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高照,蔚藍的天空上萬裏無雲。羅琦仰起頭,平靜的心不起一絲波瀾。她知道她暴露了,從梅索著手調查起便注定瞞不了多久了。她服務於神殿,是眼睜睜看著三名遺孤怎麽一步步變成令人敬畏的聖子。他們的手段她太清楚不過,那些貴族是撐不了多久便會舍棄她。


    她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對神殿的忠心耿耿變了質,成了那些貴族的耳目。為此她失去了貞潔與自尊,像母狗一樣活著供那些貴族玩樂隻是為了一個榮耀。再多的付出也得不到她想要的榮耀,反而讓那些卑賤的血脈占據了一切。


    她失去了理智,妒忌得不能自已。但她從不曾後悔所做的事,甚至有些興奮,多年的夙願就要達成了。三子已出神殿,神王也多半待在寢宮裏,這時候便是進入神殿的絕妙機會。


    她提起裙擺,優雅得像公主一步步邁入了神殿。神殿內比她想象中還是奢華諾大,聖光的照耀讓神殿鍍上一層金光,嘩啦啦的水聲掛起一幕幕水簾。她癡迷地凝視眼前一切,嘴角帶著淡笑,仿佛是一位被神王特意召見的貴族。這一刻,她終於實現了夢想,哪怕是一個自己編織的夢。


    ……


    聖光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被拉長,與門檻逐漸相依。貝爾踮起腳尖,手裏捧著一本厚重的典籍。大大的眼睛裏沒有他癡迷的書影,反而全是門外景象。平日這時白洛早迴寢宮了,甚至與他嬉笑一會兒了,現在卻不見一絲身影。


    他有些慌張,又不知道慌張什麽。他很清楚白落不會拋棄他,但害怕這種等待的感覺。仿佛他們之間將會有一道時間的裂縫,將他們永遠分開,一個在等待一個在尋找。他放下手中的書,邁開小小的腿跨出門檻。


    ‘噠噠’的腳步聲,清脆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幼稚聲,“哥哥?哥哥?”


    羅琦身形一頓,嘴角的笑容慢慢滑落。神殿內住著兩個小孩,一個弈君一個奴隸,弈君自學術法起聲音便脫了稚幼,有這樣聲音的隻有那個奴隸。在她偷偷摸摸享受自己的夢境時,一個奴隸孩子卻能在神殿內大神唿喊。


    強烈的對比讓妒忌染紅她的眸子,心中的不甘將所有的喜悅淹沒。夢碎了,她還是那個可悲的莫等貴族。沒有神王的召見,隻有可笑的夢。大滴眼淚從臉頰劃過,她捂住臉失聲痛哭。


    她突然想如果不是那些孩子,她依舊沉醉在美好的夢境裏。哪怕這個夢永遠不會實現,但她還懷有希望。如果不是這些孩子……她低聲嘟囔著,突然間心裏滋生一股炙熱的仇恨。


    對,要不是這些孩子,她怎麽會走到這一步!她應該是光明正大走進神殿,享受所有的光輝與榮耀,而不是像現在!


    貴族舍棄了她,她要死了,而這些罪魁禍首卻活得榮耀!她不甘!但她的天賦很差。別說三子,哪怕是剛學習術法的弈君,她也不是對手。但對於還未接觸術法的貝爾來講,她的術法足夠要了他的命。


    她尊貴的血液將會灑落神殿,那麽低賤的奴隸正好成為她的祭奠。她抽出腰間的匕首,那是她來之前準備自我了結的。她會殺了那個奴隸,卻不會讓他死得那麽容易,這樣才對得起她尊貴的身份。


    她手持匕首,嘴角劃過得意的笑,悄然走進。


    貝爾自小便備受欺淩,久而久之對惡意特別敏銳。羅琦還未靠近,他便感到了殺機。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往迴走,可羅琦怎麽會給他跑掉的機會。‘噠噠’的高跟聲越來越近,貝爾也裝不下去了提腿奮力向前跑。貝爾畢竟隻是一個孩子,而羅琦是一個成年人。


    羅琦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提起,露出猙獰的瘋狂笑,“抓住你了,小奴隸。還想跑嗎?”


    貝爾沒有她想象中的驚慌,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是誰?不知道沒有神王召見不可以隨便出入神殿嗎?”


    簡單的一句話、滿不在意的神情,將羅琦心底的妒恨徹底激怒了。她手高舉匕首狠插入貝爾的胸口裏,血液濺滿她的臉。她厲吼怒色,似乎把所有的不滿發泄在上麵,“我是誰?我為神殿服務了上千年!你一個奴隸都能住進神殿,我為什麽不行?我身上可是留著尊貴的血液!”


    嫉妒蒙上了羅琦的臉,一張還算漂亮的臉變得獰惡不堪如同地獄裏的惡鬼。鮮紅的血液不斷從貝爾胸口裏滲出,他佯裝捂住傷口,沾滿鮮血的手掌借機留下了記號。


    鮮血染紅羅琦的眼眸,心底滋生出得意的痛快。她饒有興致地貝爾扔在地上,卻沒有她想要的痛苦神情,隻有波瀾不驚的平淡。她猙獰一笑,抬起高跟鞋對著匕首一用力踩。


    匕首猛地更深胸口一寸,濺出大量的鮮血灑落在神殿。平靜的麵容終於出現了破裂,但不是因為匕首帶來的刺痛,而是因為鮮血染紅了他的乳白色的小衣裳。那是白落親手幫他挑選的衣服,他為此還開心了很久,一直舍不得穿。


    見他麵色發難,羅琦心中的鬱氣也舒展幾分。她彎下身子,抓住匕首猛然抽去:“你放心,現在你不會死。這隻是遊戲的開始。”


    她拽起貝爾的頭發,將他淩空提起,一路往偏殿走去。‘滴滴噠噠’的鮮血點點滴落,貝爾臉上沒有半點痛苦,隻是依戀地望向寢宮。他被羅琦下了禁言術,發不出丁點聲音求救。他能做的隻有平靜的等待死亡,他不會恐懼與哀求,有的是濃烈的不舍。


    ……


    白雲擋住了明媚的日光,留下一片陰暗暗。白落抬起頭,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一個沒留神居然到這個點了。貝爾沒見他迴寢宮會不會著急?會不會跑出來找他?他越想腳上的步伐便越快,到了寢宮,果不其然貝爾並不在。


    他連忙轉身離開。貝爾甚少出寢宮,不知道會不會因為出來找他而迷路?白落一邊想一邊高聲道:“貝爾,貝爾。”


    迴應他的隻有空蕩蕩的迴音以及‘嘩嘩’的水聲。他繼續上前走,忽地鞋底被一股溫濕占據。他低下頭,那是一團小小的血跡,鮮紅的、還帶有溫度。他瞳孔緊縮,順著血跡連忙走了幾步,一團血跡印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白落慌忙地跑了過去,血跡旁留下一個小小的字:侍。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貝爾的字。貝爾的字很漂亮,漂亮得不像話,一點也不像小孩子的字。反而有一股名家氣息,優雅又帶有獨特的韻味,宛如一幅畫確又是一個字。他還曾私下偷想,要是把貝爾的字拿去現代參賽肯定能拿一等獎迴來。


    要是他先前還有幾分僥幸,那麽現在徹底死心了。貝爾出事了!他無法想象貝爾那麽可愛的小孩子,有誰會狠下心去下手。還有堅不可摧的神殿,沒有他的允許誰那麽大膽敢闖進來?


    這些當前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貝爾現在在哪裏?他恐慌,害怕找到貝爾的時候隻剩下一張蒼白沒有氣息的臉。他連忙拿出了水鏡聯係繆茲,這個時候也隻有繆茲才能找到貝爾。


    自上次他偷跑出神殿後,米修就強製性給他配了一麵水鏡。他們三人也一人一麵,說是方便與他們聯係,其實也就是不放心他。他當時還說他們小題大做,以為這一輩子都用不上,沒想到現在就用上了。


    水鏡很快接通,繆茲的容貌還未映出水鏡裏,白落微帶哭意的聲音便傳了過來,“繆茲,你趕快找找貝爾去哪裏了?他出事了!”


    另一頭的繆茲微微一愣,他從未見過白落如此驚慌失措的樣子。往日的白落總是一副雲淡風輕,仿若身在天際是人抓捕不到的雲彩。他是自由的,是無拘無束的。繆茲一直很仰慕,他雖追求自由卻做不出白落這般瀟灑自在。


    曾經的雲淡風氣現變成了一片慌亂,隻因為一個叫貝爾的人。他波動水鏡,大約知曉應該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水鏡漸漸映出清晰的畫麵,僅是一眼他的臉色變得很差,差得發白,“他在偏殿。”


    一個臉色足以說明任何事情。白落手指發顫,失控的聲音卻漸漸平穩,“讓米修將冷歌盡快送迴來。”


    說罷,正殿內隻剩下一麵水鏡和淡淡的尾音。


    偏殿常年沒有人煙顯得很是晦暗與荒蕪,還伴著刮起一陣陣陰冷的風。白落伸出食指,指尖劃出明亮的聖光照耀一切。偏殿中心躺著一個小身影,鮮紅的血液覆蓋住他,旁邊是一張完整的皮,白白嫩嫩的。


    那個身影並沒有死,胸口還浮起微薄的氣息。白落一直以為‘心痛’這類矯情的詞隻會出現在小說裏,沒想到真的有,還是這種感覺。他摸上胸口,大滴大滴的眼淚打濕了他的手。真tm痛,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身影旁邊站著一個女人,她穿著侍女服,手裏拿著匕首,嘴角咧開瘋狂的笑容。她渾然不在乎白落的到來,舉起手中的匕首準備給最後一擊。


    突地,她的手被抓住,‘咯吱’一聲響,手被硬生生折成了九十度。痛苦的呐喊聲頓時響徹神殿,白落沒有停下來,又將她一條腿活活地扯斷,“痛嗎?當你剝別人的皮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也很痛?”


    劇烈的疼痛讓羅琦發不出一個字音,白落也不在意她的答案,手上的動作沒有分毫減慢。羅琦的四肢很快糾纏在一起,卷成一個球形。


    血淋的身影發出微弱的‘哼哼’聲,白落這才停了手上的動作,急忙跑過去解開禁言術。貝爾的臉上的皮已被扒去,剩下瀝瀝的血肉不斷流出鮮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他彎成了月牙,輕聲道:“哥哥,你來了。”


    “嗯,我來了。痛不痛?”白落不敢輕易觸碰他。他並不會治療術,隻能雙手劃出聖光落在他身上。聖光雖不是治愈,但卻能輔助性止血。


    貝爾乖巧搖搖頭,伸出兩隻小小的手,“哥哥,抱。我有點冷。”


    “貝爾不冷,哥哥給你取暖。”往日蓮藕般的小手,現在已血肉模糊。白落輕輕抱住了他,手中的聖光發出奪目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神殿衝突天際。


    貝爾依偎在他懷裏,輕聲嘟囔道:“真好。哥哥,我睡一會兒,你等會喊我。”


    “好,我等會喊你。”白落的聲音很平靜,抱著他輕輕哼起小調,仿佛他真的隻是睡著了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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