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卓,你真的醒了!”嚴俊抑不住高興。


    “看樣子我下對了注,你能喚醒他。”以姍鬆了口氣,望向我的目光裏有種不易察覺的探究。


    “我也沒做什麽。”我謙虛婉言。


    “磨磨唧唧,完了快走啦!”小離很沒耐性地催促,老大不高興。


    “不著急。”還有需弄明白的問題。


    “嚴俊,我、我怎麽了?”杜安卓平複下心緒,坐在床上茫然不知所措。


    “你睡了兩天,”嚴俊如實相告,惡趣地拍上他的肩,“你小子命大,在鬼門關轉一圈又迴來了,多虧小風把你叫醒。”


    “小風?”他的視線落向我,停留幾分鍾,慢慢低頭不語,手擰緊被褥。


    ☆、第六話  夜謎·僵屍叔叔 (2754字)


    小離總喜歡不分場合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他問杜安卓知不知道自己體內有封印,當然一句話沒問完,被以姍拔高的音量蓋過:“安卓,那晚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倒在一條那麽偏僻的巷子裏?”


    “丫頭,我警告你別太過分。”小離惡狠狠地威脅。


    “我不叫丫頭,我有名字,梁以姍。”以姍一再在太歲頭上動土。


    “哼,梁以姍,你會為今天對我的態度付出代價的。”


    “小離,安靜一下。”我麵帶微笑,語中藏刀,提醒他自覺點。


    “哼。”老弟撅過頭,不睬。


    “我睡了兩天?可……為什麽?之前的事……不太記得,”杜安卓自言自語著,聲音有點急,且斷斷續續,“小凝……被抓走了,那個地方……很黑,黑色的大屋,宮殿……骷髏……鬼火……小凝在求救,妖怪……要殺她!”陡然驚悸,“嚴俊,以姍,快去救小凝。”掀開被子想下床,卻一陣眩暈,右手按上腦門,無任何征兆地栽倒在床。


    手忙腳亂扶他躺好後,以姍追問:“安卓,你說什麽黑色……宮殿,骷髏……?”


    那番語無倫次的話……看到了什麽幻象嗎?或許與他靈魂上的封印有某種關聯。


    “我不知道……不知道,”杜安卓不住搖頭,話依舊不清不楚,“很冷……很黑,不該那樣的,不……不該……是小凝的聲音,她在哭,找不到路……被一群妖魔圍住了,要吃她,不……不可以……不行,救她,救她……”聲音漸漸沉下去,至再度昏睡。


    出來病房,我打算去看望下筱貞的母親,門虛掩著,隔著門上的玻璃,望見筱貞正趴在床邊,像一隻困乏的小動物伏在溪邊小憩——太累嗎?


    或許我需要做點什麽,盡管不能挽迴那位母親的命。


    我的決定,牽動著許多人。


    夜宅屬於夜,月色陰沉的夜晚,混混沌沌、令人迷茫的月夜,總感覺會突然竄出什麽東西。


    “隻要在家,每晚你都要在畫室待上好幾個鍾頭,”小離從我背後伸出腦袋湊向畫板,“描繪什麽曠世傑作?”


    “沒有傑作,隻有畫。”我停下手裏的畫筆,輕閑道。


    “你上次好像畫了本什麽漫畫,把自己畫進去就算了,到後麵還把我和你的幽冥使者當了素材,”小離站直鄙薄,“嘁,你幹脆寫部自傳吧!”


    “你看到了?”他進我房間翻抽屜?


    “切,放那麽明顯的地方,被貓翻出來也不奇怪,不止我,他們幾個都看過,”他風輕雲淡地澄清,“諾,這次又畫什麽?”


    畫板上——幽暗昏沉的夜,朦朦朧朧的月,為山中的老宅裹上濃重的黑絲絨,靜靜沉睡。小離辨認半天,驚奇地問:“我們家?”


    我淡笑著沒作聲,提筆在空白處寫下三個字——夜之月。


    “夜之月?夜落的幻月?”老弟天真地脫口而出。


    我心髒無故抽了兩抽,你怎不說夜離的幻月呢?六人中就他和你關係最鐵。


    “看到外麵的景象了嗎?”窗外一片藹藹靜夜,我緩緩道,“充滿神秘與未知的夜,有人恐懼,有人著迷,模糊的殘月如隔著一層霧,淒清、幽茫,看不清它本來的麵目。夜黏住每個角落,月藏起它的霜華,使夜更深更靜,蒼茫而迷幻,像纏繞在命運的齒輪上,未來不可言明,夜之月遂成為一個謎。”


    “一個謎?”小離糊塗了,“謎底是什麽?”


    “希望有一天,你能代我找出來。”我的夜之月可能無法畫到結局,那個時候願由你來續寫。


    “說來說去,你自己都不知道?話還那麽深奧,真受不了,我就認為是你和幻月了。”


    “抱著這個單純的想法也不是不對,”我隨心笑笑,“小離,去幫幻月找歐凝吧!順便傳阿穆迎接一下客人。”


    “有客人?”他閉目感應了會兒,“那家夥是誰?”


    “一個熟人,你不用管,歐凝一事緊迫,快去。”


    “你擔心杜安卓的封印被解?封在他靈魂中的力量十分兇險。”


    “有些事一旦來了,擋是擋不住的。”


    “明白。”他有所領悟,轉瞬於原地消失,而沒再耍性子拒絕,因明白歐凝是杜安卓的鎮定劑。


    揚手一個響指,一名僵屍隨阿穆穿入結界。我走出畫室,順手捎上門,迴頭望了眼那幅“夜之月”,微勾唇角,按下門邊的開關,熄了燈,畫室在黑夜中入睡。


    樓下客人已帶到,阿穆用模式化的管家口吻說:“請稍等,我去通傳主人。”抬頭正見我站在樓梯口,他恭敬迴稟,對臉上堆滿笑容的眯眯眼大叔有絲排斥。


    “哎呀小瘋子,你現在可真是意氣風發,煥然一新,氣質不同當年啊!”僵屍大叔熱切地前來攀談嘮嗑,“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和你別了兩年,你完全像變了一個人啊。”兩隻冰涼的大爪子伸過來,拍拍肩,揉揉臉,敲敲腦殼……一番鑒定完畢,呆住,“咦?真變了?!”


    “嗯,我現在不是僵屍。”被他的屍爪蹂躪完,我幽幽答。


    “no——!!”他抱頭一聲淒厲的慘叫,“我最完美的作品啊!老天,你跟我開的什麽玩笑?!”兩爪捂麵痛哭流涕,“我的小瘋子,太殘忍了……概率為零的不可能事件,你怎麽做到的?小瘋子,你是神嗎?”他抓緊我雙肩,嘩嘩淚流。


    “放肆,蠢蛋僵屍,敢對我家大人如此不敬。”阿穆本性爆發,大掌一把鉗住僵屍的後領,隨手一甩。


    “咚”“啪”兩聲脆響脆響的擬音,大叔在空中轉出一個優美的圓弧後,腦袋撞上厚實的牆壁,緊接摔個狗啃泥,軟綿綿地貼在地板上半天起不來,可憐骨頭全散了。


    兩位小朋友被驚動,雙雙出來圍觀。


    “懷諾,你不去陪你的小玫瑰,怎麽有空來找我?”我坐上沙發,端起一杯花茶小飲。


    “正想跟你說呢,”對麵的僵屍翹著二郎腿,滿足地喝下一口白蘭地,手臂懶懶散散地搭在沙發背上,“我和麗蓉兩年前去美國度蜜月,決定在那兒定居了,這不迴來探親嗎?你蓉姨一迴來就火速直奔娘家,向公主殿下和幾位公子問安,看看闊別已久的女兒,她給我下了道死命令,一定找你迴燕堤穀慶祝她生日。”


    我托著熱氣嫋嫋的茶杯,問:“兩年前沒見蓉姨這時過生日,嫁給你就變了?”


    “那可不……”他剛要如何如何地大加描述,頓覺哪不對,眉毛豎挑,“小風啊!我咋發現你一點不像以前的小瘋子呢?當初你不情不願的被我變成僵屍,血誓要找我報仇,甚至殺到燕堤穀,要多瘋狂有多瘋狂……嗯哼,雖然呢,結果當了一個多月的小丫鬟,現在的你真夠超脫。”


    “拜你所賜,我剛過十八就結束了寶貴的人類生命,開始極度不適應,喝血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強,把我折磨得死去活來,每天三更半夜跑出學校找動物解決,茹毛飲血的陰暗生活簡直沒法過。”


    “我真挺佩服你,學校裏那麽多人,你一個都沒傷過,克製力超乎想象的強,對陽光也不是那麽敏感,你和一般的僵屍有很大區別。”


    “大人竟有過那種經曆。”我身旁的妙音一半心疼一半忿恨。


    ☆、第七話  屍語·懷諾遭遇 (2693字)


    我和懷諾的對話惹了眾怒,聞阿穆手指關節捏得嘎嘣作響:“混賬僵屍,傷我主人,我要你十倍奉還。”


    懷諾大叔快速交叉兩手相擋,心有餘悸,大聲求饒:“等等……等等……小風,小風,燕堤穀的大英雄,最最善良的小鈴鐺,快叫他住手,……千萬別打我,會出人命的。”


    “你也算人?”阿穆嘲諷。


    “阿穆,不用跟他見識,我以德報怨,仇已結了。”我非常有度量地表態。


    “以德報怨?像你的作風,但不夠我解氣。”


    “阿穆,在大人麵前要收斂,等你送他走的時候去外麵動手不遲。”坐在僵屍旁邊的星河平冷建議。


    “好主意。”阿穆一抱拳,含笑的眼角閃過尖銳的刀光。


    某隻僵屍仰天哀唿,眼淚狂飆。


    我自飲著茶,表示愛莫能助,這幾家夥在某些方麵不聽我話的。


    “蓉姨的生日是哪天?”


    “十天後,這個月的21號。”他迴答的速度堪比迅雷,哭臉立刻換上一副笑眯眯的討好樣。


    “21號,我盡量。”


    “僵屍,不介意多個人吧?”星河口氣生冷。


    “小屁孩,什麽態度?”懷諾似乎記仇了,居然敢如此態度。


    我為他默哀,阿穆吹出一聲口哨,笑得甚開,妙音無限同情地望著他,挪了挪身子,向我靠近。然僵屍渾然不覺危險逼近,茫然地看著表情各異的我們。


    “僵屍叔叔,請把剛才話重複一遍。”小男孩對他露出迷死眾生的天使笑容。


    “哦哈哈……小朋友真乖喲,誰家的孩子啊!這麽可愛,叔叔喜歡。”懷諾喜眉笑眼,樂得一顛一顛,對那聲甜甜的“叔叔”倍感受用,兩隻大爪伸向那張完美無瑕的臉蛋。


    星河保持著無比純真的笑臉,手爪距他臉部僅毫厘,不知從哪飛出兩片淡紫流光將其從腕部齊根切下,始料不及。一隻落在沙發邊沿,一隻掉在地上,霎時兩灘血花濃鬱綻放,與斷手的切口汩汩湧出的紅液連作一片,千萬顆血珠分子在空氣中彌散開。


    “啊——!!!”半分鍾後,驚愣在此突發事件中的僵屍先生初醒,發出極為慘烈的哭號,穿透深沉的黑夜。


    小男孩幹淨的臉龐寫滿無辜,又一道飛光射向他的脖子,貼近皮膚及時刹住。懷諾所有舉動與表情乃至“哇哇”的狂叫瞬間凝固,額上掛滿冷汗,屏住唿吸,要知道那一刀削下去,他腦袋準搬家,小命準玩完。


    僵屍舉著兩隻血杵子,向我使眼色求救。


    “星河,教訓教訓就好,不用太較真,”我不慌不忙道,“妙音,幫他把手接上。”


    過一刻鍾,懷諾揉搓著兩掌,轉動剛接好的手腕,話嘮開:“嘖嘖,小風,你身邊的人個個非凡呐,真不得了,以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以前他們不在,你想認識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把你扔飛的是阿穆,砍斷你手的是星河,幫你接手的是妙音,好好謝謝她吧!”


    妙音沒好氣衝他一笑,嚇得他一個哆嗦:“小、小姑娘應該……正、正常……吧?”對星河天使外衣下的魔鬼心理產生了連鎖反應。


    小姑娘冷哼,瞪了他一眼,扭頭不再理會。


    懷諾尷尬地搔搔腦勺:“謝……謝謝啊,妙音。”


    “放心,雖然我不能保證其他場所他們會怎樣對你,但在我眼皮底下,沒經我允許,他們不會要你命,至少能留口氣,也虧你是僵屍,待遇重了點沒事。”我大言不慚地安慰道。


    “小瘋子,你到底什麽人?”懷諾欲哭無淚。


    “小瘋子?”星河疑聲警告。


    “不、不……不是,是……是小風,風女俠,風老大,”受驚的懷諾連連改稱唿,“早在燕堤穀就聽碧柔公主和四位公子談論,說你身上隱約有股奇怪的聖靈之氣,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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