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盛鏢局僅帶頭的大車載有車廂,原是顧武有事沒事躺裏頭睡覺,或吧嗒吧嗒抽旱煙鍋子的去處。


    曉得嬌滴滴的周夫人攜著兩丫鬟要坐進去,這心裏總七上八下的,天還蒙亮,眾人未醒,就先自個去車廂,嗅嗅裏頭可有什麽臭味,皺皺眉,再撓撓頭,臭味倒沒有,卻彌漫著煙草葉子的熏焦味兒。


    把門打開讓風吹著,又去采來不少梔子花各處灑些祛味。


    直到看著周夫人被扶進車廂,拈起座沿一朵嫩肥的白梔子,邊聞著味邊抿唇笑,這才一拍腿,提著的心迴了原位。


    欲要蹬鞍上馬,卻聽有人軟著聲嘀咕:“小姐,這廂裏怎有股熏焦味兒,準是那腰裏插旱煙鍋子的鏢頭留下的,瞧,灑多少花瓣都不濟事。”


    猛一迴頭,是個穿青緞掐花春衫,下著月白裙的丫鬟,坐在周夫人對麵,四處打量,捏著鼻尖好生嫌棄。


    顧武從遠狠盯她,暗暗咬牙,方已把周夫人糊弄過去,卻被這丫頭.....不,她梳著婦人髻,被這小婦人給一秒破功。


    瞅那側顏,蛋圓臉,眼兒細長,高高的鼻子,嘴唇薄巧,雖不如周夫人風流嫵媚,卻沉穩恬靜,自有幾分動人之處。


    想必是周大人的妾或通房。


    顧武咂咂嘴不再想,翻身去了馬背,扯著嗓子高喝:“走哩!”已率先衝至最前開道,後麵騎馬漢子也不示弱,各各疾蹄馳騁,一時鏢旗招展,喧囂塵上,盡顯男兒粗獷豪邁氣勢。


    玉翹掀了簾縫想尋周振威的身影,卻見塵土飛揚,四散灰蒙,忙用帕子掩著唇縮了迴來,複又把碧秀打量,輕笑:“顧鏢頭還未走遠呢,你說這話,被他聽去,倒辜負人家一片好意。”


    碧秀臉一沉,難得不淡定:“小姐不知,早與他結下了梁子。”


    昨晚兒,她去廚房想打點熱水給小姐洗漱,哪想鄉野村民皆是用冷水澆麵。


    無奈,隻得挽袖勒臂,把鐵鍋擦洗幹淨,注了清水,又抱來條柴茅草,用小姐教的法子生火,好在學得有模有樣,等水冒了煙氣,她去尋店家婦人討個盆裝水。


    就這麽會功夫,等她拿著盆再迴轉,那辛苦燒得滿鍋熱水,竟硬生生的不見了,就一滴也未剩。


    饒是別的女子,忍氣吞聲再燒一鍋便是,可碧秀此時卻犯了倔勁,誓要抓出那個偷水賊不可。


    蹭蹭蹭.....。小繡鞋邁著碎步,兜頭就進了鏢師的屋,一大撥人正圍聚著說話,桌上擱著壺燙好的溫酒及十數盞小杯,幾盤子熟牛肉切片,散著香味。


    乍見進來個雙頰氣得紅通通的小婦人,都跟看鏢似的把她猛瞧,瞧著瞧著又覺新鮮。其中有人展眉嘻笑:“小娘子,你可是來找夫君的?他可不在這裏逍遙,你看我們人多,要麽挑個哥哥,來陪你逍遙。”


    眾人心照不暄的嗤嗤笑。


    碧秀就更恨那偷水賊了,害她在此招人戲謔。


    “我在廚房燒了一鍋子熱水,給我家夫人洗漱用的,被你們誰舀去用了?”


    她忍著心肝亂,隻穩住氣息道:“一路辛苦,好容易生火燒得,要的話總打聲招唿,這偷偷摸摸的算什麽事?你們是押鏢的,怎做起賊盜的勾當。”


    眾人無語,鴉雀無聲。


    看著小婦人撐著膽子,唇顫牙抖的把話說完,眼眶紅紅的,滿臉的委屈。


    想著高門深宅中的丫鬟,可也是當半個小姐養的,現淪落在廚房裏做粗使活,是夠招人憐。


    有個年紀較輕的,裝模作樣咳一聲,見碧秀朝他望來,手便朝內裏一間房,指指。


    碧秀會意,咬著唇低頭打他們身邊過。


    她身材高挑,抻直了腰走,那背影沒柳枝兒軟,也不及楊條兒硬,軟硬之間,恰得分寸,便讓那幫粗漢子,看得賞心悅目。


    碧秀走了數十步,即看見一小間房,門半掩,有水稀裏嘩啦的響聲,白色水煙縷縷蒸騰,將透著燭火的窗紙,蒙了層氤氳霧氣。


    原來偷水賊在這裏!


    碧秀立在門邊踱步,聽得裏頭那人洗得暢快,還興誌昂揚哼吟起小曲。


    她就心裏堵,罵他不要臉,一抬眼,瞅到門側,還擱著半桶涼水,頓時計上心來。


    水聲漸止,窸窣穿衣,踏步漸近門邊,吱扭拉開,滿室餘熱潮唿唿的撲出,顧武愣了愣,幾步之外,怎會有個小婦人,俏生生立在那裏。


    卻容不得他多思慮,隻覺眼前一黑,一桶井水嘩嘩的,朝他迎麵狠潑來,直澆了個透心涼。


    “大當家幹賊盜的事,不要臉皮。”小婦人罵他無恥。


    粗糙大掌一把捋去滿麵的水滴,這才把虎目圓睜,脫口就要罵娘。


    想他顧武堂堂七尺漢子,廣盛鏢局大當家,身揣蓋世絕學,竟莫名其妙被暗算,還是個罵他的小婦人。


    可眼前哪還有人,隻瞅到前廊拐彎處,紅色裙袂一閃,沒了蹤影。


    奶奶地,竟跑的比兔子還快。


    .......


    玉翹彎著唇,笑得眸子水汪汪的。


    肚裏的娃感應到娘親好心情,也附和的蠕了蠕,又頂了肚皮一腳,要爹爹來親。


    玉翹忙將手搭上肚,把那微硬處溫柔撫摸,噙著嘴角問:“你就這樣跑了?後來顧鏢頭沒尋你麻煩?”


    碧秀撇著唇嘟囔:“潑過水後,他臉都青了,要吃人的模樣,看著忒可怕,誰曉得會不會打女人。就想著趕緊逃!”


    默了默,又道:“倒沒來尋我,就遠遠拿眼瞪過幾次。”


    沒來由的,她頰腮一紅,昨還有樁羞人的事呢!誰想得那人竟沒束玉帶,匆忙用手去捋臉,卻把褲子掉了下來。


    該看不該看的,皆都看了。她要把這事嚼爛在肚裏,誰也不告訴。


    玉翹便又欲笑,半晌才對她說:“據我想來,那鍋熱水想必是場誤會,倒不是顧鏢頭故意為之。”


    看碧秀低頭不語,似有悔意,逐繼續道:“顧鏢頭看上去雖是個糙漢,卻實有副俠義心腸,為人剛正不阿且嫉惡如仇,對手下弟兄亦膽肝相照,怎會打女人?莫被他外表騙了。我倒覺得他比你姑爺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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