缸子做道具,偷人家的東西,實在是有些對不起老苗那顆良善之心。


    就在李虎丘還在糾結是否對大胖子下手時,冷不丁身旁走過一位老太太,路過李虎丘他們那個座位時,忽然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麽,一下子側身倒到胖子懷裏,手上潔白的瓷杯裏,整杯具鐵路特色的七十度‘開水’全都傾瀉在大胖子身上。嗷的一聲,大胖子被燙的一躍而起,老太太慌手慌腳的拿個手絹去給他擦水。李虎丘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暗道一聲:英雄所見略同,狗日的老賊手段厲害,這麽大工夫就把自己化妝成這個吊樣子。


    那個老太太正是去而複返的老賊蟹爪兒。身為資深大賊,越是有挑戰的活兒越是能引起他的興致。他可是跟李虎丘打了賭的,他想奪得華夏賊王的榮譽,有李虎丘幫助就等於減掉了一個競爭對手,增加了一個幫手。可前提是他必須在這場打賭中獲勝。如果李虎丘借口胖子身上還有錢,不肯認輸,那他之前不是白忙活了嗎,所以他不惜冒險再次殺了迴來。這次他得手了。三兩下的功夫,大胖子腰際的東西就落到他手裏。


    李虎丘眼見著他得手,三節塑料包裏至少是六萬塊錢,距離李虎丘猜測的十萬塊錢還有差距。


    生為孤兒,活了這麽大,命全是天賜人給的,活的起就輸得起。但輸得起不代表可以輕易認輸。


    半小時以後,胖子再次發出了殺豬似的慘嚎,並且這次哭的見者傷心聞者落淚,滿車人陪著他泫然欲淚。依然是李虎丘幫他報的警,依然是尋摸了半天沒找迴來。胖子喃喃自語,這天殺的賊啊,這缺了大德生兒子沒屁眼的賊……李虎丘聽的一頭汗,他知道胖子身上還有錢,且不在少數,但胖子現在的狀態,讓他不知該不該下手。


    胖子很快幫他下了決心。


    可以肯定大胖子在原單位地位不低。在那個北方多半地區還處在誰家孩子長得胖全家得意洋洋的年月,有他這一身肥膘的人絕不多見。猖狂慣了的人如果吃了大虧,輕易不會罷休,一旦發作好比傅紅雪的明月寶刀,不飲血不迴。更有甚者,還會遷怒於人。胖子空罵了一陣,忽然覺得眼前的少年十分可疑,別人都對他避之不及,這少年卻對他身上氣味聞而不覺,就這一點就很可疑。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對於胖子而言,李虎丘身上最吸引他的是年少和藹,貌似很好欺負。胖子有氣沒處撒,便抓了李虎丘來撒氣。他張嘴便罵李虎丘是賊骨頭,喪門星。這是人性向下的天性使然。不過倒給了李虎丘對他下手借口。


    李虎丘的江湖守望的是盜亦有道的俠義。他還沒有受虐忍辱的胸襟,他毫不猶豫的賞了胖子一記大耳光。胖子吃痛大罵他小癟三,李虎丘一把拎住他的衣領,兇狠的目光讓人望而生畏。一個有決心殺人的人,身上的殺氣未必比沒決心卻意外殺過人的人少。大胖子終於懂得,在虎狼環伺的東北,就算是一個小小少年也不是可以輕辱的。李虎丘注意到門口有乘警正走過來,鬆開手惡狠狠的警告胖子管住嘴巴,扇耳光警察最多教育兩句,迴頭有的你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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