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妖那顏見海裏倒也幹脆,並不曾遮掩自己的失誤,於是諫言道:“將軍,攻打遂寧的賊人已經遠遁追之不及,但若是另一路馬賊已經搶奪了歲貢,押送著大量的糧草輜重必然走不太快,將軍可以領兵往西北山方向追,若真是西夏人假扮馬賊作案為了掩人耳目必然往西北山方向撤離,將軍現在可派親兵迴定州調集軍馬尾隨追擊,將軍自令本部狼騎往西北山攔截。且不管是西夏的騎兵還是楊一山的賊寇,都必須往西北山走,將軍現在趕去或許還來得及。”


    海裏讚賞的看了一眼離妖那顏道:“你很好,若是此番搶迴了歲貢,我定然要將你調到我麾下任職!”


    他一揚手揮舞馬鞭道:“孩子們,隨我殺奔西北山!”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海裏


    西北山群匪的大當家楊一山很窩火,好端端的沒找誰惹誰,無妄之災卻從天而降。之前在山頂上看著南麵烽煙滾滾的他就右眼皮直跳,總覺得視線遠處那場自己不清楚的大戰的餘火會燒到自己頭上。從周國壽州府作亂的時候擁兵六萬餘人到現在拉著三四千老弱病殘占據荒蕪的西北山,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還真是越怕什麽越是來什麽,先是從遂寧縣方向來了一支五千人的大遼狼騎,嚇壞了的楊一山立刻派人守住上山的幾條小路,加派人手做好防禦。可這支騎兵並沒有做一分鍾的停留,揚起一路煙塵直奔那烽煙彌漫的地方撲了過去。


    還沒等喘口氣,從定州府方向來了足足上萬人的隊伍,手持著彎刀的契丹士兵隨便往西北山上瞟一眼,都讓楊一山感到從頭到腳的冰冷。足足一萬人馬,就是自己派再多人的人守山,隻怕也擋不住據說茹毛飲血的草原狼騎。


    幸好,這支大軍也往南方戰場的方向撲了過去,長出了一口氣的楊一山後背上的冷汗還沒幹,才過去了半日的大遼鐵騎又原路殺了迴來。這也不怪他倒黴,找不到搶了歲貢的西夏騎兵,大遼鷹揚郎將海裏隻好拿他的寨子泄憤。


    一萬五千遼軍將西北山圍住,那些憋了一口惡氣的遼兵就好像爬滿肉塊的螞蟻一樣黑壓壓的撲上來,被嚇壞了的山賊根本就沒有組織起像樣的抵抗就開始潰逃。上山的幾條小路接連被遼軍攻入,眼看著自己幾個月心血即將付諸東流,楊一山欲哭無淚。


    一心想開創一番大業的楊一山說什麽也想不到自己的命運怎麽就如此的多輒,那個雄心壯誌的大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砸的支離破碎。他自己也知道憑著幾千殘兵老弱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麽大的成就,但好歹這也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


    幾個月下來,又散金又發錢,好不容易聚集起了三四千人的隊伍,剛想著往太行山深處轉移就被大遼的雄師盯上了。楊一山敢趁著周世宗兵敗的時機在大周造反,他還真不敢對擁有四十萬宮帳軍,一百二十萬京州兵的大遼生出對抗之心。


    在百十名親信的拚死掩護下,楊一山最終隻帶著十幾個親信從後山殺出了一條血路逃出了生天,他就好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不知道又要去什麽地方再次揭竿而起。三四千山賊中多是北漢的逃民,正在氣頭上的海裏一怒下令將所有投降或是被俘的山賊砍了腦袋,血從西北山上留下來一直流到山腳下。


    從遠處看去,白皚皚的西北山上半山腰綻放開一朵淒美的梅花,美的觸目驚心,美的淒慘荒涼。


    大遼國大軍滅了西北山的山賊之後並沒有全部迴到定州,一萬步兵返迴,海裏帶著五千狼騎南下直奔太原府。按理說這已經越過了汗遼雙方的底線,大遼縱然是漢的主國卻也還沒有到可以肆無忌憚在漢疆土上縱兵馳騁的地步。


    但海裏確實是氣瘋了,滅了西北山上的山賊並不足以讓他熄火,他帶著五千狼騎興師動眾的去太原無非是問罪的。其實海裏也明白歲貢丟了罪不在北漢政權,但是如此重大的罪責海裏自然也不願意扛在自己肩膀上。


    隻是讓他更加氣惱的是,原本應該大開城門黃土墊道淨水潑街親自迎接自己的漢孝帝並沒有出現,出現在他眼前的是軍容嚴正氣勢洶洶的兩萬京畿大營人馬。那飄揚的火紅戰旗唿啦啦的抖動著,就好像扇在海裏臉上數不清響亮的耳光。


    漢忠王劉淩全副披掛著精甲,端坐在那匹紅的如同一團烈火的特勒膘上,臉色陰冷的看著自己。


    三十架造型怪異的武器擺在兩軍陣前,海裏並不認得那是劉淩新裝備在軍隊裏的連發火箭。好像馬車一樣的連發火箭一次齊射能發射出一百二十支弩箭,三十架連發火箭同時怒吼的話無異於傾斜出一陣暴雨。


    三千騎兵立於劉淩的身後,馬背上騎士手裏的馬槊直立著,猶如一片鋼鐵叢林,冷幽幽光芒能震懾人的靈魂。四千弓箭手分作兩隊,羽箭已經拿在手裏,隨時能開弓放箭。在騎兵後麵海裏看不到的地方,則是一千名陌刀手組成的方陣。全身披掛著鐵甲手持陌刀的戰士,嚴陣以待,一旦開戰騎兵突擊之後,他們將是砸碎對方戰陣的一柄重錘。


    海裏的火氣在見到嚴陣以待的漢軍之後徹底被點燃,他揮了揮手,手下別將阿裏亞明白主將的意圖,打算帶本隊騎兵衝過去給漢軍一個小小的教訓。他麾下的五百騎兵隨著他的手勢,烏拉的喊了一聲抽出彎刀策馬衝了出去。


    五百人的騎兵隊伍成箭頭陣型直奔劉淩的中軍,他們沒打算與漢軍真正開戰,隻不過是想靠著狼騎的衝擊力將漢軍的陣型攪亂而已,既然漢軍自不量力的讓海裏將軍下不來台,那隻能用彎刀告訴他們做人的道理。


    離著還有百步,漢軍的弓箭手並沒有射箭,阿裏亞嘴角勾出一抹輕蔑的笑意,在他看來,雖然漢軍已經列陣卻根本就不敢對契丹狼騎開戰。他甚至已經預料到漢軍貌似嚴整的陣型被自己麾下的狼騎衝亂,人仰馬翻的場景很快就會呈現在海裏將軍麵前。


    九十步,劉淩揮了揮手。三十架火箭車後麵的士兵用火把點燃了引線,嘶嘶的就好像毒蛇吐信的聲音。八十步,阿裏亞看到了那些冒著煙的大家夥,卻根本沒有在意。


    七十步,阿裏亞知道自己要死了。


    第一輪十輛火箭車咆哮著開始傾瀉弩箭,一千二百支弩箭暴雨一般鋪天蓋地的灑了出去。因為火箭車不能像弓箭手那樣進行拋射,一百二十步是極限射擊距離,而七十步,則是必殺範圍。


    劉淩一開始就沒打算笑臉迎客,早就料到了海裏必然會帶兵來興師問罪,把歲貢被搶的罪名強按在北漢君臣的頭上,這樣海裏將軍才會保證自己的官爵不是?可惜,他打錯了算盤,北漢雖然是大遼的屬國,但還沒有到任由契丹大軍兵臨太原府城下地步。


    平射而來帶著火光的弩箭瞬間就將前排的騎兵射成了刺蝟,契丹狼騎第一次麵對如此犀利的殺人利器顯然毫無防備。又快又急的弩箭遠比牛頭馬麵的收魂鎖鏈要來的實在,這一次齊射就足以讓陰曹地府的接引鬼差忙不過來。


    馬匹嘶鳴著直立而起或者撲到在地,馬背上的騎士身上插滿了弩箭摔下來死的幹脆利落。突前的幾十名騎兵連唿喊都沒來得及就被射死,後麵蜂擁上來的騎兵想收住戰馬卻已經來不及了。戰馬踏在袍澤的屍體上開始搖晃,還沒來得及穩住馬匹的騎兵因為失去了前麵同伴遮擋,唿嘯著飛來的弩箭成片的把騎兵殺死。


    一輪齊射,五百契丹狼騎還剩下不足二百人,衝在最前麵的別將阿裏亞甚至到死都不相信,這世界上居然有這樣厲害的武器。那噴火的馬車猶如來自地獄的洪荒猛獸,才一露出獠牙就齊刷刷的帶走了三百多條生命。


    這場麵無疑是震撼的,還沒緩過神來的契丹狼騎忘記了逃命,傻乎乎的站在兩軍中間不知所措,他們茫然,恐懼,悲哀,攬著戰馬在原地打轉卻毫無目的。活著的人被那會噴火的猛獸下破了肝膽,再也沒有勇氣舉起彎刀。


    這種殺戮的利器,應該出現在戰場上嗎?


    海裏感覺自己的心被掏空了,然後有黑雲一樣的恐懼慢慢的塞進來。他的嗓子眼發幹,眼睛瞪的如銅鈴,嘴巴張開著,卻忘記了唿吸。


    他看見了,那三十輛馬車隻有十輛吞吐出了火焰,卻一次性帶走了三百多條鮮活的生命。若是三十輛馬車齊射的話,就算剛才是五千狼騎同時進攻的話,也絕對討不到一點好處!還沒有接觸,就損失一半的人馬,這仗還怎麽打?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三十輛馬車,其實隻有十輛是安裝齊全的,剩下的二十輛不過是個空殼子,根本就是擺設。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海裏派親兵招唿一聲,將那些失魂落魄的騎兵叫迴來。他咬了咬牙,催動坐下戰馬朝著漢軍的隊伍走了過去。手下的親兵想阻止,卻被海裏一頓馬鞭抽的退了下去。漢軍那邊,帥旗下的主將也縱馬出陣,迎著海裏將軍而來。


    “你是何人!”


    海裏離著劉淩二十步停下來,以馬鞭遙指劉淩冷聲問道。


    劉淩端坐在紅獅子上朗聲道:“漢,忠王劉淩,你又是那個!為何興兵來犯我大漢都城!”


    海裏怒道:“我乃大遼鷹揚郎將海裏,難道你看不到我的帥旗嗎!”


    劉淩冷哼一聲道:“既然是大遼國的將軍,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海裏一窒,冷靜下來的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確實魯莽了。北漢立國二十年雖然依附在大遼身邊,可畢竟還是一個國家!任何一個國家的皇帝都不會允許別國的軍隊出現在都城之外,尤其是不請自來的人,哪怕來自盟國!


    自己之前確實被怒火燒的有些糊塗了,這件事就算是傳到耶律雄機陛下那裏,隻怕自己也得不到支持!


    意識到了這一點,海裏心思一轉,在馬背上抱拳道:“原來是忠王殿下,末將追擊搶奪了歲貢隊伍的馬賊,王爺為何率兵阻攔?”


    避重就輕,縱然是武將也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劉淩冷笑著問道:“海裏將軍,難道你是要到太原城裏追擊馬賊嗎!”


    海裏語塞,他想了想說道:“王爺勿怪,末將確實是追擊馬賊而來,衝撞了王爺還請贖罪。隻是!王爺不聞不問就下令射殺我的部下,難道不解釋一下嗎!”


    劉淩反問道:“若是本王揮軍在上京城外追擊馬賊,不知道耶律雄機陛下會怎麽招待本王!?”


    不等海裏說話,劉淩以馬鞭遙指海裏怒斥道:“是誰給了你權利在我漢國的疆土上縱兵?是幽州的南麵宮大王耶律極?還是在上京的大遼陛下耶律雄機?又或是你海裏將軍想揮軍滅我漢國而自立?”


    海裏心裏一驚,被劉淩的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是啊,不管是在陛下還是大王那裏自己都不會得到支持的,若是再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按上一個擁兵自立的罪名,那自己豈不百口難辨?二皇子耶律德光本來就和大皇子耶律極不合,兩個人為了爭奪帝位明爭暗鬥,而自己是二皇子舉薦才坐上了郎將的位置,南麵宮大王耶律極不落井下石才怪!陛下又是否會相信自己隻是一時火氣太大?


    冷汗濕透了內衣,海裏內心中翻江倒海。


    第一百四十九章 震怒


    花三郎並沒有去安遠縣,劉淩之所以在大殿上提出來讓他到西北練兵無非是掩人耳目,被騙的不但有北漢的文武百官,還有一個自以為是的欽差大人蕭欒。他帶著親兵出了太原之後就率領早就等候在太原城外六十裏處的騎兵隊伍直奔遂寧縣,而同一時間跟他一同出發的還有還有季承雲,不同的是兩個人出發的地點和目的地。


    花三郎帶著一千騎兵一路疾馳直奔遂寧縣,在西北山不遠處花三郎換上大遼騎兵的衣服脫離隊伍去了定州,而騎兵隊伍在趙二的帶領下穿著百姓的衣服在西北山腳下下砍伐了樹木後繼續往遂寧而去。


    若是海裏沒有大發雷霆一舉滅了西北山馬賊,而是準許他們投降說不定還能從馬賊的嘴裏得到這些有用的消息,可惜,早就已經有影衛將海裏的性格為人等資料送到劉淩手裏,劉淩欺負的就是他的魯莽!


    而季承雲的隊伍任務很簡單,不過是做戲而已。等蕭欒和昭先分兵直奔西北山之後,他則率領人馬衝上去“搶劫”運送歲貢的隊伍,在護送歲貢的漢軍配合下,季承雲將馬車整理了一下,如綢緞錦帛之類的東西放火燒掉來製造假象,而催趕著馬車將糧草金銀緩緩而行,再“成功”擊敗昭先率領的援軍,趁機射傷了蕭欒,就連蕭欒傷的有多重,都在計算範圍之內。


    “擊敗”了昭先之後,季承雲分兵兩隊,一對護著車隊前行繞過太原而是往東南直奔應州,雖然路途遙遠,且不能走大路,但是季承雲知道這任務其實不難完成。另一隊人馬在馬尾巴上栓上樹枝,清理了馬車留下來的痕跡後朝著正西誘敵。


    被掩蓋了痕跡的車隊順利的逃過了海裏追軍的視線,而誘敵的隊伍則把海裏的視線再一次帶到了西夏方麵。本來就堅信是西夏騎兵搗鬼的海裏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追了半日也沒有找到西夏兵的痕跡,一怒翻身迴去剿滅了西北山馬賊。


    接下來就該輪到劉淩發飆了,故意將才剛剛趕造出十輛的箭車拿出來震懾大遼狼騎,目的是警告海裏不要輕舉妄動,同時給大遼皇帝耶律雄機一個訊號,那就是北漢並不是熟透了的軟柿子,可以隨便捏著玩。也告訴那些一直視北漢為雞肋的大遼武將們,漢軍的戰鬥力絕對比他們想象的要強大。


    一切都不出劉淩的預計,海裏麾下的狼騎被箭車一輪齊射就嚇破了膽子,再也不敢耀武揚威。被劉淩幾句話質問的沒有言辭迴答的海裏,隻能灰溜溜的返迴定州,準備迎接南麵宮大王耶律極和大遼皇帝耶律雄機陛下的製裁。


    會心喪氣的海裏想到了自己的下場,隨即一怒之下把已經血洗了的西北山又犁了一遍。躲藏在山林秘-洞裏逃過一命的殘匪被遼軍打了個措手不及,鮮血再一次將西北山塗抹了一層。迴到定州之後,他在意料之外的見到了中了一箭的蕭欒。


    已經包紮好了傷口的蕭欒苦笑著和海裏商議對策,兩個人議了一夜,先是寫了一份請罪的折子將事情經過詳細描述了一遍,添油加醋的描述了西夏騎兵的陰狠狡詐和悍勇善戰。同時不忘記給北漢君臣奏了一本,卻隻用一句追擊西夏兵途中與漢軍發生衝突掩飾了自己的錯誤。


    對於如何整理措辭上,海裏遠不如蕭欒。看著一份奏折在蕭欒筆下成形,其中將自己的兩個人的失誤全都推到西夏兵和北漢朝廷的頭上,海裏對蕭欒這個人愈加的佩服起來。隻有昧良心到了一定地步的人,才會寫出這樣一份將假話說的正氣凜然的奏折吧。


    他想不到的是,蕭欒迴到自己房間之後連夜寫了另一份奏折,將海裏的罪責更是添油加醋的描繪了一番,然後通過特殊的渠道直接送到了南麵宮大王耶律極的手裏。


    蕭欒這樣做無非是為了自保,他可不想陪著海裏一起受罪。基本上這一次蕭欒並沒有犯什麽錯誤,漢國北域內有西夏騎兵打劫的事他已經通知了海裏,是海裏完全沒有把這份重要的情報當迴事,更是被西夏兵耍的好像一直露出了紅屁股的猴子。


    若不是他沒有看破西夏人假傳消息而率軍趕往遂寧,甚至隻需派一千兵出定州接應漢軍護送歲貢的隊伍,那結局絕對是另一個模樣。有大遼狼騎的接應,西夏兵不可能如此順利的搶走歲貢。當然,蕭欒在信裏沒有提到自己自作主張帶著大部分漢兵想去打什麽西北山,剩下的漢軍也不會因為人少而被西夏兵殺的落荒而逃的事實。


    若不是自己一力主張追敵,倉促下也不會中了西夏兵的埋伏。五千漢軍被殺的全軍覆沒,他是罪魁禍首。


    提到漢軍,蕭欒想了想還是如實描繪道:“漢軍拚死抵抗,奈何無論兵器盔甲都遠不如西夏兵精良,且西夏兵皆為騎兵,漢軍多為步卒而無重甲,所以慘敗在所難免。”


    在他的描繪裏,五千漢軍被同樣數量的西夏騎兵偷襲,血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沒有退縮。五千漢軍的屍體鋪滿了雪地,血水將白雪都染成了紅色。他自己在忠勇且強悍的契丹武士保護下衝破敵陣到定州報信,而定州守軍居然以主將不在為由拒絕出兵!


    蕭欒相信,自己這份密信到了南麵宮大王手裏的話,雖然自己會失寵,但是保住性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因為他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至於海裏是死是活,他完全不在乎了。這就是文人和武將的區別,論殺人海裏遠比蕭欒下的去手,論陰謀,十個海裏也不一定事蕭欒的對手。


    蕭欒沒有想到的是,這封密信不但保住了他自己的命,甚至還得到了大遼皇帝陛下耶律雄機的賞識,更是間接的幫了劉淩一次。


    南麵宮大王接到消息後不敢隱瞞,派最親信的武士騎著最快的駿馬將這兩份書信送到上京。冬獵後才剛剛迴到上京的耶律雄機看到這兩封信之後,氣的掀翻了桌子。


    “來人!帶著朕的寶劍去定州把海裏的頭割下來,然後把那個蕭欒綁了押到上京來問話!”


    接過寶劍的武士還沒有來得及走出金帳就被耶律雄機叫了迴來,盛怒之下的耶律雄機並沒有失去理智。


    “把他們兩個都綁來帶到朕的麵前,順便告訴耶律極,如果這件事解決不好的話,他的南麵宮大王就不用再當了!”


    這話說完,一員穿著虎頭甲的小將抱拳道:“父皇,這件事罪責不在大哥,都是那些該死的西夏人搞的鬼,再加上海裏那個窩囊廢不懂用兵之道,大哥並不知情。”


    說話的人身高八尺,麵如冠玉,修長健碩的身材在一身鐵甲的映襯下更顯得英氣勃勃,他的下頜上還沒有冒出胡子,眼睛就好像月亮湖的湖水一樣純淨。這個人正是耶律雄機的次子耶律德光,今年才不過十六歲。


    耶律雄機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會做好人,若是朕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海裏是你舉薦的人吧!”


    耶律德光單膝跪倒在地道:“孩兒薦人不當甘當懲罰,隻是此事大哥確實沒有做錯什麽。定州距離太原府並不遙遠,漢國派了五千人馬護送,若是海裏派兵接應的話絕對不會出現什麽差池。此事罪責都在海裏一人身上,孩兒也難辭其咎,隻是父皇若是責備大哥卻是沒有道理!”


    他說話很直接,絲毫不顧及對自己父皇,整個大草原的主人天可汗耶律雄機的頂撞。


    能在耶律雄機大帳裏議事的都是大遼國的高層人物,這些人對大皇子耶律極和二皇子耶律德光之間的明爭暗鬥全都心知肚明,此時見耶律德光不但沒有借著這個機會落井下石,反而盡力為他大哥開脫,眾人心中都是詫異,有的人心中暗想,這二皇子又在搞什麽鬼把戲?更多的人則對耶律德光如此識大體顧大局表示出了讚賞。


    北府宰相蕭善臣出列道:“陛下,二皇子宅心仁厚,請陛下不要怪罪。而大皇子確實也沒有什麽錯誤,這件事的罪魁禍首雖然為黨項人,但若是鷹揚郎將海裏恪盡職守的話也不會造成如此的損失,更不會引起漢國君臣的憤怒。”(注1)


    耶律德光感激的看了一眼蕭善臣,在蕭善臣似乎是無意瞥向自己的眼神中,耶律德光看到了讚許,他低下頭去不再言語,隻是沒人看到在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舍棄一個小卒子海裏,換來一個寬厚公正的好名聲,更換來父皇的賞識,這買賣值,海裏死的也值。北府宰相蕭善臣一直是站在二皇子背後的支持者,平時耶律德光的很多舉動都是蕭善臣教的。比如,耶律雄機陛下自認為是個能聽取下麵人意見的人,並且總是會寬容直言相諫的大臣,所以耶律德光才會如剛才一樣表現的很勇敢。


    大於越耶律莫哥是耶律雄機的弟弟,他在大遼國的地位僅次於皇帝。這個人一向以寬厚溫和著稱,雖然他是大皇子耶律極的堅定支持者,但也為剛才耶律德光的話而感到高興。他一直希望耶律極他們兄弟幾個,也能像自己和哥哥耶律雄機一樣和睦相處。雖然耶律德光背後經常做一些對耶律極不利的事,但這次還是做對了的。(注2)


    耶律莫哥拱手對耶律雄機說道:“陛下,以我看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何人的罪責,而是如何處理和漢國已經僵硬的關係。漢國雖然弱小,但卻是我大遼南下蕩平中原的跳板和有力的助手,不能忽略。”


    避重就輕?


    耶律德光低著頭微笑,自己又學了一招啊。


    注1:遼國分南北兩府,各設置一名宰相,地位比南北兩院的大王還要略高一些。北府宰相基本上是後族中選人擔任的,而南府宰相則由皇族成員擔任。


    注2:於越,在部落聯盟時期的最高官職,大遼建國後保留了這一稱唿,但並不實際任事,為皇帝之下最尊貴的稱唿。


    第一百五十章 知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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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已經提上日程的忠王大婚結果因為歲貢風波不得不擱淺了下來,海裏帶著五千狼騎跑到太原城外叫囂惹的太多人心裏不痛快,雖然忠王下令射殺了想衝過來立威的三百多狼騎,但畢竟是被人欺負到了家門口,所以難免每個人心裏都有些怨氣。


    國家國家,其實國就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家。家庭成員眾多,並且時常兄弟姐妹之間都會鬧出矛盾,甚至會彼此反目成仇。但這並不代表在其他人欺負到家門口的時候大家都保持冷漠置之不理,雖然偶爾會出現幾個引狼入室或者甘願做侵略者走狗的敗類,但總的來說麵對外敵的時候兄弟姐妹們還是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都說老百姓們愚鈍不理解政事,其實那是當權者害怕而已,不敢讓老百姓接觸到太多的政事,否則任何一個執政者都不會舒舒服服的過下去。可是在外敵欺負到家門口的時候,老百姓往往比那些當權者更愛國。


    滿朝的大人們麵對大遼咄咄逼人的態勢,誰都放不出來個屁,擔心自己的仕途和生死安危,做了官的人往往沒了血性。反正不管誰來統治,換了誰坐皇帝,不都得需要人來做官嗎?大不了改換門庭另投明主而已,管他做皇帝的姓劉還是姓耶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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