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宮,蓮嬤嬤與四個宮女伺候在陳皇後左右。與陳皇後並坐的,還有十四皇子秦琰的生母,蘭妃。

    “蘭兒妹妹怎地臉色這般蒼白?琰兒馬上就要登基做新皇了,你怎地半點兒不見高興呢?”陳皇後一彎唇角,一抹狠辣笑意深深的藏在嘴角的笑紋中,微微低垂的眼皮蓋住一半美眸,動作優雅地用茶杯蓋子拂了拂淺綠色茶水上漂浮的茶葉兒。

    “皇後娘娘,臣妾不是不高興,是太高興了反而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了,患得患失了……”

    蘭妃掩飾過不小心流露出的那分不自然的凝重心憂,扯出一個微笑。鳳翔宮裏頭熏籠裏的熏香過於濃重,整個殿裏蒙上一層灰蒙蒙的薄霧,加上文帝駕崩、四下一片哀喪,這昏暗暗的,越發讓蘭妃心頭壓抑得緊,對未來的日子心憂重重。

    “蘭兒妹妹怎地不像從前那般喚我梅兒姐了?”陳皇後喝罷了茶,放下茶盞“吭”的一聲響。雖然這響動不大,卻是讓本就提心吊膽的蘭妃心頭抖了一抖。

    “皇後娘娘身份尊貴,臣妾不敢越矩,雖然嘴裏喊的是皇後娘娘,但是在臣妾心裏,卻是如同梅兒姐這個稱唿一樣的。”蘭妃說得十分小心謹慎,但表麵上還與陳皇後強撐著姐妹和洽的得放鬆姿態。

    陳皇後一雙眼睛何其毒辣,哪能看不出來,笑了一聲,那笑更有一分哼聲的意味,柔聲道:

    “你我親姐妹,何須在乎那些,本宮的榮耀便是妹妹的榮耀,妹妹的高興,便也是本宮的高興。這迴琰兒登基,蘭妃妹妹便是皇太妃了,咱們陳家也算揚眉吐氣。到時候,再讓琰兒下道旨意,讓妹妹也尊享太後之權位,與本宮一般地位榮耀,咱們姐妹也算光宗耀祖……”

    雖是說的親熱話,可陳皇後並依然自稱的是“本宮”,而不是姐妹話家常稱的“我”。

    蘭妃嚇得臉色立即一變,忙跪在陳皇後身前拉著她手軟聲道:“不敢不敢,蘭兒一生不成器,進宮這些年也不曾得過多少恩寵,此番全仰仗皇後娘娘扶持琰兒,才能有今日這一番境況。蘭兒隻願在這深宮裏粗茶淡飯、安然蹉跎了這半生,多的,也不敢肖想。還望姐姐不要再提這話,姐姐是正宮皇後,執掌鳳印,蘭兒就算與姐姐感情再深厚也配不上那資格與姐姐同享一樣的富貴榮華,請姐姐莫要再提此事……”

    陳皇後那落在笑紋裏的莫測笑意一直不曾退去,聞言有深了一分,垂眼瞧著自己同根生的妹妹,拍了拍她手背,柔聲,“蘭兒妹妹怎地哭了?姐姐就這般可怕?

    ”

    蘭妃忙緩和了臉上的惶恐之色,扯出個輕鬆的淡笑,拿了繡蘭花兒的手帕子拭了拭眼淚。

    “姐姐說的哪裏話,蘭兒怎會怕姐姐……”蘭妃再說不出旁的話來掩飾了,隻是手腳一片冰涼。

    “妹妹手這麽冰,身子不適吧?蓮嬤嬤,去把本宮那盒當歸膏拿來,給蘭妃服了吧。”

    蘭妃聞言臉色又白了幾分,卻不得不接過那藥膏來。

    “妹妹拿迴去衝了滾水喝吧,每日睡前一盅,既可以暖暖身子,又能養養內裏,對女子極好的,本宮也每日都喝呢……”

    “謝姐姐關切……”

    “妹妹若沒其它的事,便迴宮歇息吧。琰兒要登基了,日後也沒有許多功夫陪你了,你們母子好好敘敘吧……”

    蘭妃拿著陳皇後賜的藥膏告了退,僵硬著雙腿將將走出鳳翔宮,便一下癱倒在路邊。隨身伺候的宮女寶雀連忙扶住她。“蘭妃娘娘你怎麽了?”

    蘭妃說不出話來,紅了眼眶,抱著懷裏冰涼涼的藥膏盒子心裏痛苦而又惶恐。她的兒子很可能會成為第二個文帝。現在的梅兒姐,已經不是當初進宮前的梅兒姐了,她是陳皇後!而她這顆紮眼的軟釘子,若不聽話,就會被拔去!可若她乖乖聽話、苟活著,就會成為威脅兒子秦琰的人質。

    是她太懦弱,連死的決心也下不了,要活著,卻又沒有活得好的本事……

    蘭妃心裏頭七上八下、水深火熱,越想,對未來越加無望。怪隻怪她一生懦弱無能,沒有主見,本隻想安安分分的默默無聞的蹉跎這一世,卻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被陰謀送上人人覬覦的帝位。她的琰兒,還是個剛剛明事理的少年啊。

    秦琰自怡人院迴平京後的這兩個月經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眉間已依稀可見老成、憂慮之色,見母親蘭妃安然從鳳翔宮迴來,懸著的心才放心,立刻迎上去。

    “母妃,皇後娘娘有沒有為難你?”

    蘭妃手捧著兒子尚還稚氣未脫的臉,淚水啪嗒啪嗒的流,哽咽道:“琰兒,你日後就是一國之君了,不能再這麽輕易喜怒形於色。皇後娘娘是母妃的親姐姐,她又怎會為難母妃呢?”

    秦琰是孝子,見母親流淚,更是心疼。“皇後娘娘之居心,琰兒也不是傻子。三哥和五哥無論哪項都比琰兒強,要當皇帝也該是他們,可是偏偏卻是我……”

    “噓!別說了……”蘭妃哽咽,“琰兒,你記住要謹言慎行、勤學

    奮進,不要輕易忤逆皇後……但,母妃也不希望你像你父皇那樣,一生失意,死而不瞑目……”

    現在的境況,不正是和當年高太後背後操控大權的情況相似麽?

    秦琰重重點頭。“母妃且放心,不該為、不可為,琰兒一定不做,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若死了,皇後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傀儡,也算是對她的打擊……”

    蘭妃捂住秦琰的嘴。“你是母妃唯一的希望,不許再說‘死’字,你死了,咱們這一殿人也都活不成了,卓依是,你難道願意讓我們都橫死麽?!”

    “母妃……”秦琰悲痛萬分,跟著母親默默流淚。

    阿卓依站在珠簾後,看著這對軟弱卻善良的母子,心裏歎氣。在別國他鄉能有人真心疼愛,是她之幸,可是,偏生是在北齊這樣風雨飄搖的皇室,善良軟弱的人,又豈能好命?好在,她來北齊之前便了解了一二,一直佯裝做單純無知的模樣,陳皇後也未識破,一直並沒有將她列為有害人物。她雖不是計謀城府極深沉的人,但也不傻,能暗地裏幫襯著秦琰就幫襯吧。

    她本來是盯準了秦壑而來,後發現竟還有秦譽這樣一號深藏不露的勇猛男人,充滿了男人味兒,和卓琅那般相似,真真兒是她喜歡的類型!可,就在文帝要賜婚的時候,秦譽告訴她他已心有所屬,後才發現竟是蕭襲月。對於蕭襲月這女子,她是忌憚的,但比之蕭華嫣,她更喜歡蕭襲月。對於已經心有所屬的男人,她不屑於去搶,洽正好遇見秦琰這個少年甘願為她而死。她有個缺點就是偶爾會感情用事,是以,才選了這個少年……左右都是嫁人,不是卓琅,嫁給誰都沒有太大差別。

    母子倆正憂心未來,一宮女來報。“蘭妃娘娘、十四皇子殿下,三皇子來了……”

    秦琰眼中一亮。“三哥?”

    ……

    **

    且不管皇宮裏奪位陰謀如何洶湧,將軍府這方已經無暇他顧!蕭雲開焦頭爛額,長子蕭長文入獄,深陷謀殺庶妹、謀殺皇子的罪名中,刑部已經著手調查,住持案件的正是太後一派官員,三皇子秦譽也要參管,隻怕這迴是九死一生。

    而將軍府內,數月來怪像連連,燒紙錢、燒衣物,現下十幾個黑衣人死在香竹園外,陳媽媽胸上紮著刀死在暖頤園門口。他蕭雲開也不蠢,顯然,就是夫人鄭氏與四女蕭襲月的矛盾升級!那陳媽媽和十數個殺手,必然是去殺蕭襲月的!

    蕭雲開的老娘杜老夫人已經氣得病倒

    ,至今昏迷著。

    府裏上下,一片蕭條緊繃。

    “敗家婆娘,敗家婆娘啊!”蕭雲開內憂外患,滿肚子焦心憂慮,終於忍不住,衝進暖頤園中,將正臥床的鄭氏從床上一把揪住衣襟提起來!

    “我警告了你多少迴,不要去招惹她、不要去招惹她!!你就是不聽,現在這個最是要小心謹慎的時候,你和你兒子卻搞出這等大禍事來!你是想讓我們全家早點進棺材嗎??!”

    蕭雲開征戰沙場、力大如牛,鄭氏被搖得頭暈眼花,可她一生被人捧在天上、也是有脾氣的人,恨聲道:

    “老爺,你現在隻有挑軟柿子捏,算什麽英雄?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如何不去找那丫頭片子的麻煩,來教訓我?她殺了陳媽媽,她殺了陳媽媽啊!”

    鄭氏落淚,顯然還在陳媽媽的橫死慘象中沒有恢複過來。陳媽媽從國公府跟她到將軍府,從小就伴在她身側,這迴卻慘死在她麵前,身中長刀、蟻蟲蠶食。

    “一個奴才有什麽好可惜!”蕭雲開也不全瞎,一二十年,哪會不知道陳媽媽是什麽貨色,“造成今天這局麵那老叼奴也幹了不少禍事,她早死、府裏早安生!”

    鄭氏見蕭雲開盛怒說出這等殘酷的話來,全然不同往日那般對她好言好語、言聽計從,心下又是憤怒又多出幾分懼意來。

    蕭雲開在戰場上殺人無數,隻是在家不太多管,此番發起怒火來,如同戰場上殺人的猙獰氣勢,饒是鄭氏也是嚇了一嚇,凹陷憔悴的臉越加慘白了幾分、血淚相和流。

    “老爺,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陳媽媽帶大了咱們一雙兒子,華嫣也是她看著一手帶大的,就算你看不慣她行事說話,也不能這般忘恩負義,她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鄭氏大聲頂迴去,吵起架來,哪裏還顧得了許多,說到後頭許是知道自己不當在這個當口兒與蕭雲開對著幹,於是落下眼淚、軟下語氣來,雙手可憐的握著蕭雲開揪著她衣襟、布滿粗繭子的裝飾手臂。

    “老爺,長文還在牢裏等著咱們救啊……你在這兒打罵我有什麽用?長文可是我們的長子,將來繼承你‘忠勇將軍’衣缽的長子,你在這兒罵我,還不如去找那丫頭、讓她少使絆子坑害咱們……”

    蕭雲開聽到蕭長文還在獄中,又是一陣讓人崩潰的焦頭爛額,重重的怒“哎”了一聲,同時放開了鄭氏的衣襟。

    鄭氏“咚”的跌迴榻上,痛了一迴。

    蕭華嫣聞了訊匆匆趕來,踏進屋子見滿地狼藉、聽見相親鄭氏低聲啜泣,心頭大急又些許氣怒,連忙上前護在鄭氏麵前。

    “爹爹,你不能傷害娘,娘這一二十年來日夜操勞,都是為了將軍府好啊!你不能傷害娘啊……”

    蕭雲開見他一直視為掌中寶的女兒淚如雨下控訴著他,對鄭氏母女恨鐵不成鋼,想起朝中的對他兵權的覬覦、家中長子身陷囹圄、後宅一夜死了十幾個人怪事連連、老母氣病在床至今未醒,心焦如麻、直感自己也要氣病倒了去!他又想起去年,蕭襲月初初迴府,他氣急了打死蕭襲月時的場景……‘蕭雲開,你有種!’‘反了天了還!今天我就讓你認清誰是主子!’‘蕭雲開,你今天若不打死我……他日,我定讓你們全部,全部生不如死!’……

    蕭雲開腦海裏一直揮不去蕭襲月那恨恨盯著他的表情,心下焦急又重了一分,迴過神來瞧著麵前一直在府上風光了一二十年的母子,一字一句道——

    “你自己問問你娘,這一二十年她除了為將軍府操勞,還幹了些什麽!!”

    蕭雲開怒氣衝衝的丟下這一句就大步離開了。

    蕭華嫣連忙將鄭氏扶坐起來:“娘,爹爹怎麽能怪你呢,你是將軍夫的正室嫡妻,你做這些事都是為了將軍府好。娘,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呐。大哥的事還一點進展都沒有,如果大哥的罪被坐實了,恐怕,恐怕不光大哥會被處以極刑,連同行的我也會一並遭殃……”蕭長文現在並沒有供出妹妹蕭華嫣來,若不小心說出來了,隻怕她也難逃一死。

    對這蕭華嫣的哭訴,鄭氏是絲毫也聽不進耳裏去,早在蕭雲開說那句‘這一二十年她除了為將軍府操勞,還幹了些什麽!’時,她的臉,並著胸腔裏那顆心,都慘白得失了血色!他究竟知道了些什麽?

    鄭氏一顆心都懸了起來。若是放在從前,她也不懼,可是現在屋漏偏逢連夜雨,加上剛才蕭雲開的反應,她越加沒有把握能不能安然度過這難關……

    “娘,娘?你怎麽了,說話呀!”蕭華嫣也是急了。過去每次事,鄭氏都出謀劃策,告訴她怎麽做,可是這迴正到需要她的時候,她娘卻不吭不響的。“娘,你這次難道要袖手旁觀看著嫣兒和大哥死麽?你快去求國公府的舅舅幫幫我們好不好?你說話啊!”

    鄭氏被蕭華嫣握著肩膀一搖晃,迴過神來,對著不停問詢她的女兒,她本能揮手就是一巴掌。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娘掏心掏肺把你養了這麽

    多年,娘現在麵臨大困境了,你卻半點用都派不上,反而火上澆油、雪上加霜!我真是對你失望透頂!”

    蕭華嫣不可置信的捂著被鄭氏一耳刮子打得紅腫的臉,聲音有些顫。

    “娘……?”

    “我讓你去求皇後,你卻連麵都沒見上,讓你抓住三皇子,可三皇子卻反去幫蕭襲月,讓你抓住五皇子的心,可你現在連他的人都見不上!你怎地這般無用!娘養你這十幾年是為了什麽?”

    鄭氏連日來的驚恐和憋屈,終於一下子爆發出來,方才跟蕭雲開一番拉扯,披頭散發,甚是狼狽,布了一些皺紋的臉兩行淚痕,瞪著蕭華嫣。

    蕭華嫣被鄭氏吼罵得愣住了,繼而淚水一顆顆落。

    “娘,你怎麽能這麽說我?難道你養我就是為了給你爭麵子、爭地位名譽嗎?”

    “不然拿你何用?”

    蕭華嫣悲憤:“娘!你瘋了!”

    蕭華嫣吼完這一句,捂著臉嗚嗚哭著跑出暖頤園。鄭氏看著從小舍不得打一下的女兒氣極跑開,心下一時後悔。是的,她是要瘋了!被那一村三百多條人命逼瘋了,被蕭襲月逼瘋了……國公府已經徹底斷絕了與她來往,兒子,女兒,自己,她也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救起……

    將軍府的天空一片陰雲覆蓋、氣氛緊繃,唯獨香竹園這一片地兒鳥語花香,一派春末夏初的寧和景色,甚是怡人。

    秦譽送來的那對繡眼鳥兒過了一個暖冬,吃得胖胖的,在籠子裏跳了兩個月,終於恢複了苗條的身材。

    蕭襲月一邊拿著竹棍子逗鳥兒,一邊聽著香魚說上午發生在暖頤園中那精彩紛呈的好戲。

    “嗬,鄭氏做了那麽多孽,總歸是要還的。這不過才剛剛入戲,好戲還在後頭……”

    香魚默了一默,擔心道:“小姐,老爺和老夫人那邊會不會找咱們麻煩?”這兩個人在將軍上可都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

    蕭襲月嗬了一聲。“我爹要是有那膽子與我明著翻臉,中午就不會甘心吃閉門羹了,也不會早上去暖頤園找鄭氏的麻煩,他一準兒是拿著家法來香竹園打斷我的腿了。”

    中午蕭雲開氣勢洶洶的來香竹園找蕭襲月,卻並沒見成。蕭襲月讓香魚告訴他,她在午睡,不許人打擾。蕭雲開拍碎了一套茶具,鐵青著臉走了,到這會兒下午了也沒見他吭個聲、放個屁,不是忌憚她,是什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何況蕭雲開不隻被蕭襲月咬過一迴,還差點被咬死。

    “小姐,我發現一件怪事。”

    “哦?什麽怪事?”蕭襲月放下了逗鳥的竹棍子,聽香魚細細道來。自從她讓楊霸山和顏暮秋兩人各自教了香魚習武和習字之後,這丫頭是越發的聰明伶俐了,辦事也格外得力。前世怎地就沒發現她這般“骨骼驚奇”?

    香魚並沒注意到蕭襲月那些打量,而是專心的說著自己發現的事。“我發現將軍似乎也在暗地裏查著些什麽。”

    蕭襲月鼻子裏不屑的輕哼了一聲。“府裏又是燒東西又是死人的,發生這麽多事,他若是不查就真是蠢貨了,再說,三姨娘林氏與他透露些什麽‘消息’也不是不可能的。”

    “香魚不是說放火燒村那件事,而是另一件。”香魚頓了頓,四顧了下周圍無人監視,才湊近低聲對蕭襲月道,“我有兩迴無意路過,恰好撞見老爺在吩咐蕭全查一個叫‘昊岩’的男人,老爺說起他的時候,臉色惋惜又慈愛,十分想要見到似的。”

    “昊岩?”

    蕭襲月仔細思索了下前世的迴憶。昊岩,昊岩……前世沒聽說過這一號人呢。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鐵麵無情、殺人如麻的大將軍蕭雲開這般急切思念,還要背著人來查?

    蕭襲月略作了些思量,做事應有先後,蕭雲開這事兒她慢慢來查,現下主要的,還是把鄭氏母子這眼中釘拔了!省的礙手礙腳,一個不留神被紮到自己還得疼!

    蕭襲月坐在躺椅上,仰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雲聚雲散,露出一角天藍的顏色,和蒼白而微微帶著些灼熱的陽光。

    雲開,乍然見日。

    從一年前她自冷宮青燼殿被挖眼割舌毒死之後重生迴來,從熙寧園迴到將軍府中,當時她便發誓,此生絕不再做善人,絕不再任鄭氏一幹人等喝她血、吃她肉,將她的尊嚴和未來一並踐踏了!

    這一日,似乎在漸漸接近了!曲曲折折的一年間,她從一個被眾人踩在塵泥裏的失寵庶女,到了今日府上無人敢與她大聲忤逆半句,整整用了一年!

    蕭襲月對著雲散後日頭灑下的耀眼光束,閉上了眼睛,眼角滑落兩滴透明的淚珠子。如非重生,蕭襲月都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般狠辣,如非重生,她也不知,秦譽並非那般的狠毒。

    這一刻,蕭襲月忽然很感激上蒼,讓她重活這一世。

    她要報仇,為自己,為她身邊因為她被蕭華嫣、鄭氏、秦

    壑等等殘害的人……

    **

    而皇宮這一方,求助無門的蕭華嫣隻能又來求陳皇後,卻再次被拒宮門外。

    “蕭大小姐,你走吧,皇後娘娘說了,不值得幫的人不會幫,你好好迴去反思反思吧。”蓮嬤嬤冷著臉道。

    “蓮嬤嬤,你行行好吧,就讓我見一見皇後娘娘……”

    “哎……你走吧!”

    蕭華嫣終還是沒見到陳皇後。

    蕭華嫣走後,陳皇後才將將睡醒,連日來處理朝中與太後勢力對峙之事疲累得緊。蓮嬤嬤伺候著陳皇後梳洗。

    蓮嬤嬤想起蕭華嫣淒淒楚楚求助的畫麵,輕聲對陳皇後又提了提。

    “蕭華嫣母女似乎陷入了□□煩,皇後娘娘,這兩個棋子咱們還要不要呢?”

    陳皇後哼了一聲,眸子裏閃現些不悅。

    “鄭氏老奸巨猾,就算救了,也不一定能為本宮所用,蕭華嫣雖然能忠心一些,但這幾個月來她連蕭襲月一根頭發都沒動得了!”

    將軍府中鄭氏母女母子的窘境陳皇後自然知道,不過而今看來,她並沒有必要幫鄭氏,蕭華嫣遲遲抓不住五皇子秦壑的心,不能讓他死心塌地為她所用,根本辜負了她一番寄望。

    蓮嬤嬤道:“蕭華嫣生得出塵美麗,又精通琴棋書畫,是男子最癡迷的女子,隻可惜城府雖深,計謀卻不及蕭襲月老辣,才總是吃虧。”

    “蕭華嫣還太嫩。長在深宅大院兒裏,被人捧在手心兒裏,沒經曆過什麽大苦大難,這一迴,正好讓她跌入塵埃吃吃苦頭,長長教訓。”

    蓮嬤嬤眼中一亮,明白了陳皇後的意思。陳皇後是要蕭華嫣這迴吃夠苦頭,真正的磨練一番,成為利器才能用得順手。陳皇後並不是全然放棄了蕭華嫣這顆苗子。

    “她若是這番風雨都熬不過,本宮要她何用?還不如就這麽死了幹淨。”

    蓮嬤嬤知道了陳皇後的想法,也不再多言,心道蕭華嫣這番能不能活命,全看她自己造化了。

    “皇後娘娘,安插在十四皇子殿下宮中的眼線來報,說昨日三皇子去殿中找了十四皇子,秘密的談了些話,不知道是什麽話。”

    陳皇後眯了眯眼。“三皇子一直是我心頭大患。他倒是狡猾得緊!本宮也被他縱-情-酒-色的假象哄騙了這麽些年!”

    說起這事來,陳皇後還一肚子氣。她看人無數,竟然也有看漏

    眼的時候!就去年夏季,她賜給秦譽的側妃趙月柔被施景蟠當做蕭襲月強-暴了、橫死在天龍峽上,施景蟠曾告訴她,趙月柔臨死還是處子之身!秦譽根本就沒有碰過趙月柔!

    不過……

    陳皇後嘴角的笑容有些深,因著她時常以笑示人,嫵媚的笑,暗藏狠戾的笑,算計的笑,讓包括蘭妃在內的人害怕的笑……

    此刻,她的笑容又揚了起來。

    “不好酒色、能忍能屈,三皇子看似無懈可擊了,可是卻有一個弱點足以讓他致命。”

    蓮嬤嬤攏了眉頭眼珠一溜轉,腦子裏乍然一道亮光閃過。

    “娘娘是說……蕭襲月?”

    陳皇後笑得滿腹陰謀而又柔媚,紅唇吐出兩個字——“正是……”雖沒多說其它,卻已然有陰謀在笑中醞釀。

    正這時,宮女低眉潛首來報。

    “皇後娘娘,昌宜侯來見您了。”

    陳皇後一聽昌宜侯來了,笑容略微一僵,繼而隱去了那陰狠笑意,而柔美了許多。

    “讓他進來吧。”

    “是,娘娘。”

    宮女剛轉身,陳皇後突然改了主意,叫住宮女:“你讓侯爺去禦花園的八角亭中等本宮。果品糕點茶水都端去,不得怠慢。”

    宮女答了是,並著另外兩個負責茶水糕點的宮女一道去了。

    陳皇後忙對蓮嬤嬤道:“把銅鏡給本宮拿來。”

    陳皇後照了一照,對著著裝不甚滿意,換了一套更顯得年輕的素淨宮裙,才去見了昌宜侯周宇。

    昌宜侯周宇是北齊最年輕的侯爺,時年二十七,比陳皇後小上八歲,可陳皇後保養得宜,看起來仿佛也就是二十七八的年紀。

    “昌宜侯,你見本宮有何事?”

    周宇聞聲迴轉身來。一襲戴孝白衣袍臨風而飄飄然,襯得墨黑及腰的長發越加漆黑如瀑,俊眉修目,眸光安靜恬淡,帶著一抹憂鬱沉凝,雖少了些生動的表情、顯得有些行屍走肉似的冷漠、神魂抽離,卻也越發襯托出一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來。

    陳皇後暗想著,難怪這麽多年文帝將這男子藏得這般好,自己鬱鬱不得誌也要把周宇照顧得無微不至。這男人,天生俊秀,如同遺世獨立的美玉,身在洶湧的風雨塵埃中,眼神還能這般安靜純潔。

    雖然秦譽也俊秀、比之周宇有過之而不及,但是卻氣勢逼人、處處散發著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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