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汝等再不停手,吾便去喚子車大夫!”教師三步並兩步也跟了出來。他顯然無意再同這幾個孩子糾纏,而是徑直朝外走去。


    為首的孩子一聽教師要去喚子車大夫,瞪了公孟一眼,道:“野小子!吾乃子車家的公子!今日的事,吾日後再與你計較。”說完,三人這便離開了學堂。


    公孟覺得無趣,也迴太史府了。迴到太史府,子禽賾正在書房讀書。他見公孟滿臉是傷,問他出了何事。公孟不敢隱瞞,將學堂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子禽賾聽完,一臉不悅,將他好一頓埋怨。最後,子禽賾先讓公孟迴房梳洗一番,再帶著他上子車府登門道歉。


    走到半道,就見對麵子車大夫帶著三個男孩也正朝這邊走來。子禽賾上前幾步,朝子車拱手說到:“子車大夫,小徒年幼,得罪了令公子,吾正欲領他登門道歉。不期在此遇見了大夫。”


    子車一臉羞愧,說到:“不孝子出手傷人,本應是吾等登門謝罪才是。吾聽這三個逆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太史高徒年紀雖小,可所言甚是見地,將來必是可造之才。吾思來想去,想讓這四個孩子結拜兄弟,日後也可同心為國!”


    “我才不要結拜!”公孟一臉怒容,心中還惦記著剛才的衝突。


    “大膽!難得子車大夫不計前嫌,小子怎可造次!”子禽賾嗬斥到。


    子車大夫的三位公子落落大方地走到公孟麵前,躬身施禮。“吾兄弟三人多有得罪。”


    公孟愣了,他全然沒想到這三人竟會主動同他和解。子禽賾痰嗖一聲,朝他遞了個眼色。公孟騎虎難下,隻得硬著頭皮還禮。“吾不該說令尊的不是。”


    看著四個孩子各個表情尷尬,兩位大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直攪得孩子們麵紅耳赤,無地自容。


    公元前655年,穆公五年,四月二十日,忌用兵。


    夜,小雨,有風,無光。


    一駕馬車飛快地在平原上奔馳。車上共三人,一位大夫雙手緊握韁繩,拚命地吆喝馬兒前進。一位年輕公子坐在車裏,上身伏著車沿,兩隻手片刻不敢離開圍欄。另有一軍官手扶著圍欄,一手握著長戟,麵朝後方站著,雙目死盯著遠處的黑暗。


    自從屈城陷落,公子夷吾和大夫呂飴生、郤芮已在逃往梁國的路上跑了幾天了。這一整天,馬車幾乎沒有停歇過。虧得屈城盛產良馬,呂飴生又選了一匹最好的,才得以躲過晉軍的追捕。


    一整日的疲憊,夷吾昏昏欲睡。可是惱人的顛簸時刻將他從睡夢中拉會來。夜裏的寒風唿唿吹過,他的頭幾乎要被撕裂開。他想令呂飴生停下馬車,歇上一會兒。但無論他怎麽懇求,呂飴生都無動於衷。他非但沒有停下的打算,更賣力地催趕馬匹。後來,夷吾放棄了。他趴在車上,身子緊緊壓著圍欄,任憑它隨意顛簸。


    “公子,再堅持片刻,前方就是梁國地界。”呂飴生為夷吾點燃了希望。呂飴生是晉侯的外甥,較夷吾年長,平時與這位表弟最是熱絡。


    “郤芮,賈華還在追嗎?”夷吾有氣無力地問到。


    郤芮,姓姬,晉侯宗親,論輩分,是夷吾的叔輩。因其父姬子虎受封郤城,故這一支多被人以郤相稱。郤芮出身行伍之家,自小隨上陣殺敵。有他保護,夷吾總算能將心擱在腹中。


    “絳城的馬匹不如屈城的,賈華應該不會再追了。何況梁界就在眼前,賈華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擅自越界。”


    夷吾吃了顆定心丸,長出一口氣。他幾近哀求地對呂飴生說:“可否停下一會,吾想歇歇。”


    “公子,等過了梁界,臣即刻停車。”


    “吾……吾還是去翟國吧!”夷吾癡癡地迴頭望著北方。


    “公子!”郤芮強抑怒火。


    一路上,夷吾已不止一次說類似的話了。夷吾在安逸的環境中長大。起初,晉獻公對他極是喜愛。他不需要為讀書、習武操心,哪怕學得不好、練得不好,父親也不會責怪。闖了禍又有重耳、申生兩位兄長替他善後。因此,每當遇到難解的事,夷吾總在第一時間想著找兄長。


    呂飴生苦口婆心地說:“公子!切不可再想著翟國了!翟戎素來與晉國不睦,如今容了一個重耳已屬不易,怎還有膽量再收容公子?”


    “可是……可是吾在梁國無親無故,縱使有秦國關照,一旦君父舉兵伐梁,吾也是死路一條。與其如此,還不如同兄長一起亡走天涯。”


    “公子!你好糊塗!”過度疲勞已使郤芮失去了耐心。“難倒公子還以為他是當年那個凡是都能袒護你的重耳嗎?大難臨頭,他連自身都難保,哪還顧得上公子?申生公子自縊,公子你尚且派人前往曲沃憑吊。可重耳呢?他誌在晉侯之位,到了如今這地步,怎肯與公子同患難?”


    正說著,在嘈雜的馬蹄聲和車輪聲中,劃過“嗖”的一聲。這聲音來得極輕,又突然。緊接著,又是“嗖”的一聲,隨後又是一聲。再然後,“嗖、嗖”聲如雨點般在馬車周圍響起。


    “不好!有人放箭!”郤芮大吼一聲,側身將夷吾壓在車板上。呂飴生也低下頭,上身幾乎是平平地靠在馬的屁股上。


    這時,車子左側忽然蹦出一點亮光。隨後又跟上一點亮光。當郤芮看去時,亮光已經連成了一條火蛇。黑暗中憑空殺出一哨人馬。“賈華奉晉侯之命前來,請夷吾公子速迴絳城!”


    “賈……賈華!他……他怎麽追來了?!”夷吾全身緊貼著車板,殺豬死地叫了起來。


    “公子莫怕,臣縱使拚了這條命也要護送公子到梁國。”說完,郤芮站起身,雙手握著長戟,高聲喝到:“賈華若再要追趕,休怪郤芮無情!”


    又是“嗖”的一聲,緊接著“啊”的一聲慘叫,郤芮應聲跌倒在車上,肩上竟多了一支箭。他一手捂著箭傷,口中罵道:“賈華小人!竟敢暗箭傷人!”


    “郤芮!我不欲傷你性命!你若肯下馬受降,吾自當在晉侯麵前保你榮華富貴!”


    郤芮一把折斷弓箭,扶著長戟站起身。“賈華,速來受死!”


    “郤芮,休要再惹惱他!”夷吾撕心裂肺地喊著。


    眼看賈華的馬隊隻在一箭之內,梁國地界也亮起了一排火把。“公子!前方又來了一支人馬!”呂飴生仿佛墜入阿鼻地獄,絕望地呻吟起來。他連叫了幾聲,都無人應答。迴身一看,夷吾已經因驚嚇過度昏厥了過去。呂飴生狠歎一聲,把心一橫,打算拚死衝破敵軍。


    “前麵的軍馬聽著!此乃梁國地界。若再往前,休怪本將軍無情!”說完,一排亂箭飛過夷吾的馬車,落在身後。呂飴生一聽是梁國軍隊,趕緊叫到:“吾乃晉國呂飴生,車上有晉國公子夷吾。請梁將讓行!”


    “末將恭候夷吾公子多時!”


    “梁人休管我晉國之事!軍士們,快放箭!射死夷吾者,裂土封侯!”刹那間,弓箭如雨點般射向夷吾的馬車。賈華借著火光,估算夷吾離梁國國境尚有一段距離。隻要梁軍不跨界救人,他絕對有信心在晉國界內射殺夷吾。


    郤芮忍痛,舞動長戟,才將將擋下亂箭。呂飴生口幹舌燥,大汗淋漓,雙臂拚命地抽打著韁繩。他恨不得肋生雙翅,抱著馬車飛過梁界。


    正在千鈞一發之際,梁軍突然從陣內殺了出來。這支軍隊訓練極為有素,如閃電般從兩翼包抄上來,在夷吾馬車的身後迅速結成戰陣。前排盾牌手並肩站立,二排步兵將長戟加在盾牌手的肩上,直直地伸向前方。第三排弓箭手彎弓搭箭,一排亂箭射出,穩住了陣腳。


    賈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出一身冷汗。他慌忙收住戰馬,命左右停止前進。可命令下達時,仍有幾匹戰馬衝了上去。這些戰馬很快就在半途中被亂箭射死,僥幸衝過箭雨的戰馬則被長戟刺破肚皮,癱倒在方陣前。馬上的騎兵不及起身,慘遭盾牌手亂刀砍死。


    賈華大怒,喝道:“大膽梁人,竟敢跨國國境!汝就不怕晉侯發兵征討嗎?”


    那將冷笑一聲,道:“賈華將軍請看,吾是在晉國,還是在梁國?”


    賈華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梁軍不偏不倚,剛巧站在邊境線上。反倒是賈華,若再進一步,便有越界的危險。見此情形,賈華隻得改口說:“將軍,賈華奉晉侯之命,捉拿逆子夷吾。這是晉侯的家務,還請將軍莫要阻攔。”


    “將軍,吾也是奉了梁侯之命前來迎接夷吾公子。梁侯說了,若夷吾公子未過梁界,吾不敢阻撓晉侯的家事;若夷吾公子過了梁界,吾便要奉行君命。”


    賈華的眼中,密密麻麻全是軍隊,夷吾早就沒了蹤影。他所帶人馬不多,若真動起手來,必然會全軍覆沒。想到這裏,賈華隻得罵罵咧咧地喊了一聲“收兵”,撥轉馬頭折迴屈城去了。那將軍待賈華去遠,這才撤去軍陣。


    夷吾的馬車停在軍陣後麵。呂飴生和郤芮圍著夷吾,不停地唿喚著夷吾的名字。好一會兒,夷吾才醒來。他猛地抓住郤芮的手腕,問:“吾是死了嗎?!”


    “公子,我等已經脫險!是梁軍救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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