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杜安卓似乎想到什麽,驚恐地睜大瞳孔。


    “什麽?”我意識到有變數。


    “這些天我總有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人在暗中監視我,可周圍又一切正常,我、我腦子很亂……不知道為什麽,那種感覺就像……就像自己被釘到十字架上,怎麽都掙脫不了,像鬼影一樣纏著我,沒辦法擺脫……”杜安卓失魂落魄,斷斷續續地說,“小凝她……會不會遭綁架?”


    “綁架歐凝,你身上有什麽值得勒索的?沒權沒勢,又不是大款。”佳穎撇撇嘴否定。


    “我估計是你常陪歐凝去教堂,看受難的耶穌看多了。”嚴俊憂心。


    解散了靈異社,仍然逃不過嗎?我望著六神無主的杜安卓,為何盯上他?被他們收服的妖怪同伴複仇?若如此,更應找以姍啊!


    抬頭仰望天空,湧動的雲層加深……


    “要下雨了,先去避避雨吧。”我平靜道。


    天氣變幻莫測,尤其南方的多雨季節,雨說下就下了……


    ☆、第一話  救贖抑或毀滅 (2912字)


    一條幽暗的甬道,不知從哪伸出,亦不知伸向何處,她茫然無頭緒地走著,身後的漆黑宛如怪獸的血盆大口,沒有選擇地往前走,無一絲光線,一點聲音。


    四周迴蕩起自己的腳步聲,清晰入耳,一聲一聲敲碎恐懼的心。前方,隱約閃爍著幾縷光線,腳步聲急促起來,伴著粗重的唿吸——


    她停住了,麵前赫然出現兩扇門,左邊火熱的紅色,紅如華美的生命樂章,震撼她的靈魂,慢慢滲入那顆搏動的紅彤彤的溫熱的心髒,強有力地跳動著,擴張的血脈穿過心房、心室,直抵最隱秘的深處,牽引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眼角瞥見右邊純潔的白色,白如紛繁的飛花亂舞,撫平血液中的激動與澎湃的熱潮,使一切歸於寧靜,萬物沉澱於安息,仿佛置身虛無,世界莫若我存,再無他物。呆滯的雙目轉變方向,欲踏入不容半點玷汙的潔白“聖”地,接受神的洗禮與淨化。


    “想好了怎麽選擇嗎?”身後猝然響起清脆的女聲。


    她驚悟,發現自己站在白色門前,指尖與其僅差微小的幾厘米,駭然轉過身:“風鈴!”


    “救贖,毀滅?”女孩淺笑,“你選擇什麽?”


    “什麽選擇?什麽救贖?毀滅?”她不懂,皺著眉頭一連問出,“你想說什麽?”


    女孩未應,一張秀氣可愛的臉蛋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身體逐漸透明、遠去。


    “風鈴,”她追上去揮動雙臂想抓住褪去的幻影,“風鈴,風鈴……”


    “我不是風鈴。”消失的女孩留下一句。


    她無助地癱坐在地,迴望那兩扇門,僅有的兩條路,不是生路,便是死路,或俱生俱滅,如何選擇?哪一條?紅或白?通往地獄或天堂,救贖或毀滅。


    風鈴?她說她不是風鈴……


    丁靈!!


    杜安卓與歐凝約好在她宿舍樓下等,卻半天沒見她出現,手機不通,打電話到她宿舍,舍友說她早出了門,不清楚狀況,問同學,去教堂向神父打聽,均無眉目。


    玻璃室內大片的薔薇依然開得鮮豔欲滴,如火如荼的紅,純潔似雪的白,如此分明而惹眼……


    五人圍桌而坐,愁眉不展,杜安卓尤甚,麵色頹廢,坐立不安,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一定要找到她。”他扶著桌沿,正要離去。


    “整整一天一夜,都找遍了。”嚴俊無可奈何。


    “如果是被綁架,對方早就主動聯係了,”佳穎說,“可現在的情況……我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除非她自己躲起來。”


    “不可能,”杜安卓強烈否決,“她沒理由這麽做。”一宿未休息的眼裏布滿血絲,瞪得佳穎不自覺抖了抖。


    “去報警吧!”以姍建議。


    “不,事情沒那麽簡單,”杜安卓心神不寧,“警察找不到她的,是它們,肯定是它們,雖然我們解散了靈異社,可是我們先招惹那些東西,它們也有思想,也有感情,一定是想來報複,就抓走了小凝。”


    “安卓,你指的難道是……她?!”嚴俊陡然色變,一張臉霎時變得青白。


    “怎麽了?”佳穎試探地問,兩人表情過於嚴重。


    “半年前,他們兩個曾接下一項委托,去西郊一座私人莊園捉鬼,莊園裏有棵上百年曆史的梧桐樹,所謂的鬼是藏身在梧桐樹裏的妖精。因樹正對著莊園主人小兒子房間的窗戶,那孩子經常在大半夜看到一個梳理著長發的女子坐在梧桐樹幹上,有時還衝他笑,他被嚇得不輕,連病了幾個月,接受過各種治療都不見起色,最後主人懷疑兒子碰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就想到請人來家裏看看。”以姍道出原委,“安卓和嚴俊去的當天發現了樹裏的妖精,決定晚上行事,並建議主人把他兒子轉移到另一間房,他們則留下守株待兔。我抵達莊園的時候,那隻妖精剛剛負傷逃走,安卓和嚴俊驚魂未定,像剛經曆過一場生死大戰。我看了一下房間,有很多被灼燒的痕跡,被子和木製家具都沒幸免,牆壁也熏黑了,到處是燒焦的味道,窗戶大開,玻璃已全被震碎。我給他們的靈符不可能造成這麽嚴重的損傷,隻會是那隻妖精幹的。對方妖法很高,逃走前中了一擊,也埋下了隱患……”


    妖精不僅沒死,還產生了怨恨,揚言會迴來報仇。


    “這也太……”佳穎倒吸涼氣,“詭異了。”


    “如果真是她,歐凝……兇多吉少,”嚴俊訥訥地說,“那隻妖精想報複安卓。”


    “我用式神找一下。”以姍右手兩指間憑空多了張明黃符咒,拋入空中,雙手快速結印:“金犬,現。”


    符咒裏飛出一條金黃色雲帶,衝向花園的空地,一隻巨犬落下,健碩的體型與一頭成年雄獅相當,濃密的金色毛發蓬鬆地貼在皮膚上,昂首傲立,威風凜凜。


    這叫“犬”嗎?我質疑,賽過藏獒,更勝虎狼,乍一眼以為見到現代猛獸版的四不像。


    以姍溫柔地撫著金犬的毛發,下達指令。大犬通曉其意,好似一支離弦的箭衝出花園,行動矯捷如閃電。


    “我再出去找找。”杜安卓見金犬消失,按捺不住了。


    “等等,”嚴俊攔下他,“先等以姍的式神迴來吧,總好過我們沒頭蒼蠅似的亂找。”一首勁爆鈴聲突兀地闖入耳膜,他拾起桌上的手機,一會兒後,幹巴巴地應了聲,掛斷電話。


    “誰找你?”佳穎問。


    “我表姐,”嚴俊悶悶然,“要請我吃飯?!”一頭霧水狀。


    “有什麽好疑問的?去唄。”佳穎看不慣他一副要上刑場的樣子。


    “你陪我去。”


    “你表姐請你又不請我,我犯得著硬塞進去湊熱鬧嗎?破壞你們姐弟倆的和諧。”


    “表姐也沒說不準我帶別人,你去幫我和諧她,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嚴俊打定了主意找護盾,逮著她不放。


    “你得罪她啦?”佳穎瞧出端倪。


    “我哪敢啊?”嚴俊不耐煩地催促,“無非是想找個人一起去,別那麽多廢話,快走吧,”上前拉起她就動身,“走啦走啦!”迴頭轉向我們,“安卓,我去應付一下表姐,順便托她幫忙找歐凝,你千萬別衝動,等我消息。”


    “嚴俊,你……你別拉拉扯扯的,我自己會走……”佳穎被強行拽走,憤憤咒罵,“放開我啦,你怕你表姐幹嘛扯上我?你……你還算男人嗎?放手啊……”聲音漸離漸遠,很快聽不到。


    “小卓,我們先等等,”我勸道,“目前隻是猜測,小凝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


    “借你吉言。”以姍漠然。


    “小凝,”杜安卓痛心疾首,“我對不起她……我不能,不能讓她一個人麵對危險,她在等我去救她……”抬頭望著室外,仿佛看見歐凝正在某個角落裏受苦,毫不猶豫地衝出去,“以姍,保持電話聯係,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歐凝,在哪裏呢?


    查遍了穀江,依然無她的蹤跡,顯然被故意隱藏了,對方道行極深,會是他們說的那隻妖精嗎?


    “小離……”迴夜宅的路上,我試圖和他溝通。


    “一個字也別跟我提,”他似乎猜到我想說什麽,“第三個女人了,我不會再管。”


    “你跟女人有仇嗎?”我想開罵,但天生情感麻痹,沒有喜怒哀樂,習慣性的微笑與習慣性的冷漠,“人說事不過三,你就把這當成最後一次。”


    “沒門。”小離堅決不留情麵,“當初你若不是迷戀瓔涵兒,也不至落得死無全屍。”


    我微頓——因為這個嗎?所以小離認定女人是禍水,厭惡她們與我走得過近?


    ☆、第二話  不再舍棄 (2685字)


    “幻月告訴我了,和瓔涵兒長得很像的女人,尹劍的妹妹,”小離憋著一股怒火,“你還把晶石給了尹劍身邊的女人,真不知你怎麽想的,那對兄妹遲早要毀了你,尤其是尹蝶,我不會讓她有第二次機會。”


    “小蝶不是瓔涵兒,別平白無故禍及無辜。”我淡應。


    “她無辜?你就不無辜?哼,夜落,我看你是鬼迷心竅,徹底沒救了。”他惱火地甩我而去。


    鬼迷心竅麽?我不自知,但能理解小離的心情,正如我不能失去他,他亦不能失去我。


    客廳中喝得酩酊大醉的璿璣倒在沙發上,口中含糊地念著:“夜落……夜落,你為什麽……要那樣對我?夜落,你出來……你出來……告訴我,要怎麽做……你才開心……開心,哈哈……”


    妙音接過絲絲送來的一杯水,體貼地想給她喝下解解酒。


    “夜落!”絲絲看見進門的我,一對綠寶石流光溢彩。


    “夜落大人!”妙音同樣驚喜。


    我恢複了原貌,最近變迴夜落的次數多了,不免令她意外——新月已過,也無特殊事由,我第一次在沒有任何理由的狀況下恢複真身。不,或許有一個,一個刻在靈魂上的烙印——我本就是夜落。


    “夜落……”璿璣撐起半個身子微睜眼細細觀望,一翻身勉強站穩腳跟。妙音和絲絲好心搭把手,卻被她不耐煩推開,踉蹌地朝我衝撞過來,不慎一個趔趄,眼見要與地板親密接觸,我主動伸臂接下她。


    她的臉貼在我胸前,纖纖玉臂順勢攀到我頸後,嬌聲喚著“夜落”。


    我未拒絕她的殷勤,手移上她的背,融入柔和的語氣:“璿璣,喝酒無足輕重,可裝醉這個不良習慣,以後好好改改。”


    她沉默不語。


    “你是我的神使,喝再多酒也不會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見錯愕中的兩個小姑娘,以及出現在她們身後的冷麵幻月,我隨然一笑,繼續安慰懷中女子,“璿璣,我知道你在以自己的方式引我注意,想讓我明白自己在你心裏的重要性,怕我再現兩千年前對你們的所作所為,不理解你們的想法和心意……對不起,害你六人受盡千年流放之苦。我無法保證以後如何,但絕不會再舍棄你們,所有苦與罪,痛與罰,我陪你們擔負,並守護你們的尊嚴和未來。”


    她的臉慢慢從胸口上抬至肩頭,越過頸脖升到我耳畔輕語:“夜落,記住你的說的話,別再舍棄我們,否則我沒辦法一次又一次給自己理由,把一切交給你,義無反顧。”兩片濕軟的唇印上我的側臉,溫柔如清風拂麵。


    妙音和絲絲臉上表情千變萬化,唯有幻月視若無睹——奇跡!!


    “哈哈……夜落,你終於是我的了,哈哈……”璿璣奸計得逞,大笑不止,兩條雪臂勒得更緊,像她的流雲帶死死纏著我的脖子。


    我快窒息,艱難地朝幻月發出求救聲。


    一股濃烈的冷空氣襲來,璿璣本能地僵住,一點一點地掰過頭看到來人,驚兔般地縮進我懷裏。


    女子被無情地從我身上扒下來扔到一邊,我忽覺一陣眩暈,腳下晃了晃,瞬間的無力感傳遍全身,下意識地抬手扶上幻月左肩,向他傾過去,借靠著他的肩膀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


    “夜落!!”幻月緊張地攬住我,另三人圍聚上來,滿目擔驚,璿璣甚至為自己剛才的舉動露一絲後悔,估計沒料到我體魄不如她想象中的強健。


    “沒事了,”說這話時,突來的無力感逐漸消失,我安然笑笑,站直了身,“幻月,給你件差事,去找歐凝。”


    “你剛才不像銀箭之傷發作。”他道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


    “那你便當成是我想和你親密一下也無妨。”我隨口打發,沒考慮此玩笑引起的蝴蝶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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