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危機(下)


    甫一與特雷爾交上手,風翔就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位老對手的不同變化。


    他主動上前搶攻,劍劍都指向特雷爾周身破綻所在。要放在昨夜,這樣的攻勢是無疑能叫特雷爾手忙腳亂,暴露出更多破綻被風翔所利用的。


    那想特雷爾卻隻慌亂了一下,便又重新鎮定了下來。他那兩把月刃在風翔的劍勢壓迫下,根本就使不出一個完整的劍招,可心態卻依然是很平和的。


    左招右擋,略顯狼狽的架住了風翔一連數次刺擊後,特雷爾非但沒有因此而暴怒,反而是退後了幾步,主動拉開了與風翔間的距離。風翔稍有詫異,卻來不及細想,隻是緊緊逼進著,不願給特雷爾以喘息的時機。


    就見特雷爾身上忽有幽暗的光芒綻放,周身就與兩把月刃一氣變得漆黑被陣濃霧籠罩看得不再真切。麵對風翔再一次直指胸膛的淩厲刺擊,特雷爾用這樣詭異的月刃輕巧的劃了半圈,以作應對。


    見到此招,風翔心中不禁稍有些欣喜——


    雖說根據九劍總訣的精要,風翔一向是很避免武器相撞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因為在不斷搶攻直指對方破綻這樣的先手優勢下,他很輕易就能製造出更多的破綻、良機為自己所用,是以武器相撞就顯得極沒有效率與無為,是需要避免的。


    但這種情形指得是一般而言的那種情況。


    以風翔對於特雷爾的了解,卻讓眼下的情況並不再屬於此列當中。他與這位老對手殊死搏鬥已經五次之多,對於特雷爾那月刃劍法可謂是非常了解了。月刃劍是暗夜精靈特有的一種兵刃,配以惡魔獵手那獨有的猶如舞蹈般的技藝,一經施展攻招就會如河水一般連綿不斷的湧現,令人能很難防禦招架,一旦失了先手就再也無法占到上風。


    在風翔所知曉的劍術流派當中,也稱得上是一等一的精妙劍技。


    可這並不意味著,它就沒有破綻可言了。


    月刃劍那獨特的居中持握方式,以及那精妙的劍體平衡,可也讓持握者不費吹灰之力,僅憑兩端劍尖的重心轉移,輔以相應的步伐就揮斬出連綿不斷,猶如行雲流水一般的連擊——這是它最大的優點,但同樣也是它的缺點所在——月刃劍兩端劍尖的重心偏重,在利於連貫揮砍的同時,也有著不易變招的毛病。


    哪怕以特雷爾之強,在臨時強行變招時,也都會暴露出短暫停頓這個極大的破綻。


    所以風翔深特雷爾這次不輕易間的輕輕揮砍,其實是自己不可多得一次良機,是不該錯過的!如果他此時用風之嵐歌於特雷爾的劍刃平麵上輕輕點上那麽一下,不僅能夠輕易叩開特雷爾做出的防禦劍圈,還能借著劍刃相撞後產生的反彈那股巧勁,直指特雷爾的咽喉。


    ——在昨天夜裏的時候,風翔就是差不多一樣的情況下,用這樣的應對方法一劍削斷特雷爾的一隻犄角的。


    他現在就打算故技重施,手腕已經轉動,使風之嵐歌的劍尖於虛空中勾勒出一道美妙弧線了。


    卻不知怎麽的,在劍尖落實前的那一最後刹那裏,他瞧見了特雷爾陰沉臉龐上浮出的一抹微笑。心底頓時泛起了一股惡寒,讓風翔臨時改變了注意,如電般當機立斷的抽手迴身,身子也飛快的向後退去。


    隻聽得“當”的一聲輕響泛起,風翔已經飄至了距特雷爾三米來遠地方。猶在在那裏喘息驚疑,吃不準剛剛那個瞬間,讓自己感到惶恐的,到底是什麽玩意。


    “……你的感覺倒是敏銳。”特雷爾也有些驚奇,須知剛剛那次看似不經意間的輕輕揮砍,可是他思索半日有餘為風翔精心準備下的陷阱。一心想以這招一擊重創風翔給他好看的,那想到這眼看著就要成功了。


    風翔居然又想隻魚兒般,脫鉤溜到了一邊。


    特雷爾心中是稍有些鬱悶的,可明麵上神色卻是不變,依舊是陰沉臉,一步步向著風翔走去。


    而風翔在吃不準特雷爾這會兒暗藏的是張什麽樣的底牌,卻不願再犯險靠近,就一步步後退,與特雷爾保持著距離。


    特雷爾並沒有過分搶逼,是以在十數秒內,他們間的距離到始終都沒有什麽變化。可再過了數秒,一直陰沉著臉的特雷爾,忽然間笑了,“你不是說要打到我的麽?怎麽這會兒卻變得不敢上前了?”


    風翔揚揚眉頭正要答話,目光卻在不經意間落到了特雷爾的身後。


    為了緊迫風翔,此時特雷爾大概向前走了又十數步,於是在他的身後,就有十數叢幽暗的火焰燃起,因為今天月色並不是很亮堂,那火焰的顏色又與夜色很是相近,風翔這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裏有所察覺。


    這次見到了,心中猛然就是一驚。他猜到了那是特雷爾所留下的足印,又深知在昨天夜裏時,特雷爾還沒有這番異狀。嗅著淡淡彌漫起來的硫磺味兒,風翔終於意識到了這位老對手讓他感到惶恐的那個變化是什麽!


    連忙使出魔法偵查進行查看,在他的左眼中,圍繞在特雷爾周身以及月刃劍上那淡淡如霧般的氣體,正綻放出耀眼奪目的光芒!那是能量具現的一種表現方式,雖說仍比不上無蹤身邊環繞的靈能那般濃鬱,卻也不是現在的風翔,可以達到的境界!


    ……他真得走到這一步了……隻是遇見的還真不是時候呢!


    風翔不禁苦笑,知曉了特雷爾的最大依仗似乎對他眼前情況似乎並沒有多少幫助。而且就像特雷爾所說的,“你準備這樣拖到前麵那些白癡皆被殺死才與我動手嗎?”現在留給風翔的時間並不是很多。


    他還有要將退路告知普裏斯特這個任務必須要完成!


    就暗中咬了牙,停止了後退的步伐。就算知道特雷爾已經不同於往日了,也總要交交手才能確認對方的深淺!此時夜色正濃,艾露恩的眷顧也處在最大的時刻,風翔未必就沒有,與特雷爾一交高低之力!


    ……隻要小心點就好……


    他打定了主意,旋即向特雷爾撲了過去。再次上前搶攻,劍招比先前時猶要淩厲、快捷了幾分。特雷爾臉上雖是有譏諷之意浮現,可麵對風翔的劍招仍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應對。


    他們兩個還都抱著以快打快的主意,是以在一時間,就變成了兩道飄忽不定的魅影。


    從道路正中移到了營帳前,從營帳前又來到了塔哨之下。他們如同兩道夜風般掠過營地內的大半建築,留下的除了道道劍痕之外,還有那不斷跳躍的幽暗火焰!


    如是數分鍾裏便交手了數百招有餘。風翔終究是對特雷爾所展示出的力量心懷顧忌,許多看似不錯的機會都因此放棄了。戰到此時也不過仗著九劍的精妙劍招略占了一點上風,可看看特雷爾臉上那抹譏笑,尤其是不時的詢問,“你準備這樣拖到什麽時候?”很顯然是未將這點失利放在心上的。


    風翔不由有些氣結,雖說對於特雷爾的心理已經了解了。無外是,吃點小虧也沒什麽了不起,等到一擊命中便能徹底翻過盤來——風翔、特雷爾都很是心知肚明,特雷爾現在的信手一擊,隻要落實了便不是風翔能夠消受的起的!


    而且風翔更還發現,特雷爾在與他打鬥的同時,對於自身所擁有的那股力量的理解、運用,也在不斷加深著。在最開始的時候,特雷爾身邊彌漫的那股黑霧,隻是讓他變得更快捷、更有力量。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特雷爾已經能逐漸將這股力量,加諸到他的攻招當中了。


    現在隨著月刃劍的揮舞,黑霧也在非常明顯的向著風翔侵襲過來。而其中所蘊含的力量,也是極為驚人的——風翔曾試探過它的強度,那想一連三個魔法護盾,方才抵擋住了一次黑霧的突襲。


    至此已是時不待我,再拖下去隻有落敗一個結局。


    風翔就趁著三劍上指扯開特雷爾雙手兩把月刃劍的當口,忽然俯身再次疾刺,使流光閃直指特雷爾門戶未開的左肋,勢要從這裏一劍咬中對方的心髒。可劍尖才來到特雷爾身前三寸處,便被黑霧包裹了起來。風翔能夠感受到手中傳來明確滯帶感,便深唿了口氣,將能量主宰使了出來。


    風之嵐歌上紅光大盛,黑霧如被風吹過般四散了開來,劍身再無阻礙,劍尖便刺入了特雷爾體內半寸有餘。


    風翔心中歡喜,勢必要以這一擊競全功!


    哪料下一秒,麵色就是大變!


    ——特雷爾體內忽有磅礴如海的強大力量,沿著風之嵐歌向風翔反衝過來!


    饒是風翔見機夠快,立即抽劍後退,整條右臂也被震的失去了知覺。


    他嘴角更有血絲向外滲出,步伐也踉蹌了數步。


    特雷爾便獰笑著,“你似乎是忘了……這個天賦到底是誰的啊!”繼而便揮舞著兩把漆黑的月刃劍,揉身向著風翔撲了過來!


    ————————————


    家裏來親戚了……


    電腦搶不過我侄子。


    眼淚。


    一百五十七、聲音


    看到特雷爾大張著蝠翼,揮舞著月刃劍如同隻夜梟般向自己撲來,風翔隻能勉強的擠出一抹苦笑。他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妙,被特雷爾體內反衝出的能量傷得委實不輕——右臂仍麻木著,身體的平衡也因為先前那幾步踉蹌而被破壞了。


    他短暫失去了交手的能力,想暫避其鋒也變得有點不太現實。看看特雷爾那猙獰的表情,顯然是沒打算給他喘息機會的。


    兩把漆黑的月刃劍如同兩道龍卷便向著風翔的脖頸席卷了過來,風翔雖是拖著腳步不住後退,卻怎麽也無法擺脫這致命武器的如影隨形。


    月刃劍眨眼間就已經來到麵前。


    風翔的神情也變得惶恐起來,像是承受不住這般壓力而顫抖了一下,風之嵐歌隨之脫手往下墜落。


    這可是個非常致命的意外!


    風翔的麵孔因此除了惶恐外,又多了幾分難以相信的神情。特雷爾雖是依舊陰沉著他那張死人臉,可嘴角也掛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終於,讓我等到這個美妙的時候了!


    他欣喜的想著,可在下一瞬間就變成了難以置信的癡呆表情。


    那柄明明脫離了風翔控製的細劍,在即將落地的那個瞬間,居然離奇的消失了!幾乎是在下一秒裏,便又詭異的重新出現在了風翔的左手上。


    然後,俯身、翻滾、挺劍疾刺一氣嗬成!


    風翔不僅因此躲過了兩把月刃劍的攻擊,同時劍尖還閃耀著紅色的光芒直視特雷爾的心口。讓他瞳孔收縮了下,終於止住了前進的腳步,改而先應付這次攻擊。月刃劍在身前迴檔,風翔識趣的收手,趁機躍出了數米遠。


    在那裏大口喘息著,還往地上啐了一口,稍稍帶著血絲的唾液。


    看著風翔,特雷爾緩緩說道,“有趣的把戲,不過也就此一次了。接下來,你還要靠什麽來抵擋我的攻擊?”


    風翔正在抓緊時間恢複對右手的控製,可情況並不理想——此時麻木感雖是稍去,可仍有三根指頭不聽他的使喚,根本就握不緊劍,又怎麽能再度與特雷爾交手?他隻能苦笑,偏著頭對特雷爾老實的承認道,“看起來,我確實不是你的對手了呢……”


    特雷爾冷哼一聲,應道,“事情本來就應該如此。”


    “沒錯。”風翔點頭肯定了特雷爾的判斷,又在他迴過神來之前,搶先笑著說道,“所以,今天的事情就當是打平吧!”說話時,腳步退後了半步,風翔整個人便從特雷爾視野中消失來。


    “這是,隱形術?”特雷爾先是愕然,繼而變得憤怒無比。他徒勞的搜索了一下,便衝著空蕩蕩的四周怒吼道,“你這個無膽的人類!!”


    隻可惜,這句話風翔現在已經聽不到了。


    他躲過了特雷爾的搜索,就直直往營地前方奔去。至此時,已經能夠隱約聽到那陣陣的打鬥聲了,結果前方卻忽有一個身影悄然出現。


    不是特雷爾,而是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她前凸後翹,僅穿著一掛抹胸,與一開叉到大腿根部的長裙,性感誘人,麵容雖俏麗卻稍顯的陰冷,背部又生有一對漆黑的蝠翼。


    這是哀嚎女妖阿卡莎,僅就這豔麗的外表而言根本看不出她是位亡者!


    對於阿卡莎的忽然出現,風翔雖有些驚奇卻不怎麽惶恐,畢竟他還處於隱身術的掩護當中,料她也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隻是刻意放輕了腳步,就繼續往前前進。


    那想才跑到據阿卡莎最近的那個點上,忽見這女妖輕笑了起來,表情很誘人,但卻又帶著點嘲諷,“你這急急忙地是準備去哪裏呢?”


    也不知是在與誰說話,或許是在誑風翔現身也不一定——他雖是隱身躲過了特雷爾的攻擊,但也間接暴露出了下麵的行動目的——阿卡莎、特雷爾因此而來到戰場附近進行阻截、搜索,這樣舉動本身並不算出奇。


    風翔就不答話,自是繼續前行。


    他腳步再往前邁出一步,一直靜立在遠處的阿卡莎,便嗖得一聲有了動作!大張開蝠翼向著風翔處撲來,雙手中也不知什麽時候,忽然多出了兩把泛光的匕首。


    她向著風翔心口處直紮過來,動作雖快卻仍不及風翔。被風翔很輕鬆地就躲了過去,但卻也沒有趁機反擊——雖說,阿卡莎在前撲這個動作中,是暴露出不少的破綻出來的——可在這個時候,風翔還有著一絲的類似“她其實沒有察覺我”這樣的僥幸。


    結果阿卡莎下一句就將這股僥幸打的粉碎,她一擊落空並沒有立即再次攻擊。而是把俏臉轉到了風翔所在的方向,笑著說道,“身手不錯嘛。可你為什麽不趁機攻擊我?——我聽說,你的劍技是非常奇妙的!——剛剛或許是你,難得的一個機會的!”


    依然是在嘲笑,可風翔聽的卻是一驚。


    阿卡莎已經是第三次賭對了他的存在了,這樣的情況,恐怕就不是巧合……能夠解釋過去的了。阿卡莎應該是真的能夠“看”到他,卻是不知那到底是什麽方法。


    風翔沉默不言猜測著,腳步又輕輕的往後退去,想要拉開與阿卡莎目前過近的距離。以他現在的條件,做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出丁點的聲音,甚至連空氣的流動都不會因此改變多少。


    可風翔每退後一步,阿卡莎就立即向前跟緊一步,很顯然是清楚他現在動作的。而且翡翠綠的眸子裏還多了點促狹的笑意,像是在問:你準備這樣試到什麽時候,才會老實承認呢?


    其實也沒有再試多久,當風翔注意到阿卡莎那始終掛著抹淺笑的嬌豔紅唇,總是在不斷微微張闔的時候,就停止了後退的舉動。他站在原地沉默了數秒,忽然間歎了口氣,“是超聲波吧?你用它確定了我的存在?”


    “超聲波?那是什麽?”阿卡莎偏著頭,調皮得笑笑。對於風翔的忽然出聲根本就不覺得驚奇,馬上就迴答了風翔的提問,繼而又攥了攥秀氣的眉毛,“你不覺得,這樣和我說話其實是很失禮的嗎?”


    風翔有些無語,一會兒後才聳肩答道,“或許這樣能給我需要的安全感?”


    阿卡莎笑了起來,是用握住匕首的手掩住嘴很矜持的那種,赤裸的雙肩也在不住上下抖動著。若不是明知她是位亡者,風翔隻怕會因為這誘人的笑容而吸引的。不過現在卻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她,等阿卡莎的笑聲慢慢停息,又一次重複了先前的問道,“超聲波是什麽?”


    “就是你嘴裏發出的那種,隻有你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風翔老實答道,阿卡莎現在的發應有些超出他的意料,靜觀其變或許是個不錯的應對方法。


    聽到風翔的迴答,阿卡莎的目光裏倒是多了一絲驚奇的神色,語調也冷了下來,“你還是第一個察覺到我這秘密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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