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來旅遊的吧。”


    司機熱情的指了指遠處的駱駝峰:“來這裏玩記得一定要上去看看,咱們鎮裏最出名的也就是那座山……”


    “司機,你開快點。”魏無斕皺著眉催促,無暇去聽他的旅遊經。


    “哎呦,小夥子那麽急是幹嘛啦。”司機有些不高興了,聲音又大了幾分。


    “趕著去救命啊。”


    天色尚早,和煦的陽光隔著厚重的窗簾透過玻璃窗在邊角處印出一層光暈,幾道光線斜斜的射入室內,照進沙發椅的轉角。


    黑色襯衫淩亂的貼在身上,從袖子到領口一路布滿褶皺,皺巴巴一團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前襟處開了幾顆扣子露出男人結實的胸膛,在昏暗的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胸前橫著的疤痕。


    很淺的一條傷疤,看得出年代久遠。


    他靜靜的凝著手中的高腳杯,空了的杯子裏仍然殘留著幾滴紅色的液體,房裏的電視機沒有打開,黑色的屏幕上折射出他的身影,在那裏麵映出的,是一個落魄、頹喪的男人……


    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洗澡,換衣服,身上隱隱傳出一股臭味,靠著沙發椅,他仰起頭望著天花板,腦海中嗡嗡作響。


    突然,擱在地上的手機響起,男人一愣,反應極快的接通。


    眼中閃過一抹希翼,可在通話結束後,兩手又失落的錘了下來。


    他頓了好半晌,撿起地上的酒瓶一口一口的往嘴裏灌,展暮是個酒量很好的人,平日應酬,在這點上就很占優勢,可如今,他卻恨極了這種優勢。


    酒水通過食道一直燒到胃裏,不好受,可他卻停不下來,遙控器已經不知道被扔到哪裏去了,他不敢開電視,不敢聽任何關於外界的消息,隻是每日每日的派人在碼頭,機場守著。


    他了解滄藍,那牛脾氣一旦認定了什麽事,便不會更改,如果她沒死……如果她沒死……


    酒氣上湧,展暮倒在地上,想是剛才喝進肚子裏的酒終於起了作用……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隱隱約約的


    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男人渾身一震,睜開眼。


    “展大哥,你在裏麵嗎?”


    ☆、第五十四章


    滄家兩姐妹是同卵雙胞胎,在樣貌上,兩人不止長得像,就連聲線發育得也是一模一樣,隻不過在平日裏,相較於滄藍的綿柔,滄紅的聲音要多出幾分活力。


    展暮斜靠在沙發椅上,他努力睜了睜眼,試圖看清四周圍的環境。


    玻璃桌上透明的高腳杯在眼中變得蜿蜒扭曲,杯沿粘著的紅酒就像是一簇跳躍的火焰,不停閃爍。


    "展大哥……"


    輕柔的聲音透過門板迴蕩在室內,因為酒精的緣故,展暮的思維開始模糊,腦海中浮現出的是一張梨花帶淚的小臉,想到那副纖細的身體在自己身下顫抖的摸樣,男人動了動手指,眼中閃過一抹猩紅。


    "你在裏麵嗎?"門外的人急了,聲音又大了幾分。


    窗外淅瀝瀝的下起小雨,滴答滴答的拍打在玻璃窗上,鼻間縈繞著一股熟悉的濕熱,照不到陽光的室內生出一種陰冷的氣息,時間仿佛迴到了十幾年前,他抱著骨灰獨守的日夜。


    本能的往右邊摸去,卻隻碰倒了擺在一旁的幾樽空瓶,玻璃瓶傾倒在地發出"哐當"的一聲,清脆而空明。


    原本嗡嗡作響的腦袋逐漸恢複清明,他側過臉,目光呆滯的看著被碰倒的瓶子,聽著門外傳來斷斷續續的敲門聲,一陣晃神過後,撐著沙發起身搖搖晃晃的往門口走去。


    "小藍……"


    男人一邊走一邊囈語,猶如瘋魔。


    他的視野在這一瞬裏變得狹窄,稀薄的空氣一點一點的被擠出胸腔,一種打靈魂深處傳來的絕望源源不斷的籠上心頭。


    他的小藍應該是愛他的,應該是離不開他的……


    十幾年的守候已然令他瘋狂,如今,他對她存著的,隻餘下一種令人畏懼的執念。


    他扶著牆一步步的往前,腦海中又一次浮出滄藍黑得發亮的眸子,裏麵藏著的是不甘,是憎恨,還有永遠無法擺脫的悲哀……


    想到這,他突然嗤嗤的笑了,眼中閃過的,是一抹淩虐的快感。


    魏無斕剛下計程車便心急火燎的往酒店裏趕,皮鞋泄憤似得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響聲。


    他邁著步子竄到櫃台小姐麵前,甫抬頭隨便勾了勾唇角,漂亮的小姑娘即刻被迷得七暈八素,就差沒把自己的戶口本,銀行密碼,存折賬號通通說出來。


    這家酒店規模很小,魏無斕隻是轉個身就能看到不遠處豎著的兩扇電梯門。


    展暮這次一聲不吭的把公司丟給他,手機打不通,email聯不上,如果不是早前他曾跟自己提起過這家酒店的名字,他也找不到這裏來。


    電梯卡在


    六樓怎麽也不肯下來,魏無瀾有些煩躁,站在門口不停的按著開關,對一旁或好奇或驚豔的目光視若無睹。


    他臉色不太好看,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連續工作了多久,因為剛起步的關係,新公司人手不多,而他魏無瀾在那裏頭,正可謂既是主子又是奴才。


    櫃台接待是他,倒茶小弟是他,跟車司機是他,送貨的是他,寫程序的是他,賣程序的是他,掃廁所的還是他……


    我擦!


    一會見著那混蛋,他非得把手裏的公文包摔他臉上,大吼一聲:老子不幹了!


    終於在"叮"的一聲後電梯到達樓層,魏無瀾撥開人群,在門口佇立半晌,看了看剛記下的號碼,大著步子往左邊的房間走去。


    酒店的房間很少,一層樓不過五六間,他一間間的找過去,終於在轉角處找到了他想要的門號。


    人做老板,他做老板,有他這麽當法的嗎?想起自己這幾年裏,為了一千萬美金被展暮使勁操,玩命操的過程,眼眶頓時濕潤了,就差沒當場冒出幾滴男兒的辛酸淚。


    他站在門口的地毯上,習慣性的蹭了蹭鞋底,抬起手想象著麵前的木板就是展暮那張欠揍的臉,狠狠的往上敲去,誰知房門並沒有鎖,手剛揮下去,大門嘎吱一聲便開了。


    耳邊隱隱聽到一聲聲男人的粗喘與女人的輕泣,麵色一冷,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操!"


    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大爺還有心情在這裏玩女人!


    提著手裏的公文包,魏無斕推開門尋著聲音往裏走,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要找個出口宣泄,正巧碰上腳邊的空酒瓶,抬腿便朝房門口踢去,可一時失了準頭,玻璃瓶子撞上牆壁,發出一聲脆響,而後在地上轉了一圈滾進了沙發底。


    如今,門裏門外形成了兩個獨立的世界,客廳傳來的聲音並沒有止去房中的動靜,隻是女人的輕泣聲愈發的微弱……


    魏無斕佇立在門外的身子一僵,這怎麽聽也不像是男女歡愛的聲音……


    房門沒有鎖,他猶豫了一會,推門進去。


    緊閉的窗簾阻絕了室外陽光的探尋,昏暗的房間裏隻亮著一盞小小的台燈,幽幽的光暈微弱的照著四周的狼藉,清冷的空間中隱隱的散發出一股寒意。


    床邊躺著一對男女,遠遠看來兩人交纏的身體像是在做、愛,可當人走進細瞧時,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麽一迴事。


    女人平躺在床上,濕透的裙子黏著皮膚露出一身姣好的身段,黑色長發打了死結,淩亂的散在床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陽剛味,混著微酸的酒氣有點像醃


    著的酸菜,不太好聞。


    魏無斕厭惡的皺起眉,順著女人的下顎看去,纖細的脖頸上正緊緊的卡著一雙手,那是一雙屬於男人的手。


    女人低低的尖叫,兩手無力的掙紮著,糊了一臉的水,分不清是她的眼淚還是從男人身上沾惹到的汗。


    捏在脖子上的五指逐漸收攏,她難過的悶哼了一聲,尖細的指甲掐上男人的手背,劃出好幾道紅痕,甚至有一根已經斷裂了,卻仍然阻止不了他愈發狠的力道。


    女人的臉色被迫漲紅,小嘴微張已經說不出話來,頭發上的水珠順著發絲滾落在地,濺出一圈的水漬,她猛的翻著白眼,目光與站在門口的魏無瀾對上,頓時如遇救星。


    枕頭、被褥、煙灰缸……淩亂的分布在四周,房中的桌椅東倒西歪著,幾隻水杯落在地上,破碎的玻璃撒了一地,上麵甚至還印有幾絲血跡……


    女人墨色的眼眸中蓄滿了淚水,求救似的朝他揮手。


    魏無瀾渾身一僵。


    這……這根本就是殺人現場啊!


    "展暮!"


    話落,他一個箭步上前,來不及細想,拳頭已經朝男人左臉揮去。


    這一下,男人被打得猝不及防,再加上酒後無力,手一鬆,人跟著往一旁摔去。


    魏無瀾看著自己的拳頭,猶在愣神,這展暮什麽時候那麽好打發了,隨便一拳就撂倒了?


    可那也隻是片刻的功夫,眼見倒在地上的展暮掙了掙又要爬起來,他趕緊撲上前將他按住。


    "你發什麽神經!"


    脖子上的壓迫感消失後,滄紅翻過身子趴在床邊不停的咳嗽,她喘了一聲,不敢去看身後的人,連滾帶爬的退到一旁,貪婪的汲取著新鮮的空氣,眼中既驚又懼。


    魏無斕死死的按著他的胸口,掌下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肉的跳動,心下暗驚,他對比著自己的細胳膊細腿,直想仰天長歎,同是男人,怎麽就差那麽多。


    衣櫃旁佇立著一麵更衣鏡,泛著白光的鏡麵折射出少女一身的狼狽,精致的馬尾早已散落,濕漉漉的長發淩亂的披在腦後,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瘋婆子。


    "小藍……別走……"


    展暮掀了掀眼皮,嘴中喃喃自語。


    炎炎夏日中,沒有開冷氣的房間熱的可比烤爐,四周的汗味變得更重,因為酒精的緣故,展暮渾身發熱,黝黑的皮膚泛著紅光,身上的襯衫跟著濕透,露出一身精壯的體魄。


    滄紅捂著自己的脖子眼眶一熱,迴憶起幾分鍾前的驚魂,內心既憤怒又害怕著。


    "變態!神經病!"她一邊


    罵,一邊哭,卻在抬頭對上他泛著兇光的眼時,心中一顫,哆嗦得更厲害了:


    "我……我要告訴爸爸……"


    因為剛才的掙紮,她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掌心甚至被玻璃劃破,有幾顆碎粒陷進了肉裏,隻是輕輕碰觸便疼得嚇人。


    滄紅一個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大小姐,哪裏受過這種暴力對待,更何況那還是一直溫柔待她的展哥哥。


    想到這她頓覺委屈了,肩膀一顫顫的抖著,好不可憐。


    魏無斕冷哼了一聲,掃了眼底下猶自掙紮著要站起來的酒鬼,迴頭不耐煩的朝她吼道:


    "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


    見那女人依然哭哭啼啼的沒個動靜,他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還不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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