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朝廷裏那些大員們,尤其是那些滿腹經綸整天之乎者也的文官的噤若寒蟬相比,百姓們則表現出了如火一般熱情和鬥誌。太原府裏的青壯百姓們自發組織起來到忠王府門前請願,大家都願意拿起武器抵抗外族的侵略。


    這些人中以從北邊逃難過來的百姓為主,吃夠了契丹的苦,家沒了,親人沒了,他們已經沒有什麽放不下的。給他們一柄橫刀,他們真就敢不要命的迎著大遼鐵騎衝過去拚命。百姓們的情緒異常的激動,就連太原府的衙門前都有不少人揮舞著大漢的戰旗要求參軍為國效力。


    武將們被百姓們這種熱情刺激的忘乎所以,紛紛要求借著這個機會脫離大遼的控製,讓大漢稱為真真正正的獨立國家,萬一大遼鐵騎殺過來,大不了拚上一條老命同歸於盡而已,沒什麽可怕的。


    此時,似乎在他們的眼裏,大遼國那四十萬武裝到牙齒百戰百勝的宮帳軍,一百二十萬京州兵都是土雞瓦狗,根本不足以忌憚。


    麵對著文官們的冷漠,武將們的火熱,孝帝和劉淩都有些哭笑不得。這些大人們如此容易受外界環境的影響,難道就沒有聞出不同尋常的味道來?


    街上百姓們一熱鬧起來劉淩就嗅到了一股不安分的氣息,百姓們越是踴躍,他就越是清晰的感覺到有一隻黑手在推著百姓們往前走。百姓們愛國這無可厚非,但是聚眾圍堵政府衙門,抗議朝廷對大遼的野蠻行為不抵抗,催促朝廷派兵與大遼國開戰,就隻差一小把火,就能把百姓們的憤怒徹底點燃。


    若是怒火被點燃了,百姓們是自發組織義軍去跟大遼開戰,還是暴亂造反推翻劉氏皇族的統治那就不得而知了。


    劉淩派影衛的人下去滲透到大街上聚集的百姓中查訪,果然發現每一處百姓聚集的地方都會有幾個人站在高處不斷的鼓動著百姓們的鬥誌。隻要是人多的地方,總是有幾個人義憤填膺的帶著大家高唿出兵的口號。


    在那些帶頭人的慫恿下,百姓們忘記了大遼國雄厚的軍事實力,忘記北漢的疲弱。大家都覺得有勇氣就能戰勝一切艱難險阻,再強大的敵人也阻擋不住大家齊心協力的抗擊。在那些慫恿者的嘴裏,遼國的百萬大軍被說的一文不值,仿似隻要大家一起吹一口氣,就能將遼國的百萬大軍吹的東倒西歪落荒而逃似的。


    而同時,劉淩麾下的影衛們在百姓中不斷的收集情報的時候,孝帝也命令麒麟衛的人開始調查是誰再故意煽動百姓們。不管是劉淩還是孝帝都在擔心著,一旦百姓們等不到朝廷宣布對大遼開戰,隻怕無處發泄的百姓們會將怒火轉移到朝廷這邊來。隻要百姓們的怒火燒的足夠旺了,隻需有人站出來登高一唿,難保不會在太原拉起隊伍顛覆大漢的政權。


    嗅到了陰謀味道的孝帝和劉淩都抓緊行動了起來,爭取在百姓們被徹底鼓動起來之前查出幕後的黑手。而為了安全的考慮,八門巡查司的人和太原府的衙役們幾乎傾巢而出,整日在大街上巡邏。


    不過劉淩給他們下了嚴令,除非有人蓄意鬧事否則不準打罵驅逐百姓。這樣的命令連孝帝都感到不可理解,但是出於對劉淩的信任他並沒有出麵幹涉。嶽麒麟自己也不可能還在八門巡查司的衙門裏坐的下去,他將手下的差役分成了十六隊,每隊五十人不間斷的在大街上來迴巡邏,他自己也親自帶了一隊人在忠王府所在的那條大街上執勤。


    劉淩在書房裏聽了趙大的匯報,根據影衛的調查,確實發現有人打算鼓動百姓造反。這些人平時就滲透在大街上集會的百姓中,尋找集會鼓動百姓,並且故意將矛頭往朝廷方麵引導。


    經過影衛的觀察,這些人分成了無數的小隊,或三五人,或一二人,從清早就出現在大街上,先是分開行動高喊口號吸引百姓們的注意力,等人聚集起來之後便有意無意的引導百姓們輿論,其過程必然是先咒罵大遼的欺人太甚,在百姓們的怒氣被點燃之後往往會將話題轉移到朝廷的懦弱上來。


    而每次有巡邏的差役們經過,這些人都會鑽進人群裏,借助百姓躲避差役們投射過來的視線。前些天這些人隻是在白天才會行動,傍晚的時候便會分頭藏匿起來,但從昨晚開始,這些人晚上也不閑著了,分頭帶人在各衙門的門口或者朝廷大員的家門口鬧事。


    劉淩聽完趙大的匯報點了點頭:“看來這些人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隻怕過不了幾日就會鼓動百姓揭竿而起。”


    趙大道:“據屬下的觀察,這些人的組織性十分的嚴密。每次引誘百姓集會之後,都會從不同的路線撤離。而且他們所走的路線一點規律都沒有,很難根據追蹤查到他們的老巢在什麽地方。不過屬下這幾日發現,每一夥人之間似乎也並不認識,他們一定是通過某種不為人知的方式互相辨認。”


    劉淩道:“事情已經到不能忽視的地步了,估計著陛下那邊也會有所行動。這樣吧,為了不讓影衛暴露出去,你去把嶽麒麟找來,我會安排他帶人配合你。”


    想了想,劉淩接著吩咐道:“聶人王兄弟先迴去協助你,最好能跟蹤找出那些家夥的老巢在什麽地方然後一網打盡。若是貿然行動抓了那些大街上鼓動百姓的小嘍囉,隻會打草驚蛇放跑了幕後的黑手。”


    趙大點頭道:“屬下遵命,屬下已經把銀衣影衛的人都派出去盯梢了,隻要把人都盯住了,總能找到他們接頭或者聚會的地方。”


    劉淩想了想說道:“他們之間既然並不認識,若換做是我來組織的話,必然會讓他們的身上有一件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你派人仔細看那些人的衣服上,手臂上,或者鞋子,帽子,甚至發型,手勢有什麽相同的地方!”


    趙大躬身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劉淩嗯了一聲道:“你先迴去吧,有什麽事直接來書房找我,若是我不在,你就在書房等我迴來。若是有什麽緊急的情況,你就想辦法把消息傳到宮裏去。”


    趙大應了一聲,轉身從密道中退了出去。


    趙大才走,外麵管家老吳就過來告訴劉淩,宮裏麵來了人,請王爺速到宮裏去,陛下有要事同王爺商議。劉淩應了一聲也來不及換衣服,帶了十幾個親兵騎馬到了禁宮門外。早有小太監等在門口,告訴劉淩直接到軍機處的值房去見陛下。


    劉淩趕到軍機處的時候,軍機處那間不大的小房子裏已經有好幾個人了。包括當今天子孝帝劉卓在內,老宰相盧森,禮部尚書候申,刑部尚書裴浩四個人顯然早就到了。而自從中書令歐陽仁和辭官之後,原本還被其掣肘的老宰相盧森已經真正意義上成為百官之首。而且若是論對漢室的忠心,劉淩知道盧森絕對不會比自己差多少。


    至於另外兩個人,禮部尚書候申,刑部尚書裴浩基本上已經算是內定的補入軍機處的大臣,劉淩本身更是軍機處眾官之首,可以說到場的都是孝帝的親信之人,隻是軍機處五人卻惟獨少了大學士蘇秀,這不能不引起劉淩的重視。


    猛然間,劉淩心頭一亮!


    看來陛下要借著這次有人意圖蠱惑百姓造反的事,拿某些大人物開刀了!


    從戌時就開始飄揚的雪花越發的大了起來,原本上不過是被風吹的四處亂竄的雪沫子,到了亥時的時候雪花已經鵝毛一般大小了。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場大雪,雖然對於缺衣少吃的災民們來說無異於一場災難,但若是考慮到明年春天的耕種,對於旱情的緩解來說這一場大雪又實在讓人高興。


    劉淩帶著一身的積雪推門進了軍機處,屋子裏的熱氣唿的一下子就湧了出來。他先給孝帝行了禮,還沒站起來,刑部尚書裴浩快步過來替劉淩拍打身上的落雪,雪在兩個人的忙活下迅速的融化成了水。孝帝坐在炕頭上笑嗬嗬的看著劉淩說道:“就差你了,大人物總是最後才登場。”


    劉淩一邊脫了外麵的大氅一邊抗議道:“陛下從承先殿過來才多遠,微臣可是要縱馬跑一炷香的功夫才能到宮門,還得從宮門大老遠的跑過來。”


    禮部尚書候申笑道:“如此說來,我豈不是比王爺還辛苦些?我家可比王爺府邸離著宮裏還遠些的。”


    劉淩白了他一眼笑罵道:“坐轎子的閉嘴,再說了,我敢打賭,你這隻猴子根本就沒有迴自己府裏去,說不得還從陛下那裏才蹭了一頓晚飯吃!”


    候申笑道:“知我者,忠王殿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如墜冰窟


    軍機處的屋子不大且低矮,本來就是用地方州府官員進京述職臨時休息用的小房子改的,若是從外麵看,保證誰都不會想到這破房子裏此時坐著北漢的天下算是最有權力的五個人。


    孝帝和劉淩自然不必再說,一帝一王,北漢國前兩號的人物。老宰相盧森,領袖文臣,無論能力還是威望都遠非他人可比。禮部尚書候申,刑部尚書裴浩都是新晉的軍機處大臣,雖然比不上那個老油條大學士蘇秀,但論聖眷來說失了勢的蘇秀絕對比不上兩個正受寵的晚輩了。


    因為劉淩的舉薦,候申這個人漸漸的被孝帝重用起來。尤其是北上迎接大遼欽差蕭欒這趟差事候申辦的漂亮,孝帝雖然不能明著給他什麽賞賜,但又有什麽賞賜比得上皇帝的重視和信任呢?


    至於裴浩,這個年輕人從玉州迴來之後簡直脫胎換骨了一般,那些青澀,那些莽撞都被戰火洗去了,增加了幾分穩重,連眼睛都顯得更加的明亮了,不時能閃爍出睿智的光彩來。


    孝帝笑著掃視了一下圍坐在自己麵前的四個人,這四個人是自己的親信,是大漢的棟梁,同時也是劉氏皇族可以信賴的人。除了老宰相盧森,其他幾個人最大的候申不過才三十二歲,隻要不犯大錯堅持到太子即位顯然是沒問題的。裴浩二十六歲,劉淩二十歲才過,這三個人將是太子的得力助手。


    孝帝很高興,即便是自己將來撒手人寰了,他也給自己兒子留下了這幾個能擔當重任的肱骨之臣。


    他指了指裴浩道:“裴浩,你先把朕剛才跟你們說的,給忠王複述一遍。”


    裴浩剛要施禮,孝帝從炕上下來自己搬了個馬紮坐在火爐邊上,招唿大家道:“別這麽拘束,今天這屋子裏隻有咱們幾個,別還沒完沒了的作揖行禮的,來,都過來在火爐子邊上說話,這裏暖和。”


    他轉身對要過來幫忙的兩個小太監說道:“你們都出去吧,去禦膳房看看還有什麽吃的沒有,撿扛餓的送幾樣過來,最好是點心。今天朕就在軍機處跟幾位大人們秉燭夜談了,順道告訴皇後一聲,朕今晚不過去了。”


    兩個小太監躬身退了出去,屋子裏隻剩下了君臣五人。劉淩知道這隨和的性子其實才是他二哥的真性情,平日裏為了皇家的威嚴才不得不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來。他第一個搬著馬紮挨著孝帝坐下,然後用火筷子將爐火撥弄的更旺了一些。


    盧森三人不好拒絕,也搬了馬紮圍著火爐子坐了,隻是誰都不敢坐實在了,欠著屁股的樣子有點滑稽。


    孝帝笑著說道:“你們就裝吧,當著朕的麵一個個都知書達理謙卑恭順,迴到家裏哪個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人伺候的主?踏踏實實把屁股坐實在了,真要是覺得坐著不舒服,你們在我麵前蹲一夜也行。”


    幾個人的臉都很紅,也不知道是被那爐子裏升騰的火焰烤的,還是被孝帝幾句話暖了心窩子。反正有人眼圈發紅,借口被爐火的煙氣迷了眼睛不住的擦拭。


    等坐好了,裴浩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將剛才孝帝說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孝帝有親衛麒麟組織這事已經不是什麽秘密,而麒麟衛收集消息的能力遠比刑部尚書裴浩手下那些差役要強的太多。除了劉淩麾下的影衛,估計著北漢再也找不出一支能與其相提並論的特務組織。


    裴浩道:“剛才陛下說,根據麒麟衛收集上來的情報看,這些日子太原城內百姓們不尋常的舉動,確實是有人在幕後推波助瀾。隻是目前還查不到是誰有這麽大的能力,沒幾天的時間就能發動那麽多說客給自己效力。”


    他想了想說道:“微臣也派出了親信人手去暗查,正如陛下所說,凡是有百姓聚集的地方都會有幾個人造謠生事,鼓動百姓。這些人似乎組織很嚴密,有人演說,有人放哨,有人安排退路,分工明確,井井有條。”


    “現在太原城裏的百姓已經被他們煽動了起來,每天都有大批的百姓圍著各衙門還有朝廷大員的府門集會抗議,要求朝廷出兵征伐遼國。百姓們被糊弄了還好說,隻是據說現在軍營裏有不少士兵也被他們影響了。低級的將領們雖然約束了部下,隻是思想上的事,卻控製不住。現在百姓和士兵們的情緒就好像一堆幹草,隻需再迸發出幾個火星搞不好就能真的燒起來。


    他歎了口氣道:“由此可見……”


    孝帝哼了一聲,也不嫌髒,隨手拿起一塊木炭丟進火爐子裏,爐子裏立刻就往上飛起來一片火星。


    “由此可見,朕的江山一直就有人惦記著!這些人顯然是早有預謀的,等的就是一個能讓他們跳出來作亂的機會!”


    孝帝冷聲說道。


    候申看孝帝的臉色不好看,隨即笑著說道:“以微臣看事情到沒有那麽嚴重,曆來造反最後謀成大事者,都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精心的準備,一旦找到機會立刻行事,絲毫不能給當政者喘息的機會。若是事先暴露出來反心,沒一個人能成事的。已經五六天了,那些鼓動百姓的人還不遺餘力的跑到大街上去吆喝,真以為陛下和滿朝文武可欺嗎?”


    孝帝沒有計較候申話語裏的不敬反而點了點頭,看向劉淩問道:“老九,你怎麽看?”


    劉淩盯著爐子裏的火苗,眼睛裏似乎也有一團火焰在燒著,隻是他的臉色平靜,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火氣來。


    “陛下,表麵上看那些人確實準備的很充分,人員的分工明確,而且時機把握的很好,但隻要分析一下就會發現他們其實並沒有準備好,甚至可以說很倉促。正如侯大人所言,賊人鼓動百姓某亂肯定是臨時決定的,而且如此明目張膽的站出來,顯然並不怕朝廷知道,或者說……他們就是做給朝廷看的!”


    孝帝眼神一亮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們這樣做無非是想掩人耳目?”


    劉淩點了點頭道:“以臣弟的推測,恐怕是這樣的。自古至今手裏若是沒有兵權,很難圖謀大事。就算他們能把整個太原府的百姓都鼓動起來造反,隻要太原府的駐軍人馬開出去,毫無戰鬥力可言的百姓們頃刻間就會被控製住。而他們這樣不遺餘力的慫恿百姓某亂,隻怕是想引開朝廷的注意力,真正的殺招卻放在了別處。”


    裴浩問道:“如王爺所言的話,豈不是說真正的危機來自軍隊裏?”


    盧森道:“也不一定,如今太原府裏的駐軍大部分都是王爺從玉州戰場上帶迴來的,想鼓動他們造反很難。低級將領就算有個別人被蠱惑,但各營的高級將領們隻要還在,他們就掀不起風浪。”


    “倒是……”


    盧森看了孝帝一樣,欲言又止。


    孝帝道:“老宰相不必顧忌,今天咱們君臣之間可言暢所欲言。”


    盧森躬身道:“謝陛下。”


    他想了想說道:“賊人造反的目的自然是推翻我大漢以自立,而若想推翻我大漢的基業,最重要的不是鼓動百姓,而是……殺死陛下。”


    孝帝臉色一變隨即平複下來,他一邊往爐子裏添加木炭一邊問道:“老宰相的意思是,鼓動百姓造反製造混亂,趁著太原城裏的守軍平息叛亂的機會,那些賊人會來刺殺朕?”


    盧森躬身道:“如陛下分析,這不失為為一條妙計。”


    孝帝點了點頭問劉淩:“老九,你怎麽看?”


    劉淩點頭道:“十之六七應該是這樣了。”


    他補充道:“禁軍守護皇城的兵馬,都是沒有去過玉州的。說不定賊人中就有人混在裏麵,這人不需身居高位,隻要能在賊兵衝擊皇城的時候打開宮門就夠了。若是賊人懂得用兵之道,先派人在宮中四下放火將侍衛們分散開,然後他們集中精銳衝擊陛下寢宮,隻怕靠著宮裏麵的侍衛十有八九抵擋不住。”


    裴浩皺眉道:“即便是這樣,即便賊人攻破了城門,隻要京城裏的兵馬迅速趕去支援,他們未必能得逞。”


    劉淩笑了笑說道:“這個時候自然需要有個德高望重的人站出來登高一唿,然後再列舉陛下的罪名,趁著混亂擁立某個傀儡為帝,又或者…...”


    他看了孝帝一眼,眼神中有一種深切的悲哀,雖然一閃即逝,卻被孝帝看的清清楚楚。


    “又或者……造反的人本來就是劉氏皇族之人,隻要推翻了陛下的統治而自立,有劉氏皇族的血統震著下麵的文武百官,大事不難做成。隻要登基為帝的還是姓劉的,下麵的大人們應該不難接受。”


    孝帝隻感覺冷的厲害,從心裏到外麵一樣的冰冷,冷的他臉色慘白,冷的他那寬厚的肩膀都止不住的顫抖,火苗閃爍,屋子裏熱氣騰騰,隻是似乎那一爐子跳躍著的火焰也暖和不了他的心。


    是啊,隻要皇帝還是姓劉的來坐,隻怕下麵的那些大人們沒幾個敢站出來反對的。


    求收藏


    第一百五十二章 臣自己滾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劉淩的話就好像敲在所有人心裏的一記重錘,直敲的人喘不過來氣,暖和的屋子裏氣溫似乎都降了下去。外麵飄飄灑灑的雪花好像穿過厚厚的棉門簾,鑽進了每個人的心裏。


    過了很久,孝帝長長的舒了口氣歎道:“朕待兄弟們不薄!”


    劉淩尷尬的笑了笑,他知道這話也隻能由自己說出來。現在屋子裏的幾個人都不是笨蛋,相反一個個都狡猾的好像白了毛的老狐狸。他不相信沒人想到了這一層,隻是誰都不願意先提出來而已。


    是啊,若是論帝王手段,自己這個二哥算是夠寬宏的了。當初幫著太子的,幫著老四的,死了的那幾個還不是太子親自下的手?二哥登基至今從來沒有難為過自己的兄弟,親王的爵位照給,俸祿一個銅板都不會少了他們的。


    中秋的時候劉淩在南麵跟大周開戰,第一戰的勝利消息恰巧在八月十五前一天送到了太原城裏,病中的孝帝借著大勝的喜悅將在京城裏的兄弟們都請到了宮裏,中秋夜一起賞月吃餅,一起懷念小時候的事情,他親自給還病著的暉親王劉植披上衣服,而後者眼睛裏感動的淚水讓孝帝一度以為自己找迴了失去的兄弟情分。


    可惜,劉淩剛才的話就好像一柄刀子,冷冷的,不留一點情麵的將他內心裏的那份柔軟割的血肉模糊。劉淩推測的沒有錯,隻有劉姓皇族的人才能在亂中穩定局麵,隻要殺了自己,別管是哪個劉姓的王爺登基,都不會有太大的阻礙。


    候申看了一眼孝帝臉上的悲哀,他硬著心腸說道:“忠王的推測不容忽視,既然提到了,那微臣就鬥膽猜測一下,最有可能是哪位王爺要做大事。”


    他知道自己在這五個人的圈子裏地位幾乎是最低的,裴浩好歹還有陛下的親自認可呢,而自己不過是在王爺的賞識下才漸漸的進入決策圈。不管是隱隱有天子門生樣子的裴浩,還是兩朝為相的盧森,說剛才的話都比自己合適。可看到劉淩眼睛裏的悲哀,這個自認為絕對不會以感情左右理智的禮部尚書大人感情用事了。


    他不忍心讓劉淩一個人接著說下去,劉淩也是王爺,也是陛下的兄弟,再由他說下去就真的殘忍了。盧森是上了年紀的老狐狸,雖然忠心卻也不會引火燒身。裴浩畢竟閱曆還淺,他看不出王爺眼神裏的無奈和淒涼。


    這惡人,讓我來做吧。


    候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燃燒的木頭味道衝了他的鼻子,這感覺很不好,候申寧願自己現在到外麵酣暢的挨一場大雪,也好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惜,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他不敢看孝帝的眼睛,也不敢看劉淩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一提出來剛才的話題,自己的仕途基本上也算走到頭了。想到這些年自己一步一步的爬上來,就這麽放棄了確實有些不甘心呢。


    他笑了笑,不敢抬頭,看著那燃燒的爐火一字一句的說道:“太原城裏現在還有在位的親王四人,寧王劉山,暉王劉植,魯王劉元,趙王劉專。”


    說完這四個名字,候申能感覺到孝帝盯在自己臉上冰冷的好像刀子一樣的目光,還能感覺到忠王劉淩看向自己視線裏的感激和愧疚,也能感覺到盧森看向自己目光中的同情和嘲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知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知白並收藏帝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