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暮知道她是個念舊的人,不論外表有多麽的溫婉好相與,內心總是比一般人要來的執拗,不過也就是這種執拗,才使得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像是一場角力,隻不過這樣的結局,到底是誰輸了,是她?還是他。


    他伸長了手臂撈過一旁的枕頭,緊緊的抱在懷中,將臉埋入其中,深深的嗅著枕巾上的清香,那是滄藍身上獨有的味道。


    他從來不敢將房門,窗戶,長時間的打開,生怕這股他如今唯一可以用來懷念的味道也隨著人的離去而消失。


    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無論他如何緊閉房門,她的氣息,依然在一點一點的消退,就連枕巾裏的味道,也開始變淡了。


    展暮閉上眼,試著不去想,可他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著,這是第幾天了?


    他記不清自己已經連續工作了多久,就像是被人上了發條機器,隻懂得不停的上班,應酬,吃飯……


    他不敢停下來,不敢留出一絲一毫可以用來懷念的空間,他害怕,害怕一但停下,心中那道看不見的口子就會無限蔓延,最終就連他自己,也會被那陰冷的黑暗給吸進去。


    他知道,那裏不會有的他的小藍,有的,隻會是無盡的寒意。


    這個房子太大,太冷,他終於意識到,他的小藍不見了,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生活中,腦海裏浮現出自己七歲的那年……


    小小的男孩穿著喪服,抱著父母的遺照孤零零的站在靈堂上。


    周圍聚滿了或熟悉,或陌生的"親人"。


    在那一刻裏,他就猶如一顆破舊的足球,被他們踢過來踢過去。


    他看到男孩蹲□子,靠著父母的靈牌一言不發,麵上是不符於這個年紀該有的早熟。


    他冷漠的看著四周,最後停駐在母親微笑的臉上,墨黑的眼中波瀾不驚,讓人看不出情緒。


    可展暮卻是知道的。


    他眼中藏著的,是一種濃鬱到無以訴說的恨意,他在問她:


    為什麽要丟下我。


    為什麽給了我溫暖,卻又毫無預警的奪去。


    那種被拋棄的無力,如今又一次降臨。


    他將掌心覆蓋在眼皮上,頓時,四周變得黑暗,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妻子恬靜的笑顏,睡吧,明天一早醒來,他依然是那個執掌一切的展總,依然是眾人仰慕的對象。


    生活還在繼續,可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黑洞,怕是再也填補不上了。


    (番外完)


    ☆、第五十三章


    本報訊 xx月xx日淩晨xx海岸發生一起惡性劫殺事件,一艘中國遊輪在xx海域遭遇襲擊,據了解,船上共有三百一十二名乘客,截止今日五時,b市警方人員共發現五十名遇害者,其中二十名為女性,還有七名兒童,而餘下二百六十二名遊客至今下落不明……


    七月的天氣熱得讓人難捱,下午那一場大雨非但沒有給b市帶來一絲沁涼,反倒生出了一股濕熱,烘烤似得溫度光人是坐著就能悶出一身的熱汗。


    滄忠信坐在沙發上,聽著電視機裏重播著幾天前的新聞。


    一頁一頁的翻開手中的報紙,他心不在焉的又翻了幾頁,最終還是看不下去。


    滄紅乖巧的坐在一旁,整個人有些落寞,視線在房子裏轉了一圈,最終落迴姐姐常坐的位置上。


    這時滄忠信換了個姿勢,側過身眼神與滄紅的對上,父女倆皆是一愣,然這也隻不過是片刻的時間,便雙雙收迴了自己的目光。


    傭人在廚房裏忙碌,每個人的動作都是特別小心,生怕出一點差錯。


    滄家這幾天籠罩在一股低氣壓下,而滄忠信便是那個散發負能量的源頭,這不,今早就有個園丁因為犯了點小錯被開除,有了前車之鑒,大家動作放得更輕,如今,除了電視裏主持人平淡的語音,偌大的空間裏靜的都能聽到針孔掉在地上的聲音。


    這股窒人的寧靜持續了很久,直到陳麗端了一盤水果出來,切好的蘋果,哈密瓜透著水光,看起來煞是可口,她把盤子放在茶幾上,堆著笑容想要打破這樣迫人的死寂,卻發現沙發上的父女皆是一副興致缺缺,不感興趣的樣子。


    姆媽靜靜在後方收拾餐桌,收著收著便嗚嗚的哭出聲來,聽到身後的動靜,滄忠信皺著眉又翻了一頁,最後煩躁將報紙扔到一邊,站起身就要朝書房走。


    “爸爸。”等到滄忠信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滄紅叫住他,她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早上朱叔叔打電話過來,讓我們明天去認……認……”


    滄忠信抬起的腳步一頓,因為背著光的緣故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僵了一會兒說道:


    “知道了。”


    話落,人已經走到了書房門口。


    房門“碰”的一聲關上,陳麗肩頭一縮沉默下來,少頃,她收迴落在門板上的目光,將視線放在滄藍的位置上,眨眨眼,她甚至還能看到小姑娘坐在那裏,雖然不發一言,卻睜著一雙異常黑亮的眼眸靜靜打量著眾人。


    滄藍太靜,靜的讓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如果滄紅代表的是陽光,那麽滄藍就是藏在角落中,不易讓


    人察覺的黑暗。兩相對比,滄藍她陰鬱,沉默,不討人喜歡……


    別說陳麗一個外來人,就是作為她親生父親的滄忠信,對這個女兒也不是太待見的,畢竟滄藍對誰都冷冷淡淡,與人相處中,總會不自覺的就隔出了一道牆,試問誰願意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呢。


    可即便她的性格再不討喜,她也是他們的親人。


    陳麗微不可及的歎了口氣。


    她與滄藍不親,對於她的失蹤她體會不到滄忠信與滄紅的感情,可這原本就空蕩的屋子在突然間少了那麽個人,著實令人感到沉重。


    說來可悲,滄藍的自卑、自閉,讓她逐漸忽略了家人,麵對上一世妹妹的背叛父親的漠視,她是怕了,她害怕再一次受到傷害,所以在重生之後,雖然不會去怨恨,可對待他們,她始終建著一堵牆,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同樣的禁錮了她在往後生活中的任何可能。


    如今,原本就不怎麽熟絡的關係,在今生刻意的疏離下,變得更為陌生。


    陳麗收迴視線,撿著一顆瓜肉放進了嘴裏,入嘴香甜。


    而反觀滄紅,她曲著腿靠坐在沙發上,兩眼無神的盯著電視裏的畫麵,麵上一片呆滯,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麽。


    姆媽又哭了一陣,終於停了下來,滿屋子裏突然靜得可怕,隻餘下電視機裏主持人,一板一眼的訴說著城裏城外發生的事。


    開著空調的室內溫度適宜,陳麗又吃了一會兒水果,眼睛總是不自覺的往滄藍位置上看去,雖然那裏已經空了很久……


    “我上去了。”


    她有些受不住的坐起身,一旁的滄紅沒有迴答她的話,像是在思考著什麽,兩眼發直的盯著前方。


    陳麗站在原地,麵上一窘,有些不自在的安慰:


    “隻要一天沒找到屍體,小藍就一定還活著,你不要太擔心,早點睡吧。”


    滄紅興致缺缺的點了點頭,輕輕嗯了聲,目光還是沒有落在她身上。


    陳麗躊躇了一會,最後還是繞過沙發往樓上走,她一路走眼睛便忍不住一直往滄紅那看,滄忠信不在,滄藍失蹤,而滄紅也懶得再掛出那副偽善陽光的麵具了。


    她側對著自己,從樓梯口的角度看去,少女稚嫩的麵上無波無緒,隻是一雙墨黑的眼眸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爍……


    陳麗握著扶梯的手一僵,她凝著她眼中的那抹光,有些困惑的皺起眉,那不像是失去親人的悲傷,反倒像是一種讓人心寒的算計……


    這幾天滄家過得不大太平,滄忠信跟局子裏通了氣,打過招唿,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他們過


    去。


    而在下午,當他帶著滄紅認完屍體,知道不是滄藍後,整個人便鬆了口氣。


    父女兩一前一後的走出警察局,滄紅捂著嘴,剛走到樹下便嘩的往外吐,剛才看的是一具縣遭受侵、犯,最後一槍斃命的女屍,麵容已經被海水侵泡得看不出她原來的模樣……


    滄忠信鐵青著臉過去拍拍她的背:


    “以後你就別跟過來了。”


    “不,我要來。”滄紅擦了擦嘴,腰板挺得筆直,在這件事上她異常的堅持。


    “爸爸,求你了。”


    滄忠信目光閃了閃,沒再說什麽。


    這時候司機把車子開了過來:


    “老爺。”


    滄忠信開了車門坐進去,目光落在警察局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身上:


    “迴去吧。”


    其實滄藍這次的失蹤,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遇上這事,她生還的機會微之甚微,即使僥幸活了下來,在一群強盜手中,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


    撫著突突跳著的眉心,他透過後視鏡看到座上的滄紅,她正撐著下顎怔忡的眺望著窗外,麵上平靜的看不出情緒。


    自從滄藍失蹤後,滄紅就變得異常的安靜,在外人看來或許是姐妹情深,可女兒是他生的,他看著她們長大,天底下,又有誰能比他更了解她們。


    車子開到十字路口的時候碰上紅燈,滄紅收迴落在窗外的目光突然問道:


    “爸爸,最近怎麽都不見展大哥了?”


    滄忠信眯起眼,不悅的說:


    “別提他。”


    “爸爸!”滄紅皺起眉:“姐姐的事隻是意外,跟展大哥沒有關係,如果不是姐姐……”


    “閉嘴。”


    滄忠信話裏透著一股子迫人的威嚴,滄紅縮了縮肩膀收迴到嘴的話。


    這時候綠燈亮起,司機發動車子,眼角的餘光偷偷瞧著男主人鐵青的臉色,大氣不敢多喘,原本寬敞的車內突然生出了一股窒息般的沉默。


    滄忠信麵上無波無瀾,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緒,黑白兩道,能找的人他都找了,該花的錢他眉頭也不皺的花了,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他卻從未放棄。


    可一日又一日的過去,從最開始的希望到失望,然後就是現在的絕望,額上落下一根白發,他無暇去撥開,滄藍畢竟是他的女兒,雖然她的性格不討他喜歡,可兩人的血緣關係在那擺著的。


    試問全天下的父母又有誰是不愛自己子女的?


    車子停在別墅門前,隨著鐵閘門的開啟,緩緩駛入車庫。


    滄紅跟在父親身後下車,陽光下,


    滄忠信的身影不再似從前那般偉岸,遠遠看去甚至有一些佝僂,整齊的發頂上隱隱閃出白光。


    他終究還是白頭人送了黑頭人。


    這裏是與a市以南的小島,因為地理位置落於南部的關係,島上氣候溫暖,即便是在冬天,也不如北方來的寒冷,小島的四周環山涉水,風景宜人,而最著名的便是與小鎮有著一河之隔的駱駝峰。


    魏無斕行色匆匆的從機場中走出,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便往小鎮裏最大的酒店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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