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我緊緊閉上眼睛,心底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


    李未央在周圍嘈雜的環境中醒了過來,不安分地在我懷裏磨蹭。


    我瞧見她慢慢地睜開雙眼,有點擔心這孩子醒來發現南望不在會在路上大哭大鬧,忙拿出口袋裏的棒棒糖遞給她,“未央,來吃一口。”


    李未央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伸手接過了一隻棒棒糖,嘴吧唧吧唧幾下,還打了個哈欠,才懶懶地問我:“我怎麽在這呀!”


    “你要去上學,上幼兒園你忘了嗎?昨天是你第一天上學,所以你今天當然要去了。”


    我開口解釋。


    她放開我,挪到旁邊的位子上坐下來,把花花綠綠的糖紙撕開,舔了幾口。


    然後轉頭,眼睛睜的大大的,“李未央,哥哥去哪了?”


    我就知道躲不過這一問。


    我的視線轉向了窗外,今天早上的天氣不是很好,天色灰蒙蒙的,一點太陽都見不到,而有些汙漬的車窗上,已經落下了細小的雨點。


    今天快下雨了。


    我沒看她,說:“沒看到哥哥在醫院嗎,他生病了,怎麽能總是陪你這個小丫頭玩?如果你想見到他,也至少得等到他病好了才可以吧?”


    我的聲音有點飄忽,因為很心虛。


    餘光中,我瞥見她點了點頭,然後又問了一個我不知所措的問題,“姐姐,你為什麽那麽討厭哥哥呢?”


    “……我、我什麽時候討厭他?你個小屁孩知道什麽呀。”我皺皺眉,真不知道她這麽小,整天在胡思亂想這些玩意兒。


    她又舔了幾口棒棒糖,“可是姐姐,每次見到哥哥的時候,你都特別不開心,表情像這樣。”


    她說著模仿了下我的表情,眉頭緊著,雙眼兇著,唇角向下撇,有幾分惟妙惟肖的意思。


    我無奈地搖了下頭,“我真沒有討厭他,用你的話說,他長的那麽好看,我怎麽會討厭他呢?”


    她沒再說話,開始繼續進攻手裏的糖果。


    我感謝這來之不易的安靜時刻,望著車窗上的雨滴聚集的越來越多,最後成為一滴滴水珠從窗上滑落下來。


    雨越下越大了。


    雨水敲擊地麵的密密匝匝的清脆聲音,讓我煩躁鬱結的內心稍稍平靜了些。


    “姐姐,如果你喜歡哥哥,為什麽你要躲著他呢?”


    李未央又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一句話,搞得我整個人都不太好。


    “你知道躲什麽意思嗎,別亂用,一個小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就胡說八道。”


    我的胳膊蹭蹭她的腦袋,想安撫她,但她沒有領情,反問我:“那你的意思是,小孩什麽都不知道,所以大人什麽都知道嗎?”


    她的舉一反三能力倒是一等一的好,我用手捏了捏眉心,“倒也不是,你的問題我很多也迴答不出來,我隻能跟你說,所有的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每一件都很複雜,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什麽叫簡單,什麽叫複雜?”她不依不饒地問。


    我瞧了她一眼,估計是眼神太過友善,她訕訕地閉了嘴。


    一會,我聽她喃喃地說:“大人一點意思也沒有。”


    我唇角勾了絲笑,覺得她的話有趣,但笑意才泛上來,苦澀卻爬滿了舌尖。


    誰他媽想當大人呢?


    說到底,不還是被生活逼成了現在這個我們曾經最最討厭的模樣。


    幼兒園上課一刻鍾後,我終於冒著雨把她送到那裏,“未央,下雨了就別出幼兒園了,雨大的很。一直待在教室裏,聽美美的秦老師的話,聽到沒?”


    準備走的時候,我給她囑咐了這麽些事,而她盯著我隻問了一句話,“姐姐,一直躲雨,雨會不會很傷心啊?”


    這句充滿童趣的話,落在我的耳裏,讓我立即想起她剛剛問的一個問題。


    為什麽要躲著南望呢?


    我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看見秦老師從教室裏走出來,推著她往秦老師那裏走,“我不知道雨會不會傷心,但我們如果一直和雨接觸,就一定會受到傷害。”


    她似懂非懂地聽著,直到秦老師和我打了個招唿,我望見她被秦老師拉著進了教室,小小的身影兒消失在我眼前。


    我沒有帶傘,在街口招的士的時候,有的司機還嫌棄我被雨淋濕不願載我。


    終於迴到傅行那裏,我渾身被淋濕,濕冷的衣服緊緊貼著我的身體,讓我難受不已。


    不過大概最難受的,還是在心室裏緩慢跳動的那顆早就垂垂老矣的心髒。


    我走到浴室,打開花灑,在溫熱的水中,我的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果然,人性本賤。


    我開始覺得南望好像沒我想象中的那麽壞。


    這些年,我在人欲中摸爬滾打,逐漸惹得一身腥臭,他卻怎麽愈發有了點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貴氣質?


    如果不是遇見他,我現在不會在輾轉中來到北京,盡管現在生活的尚算不錯,但心底裏卻從來沒忘記過這個男人。


    可如果沒遇見他,我會不會被蔡小思逼著繼續做隻雞,到最後陷入更加萬劫不複的地步?


    這樣想,好像遇見他反而還讓我的生活好過了些。


    傅行一直跟我說,當年那件事情是南望抖出來的,五年來,他反反複複這樣跟我說,每一次說起來都是咬牙切齒。


    但,我心底還是有些不相信的,所以一直暗中瞞著他,自己去尋找當年害了我們兩個人的罪魁禍首。


    如果背後的人不是南望,那我的計劃裏將他牽扯進來,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突然想放棄計劃的念頭剛闖進我的腦海裏,我立即甩甩頭,把花灑關掉,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我打開電腦,快速地寫了份辭職報告後發給了孟何,剛剛的那些退卻的念頭終於平複下來。


    這條路一旦走過去就迴不了頭了,我比誰都更清楚這件事情。


    把自己的辭職報告拍下來,我發給了齊元飛。


    他很快給我打電話過來,語氣顯得十分高興。


    “輕輕,太好了,我很高興你最終選擇了我。”他一開口就說道。


    “除了你,我沒有想過選擇別人。”


    我想著五年前的那件事,心又硬了幾分,“元飛,這是我對你的答案,你呢,你準備用什麽答案來迴應我?”


    “我現在正在和爸媽那邊說這件事情,畢竟還有十幾天就要結婚,請柬都他媽印出去了,想一時半會讓他們同意是不可能的,輕輕,你耐心等幾天,我之後會給你消息的。”


    他讓我等他,我就絕對不會催他。


    隻是沒想到,這一等,一個星期就過去了。


    這期間,齊元飛從沒有給我打過電話,南望也沒有,甚至孟何那裏,都沒有任何發給我的消息。


    太過的靜默讓我察覺出幾分反常的意味,當我打電話問林蓓,公司那邊的情況如何時,她的迴答也正常的挑不出一絲錯處,“公司和從前沒什麽兩樣啊。”


    這讓我愈發焦急不安起來。


    在離齊元飛結婚還剩下六天時,我終於有些沉不住氣,想去找他,在穿衣鏡前整理西裝的傅行攔住了我。


    “你但凡有一點急的意思,那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領帶,“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他心裏對你沒有懷疑肯定是假的,輕輕,你不能貿然去見他。”


    “還有幾天他就要結婚,要是他順利地和程佳紅結婚了,我後麵還怎麽玩?傅老師你幫我分析分析,我這邊到底出了什麽岔子,讓他猶豫不決了?”


    我急急地問他。


    “他也算是個富二代,他結婚不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結婚,而是兩個家族之間的融合。他之所以冷靜下來,暫時不和你聯係,一定是他覺得程佳紅作是作了點,但還在他能夠容忍的範圍,再加上,程佳紅的表現越激烈,他可能越覺得她在乎自己呢。”


    他充滿諷刺地笑了一聲。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看來我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了。”我頹喪地坐在沙發上,整顆心沉了下去。


    “不急,還有六天,你還有希望。”傅行安慰我,“男人嘛,隻要觸及了他的逆鱗,再給他點甜頭,想最後來個翻盤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斜眼瞧我,“我說,你這幾天除了陪央央就是在家裏悶著,難不難受?跟我出去吧,之前和你念的那個酒會今晚舉行,她要迴來了。”


    我在沙發上,眼珠子動了動,“那南望他們不也是會去?”


    “是啊,不過我們這個酒會是化妝的,你帶個麵具去,他不一定能認出你。”


    他望著我糾結的神色,嗤笑一聲,“要是他真的在乎你,你辭職的當天他就應該來找你了才對,怎麽一個星期過去了,音訊全無?是我高估他對你的感情了。”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剜著我的心口,我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盡管內心鮮血直流,卻依然笑著對他說:“去就去,你以為我在怕什麽?”


    到了晚上七點,傅行來接我去酒會的時候,見到我的打扮,整個人沒繃住,差點從車上摔下來。


    “輕輕,你穿的都是什麽玩意?”他蹙眉,顯然被我的裝束給雷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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