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打算忍一忍,將她這一頁翻過去的,誰知道會在晚上的拍賣會重遇。直到視線和她交匯的一刹那,他才知道思念之瘋狂。


    那種在胸口橫衝直撞,即將爆裂一樣的情緒,幾乎要將他克製的神經盡數壓斷,他真是差一點點,就要拖著她的手帶她走。


    而現在最讓他感到心慌的,是那個叫陳之城的男人,明明隻是一個小破記者,卻能讓她那樣展顏。


    而她,從未那般輕鬆地在自己麵前笑過。


    思及此處,陸川不禁有些憤怒,難道自己就那麽讓她感到負擔嗎?!


    向南見他沉默了半晌,便清了清嗓子:“所以,好處之二,就是您有機會,可以讓今夏重新迴到您身邊。”


    陸川收迴思緒,上下打量了向南片刻,神色恢複如常:“既然向主席是衝著林夕來的,想必謀劃此事也不是一天兩天,晚上今夏會出現在這裏,必定不是偶然。”


    向南微微一笑:“的確是我故意的安排。”


    陸川瞳孔微縮,眼神尖銳:“那我是否可以合理懷疑,導致今夏離開我的原因,也是向主席一手包辦的?”


    向南並不否認:“她離開你,對你是好事。”


    “我不喜歡這麽被人暗中利用。” 陸川在笑,卻眼神冰涼。


    “對不起,我迫不得已。如果她不離開你,我就少了一個跟你談合作的籌碼。” 向南溫潤地笑著,像不帶雜質的和田暖玉:“假如陸局長單身,今夏又失去了工作,我想她會願意迴到您身邊。”


    陸川視線有所鬆動,隨即又想起什麽,向南就是一條吐著信子的蛇,如果他計劃此事已久,必定有全盤考慮:“如果我拒絕你的提議呢?”


    向南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說:“那就要看陸局長有多愛護今夏了。”


    聞言,陸川眼神逐漸鋒利起來,像透著青光的寒刃,官場上練就聞一知十,他已大約猜到向南的盤算。堅硬的心如果有了一處柔軟,那便成了可以攻擊的弱點。


    “今夏這小姑娘,倒是十分有趣,我也挺喜歡她,所以不想做任何對她有害的事,但是,我又非林夕不可。” 稍微停頓,向南的聲音開始變得涼颼颼的:“失去了您這座靠山,在仁恆的工作就是今夏全部的希望,換言之,她是生是死,如今掌握在我手裏。您是上位者,應該懂得,手裏擁有力量的人,要玩弄一個命如螻蟻的人,是件多麽容易的事。”


    一股寒意沿著脊梁骨,慢慢爬滿了陸川的背部:“你想對她做什麽?”


    “可以對她做的事情,有很多,這個圈子裏的手段,陸局長想必理解得比我更加透徹。何況,像她那樣掙紮在生存線上的人,離絕望和崩潰,本身也就隻有一步之遙。陸局長既然愛護她,想必不願意看見她變成那樣。”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我隻是在給陸局長提供選擇。如果您能跟我合作,放棄聯姻,既可以得到經濟上的豐厚迴報,亦可以得迴您的女人。如果您執意要抓著我的女人不放,那我也隻好抓著您的女人不放了。隻不過不同的是,我的女人就算沒有我做後盾,也有她父親林市長做後盾,吃不了虧,但您的女人不一樣,她什麽都沒有。”


    陸川神情森寒,如同從地獄迴來的厲鬼,陰森地盯著向南:“你膽敢傷她半根汗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向南見激怒了他,自己的意思也已傳達到位,語氣就隨之轉軟:“陸局長是聰明人,想必也明白,像我這樣做生意的,最注重和您這樣的政|府部門合作,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出此下策,還希望陸局長能認真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陸川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盯著向南。他既然敢這樣跟自己說話,顯然是豁出去了,看來對林夕是誌在必得,那麽這些威脅,也就不是說著玩玩,而是來真的。


    想到今夏的處境,他感到十分擔憂,房地產這行業,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向南既然能踩著堆堆白骨站到最頂端,必然有其狠戾的手段,倘若他真心要對付今夏……


    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盡管他痛恨被人威脅,但細細衡量下來,他現在的確處於劣勢。今夏在明,向南在暗,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算自己有心保護她,也始終是向南下手的機會多一些,更何況她現在應該是信任向南,反倒不會聽自己的話,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相當棘手。


    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今夏為他別上的胸花,陸川站起身子,朝門外走去:“等我考慮好,自會聯係你。”


    *


    拍賣會結束後,今夏換迴便裝,租用的禮服瑞貝卡拿了去,扔在她車子的後座上:“你住哪兒,我送你迴去。”


    今夏忙擺手:“不用了瑞姐,我跟朋友約了。”


    瑞貝卡坐進駕駛座:“行,那我先走了,今天辛苦你了。”


    今夏目送瑞貝卡的車開走,這才往香格裏拉的大門去。


    時值深冬,陳之城站在酒店門口,嘴裏唿出的熱氣,瞬間變成嫋嫋的白煙,今夏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陳之城無所謂地笑笑:“沒事的,也沒太久。”


    “那我們走吧,去哪兒坐車?” 今夏朝附近張望著,想看哪裏有公交站台,視線滑過前麵路邊,在輛黑色的車子上停頓了下。


    距離稍微有點遠,看不清車牌號碼,但看那車型,很像陸川平時開的路虎。


    窗戶漆黑,也看不見裏麵有沒有人。


    她沒再多想,視線很快就移開了,陳之城指了個方向:“我們朝那邊走,吃飯的地方不遠,就一個站的距離,走著過去吧。”


    今夏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輕輕嗯了聲。


    “冷嗎?” 陳之城留意到她緊衣服的動作:“要不打個車走,就起步價。”


    今夏搖頭,笑了:“哪有那麽嬌貴,就是酒店裏麵暖氣開太足,到了外麵有點不適應。”


    陳之城解下自己的圍巾,套在她脖子上,今夏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繞了一圈,然後在領口打了個結,也不說話,就盯著她笑。


    那視線筆直,晶亮,分明夾雜著幾分熾熱,今夏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開始被他的眼神加溫,隨後想起什麽,又急速冷卻。


    她不能給他迴應,他值得一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子。


    錯開交匯的視線,她麵無表情地朝前看去,才發覺那輛車子的門已經打開了,走下來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看那身形和步態,正是陸川。


    徑直走到今夏跟前,陸川抬手到她胸口,解開了陳之城係上去的圍巾。


    或許是他眼神過於壓迫,今夏隻是愣愣地仰著臉望著他,並未反抗。那車子一直停在路邊,莫不是,在等她?


    取下圍巾之後,陸川一把拋到陳之城身上,聲音沒有一點溫度:“以後不要把你的東西,放在我女人身上。”


    陳之城接著圍巾,微頓,不由好笑:“你的女人,不應該是林澤平市長的女兒麽?”


    今夏詫異地轉過臉望著陳之城,他怎麽會知道的?


    陸川一怔,跟著笑起來:“你消息倒是更新得挺快。”


    陳之城走近兩步,將今夏拉到自己身後,直視陸川,沒有絲毫退縮的意味:“你都是要結婚的人了,就不要再來騷擾她。” 早先誤以為他是她男朋友,才對他好言相向,沒想到問了師父之後,發現他是個紈絝的二世主,肯定也有著喜歡玩弄涉世未深的女孩的通病。


    陸川眉峰微蹙,反問道:“你有什麽立場幹涉我和她的事?”


    “你難道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就想要保護她嗎?” 陳之城亦是冷冷地睨著陸川:“像你這樣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人,才是沒有立場來找她。”


    今夏站在陳之城側後方,頗有些意外地盯著他四分之一的側臉,雖然他沒有陸川那種懾人的氣場,但是模樣很堅決,有點寧死不屈的意味。


    陸川難得吃迴癟,一時無言以對,視線越過陳之城的肩,他看向今夏:“我有話跟你說。”


    今夏也望向他:“你說。”


    陸川皺眉:“我想跟你單獨談。”


    今夏搖頭:“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麽隱私可聊,所以就在這兒談吧。”


    陸川沉默地盯了她一會兒,朝著她的方向往前邁了一步,今夏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一步,陳之城立刻亙在兩人中間,護住今夏:“陸先生,請不要再靠近了,有話你就說,沒話我們還有事要做。”


    有事要做?陸川止了腳步,挑眉看著今夏:“你跟他能有什麽事要做?”


    今夏語氣仍舊平淡:“這不關你的事。”


    又是不關他的事……!


    陸川破天荒地有了走投無路的感覺,當一個人不願意跟你多說,你怎麽樣都沒有用:“是不是我不結婚,你就肯好好跟我說話?”


    今夏詫異地抬起眼,對上他墨玉一般的黑眸,那一刻,心裏如同有個巨浪打來,整個靈魂都顫了一顫。


    她明白,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要問出這句話有多難,還是當著外人的麵,隻是她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執念,似乎比想象的還要深。


    她忽然就感到心慌,腦海裏一陣兵荒馬亂,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片刻後,卻聽得陳之城一聲冷笑,語帶譏誚:“不結婚,你會嗎?” 跟著他拽起今夏的手肘:“我們走吧,別跟這種人牽扯不清。”


    今夏迴過神來,頓時覺著自己又天真了,迴答這種假設的問題,根本沒有意義,因為前提不成立:“你不會。” 說完,她繞過他身側,和陳之城一起離開了。


    ☆、34


    兩人並肩沿人行道走著,安靜地沒有說話,今夏也不覺得尷尬,索性就沒找話題。


    陳之城順手碰了下路邊垂著的枯枝,忽然說:“以後他如果再纏著你,你就給我打電話,我幫你趕他走。”


    今夏想了會兒,笑著搖頭:“我想他不會再纏著我了。” 陸川是倨傲的,能像今晚這樣地來找她兩次,大概已經到極限了。


    陳之城表示不認同:“像他那樣的紈絝子弟,玩弄女孩子的手段多了去了,沒準兒見天就使一陰招對付你,還是小心點好。”


    今夏思索了會兒,才說:“其實我覺得吧,他不像那樣的人。如果他要對我玩陰的,早就玩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離開以後,再迴過頭去看,其實陸川對她還算不錯,雖然有過粗暴的時候,但都隻是在吃醋。而時常掛在嘴邊的威脅,也都隻是說說,並沒有真正對她下手。


    她太明白,如果他鐵了心要整她,自己恐怕沒有辦法在北京立足。


    陳之城嘖嘖嘴:“這年頭,人心叵測,難說。再者,你年紀輕輕,又是剛出身社會,本來就很容易上當受騙。”


    今夏不由笑出聲來:“你說話的口氣,怎麽跟個糟老頭子似的。”


    陳之城撓了下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我這不是擔心你麽?”


    今夏望著前方,視線飄得很遠很遠,半晌後才輕聲說:“你以為我是被他騙了,才跟他在一起的?”


    陳之城低著頭:“那種花花公子,嘴裏說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都是不作數的,小女生看不透,就容易被蒙蔽。”


    今夏瞥了他一眼,微微歎口氣:“其實這世上,本沒有那麽多看不穿的謊言,隻是很多人願意選擇被騙。你口中說的小女生,又有幾個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的呢?不過都是些你情我願的買賣罷了,失利後又找件柔弱的外衣披上,博取同情。”


    陳之城整理出她話中的意思,有點難以置信:“你是說,你知道他不是真心對你?”


    今夏點了點頭,故作輕鬆:“倒是你,如果以後有女生跟你說她被有錢人騙了,我建議你最好不要相信。”


    陳之城沒有理會她的小玩笑,追問道:“為什麽你知道,卻還要跟他在一起?”


    今夏見他非要問個水落石出,也不想再隱瞞下去,淡淡地說:“還能為什麽,他消費我,我消費他的錢唄。”


    陳之城驚詫地停下了腳步,愣了幾秒之後才追上去,也沒對她的話發表任何評價,隻是安靜而沉默地走路。


    今夏猜測著他現在心裏在想什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那輛路虎正緩慢地跟著他們。


    在兩人要過街的時候,路虎忽然加速,風馳電掣地從他們跟前開過,絕塵而去,今夏嚇了一跳,隱約看見車牌號,好像是陸川的車。


    吃飯時,陳之城再沒有提起陸川,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無足輕重的話題,吃完之後,就各自迴家了。今夏始終不知道陳之城是如何看待她跟陸川的事,但她多少也有些無所謂了,畢竟跟陳之城開始隻是奢望,卻從未真心想過能開始。


    *


    迴了半島城邦,陸川感到前所未有的掙紮,在體製內行走慣了,多少也對這些無形的束縛習以為常,衡量一件事,慣性地就會去判斷利害得失,卻忘了自己到底想不想。


    但不知怎麽的,自從今夏走了,他越來越清晰地感到胸口有股隱隱作祟的騷動,順著他心裏裂開的縫隙,在悉悉索索地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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