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華嫣從蕭襲月帶笑的“關切”眸子收迴目光,低首跪下:

    “陛下恕罪、四妹妹恕罪,當時一心想著快些趕來,怕耽誤了行程,可能是誤看了。”

    文帝嘴唇剛動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蕭華嫣身旁的婢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的磕頭,誠惶誠恐:

    “皇上恕罪,是奴婢看錯、不怪小姐。奴婢初來將軍府,對路還不甚熟悉,可能走錯地方,去了別的院子,以為那位睡得遲、身子不適而未起來的小姐便是四小姐。是奴婢眼拙、罪該萬死!”

    轉眼,錦繡的額頭已經磕得青紫。

    “既是下人眼拙誤看,也怪不得華嫣。襲月啊,你姐姐為你擔心受怕了一早上,還說要等你怕你找不著路,護妹之情讓本宮也深為所動,曾聽聞將軍府夫人治教女有方,本宮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陳皇後突然插話,轉而對文帝道,“依陛下之見呢?”

    太後不在,陳皇後一言,幾個臣子敢有異議?或者說,願為沒有任何封號、大權的蕭襲月有異議?太後對蕭襲月的態度尚還模糊,還是觀望著好。隻有百姓低低的議論、偶有不平之聲,並不敢大聲。

    文帝本來還有疑惑想追問蕭華嫣,但聽陳皇後有意偏心放過,本想作罷,卻見蕭襲月揚著一雙清亮逼人的眼睛看著他,若昧著良心放過又覺愧疚,腦門一轉想了個折衷的法子。

    “罷了,蕭華嫣確實護妹情深,出門匆忙誤判也屬無意,倒是你這個奴婢!身為奴才卻不為主子分憂、反而添亂,差點害得姐妹不睦、害得朕誤會襲月,若不罰你豈不是讓天下人說朕賞罰不明!來人,把這奴婢拉下去打十板子。”

    蕭華嫣一聽十板子,略忐忑擔心錦繡一挨打抖落了出來,卻見錦繡並沒有亂章法,而是繼續替自己頂下罪名。

    “謝陛下不殺之恩、謝陛下不殺之恩!”

    府尹派了衙役領走了“暴民”,狩獵隊伍總算出發!

    掛著雄鷹以及猛虎野獸形狀的各色旗幟整齊出發。

    錦繡被杖了十板子,衣褲上已見血痕,卻堅持要隨身伺候蕭華嫣、同行前往。蕭華嫣瞧著那血跡略不忍,錦繡卻並不慌張。“小姐莫擔心奴婢,不過一點皮肉之苦,若能換四小姐的命,還是值得的。”

    蕭襲月與蕭華嫣被安排乘同一輛車馬車。蕭襲月先行上了馬車。蕭襲月先行上了車,蕭華嫣才帶著兩名婢女,一個塵雪,一個錦繡,上車來。錦繡一上來,便又忍著痛跪了

    下去,磕頭不起來:

    “四小姐恕罪,錦繡千不該、萬不該走錯地方、認錯了人,差點害得四小姐誤會大小姐。還請四小姐看在錦繡初來府上不熟悉的份上,饒了奴婢吧。”

    蕭襲月心裏不屑哼了聲--她聲音故意這麽大,馬車外頭都聽見了,若還責罵她,豈不是讓人覺得她蕭襲月小氣得連個初來乍到的下人都容不得?若是個粗心直率的,還真會著了她道兒、落人口實了。

    “起來吧,不知者不罪,你是母親特意從國公府要來的,想來定是能力出眾才被瞧上。如此好奴才,我怎會為一件小事責怪你?隻要你日後好好伺候大姐,便是對我最好的‘恕罪’了。”蕭襲月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連冬萱都忍不住要感動了,更別說馬車外側耳傾聽的人。四小姐好肚量!

    “我們大家都坐著,你這跪著倒顯得奇怪了,坐吧。”

    錦繡一聽坐字,屁股就疼,哪裏敢坐,趴也趴不下,隻能屈膝跪著,好不淒慘,雖是奴才,卻已經二十八的年紀,跪在比自己還小十來歲的丫鬟小姐麵前,心頭想來也舒爽不到哪兒去。冬萱心頭也陣陣舒坦,連帶跟隨馬車搖晃的下巴都輕快了。

    冬萱佯裝撩開簾子看外頭,順勢把上車前藏在懷裏的小石子往車輪子下一扔,馬車廂冷不防的猛地一搖,錦繡一屁股坐下去!

    馬車外的人隻聽見一聲飽含痛意的“哎喲”聲,頗有幾分血淚相和流的感覺……

    兩千一百名禦林軍隨護禦輦左右,衣甲鮮亮、閃耀,佩劍鋒利、□□如林。三百多名北齊宮廷樂師奏響宮樂,而又有三百多名太監內侍扛著冠蓋儀仗、三百多名婀娜侍女前、後隨行,聲勢浩大,所過之處馬蹄留香、地上灑滿千日紅花瓣,寓意步踩紅花,盛世萬春。

    隊伍剛走到平京城的城門,蕭襲月便聽見外頭有個侍女極小聲的興奮低說了一句--“是三殿下!”那聲音飽含癡迷。

    蕭襲月驟聽一陣鏗鏘而急切的馬蹄聲,剛撩開車簾便見一張冷峻的臉擺在麵前,下了一跳!這張冷臉眉頭鎖著,醞釀著暴風雨的眸子將她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打量完,眉頭一鬆,烏雲暴雨驟散,還翹了一邊嘴角,咕噥了一句:“竟然連暴民都治不住你。”

    秦譽說完也不等蕭襲月說話,就嘩一下放下簾子,隻聽馬蹄兒吭吭,輕快的跑遠。

    冬萱還在迴味秦譽那句話的意思,迴頭卻見蕭襲月拉著一張臉,於是亮著眼睛小聲解釋:“小姐你生氣做什麽,三

    殿下是在誇你呢。”

    “……”

    蕭襲月沉默,不禁為此番帶的事冬萱而不是香魚這個決定,而深作自檢。

    ·

    西山是齊國皇室幾百年來的狩獵之所,本名溪山,有三條水流湍急的山澗繞山而行,將寬廣的西山一分為三,東、西、中,另外北部還有一塊山險水急、野獸毒蟲出沒的廢棄區域。

    皇家每年狩獵的區域不同,以便保護獸禽,保證不破壞西山之平衡。今年便是在東部這塊區域狩獵。

    西山之側建有行宮別館,宮殿巍峨、占地寬廣,不便隨行入山的妃嬪便在館中,等待皇帝暮歸享樂臨幸。

    文帝一行人由於早上耽擱了一陣時間,路上又因前些日子大雨連綿而並不十分好走,到西山下時日頭已向西。晨昏雖然是捕獵最好時機,但到底是一群金貴的人物,便先在行宮歇息,明早一早開始圍獵。

    蕭襲月、蕭華嫣各自被宮女引去了各自的房間。一路上五步一亭、十步一閣,迴廊畫滿祥雲祥獸、花鳥蟲魚,連迴廊上都鑲著金邊、明珠,地上青玉石鋪的地,一塵不染。蕭華嫣一直進退有禮,雖不動聲色卻暗自驚歎,早前本以為平京四大貴族已經是北齊富貴的極致,卻不想,跟皇家的奢華比起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蕭襲月跟在後頭,對著一切早已司空見慣,並不以為意。

    前世,南北交戰,南齊太子一把火燒了行宮大門,士兵百姓入宮冒險哄搶珍寶,秦譽率了兵將,三箭將南齊太子射殺,砍下頭顱掛在平京城頭,將亂兵盡數剿滅。

    不過,那些珍寶卻並沒有被上交給皇室,而是不知所蹤,傳言被奸詐的平津王秦譽私吞。而後不久又傳出,那些東西都被平津王折成了銀子,分給了被南齊士兵燒殺搶掠的村民和受傷的士兵。她問秦譽,秦譽卻不屑一顧道:“名聲和人心比銀子更重要,本王不下點血本……如何讓人替本王賣命、擁立本王為天子呢?”前世一直嫉惡如仇,聽他那麽一說,便越發討厭起他來。

    “四小姐,便是這兒了。”宮女聲音悅耳,提醒蕭襲月。蕭襲月這才從迴憶裏抽離,步入屋中。

    蕭華嫣的屋子距離蕭襲月的不遠,但遠比蕭襲月的屋子更為精致奢華。

    蕭華嫣坐在金碧輝煌的殿裏,打量著四周唯有皇家才可裝飾的五爪金龍圖案,心頭忍不住微微的興奮。這還隻是偏殿,皇帝皇後所住的正宮何等奢靡恢弘更無法想象!

    怪不得,怪不得那麽多女人削尖了腦袋的想往皇宮裏鑽,至高無上、風臨天下,誰人不想、誰人不喜歡?雖她並不癡迷於那金銀珠寶、富貴榮華,但人就活這一迴,她蕭華嫣生來金貴、集萬千寵愛,那鳳位仿佛便是為她所設,如何也要博它一博!

    “小姐,此番皇後娘娘安排您住在這裏,比四小姐的住處好不少,心意已顯而易見。”

    蕭華嫣正在迴憶陳皇後那鳳冠鳳袍,乍聽“蕭襲月”三個字,心頭一陣惱恨!

    “想起蕭襲月我便心頭發梗!她簡直是生來與我討債的!”

    “當年大夫人並非正室,熬了五年才將原夫人扳倒,得來如今風光,得兒女福分,大小姐須得忍耐。”錦繡說的大夫人是鄭國公府的大夫人,鄭氏的娘。

    蕭華嫣順順氣。“我如何不知要忍耐,隻是……大約我年輕氣盛,總是時而忍不住。”

    錦繡細長的眼睛閃過一抹狠色:“小姐放心,明日便是她的死期!”

    “昨日你便同我說過這句話,可她現在還好好的活著,早上還讓我下不來台!娘親若知道了,還不知要怎麽數落我……”鄭氏心氣兒高,對女兒要求也不低,尤其是名節聲譽,那可是必須得保住的!

    錦繡附耳:“今日是“借刀殺人”、刀不聽話,明日,便是咱們自己的人,不怕出岔子!都是國公府培養的死士,就算失敗也斷然扯不到咱們身上。”

    “蕭襲月生性狡猾,恐她識破。”蕭華嫣見識了蕭襲月頑強的生命力,已不如之前的輕敵。

    “她不入套,我自有辦法讓她心甘情願入套!明日隻需要一個人‘相助’……”

    “誰?”誰會讓蕭襲月甘心涉險?

    錦繡對著蕭華嫣疑惑的眼神,伸出在後宅奪了無數丫鬟主子性命的手,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

    蕭華嫣略作思量,乍然明白,驚聲:“你說……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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