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舟這一年來似蒼老了不少。李浣不在了,這事怎麽可能瞞得了。沐沉舟經曆一生風霜,黯然的背過身,喊來了管家,隻說了一句。“準備後事。一切東西,都要最好的,如果有一點閃失,逐出沐家。”

    沐沉舟把自己關在房裏一夜,第二天出來,和平常沒有什麽不同。可沐心慈卻發現,爹爹沐沉舟兩鬢的白發,多了。

    沐沉舟沒事就去沈厚哪裏探問探問寶藏的事,也問了這些年,竟沒什麽進展。可憐那沈厚,本是裝瘋賣傻,這下真要給逼瘋了。

    沈厚披頭散發怒吼。“我不知道寶庫,別再問我了!”

    沐沉舟哼了一聲,雙手背著,盯著牢裏的沈厚:“哼,我就知道你沒瘋。這輩子你沒少騙我,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沐沉舟一拂袖,咬牙道:“老實招了,本相饒你不死!你若不說……”沐沉舟拿起一塊紅彤彤的烙鐵,“這烙鐵可沒長眼……”

    沈厚氣得發抖,暴躁一揮手,幹脆破罐子破摔罷!

    “你就烙死我吧!”

    沈厚終於受不住。

    沐沉舟有些納悶兒了,莫不是,他真不知道?

    ……

    第二年,東周太皇太後終於明目張膽的掌握實權,大肆操兵。蘇昱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能不能撐到蠱養成,還是個未知數。九幽刺他那劍讓他身體也不如從前。星芒格外著急,生怕蘇昱有個閃失:要是蘇昱死了,那就功虧一簣了。

    “師父。”遠遠傳來個老人的聲音,正是攏上老人拿著綠靈芝來了,朝星芒恭敬道,“師父,您要的東西我取來了。”

    星芒嗯了一聲接過去。紅蓮在一旁看著星芒製藥,迴憶起了以前。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時日衝門還在,師父也是這個模樣,可她和隴上卻不是這蒼老的樣子。

    師父已經死了,不會再變老,而她和隴上老人,活不了太久了。

    隴上老人身體漸漸衰微,已是強弩之末。紅蓮和隴上老人心裏都清楚,都沒有說破,隻是呆在一處的時間比從前多了,雖然還是吵吵鬧鬧的。

    終於,在一個月夜,隴上老人拿了壺陳年花釀,把紅蓮夫人從房裏找去園子裏對酒賞月。月華似流水飛霜,照著兩位老人,兩鬢如雪。曆經風霜、愛恨交織的一生,曾經做過夫妻,也背叛過,如今世事變遷,他們究竟是仇人還是情人,他們自己也說不清了。

    紅蓮沉吟了半晌。“她已經死了,去年被九幽給

    殺的。”

    隴上老人喝了口酒。“我知道。”

    一時又無話。兩人不習慣這樣安靜得沒有針鋒相對的相處,有些尷尬。月亮還沒來得及沉往西山,隴上老人就想走,紅蓮剛剛醞釀出來的恬靜、溫和又化作了憤怒,叉腰正要罵他,卻聽隴上老人說。

    “你還是這麽美,跟從前一樣。”

    紅蓮夫人發怔的功夫,隴上老人已經走遠。紅蓮摸了摸自己的老臉,覺得自己應該是臉紅了紅的。

    第二天一早,被分去照顧隴上老人的宮女匆匆忙忙趕來昭陽宮。沐心慈剛剛照顧蘇昱睡下,讓宮女噤聲,一會兒再說,拉過被子給蘇昱掖了掖。昨夜蘇昱身體的毒又發作了,比之前的還要厲害。沐心慈在旁邊守了一夜,幾次都以為蘇昱會死,好在星芒及時救了迴來。

    關於蘇昱的身體,星芒有時瞞著沒有說破,但沐心慈卻猜到得差不多了--蘇昱的身體裏,九幽的魂魄在蘇醒。或許,或許有一天,蘇昱會被九幽的意識壓製住。沐心慈每次想起這件事,心裏就有些亂。到底哪一個是九幽。到底九幽在哪裏,東周那個駙馬,還是眼前這一點點的痕跡……

    照顧好蘇昱睡下,沐心慈來到外殿。

    “說吧,何事慌張?”

    宮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聖人他,仙去了……”

    “什麽!”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沒有照顧好聖人……”

    隴上老人死了,沐心慈趕去的時候,紅蓮夫人已先到,撲倒在隴上老人床榻前,看見隴上老人安詳的睡顏,流著淚大笑了三聲,“你和那賤人可算是死在我前麵了,哈哈哈……”

    笑完,沒了氣息。

    沐心慈手撫過紅蓮夫人睜著的眼睛,合上。最後,沐心慈還是沒有把兩人合葬在一個墓裏。沐心慈怕若是她把他們合葬了,隴上那老頭兒做鬼不會放她的!不過也沒隔多遠,幾步的距離,並排葬著。

    沐心慈給紅蓮夫人上了柱香,因著蘇昱身體不好,昏睡著,所以墓前隻有沐心慈、星芒、金釵和沐心慈的貼身護衛。

    “紅蓮前輩為何如此傻呢?就算聖人死了,可祭王山上不是還有一位聖人嗎。”沐心慈歎息道。

    星芒譏誚笑了一聲。“你以為老天會讓著相衝的兩人並存在一個世間嗎?祭王山的那個隴上,早已死了,被這墳墓裏的給取代了。”

    沐心慈驚了一驚。“怎麽會

    ……那,蘇昱和九幽他們不也……”

    “九幽不是早就死了嗎。”

    沐心慈拳頭緊了緊,又鬆開。原來,如此。可蘇昱身體裏已經有了九幽存在的跡象,是不是說,有一天,他也會徹底不見了……

    沐心慈沒有想到,就在兩個月後,九幽會再次站在她麵前。

    趙國姐弟又來薑國了一朝,去迎接的是沐心慈的二哥沐休。沐休已成熟了許多,送走玉洛秋的時候,玉洛秋迴眸一笑,沐休竟是臉紅了。沐心慈不曉得他們之間發生了設麽好事,總歸是有了貓膩。前世也不見他們二人有如何啊……

    東周探子來報,東周竟發生了宮變,太皇太後身邊的紅人九幽公子叛變,做了東周之主。太皇太後大怒,終氣結而死。兩宮太後被囚禁牢中。太皇太後為自己掌權,架空了朝野忠臣的權力,如今宮變,沒有幾人是九幽的對手。東周朝野上下大恐,因為這九幽公子著實厲害,天資聰穎,個性冷血,都唯恐自己被殺。

    蘇昱病倒,天蟬國的事沐心慈也一同理了,一下子忙碌許多。蘇昱又像從前的九幽那樣,不分白晝黑夜的昏睡。沐心慈來的時候,宮婢剛伺候蘇昱睡下。

    “都下去吧。”

    “是。”

    沐心慈吩咐宮女都退下了,坐到蘇昱旁邊,解開他衣襟,看見他心口那疤痕已非常明顯,這副身體,衣襟和九幽一模一樣了。沐心慈時而很困惑,究竟在她麵前的這個人,是蘇昱,還是九幽。近來,蘇昱有些習慣比較反常,更像是九幽。

    蘇昱輕咳了一聲,醒來,微睜開眼睛,正看見沐心慈望著他的心口發呆。他知道沐心慈在想些什麽。不光沐心慈困惑,連他自己,也困惑。究竟自己是誰,是九幽,還是蘇昱……

    事到如今,蘇昱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執著在他與九幽之間折騰,有些無意義的。若這具身體能夠陪伴在沐心慈身邊,就算靈魂不是他的了,他也不是輸了,不是嗎?他沒有輸!

    “怎麽醒了?”往常都不會醒。

    “今天想著你或許迴來,所以就沒有睡著。”蘇昱笑了笑。沐心慈移開眼睛,有些心虛,不敢看他的臉,隻怕暴露了自己的情緒。東周國的那個九幽,是間接害死她母親的兇手,她,又怎麽可能原諒。可是,那大概是九幽存在在這個世上最後一點痕跡,她難道要徹底毀滅了他嗎?

    沐心慈有些迷茫,也惱恨自己,恨九幽也沒法恨的那麽幹脆。

    蘇昱伸手摸了摸沐心慈的臉頰。“不要難過。他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的他,一定是被人操控了,不是故意要害死你娘的。”

    聽到這話,說不感動是騙人的。沐心慈握住蘇昱的手,“你怎麽知道?”

    蘇昱笑了笑。“他曾經也叫過蘇昱,所以我明白,他的心不會是那樣,就算是死而複活的泥土之軀,也不會真正冷血。”

    “謝謝你。”謝謝你的安慰。沐心慈握住蘇昱的手,眼睛潤上水汽。

    蘇昱淡淡一笑。“夫妻之間,有什麽好謝的。”

    “夫妻”二字,讓沐心慈心裏更加歉疚。她從沒有真正的做他的妻子,反而是他一直在她身邊默默地陪伴。可是她已經愛了九幽,就算九幽死了,變了,她不能再愛他,也不應該把蘇昱當做備份的替補,這樣不公平,對蘇昱,也是侮辱。

    沐心慈的心,蘇昱明白。

    “阿音,記住我的笑,一定記清楚。我,是蘇昱,不是九幽。”

    沐心慈透過模糊的視線,努力點頭,看見蘇昱微微彎了唇角,笑了。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變成了他,你可會難過?”

    沐心慈咬住唇,說不出話。

    “哭什麽,別哭了。我心疼。”

    蘇昱伸臂,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將沐心慈抱進了懷裏。“就算就此消失,我也無憾,因為他也是我的替代品。我沒有輸。”

    沐心慈沒有迴答什麽,隻聽蘇昱在耳邊細聲呢喃。

    殿外,夜色正濃……

    蘇昱昏睡時間愈加長了,一連沉睡了三日。沐心慈大急,四處搜尋能人異士幫助星芒一起救人。無奈時間這等能人卻是千金難求。

    這日,負責尋人的兵士匆匆來報:“迴稟陛下,有個身修八尺的公子揭了榜文,願意進宮一試!”

    沐心慈大喜。“人在何處?快快領來讓我見見!”

    “是!”

    沐心慈來迴踱步,焦急等候著。終於,士兵領著那公子來了。遠遠的,沐心慈覺得那抹黑影子有些眼熟,心頭一哽。那個身穿黑色鬥篷的公子,像極了九幽……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抽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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