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沐重新審視著楚玉翹,她的眼眸瞬間眯起,在那烏油油的發髻裏,綴著一枚金鳳釵。


    那個冬日暖陽,她記得自已乘一尾小轎兒,搖晃在晏京城最繁華的街市。透過軟簾,便見積雪消融,順著高高的城牆淌到地麵,映出斑駁水漬。她心裏模糊想著,京城的春季比碎花城來得早,溫暖而不料峭。


    也就這當兒,一個魁梧偉岸的男子不經意間,就映入眼簾,他正跨騎於高頭大馬之上,緩緩又懶散地行於此間。


    是周振威。


    此時的他麵龐粗獷,虎背熊腰,帶著股子桀驁不羈,十年後的周侯爺太過穩重峻冷,這會的他,年輕氣盛著,恰恰好。


    萬般相思賦於誰!重活一世,唯謝諸神,讓這個人依舊在她的命數裏鮮活。


    催著轎夫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不緊不慢,就這樣跟著,她癡癡盯著那寬闊挺直的肩背,卻總是不夠。


    看著他躍下馬,立在胭脂水粉輔前,拈起鳳釵細細邊量,一低首間唇邊淺笑溫柔,方雨沐曉得那枚鳳釵的份量,纏著低三下四討要,還是未可得,卻原來,他把這個,連同自已,皆給了楚玉翹。


    終,還是晚了一步。


    無論她再怎麽竭盡全力地追趕,這個人雖在近前,卻又遠隔天涯。


    眼前這個女子,總是一身清水柔順。而此時怒容滿麵,目光灼灼如火濃烈,恨不能與她同歸於盡般,她這副模樣,方雨沐見過。


    ......


    前一世,碎花城流春院,前堂。


    秦惜月白日裏總是帳中補眠,那日卻稀罕的現了身,且香湯沐浴,穿一襲新裁的紅裳裙,輕施薄粉胭脂,半個時辰前周侯爺著兵士來傳話,要來會她。


    穿過長廊,途經前堂門時,卻見四個官府差役正心滿意足地走出,手裏掂著個布包,鼓鼓囊囊的,顯了銀子的突痕。


    她認得這幾個人,自個就是被他們賣入這流春院,墮入風塵之中的。逐笑道:“四位官差哥哥,今又從哪裏弄來的姑娘?”


    其中一差役見是她,上前要摸她的臉頰,想想還是縮迴手,笑嘻嘻道:“如今惜月姑娘被周侯爺寵著,可是好福氣。那姑娘還是你的同鄉,據說牽扯新陽公主謀逆大案,被抄了家,從晏京城流放而來,昨到的,還新鮮著呢,今哥幾個就給鴇兒娘送了來。”


    “瞧你們這布包裏的銀子,忒是多呢,難不成還是個清倌?”秦惜月瞄了眼前堂裏,倒是個貞烈的女子,被龜奴護院那般打罵,還有勁兒反抗,狠狠迴著嘴。


    另一個差役搖頭說:“倒不是清倌,隻是花容月貌,確是個絕色。聽押解來的解差講,這姑娘在晏京城,才貌可是頗有些名氣在外的,昨才來,已有各花樓的鴇兒娘拿著銀子去領人。”


    這般的美?秦惜月有些吃味,睨眼瞅他們:“想必你們已嚐過那姑娘的滋味。瞧一個個有了新人忘舊人的,實在無情的很。難不成我都比不過她麽?”


    “她哪比得過惜月姑娘風情!”一小個子差役話雖討好,倒底麵露憾色,指指前堂內裏,嘖嘖搖頭:“你瞧瞧,在龜奴護院前那個強勁!還想扇鴇兒娘耳刮子呢。咱哥幾個昨哪敢下狠手,官老爺不許在府衙弄出人命來。隻等你們調教好了,我們再來討樂。”


    秦惜月輕笑:“放心,到這裏的姑娘,灌一碗媚藥,你讓她幹什麽都行。”


    眾人皆心照不暄的嗤嗤低笑。


    “快走快走,官老爺等著銀子呢。”為首的官差朝秦惜月拱手告辭離去。


    待人影不見,秦惜月倚站在門邊,無聊的絞著絹帕子。時不時朝那跪在地上的姑娘冷冷望去,雖隻模糊看到個側麵,衣裳破爛著,那露出的潔瑩柔膩肌膚,沾染上點點血漬,如梅染開,紅白分明的很,在襯著烏油油已淩亂的發,已覺美的委實驚豔脫俗。


    “玉翹姑娘怎這般不識實務!這碎花城要屬最安逸的去處,也就我這裏了。你看看你這嬌皮嫩肉的,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這裏可是邊城,沒有氣力做苦工,就隻有餓死一途,你不為自個想,總還要奉養病父瘋母不是?”


    鴇兒娘道:“在我這裏,你隻要乖乖的,錦衣玉食不說,我替你奉養雙親都成。”


    這鴇兒娘何時如此菩薩心腸了?秦惜月抿唇淡笑,當初她被賣進來時,也未曾見鴇兒娘這般大發善心過。


    那被喚玉翹的姑娘抬起臉兒,朝鴇兒娘啐了一口:“我雖是流放而來,解差的手諭寫得頗為清楚,入周侯爺府中為婢,怎會被送來這花樓為娼?你們蔑視聖意,官娼勾結,私下強買強賣罪臣女眷,該當何罪?”


    鴇兒娘沉下了臉色,冷笑道:“看來還是個有學問的,要治我的罪呢!這裏百十來個姑娘,哪個不是流放來的?這麽些年過去,也未曾見誰來治我的罪呢!這可是邊城,胡漢混雜,本就兵荒馬亂的,天天都在死人。在我這裏的姑娘,有吃有喝有穿的,別個姑娘想進我這門,我還嫌棄的很。要不是你這張臉子我看著受用,才好言與你相勸,你就把運氣當福氣了?我可是花了百兩紋銀把你買下,這可是買四個姿色不錯姑娘的價錢。你要走,就把銀子留下,否則,就乖乖的給我在流春院接客。”


    “即便是死,也休想讓我做這有辱祖宗顏麵之事。至於銀子,這是你們與官府的勾當,怎讓我來還?”那姑娘厲聲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總有說理的地方,莫要將我逼急,定要尋個說理的去處。”


    “說理的去處?”鴇兒娘耐心盡失:“我可沒功夫與你在這裏胡攪蠻纏,今不管你是允還是不允,這手印總是要給我按了。”逐朝側旁龜奴使個眼色,拿上一張紙來。


    秦惜月正待看著,卻聽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很是柔和,帶著暖意:“你站這裏做甚?風口處當心身子骨受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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