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蒼蠅,被趕走了。”小離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是普通的蒼蠅?”


    “大人,您預料的不錯,夜宅果然被盯上了。”妙音站起,兩手相扣垂在身前。


    “夜落,你放心,隻要有我在,絕不讓任何雜碎接近夜宅一步。”璿璣信誓旦旦,順勢向我靠來,幻月不著際地擋下她的舉動,剛伸出的一隻素手迅速縮迴,主人露出十分無辜的笑臉。


    “匯報情況。”幻月永遠那麽冷若冰窖。


    我坐入沙發,捧著一杯茉莉花茶悠悠品飲,聽著前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事:


    璿璣被我迴絕要求後,鬱悶地動身去酒吧,哪知剛出結界,便發覺附近的異常,有兩股不尋常的力量碰撞,離夜宅越來越近,她暗生警惕。


    劃破黑暗的兩道光焰在山林中清晰耀眼。明亮的光束拔地而起,卷起一層駭浪,與藤枝般的青色幽光相持,半空中綻放出數朵燦爛的星花,飄灑林間。


    樹梢上立著兩個模糊的身影,一個站在九宮陣法中,左手指間的戒指上一顆橙色寶石流光溢彩;一個衣著寬幅長裙,像古代女子裝扮,背後腰部伸出幾條張牙舞爪的長藤,散發出的沉冷陰氣不言而露。


    橙色寶石的主人快速並指結印,寶石中引出一柱光芒,舉向天際,一隻巨大鵬鳥幻影騰空躍出,發出長厲嘶鳴,響徹山穀。鵬鳥扇動雙翅,霎時狂風大作,一道龍卷颶風直襲古裝女子,半途中又分裂為八道,於不同方向圍攻過去。


    女子隻有後路可逃,卻見她不緊不慢地揮動長袖,腰間長藤脫落,迎麵飛向颶風與之纏繞抵擋。女子尋機閃到一旁,糾纏的兩股力一齊射往夜宅,被無形的結界輕巧化解。


    打鬥中的兩人雙雙震駭,停止攻擊,同時望向那個隱藏著非凡力量的角落,竟發現此處有座老宅邸,幽幽的燈光若隱若現,籠罩在一層牢不可破的結界中,隱然間令人生畏。


    璿璣見他們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自己的地盤上打架,攻擊夜宅,早是火冒三丈,當即恢複原身,一聲怒吼:“你們……活得不耐煩了。”


    兩人沒想到附近有第三人在場,那一身淡藍色古裝長裙的美麗脫俗女子,似乎為宅邸中人,俱一愣,周遭漸浮起懾人的壓迫感。


    “誰?”橙色寶石的主人喝問,一頭清爽短發,中性的聲音雌雄莫辯。


    “你管我是誰,敢在這裏撒野,不可饒恕,”璿璣惡狠狠地迴應,“現由我替主人執行對爾等之審判,褻瀆主人聖地,不得好死。”


    四字猶自地獄湧出,璿璣立於空中,兩條飛旋的藍玉帶襲卷向二人。後者措不及防,急急避開,不料身後飛來更多玉帶,散發點點熒光,將兩人各自纏縛。


    玉帶收緊,身體愈發使不上勁,寶石主人惱怒:“快放開我,你如果不是和她一夥,就別妨礙我收拾那隻兇靈,否則你會後悔的。”


    “威脅我?!真是天大的笑話,區區一個卑微的人類居然敢藐視我……”璿璣憤懣的一句未說完。


    “臭女人,我跟你無冤無仇,不幫忙且算了,還連我一起抓,實相的趕快放了我,否則我要你好看。”女子兇神惡煞。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賤人,”璿璣氣極,臉色發青,嘴角咧開殘忍的彎弧,“下地獄去吧!”雙臂展開,水袖中射出萬丈強光,兇靈備受灼燒煎熬,痛苦慘叫,淒厲得欲將人的耳膜刺破,傳入客廳裏的小貓咪耳中,瘦小的身體在星河手裏恐懼地打顫。


    “星河,絲絲好像很害怕,我們出去幫忙嗎?”妙音弱弱地建議。


    “女人之間的戰爭,男人不好介入。”小男孩閑淡地喝著一杯紅茶。


    小姑娘額前掛起黑線,轉問向下一位:“殿下?”


    “璿璣不是夜落,我不會插手。”夜離迴得甚是幹脆。


    妙音很受刺,蹲在牆角裏畫圈圈,為璿璣默哀:她那次撒酒瘋的胡言亂語貌似把大家都得罪了。


    結界外的兇靈臨近化作飛灰散滅,林中忽生一團青煙將她包裹,捆緊的玉帶鬆解,一個男聲從遠處飄來:“謝幽冥使大人大量,不與我等計較,禦靈師已帶到,剩下交由您任意處置了。”話音與青煙沉落,兇靈亦不複存。


    年輕的禦靈師趁璿璣的注意力集中在兇靈上,暗暗召喚被玉帶襲擊那刻消失的鵬鳥,聽聞此言,禁不住一愕。就在其閃神的片刻,側麵直直射來一記暗流,禦靈師躲避不及,刹那間仿佛有千萬根針齊齊紮入肺腑,痛不欲生。


    撕裂的慘唿聲被長鳴覆蓋,鵬鳥及時出現,雙翅收攏護主,化作一片浮光與禦靈師消失在夜空下。


    璿璣被那個聲音弄得滿頭大霧,原本要好好教訓的一人一靈,逃的逃,被救的被救,落得一場空,她仰天長嘯,憋著一股怒火無處發泄……


    聽完一段精彩的描述,我撫摸著竄到懷裏的小貓咪,明白她所害怕為何。


    “那隻兇靈和救走她的男人是什麽來頭?”幻月像在問她,又像問自己。


    “謝幽冥使大人大量,禦靈師已帶到,剩下交由您任意處置,”星河念出,“這句話很有意思。”


    “璿璣和他們是一夥?”小離偏過頭看她。


    “殿下,人家這麽清純善良,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璿璣嬌滴滴道。


    雖說眼前是位千嬌百媚的絕色佳人,眾人聽此一言依然倒胃口——


    “我們當然清楚,隻怕逃走的禦靈師會信以為真,”我撥正主題,“他受的那道攻擊可能是獲救的原因,璿璣的流雲僅憑一個人類,斷難輕易脫困,或許他自己並不知,甚至會先入為主,認為是璿璣下的手。”


    “冤枉!”當事人瞪目。


    “你自己先放話要他不得好死。”幻月冷語。


    “嘴上一套,做出來另一套,故意設下陷阱等著白癡往裏跳。”小男孩臉上仍然平靜無瀾。


    “你說誰呢?”璿璣飄到他身邊,挑指捏住其下巴,陰仄仄地問。


    “璿璣,別誤會,星河指的不是你,是那個禦靈師。”妙音趕忙充當翻譯。


    “哦——”女子了悟,手指改為溫柔地摸上那張精美臉蛋,“我說嘛,小星河很乖的,不會那麽頑皮。”


    “拿開。”小男孩沉沉吐字,眼角射一抹鋒利的光。


    深知星河性情的璿璣對他興趣也不大,適時收手。同時客廳墜下一道明光,阿穆迴來了。


    “結束了?”我閉目仰靠在沙發背上。


    “該收拾的都收拾了。”


    “你連他也一塊收拾了?”我有點驚訝。


    “對自知之明者我從不吝嗇自己的寬容。”阿穆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第十一話  孤獨的暗世界 (3352字)


    “夜落,記得不久前你要我記住我們在這個世界是客人,可如今你自己與那個死神撕破顏麵。”幻月質問,“就為了尹劍尹蝶兩兄妹?”


    “幻月,你學會揣摩我的心思了?”我麵色保持平和,緩緩反問。


    “不,我想提醒你,不是所有不希望發生的事都能阻止,尹蝶逃不了死亡的厄運,尹劍終將被仇恨吞噬,誰也改變不了,你可以插手一次,卻不能替他們選擇。如果再繼續下去,造成的苦果隻能自食。”


    無可置否,我進入那間更衣室的瞬間,便察覺到了窗外蠢蠢欲動的妖獸,看到長相與瓔涵兒相似的尹蝶,保護欲頃刻占滿心扉,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受到傷害,即便清楚今晚本是她生命的終結之夜。


    指示阿穆消滅暗中侵襲的妖獸,阻截乘著夜色而來的死神——原本新月之夜,我不該出現在派對上,隻因自己的堅持,將沉重的命運推動。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沒辦法收手。雖是客人,到底也有自己的意願和主張,對周圍之事難以熟視無睹,這或許是衝動,但我已被卷進來,不可能袖手旁觀了,而且在風鈴熟知的世界裏,我並不完全是客,沒必要太被動。何況邪神的做事風格,向來不需過問別人,隨心所欲才是王道。”我慢悠悠地說完,淡漠的語氣中透著十足的挑釁與狂妄不羈。


    麵前幾人明顯愣了又愣,大概適應了我溫和的一麵,想不到突然間變得如此輕狂,大腦一時轉不過彎——此話若放在以前,他們尚且相信我能說出,但當重生之後,這便成火星撞地球的稀奇事了。


    “怎麽說呢?感覺我最高傲尊貴的夜落大人迴來了。”璿璣抱胸,一手摸著下巴細細鑒別,態度難得正經。


    “璿璣,我交代你的事辦完了嗎?”柔和的聲音裏有股警醒的寒意。


    “啊?”她呆滯了幾秒,恍然大悟,“給煦帶話,我馬上去。”話音剛落,人隨後消失。


    “夜落大人,無論您想做什麽,幻月的誓言將永遠與您同在。”那雙冷眸中隱藏的堅決我能讀懂——這個冷酷的男人,內心其實埋著一顆灼熱的火種,表麵愈是寒冷如冰,心裏便越加如火如荼。


    “大哥,你若是早有這種想法就好了,我定會鼎力支持。”小離唇角閃過一絲邪笑。


    “身上好久沒這般熱血沸騰了。”阿穆躍躍欲試,像極整裝待發即率大軍出征前線的將帥。


    總感覺他們兩個好像會錯了意,我壓根沒打算幹什麽大事把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啊!


    “大人,死神就交給我吧!”阿穆迫不及待地主動請纓。


    “死神無殤,”我平靜道出,眼裏劃過一抹淩光,“更適合煦。”他的大鐮刀和煦的逆魔杖同為食靈收魂神器,很有一拚,相信煦也會滿意此安排。


    “大人,他就是您為煦準備的禮?”妙音聽出其意,忍不住咋舌。


    我淺淺一笑,並未作答——早已備好,隻是沒料想契機來得這麽快。


    燈紅酒綠的夜明珠吧台前,煦為iris調好一杯酒,像熟人般地寒暄:“好些天沒見你來,最近很忙嗎?”


    “唉,頭疼事一樁接著一樁。”iris歎口氣,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不妨說出來排解排解,”煦溫聲笑道,“上次就聽你說讓人不省心,卻不知道什麽原因,結果又盡在聊我的事,現在總該到你吧!”


    “你相信這個世上有妖怪、幽靈嗎?”iris擱下杯,兩片美豔的朱唇如迷醉的誘惑。


    “有人見過嗎?”煦不迴答,巧妙地把問題拋迴。


    “普通人看不到它們。”


    “iris小姐看到過?”


    “如果我迴答是,你信嗎?”


    “相信。”煦想也不想地肯定。


    “為什麽?”iris微感詫異。


    “因為美麗的女子不會說謊,”煦露出孩子般純潔的笑容,“越美麗越容易接近真實,iris就是一個美麗真實的女子,和你的名字一樣。”


    “我對你的評價要多加一個字,”iris不覺輕笑,“你很會說傻話,我跟你說,其實美麗最不真實,它是一件掩蓋一切虛偽與醜陋的華麗外衣,你不忍心刺破它,不願意揭開它,寧可醉倒在虛華的表外上,也不想窺探裏麵的肮髒,因為人總是這樣,向往美好,沉浸在繁華夢中,沒人會選擇痛苦地過一輩子,所及之處,停留在美麗上,足夠了。”


    “人人都有追求美的資格,美麗本身並無罪,美好,因為美所以好,若能活得更美更好,何必刻意去嚐試痛苦呢?”


    “聽你說,我像在自尋煩惱?”


    “但iris的煩惱不是美麗。”煦似看透了她的思想。


    “我小看你了,”iris再次詫異,旋即笑出,“真人不露相啊!像你的名字,夜,神秘不可捉摸,煦,如陽光的溫暖,你恰好是兩者的組合。”


    “謝謝!”煦的笑容如同夜間綻放的曇花,美麗不失風雅,iris看得不禁眯了眼。


    “煦···”她欲再說什麽,或許想提醒他晚上多注意,告訴他謀殺少女的兇手已逮捕歸案,但穀江仍舊飄搖不定。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思路,iris接起電話,隻聽了一小會兒,眉間悄悄蹙起,臉色發白···


    “煦,nicetalk,我有急事必須走了,bye!”順手拎過一隻精巧的lv提包,她急匆匆地離開。


    煦微笑地目送著走出酒吧的倩影——前兩次就注意到她左手上那隻戒指,不同尋常。


    “煦,看哪位美女呢?眼都不眨。”璿璣晃到吧台擋在他麵前,擺出萬人迷的嬌態,口氣輕挑而戲謔。


    “又被幻月趕出來了?”煦溫和問道。


    “哼,別跟我提他,”璿璣迅速板下臉,幹咳兩聲,湊過去對他神秘一笑,“這次是夜落大人眷顧你···”


    湖中央的城堡裏,iris幾乎橫衝直撞進去,廳中一張米色貂皮軟榻上躺著一名傷重少年,全身被鮮血染紅,殷紅的液體沿著垂下的手臂直淌,浸沒那顆橙色寶石,又接連不斷地滴在紅色地毯上,怵目的顏色仿若在割裂脆弱的靈魂。


    “錦凡,”iris驚恐,發緊的喉中擠出顫抖的字眼,“錦凡···”望著那張慘白毫無血色的臉和緊閉的雙目,她隻覺天旋地轉,“錦凡···”死死咬著下唇,努力不讓眼淚湧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夜之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昔蘭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昔蘭誠並收藏夜之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