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有姑爺好!”碧秀哼了哼,滿臉兒嫌棄:“胡子拉碴,說話三句帶娘,一杆旱煙鍋子不離手,瞧把這裏熏出的味......,還是個偷水賊!給姑爺提鞋都不要。”


    玉翹柳眉微挑,難得見她,這般厭棄一個人。


    可顧武又實在冤枉,沒娘子的糙漢,你指望他怎樣的山清水秀!更何況還是個跑鏢的,一身風霜煙塵那還不是常事!


    忍不得歎道:“他那是缺女人打理!你姑爺那會初遇到,才從沙場迴來,不比顧鏢頭強多少,那身上的血腥氣,離他近點,都覺著自個也沾染上。采芙最怕見他,盼他不要來,他又總能尋著借口往府裏走。”


    嘴裏說著,眼神就有些飄忽。


    前一世,在流春院,她和周侯爺並不打照麵,瞟一眼背影或側顏,覺得是隻熬戰獵殺後的孤狼,散發著陰冷狠戾,被他不經意看一眼,就心肝顫。


    重新來過。再邂逅,還是怕,隻想躲。


    卻不曾想他這般難纏,盯著她這塊香肉,就死活不肯放手。


    現香肉終被他吃下,還心甘情願地陪他顛沛流離,真是前一世欠他的。


    “小姐當初即不喜姑爺,後又怎肯嫁他呢?”碧秀有些想不通,在她這裏,喜憎即如黑白般清明。


    “我家小姐差點兒就是太子妃呢!”春紫插話進來,又一想幸虧跟了姑爺,不然.......忙把心口拍拍,唱一聲阿彌陀佛。


    玉翹眼眸瀲灩,故意咬著牙:“那人臉皮比宮裏的城牆還厚,被他死纏爛打煩了,怕他再去禍禍別人,索性一閉眼嫁了。”


    小姐慣愛嘴硬,明明是把姑爺愛得不得了!


    兩丫鬟撲哧笑出了聲,伴著梔子花彌散的濃鬱香味兒,順著簾縫輕飄出來,飄進了廂門邊,兩個耳聰目明,魁偉漢子的耳裏。


    周振威收迴欲掀簾的大手,原是想問娘子累不累,是否要停車休憩,卻聽到這麽一段公案,旁側跟著的顧武亦如是。


    兩人的臉色皆不好看起來。


    顧武扯著嗓子嚷:“胡子拉碴,說話帶娘,旱煙鍋子不離手,咋了?老子就愛這樣,個小娘們!”


    又覷眼朝周振威質問:“我敬你是條漢子,當你兄弟,怎把我說的話,一調頭講給娘們聽?!”


    講什麽不好,非把他沒媳婦的事也講!傷臉麵!


    周振威臉一沉,話也不好聽:“什麽娘們,那是我娘子,就未曾想過瞞她什麽。”


    “你.......!管好你大小夫人的嘴!”顧武氣結又無處發,揚手一鞭子甩在馬腹上,那馬吃痛,嘶一聲,疾奔,如離弦之箭。


    大小夫人!周振威眼一黯,尾隨而去。


    ......


    車輪軲轆聲吱啞吱啞,突得就頓住,鐵柱在簾外稟話,顧鏢頭尋著休憩的地兒,吃過中飯再繼續上路。


    碧秀和春紫先跳下馬車,玉翹立在廂門邊犯了難。


    這不同於先前周振威定製的那輛馬車,特別在輿門處設了幾層梯,踩著下就好。可這押鏢的車著實簡陋,又為多拉貨物行走方便,車輪都比尋常的要高且寬,門便離地也遠,她不是不能跳,隻是肚裏揣著兩隻娃呢!


    碧秀忙道:“小姐去車廂裏再坐會,我去尋姑爺來。”囑咐春紫鐵柱在門邊守著,她便往人多的地方去。


    顧武選的地方好,地平寬闊,四環山,一江煙水映晴嵐。


    碧秀四處東張西望,不曾想這些粗野莽漢,做事卻爽快利索,已搭起一個大爐灶,有劈柴生火的,有來迴提水的,還有舀米洗菜的,不時抬首看她兩眼,又各忙各的去。


    尋了一圈也未見姑爺和顧武的影子,心裏著慌,便攔著迎麵過來的鏢師,問他可有見到周大人!


    那人忙指著前處矮山,把手上拎著的野兔子給她瞧,和顧爺在那裏打野味呢,你瞧瞧這兔子可肥,要燒給你家夫人吃的。


    碧秀瞟一眼那可憐兔子,血汙模糊,兩眼珠子烏溜溜的,好似還有活氣。嚇得想道謝又咽了迴去,扭頭邁著細碎步子就逃。


    再走了百步遠,才見著在矮山處,野草閑花輔滿一斜坡,陽光暖照下來,有四五個男人仰躺之上,嘴裏叼著草根,嘀咕說著話,身旁放著剛打的獵物。


    顧武一溜眼便見,那小婦人又來,走的急,氣喘籲籲的,頰腮飛著酡紅,胸前兩團兒一顫一顫。


    咂了下嘴,朝側旁周振威喊:“你的小夫人來尋你嘍。”


    周振威抬眼,見是碧秀過來,心一沉,卻隻是坐起,不露聲色地問:“你怎來了?”


    碧秀忙道:“迴姑爺的話,那馬車忒高,小姐下不來,讓姑爺去呢!”


    側旁漢子吹了個響哨,擠眉弄眼的笑:“那車廂哪裏高,一跨腿可不就下來!是想男人了!”


    “愛嬌!一刻都不讓人省心!”周振威嘴裏如是說,可麵龐上卻浮出抹笑意,一抹寵溺柔情盡顯。


    話音未落,已走出幾大步遠,想起什麽,迴頭見碧秀再後,急喘吃力想跟上他,略思吟,朝顧武看去道:“碧秀交給你了,給我送迴來。”


    ......


    碧秀怔了怔,看姑爺高大背影一瞬就沒了,不由瞟向身後,顧武嘟囔了聲,欲站起來,坐邊的鏢師哄笑,一臉嘲意奚落。


    “我自個來的,曉得怎麽迴去,就不勞煩顧鏢頭護送。”碧秀朝那幾人端莊的行了禮,不再多言,調頭就走。


    他不喜她,她也討厭他。


    正是穀雨時令,昨落了一夜雨,滋潤的滿眼碧色,野花叢叢,扯著莖隨風搖曳,各種顏色可好看。


    摘一朵玫紅多褶的,嗅下香味兒,卻見前麵參天古樹下,躲藏著幾朵白胖的圓菌子,心裏驚喜,跑過去摘,又見不遠樹下,星點一簇。


    她自幼便在深宮服侍王皇後,後是新陽公主,提著命數日子過活。


    一晃,白馬過隙二十餘年,終於出了宮。


    後陪小姐在後宅算計兜轉,想著這輩子便這樣了。


    卻未曾想,竟又走出那四方瓦簷,見著這從未見過的新天地,美麗的讓人不敢置信。


    顧武遠遠跟在她後麵,突的蹙眉眯眼,那強娘們要去哪裏?


    不要命了麽,那片林子進去了,可難走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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