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裏傳出的密信上,除了吩咐安插細作之事外,還提到了讓假冬萱與鄭舒窈可以密切合謀了,不必再如之前那般小心避嫌而互不搭理。


    鄭舒窈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周搖光,陳太後竟然也不在意……蕭襲月冥思,鄭舒窈究竟是用了什麽理由這般堂而皇之的將周搖光除了,還安然無恙?


    當然,這會兒蕭襲月還不知道,鄭舒窈將周搖光有二心、二主的事稟告了上去。不忠於自己的細作,陳太後當然是要處之而後快!鄭舒窈將周搖光除了,也不算違背陳太後之意,隻是未能揪出她真正的主子,陳天後還有些不滿。


    蕭襲月放將簡筆畫的密信燒成灰燼,打算另畫一封,送進皇宮去,卻聽香魚進門道:“小姐,鄭妃娘娘來看小世子和小郡主了。”


    蕭襲月給了荷旭個眼色。眼色立馬將那密信的灰燼抹了去。鄭舒窈進屋便朝蕭襲月含笑瞧來。“蕭妹妹,今日可忙?我從街上買了幾盒桂花頭油迴來,順帶也給你捎了兩盒。”


    鄭舒窈話畢,婢女鈴蘭忙笑嘻嘻地上前將疊著的兩盒桂花頭油遞給香魚。香魚給蕭襲月呈上,打開來一股桂花芳香撲鼻而來。合上蓋子,那濃香依然馥鬱。


    蕭襲月給了荷旭一眼,荷旭忙引鄭舒窈到椅子上坐。鄭舒窈坐下,身邊站著的除了丫鬟鈴蘭,還有個麵似和善的劉媽媽。


    “多謝鄭姐姐記掛,請坐。荷旭,換壺茶來,涼了。”


    “唉。”


    “不必麻煩了。”鄭舒窈指尖兒碰了碰茶壺,“還熱著呢。妹妹這茶可是殿下搜羅了大半個北齊搜羅來的上品女兒茶,一杯難求,這般為我浪費了,我實在過意不去。”


    眸子裏一抹厭惡閃過,荷旭笑了一聲道。“不礙事,殿下為我家娘娘準備得多。浪費一些在鄭娘娘這兒,並不影響。”


    “荷旭!”蕭襲月嗬斥了一聲。荷旭答了一聲知錯,拿著茶壺便下去換了。


    鄭舒窈有些尷尬。蕭襲月淡淡笑了笑。


    “茶便是給人喝的,能入鄭姐姐這般煮茶高手的貴口,還是那茶的榮幸,如何能說是浪費。倒是給我這等不懂高雅的人喝了,才是浪費了。”


    “蕭妹妹過謙了。”鄭舒窈微笑,眼皮蓋住眸子,嘴角那笑略略有一冷。劉媽媽站在鄭舒窈身邊,將蕭襲月以及屋子裏飛快的打量了一眼,似習慣性地將“敵人”的所有情況都收集眼中,以備謀算。


    劉媽媽這打量,讓恰好看見她神情的香魚不悅地皺了眉。


    這時,錦夕和銀漢一前一後的哭了起來,不知是哪裏惹到這兩隻小祖宗了。


    “小家夥怎地哭了?”鄭舒窈關切,情不自禁起身伸頭看搖籃。兩隻小孩兒看著確實十分可愛!


    蕭襲月過去先抱起了銀漢——別看這小東西平素最安靜高冷,一旦哭鬧起來,可比錦夕厲害得多!蕭襲月拍了拍他背哄了哄。銀漢抓住蕭襲月的胸口就跟小豬似的拱。


    “看來是餓了。”


    雖然請了奶娘,但是蕭襲月還是不想讓旁人來喂。蕭襲月方才鬆了衣襟打算喂奶,便聽荷旭道:“娘娘,殿下來了。”


    鄭舒窈忙微笑扶了禮:“殿下。”


    “孩子怎麽苦鬧得這般兇?孤王在院子外便聽見了。”秦譽進屋來,大步直朝蕭襲月去,似根本看見鄭舒窈。


    鄭舒窈瞧著秦譽穿戴著威嚴王袍、王冠高大背影,癡迷而又失落。


    “應該是餓了。”蕭襲月道。懷裏的小銀漢哇啦哇啦的哭得厲害,手舞足蹈的不安分蠕動著。


    “那便快給他吃吧。”秦譽絲毫不避諱,又抱起小女兒錦夕。“還是錦夕懂事,抱著便不哭了。”


    蕭襲月才鬆了衣襟,銀漢就一口吸上去,咕嚕咕嚕的吞咽著,十分滿足,小模樣惹得蕭襲月忍俊不禁。


    小東西,就知道吃!秦譽卻一本正經教訓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連饑餓都忍受不了,如何能成大事?”


    蕭襲月拍了秦譽逗弄小銀漢臉蛋兒的手。“食不言寢不語,別人吃飯的時候不要打擾,是最基本的禮儀,怎地這個當爹的一把年紀還不懂這道理。”蕭襲月對懷裏的小東西道。“兒子,你說娘說得對不對?”


    秦譽笑“哼”了一聲。“才這點兒大就要跟著你娘拉幫結派、孤立你爹爹了,看來得提前教導百善孝為先的道理。”


    “去去去,你這般瞪著他,會嚇著他的……”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蕭襲月晃眼才看見扶椅子站著的鄭舒窈,她蒼白著臉、雙目含怨的瞧著這方。蕭襲月從和樂中冷靜了些,正了正色。“殿下,鄭妃也在。”


    秦譽這才注意到鄭舒窈也在屋子裏。


    鄭舒窈見秦譽看來,蒼白終於褪去了些,竭力笑得甜美自然一點。


    “殿下,今日您這般早就迴來了。”


    秦譽“嗯”了一聲。


    “你應當也累了,迴去吧。”


    等不及她多說一句話,便要將她趕走……鄭舒窈眼底漸漸含上一層淚意,見俊美的男人沒有多看她一眼,便將視線重新落在喂奶的女人和搖籃裏的孩子身上。那一方,像一個完整的甜蜜的世界,容不得她插足半分。之前還覺得可愛的孩子,現在看在她眼裏,卻如同最可惡的東西,讓她憎恨!


    銀漢吃飽了,放迴搖籃裏,又鬧起來,真是讓人不可開交。秦譽雖嘴裏說得嚴厲,但是行動卻是騙不了人的。他親自抱起兒子,穩穩當當的。小東西在他結實、精壯的懷抱裏,顯得弱小而需要他的保護。秦譽哄了兩句,便發現了真正的原因所在,對著一旁的兩盒桂花頭油皺眉:“這臭熏熏的東西哪兒來的?”


    荷旭忙解釋。“是鄭妃娘娘捎來給娘娘的。”


    “我不是給了一大箱子進貢的胭脂水粉麽,怎地還用這些劣質的頭油。若是你不喜歡那些貢品,我便另外尋人給你做就是,用這些對身子不好。”秦譽本就對蕭襲月對他殷勤關心視若無睹的行為,很不滿!不過,這迴他是真的冤枉她了。


    “殿下,您可冤枉娘娘了,娘娘還沒用呢,隻是順手放這兒的。”


    秦譽嫌那桂花香氣太重,熏得慌,讓荷旭拿去丟了。荷旭方轉身便看見了鄭舒窈立在門邊慘白著臉:“鄭妃娘娘怎地還沒走?”


    鄭舒窈幾欲咬破了紅唇,緊攥著拳頭走了。劉媽媽忙跟上去。才走出蕭襲月的院子,鄭舒窈便沒忍住眼淚,嘩啦而下。劉媽媽忙輕著聲邊跟邊安慰。“娘娘,方才老奴便扯了您的衣袖,讓您快走。一看那勢頭,您就是討不了好的,平津王那眼珠子早被蕭側妃那狐媚子母子給勾了魂兒了,哪裏還看得見您的好。”


    鄭舒窈泣不成聲,含淚咬牙。“我就是不甘。就要看他究竟要如何待我,要將我無視到什麽地步!”


    劉媽媽著急歎氣。“您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方才的情形,是一眼就能看出平津王是被蕭側妃吃得死死的了!咱們,隻有從長計議,隱忍到了時機,再發作。娘娘您要忍住啊。”


    劉媽媽捏著手帕給鄭舒窈擦拭了眼淚。鄭舒窈微微咬了牙關,又是難過又是恨:“奶娘說得對。隻要蕭襲月還在,我永遠都不可能過得好……”


    她得到的一切,都該是她鄭舒窈應得的!


    一瞬間,鄭舒窈的心口集聚起前所未有的恨意。


    忽然,鄭舒窈、劉媽媽主仆二人注意到身後有混亂急促的唿吸聲,這才雙雙想起,身後還跟著個婢女,鈴蘭。


    “娘、娘娘……”鈴蘭見聽到了主子說的秘話,冷汗如雨下。她們竟然要謀害蕭側妃!


    鄭舒窈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兒,忽然笑了出來,拉起鈴蘭的手兒握在手心。“鈴蘭,本宮第一眼看見你便知道你是個識時務的聰明姑娘。既然你現在跟了我鄭妃,我便不會虧待了你,隻要你好好幹……”


    ……


    第二日傍晚,天色將暮,王府裏的紅燈籠漸漸點亮,一盞一盞,映著院子裏的雪,紅白相映,甚是美麗。


    這一方寧謐的院兒裏,水井口冒著氤氳的水汽兒。打水的一雙仆人將桶往水井裏一扔,撲騰打起來的水桶裏,竟發現了一方女子用的繡花手絹兒!兩人伸著腦袋往井下一瞧,差點沒嚇個半死!!


    此時天光半明半暗,映照這井裏一團花花綠綠的衣裳,以及亂發,隱約可辨……是個溺死的女人!


    “啊!不、不好了,死人了,水井裏死人了!!”


    “來人啊——”


    驚叫劃破寧謐的傍晚,布上一層悚然!恰好,秦譽晚歸迴來,正好撞見此事。蕭襲月也聞聲趕來,兩人幾乎同時到了。


    溺水的丫鬟被撈了起來,花顏已經失色,身子冰涼。


    “是鈴蘭!”荷旭最先認出來。“殿下,娘娘,這是鄭妃娘娘身邊的鈴蘭!”


    荷旭方才說完,鄭舒窈便到了,對著地上已經溺死的鈴蘭驚了一聲,哭出來。“鈴蘭,是鈴蘭……今早還好好的,怎地轉眼就……就……”


    鄭舒窈悲傷含淚,雙頰慘白,倒在劉媽媽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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