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主意多,很快就落實下來,豬肝護喪運迴狗街,朱自強跟洛永坐車先迴去,狗街那邊玉煙已經組織起人開始搭靈堂,棺材還沒來得及買,墳倒是開始修了。


    洛永和朱自強一出醫院,洛永就拉著他的袖子:“自自強…你的書書……”朱自強拍了一下腦殼,怎麽把這事兒忘了:“小永,書你先幫我存放在家裏,等把這個忙完以後再搬。”


    洛永搖頭道:“不不是,唉呀…你你聽聽我說嘛!那個……”洛永急得不行,朱自強有些奇怪,狗日的吃錯藥了?洛永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光,連珠炮似地說道:“你那書在我的車上,我想起了有個狗日的專門收這些古董,不是還差錢嗎?這會兒領你去找他,說不定吳瘋子這些東西還值點錢。”


    朱自強有些驚奇地看著洛永,嘿,不結巴了,原來要賞一耳光才行:“不行,吳老爺最喜歡這些東西,老子把他的老屋賣了已經有些說不過去,這些書萬萬不能賣,再說那些算什麽古董,不就是保存下來的四舊,能值什麽錢?好了,書既然在車上,就搬到我家裏去。”


    洛永想想也是,說聲走,腳下飛快地就去了。兩人把書搬到家裏,這屋子朱自強好些天沒迴來,進門一看,玉煙真是有心啊,打掃得幹幹淨淨,比五花肉在時還要整潔,朱自強心裏一甜,好玉煙,好媳婦兒!


    從五花肉的床下找了個暗紅的木箱子出來,朱自強把書一一碼放好,再關上放到床下,洛永則瘋狂地收拾五花肉的衣服,看那樣子是一件不留啊。


    “小永你幹嘛呢?”


    洛永結結巴巴地說:“要拿拿……去燒燒燒給伯娘呢。”


    朱自強這才想起有這趟事,也跟著把五花肉穿的衣服全部收完,鞋襪一件不留,洛永指著一張五花肉的黑白相片叫道:“拿拿上……還還要請請人那個畫呢。”


    朱自強明白這是要給母親做遺像了,想到這裏眼睛泛紅,把相片默默地放到襯衣袋裏,貼著胸口,心裏默默地說:“媽媽,你冷嗎?三兒把你放在胸口呢。”


    兩人提著三大包東西往車站趕去,洛永這家夥真是個天生的駕駛員,車開得又快又穩,出縣城不遠就追上了豬肝等人,按了幾下喇叭,超過了送喪隊,到了狗街的時候,靈堂已經搭在狗街鄉政府的院裏。


    看到朱自強來了,玉煙抹著汗水叫道:“自強你快過來,他們問到了一口棺木,你快跟人去看看。”


    朱自強跳下車,跟幫忙的招聲招唿,隨著帶路人走了,現在墳已經在加緊修造,關鍵就是棺材還沒有著落。


    那人一邊走一邊開始說明情況,這人叫孫老二,是豬肝的老同學,賣家是他親二叔,他二叔原先身材瘦小,有一年去林區,順便就給自己備了副棺木,可現在他二叔竟然長胖了,又聽說喪家要得急,願意出手幫一下。


    孫老二是典型的山區農民,家在狗街後的半山腰上,讀書的時候,老被人欺負,後來豬肝幫他揍過那些家夥,孫老二心存感激,初中畢業後就一直在家務農,總想著要報答豬肝,這次聽說五花肉去世,急急忙的就趕來了。


    兩人腳下不停,很快就到山腰。


    孫老二的二叔叫孫老紅,匆匆打過招唿,馬上就開始看棺,棺材確實不大,上好的木漆刷得呈亮,裏邊用紅漆,朱自強用手敲打幾下,青鋼木,沉啊!這一付棺材就相當於兩付鬆木的重量,心裏一涼,這價格可就高了!青鋼木是最硬的一種木材,朱自強小時候最愛用青鋼木棍子耍弄,他當然知道這東西的硬度。


    孫老二開口道:“二叔,人我帶來了,你看這價格?”


    他二叔腆著個大肚子,長了個暴牙嘴,聲音像破鑼:“嗨,反正是你的哥們兒,再說五花肉我也認得,我這棺材是一棵整的青鋼木摳出來的,單是這人工就不得了,不過好些年買得便宜,沒上漆,我花了四百塊,我聽說你們家現在隻有你們兄弟了,唉,你爹死得早啊,那可是好人一個,算了,我也不坑人,八百塊,這價錢我沒亂來吧?”


    朱自強聽到這價,當下膝蓋一彎就要給他跪下,孫老紅一把扶住:“娃兒,男人膝下有黃金,我當年也沒少受你爹媽的恩情,那年我爹死的時候,去你爸那賒了半邊豬肉,你老爹沒吭半聲,現在你們家落難了,我能黑心麽?”


    朱自強不斷點頭,這棺木別說八百了,就是一千八也嫌少的,這可是一整棵青鋼木啊,要長得這麽大最少三四百年,別說現在了,就是平時特意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萬萬沒有想到人家孫老紅會半買半送。


    “二叔,錢我隨後讓二哥給你送上門來!客套話就不多了,將來如果我朱自強有出息的一天,一定抱答你老的恩情!”


    “娃兒有心了!將來對孫家的後輩們多照顧點就行。你們趕快組織人來搬吧。”


    當下朱自強和孫老二急急忙忙地下山找人,把棺木給抬了下來。


    第五十一章 送葬


    裝殮入棺,請來一些故作神秘的家夥做道場,吹鑼打鼓,香火彌漫,豬肝邊聽邊哆嗦,朱自強把他走後家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說了,豬肝當場就忍不住,可是朱自強死死地按住他:“老媽是怎麽說的?現在她老人家還沒有入土為安,你又要惹禍!前次爸爸去世你就犯了大錯,現在還想來一迴嗎?”


    豬肝氣得雙目帶血:“你為什麽不打死他?為什麽不把他打死?為什麽不打?”


    朱自強苦笑道:“他不顧兄弟之情,難道我也要跟他一樣當畜牲嗎?”


    豬肝冷笑道:“對付畜牲就用畜牲的辦法!你放心,等媽的後事完了,我早晚要他好看!我要讓他連本連利地吐出來!”


    朱自強瞪著他,聲音冷冷地說:“你比他好得多嗎?如果不是你逃了,老媽用得著到縣城去吃苦受累嗎?用得著住那種陰暗潮濕的地方嗎?老媽的病就是苦的累的!也怪我沒有照顧好媽……可豬腦殼也是爸媽的兒子,那錢本來也有他的一份,雖然不管媽媽,可是你去找他又能怎麽樣?打他一頓,還是把他打死了償命?二哥,媽媽的死,我倆都有責任,我沒有照顧好她老人家……唉,都怪那個投毒的雜種!”


    豬肝眼珠子轉了幾圈,沒說話,但是心裏好像有道靈光閃了一下,具體的不是很明白,反正他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看來是天意如此,朱自強剛把豬腦殼黑吃家裏的錢和不顧母親的行徑說完,又提到投毒的事,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豬腦殼又在衛生檢查辦公室,那天也吃了米粑粑!豬肝沒有深入地想,以己度人,豬腦殼怎麽會幹出這種事來呢?


    但是豬肝心裏是這樣懷疑,一來沒證據,二來他也瞧不上豬腦殼敢做這樣的事!兄弟三人從小一起長大,這豬腦殼是個什麽膽量,豬肝心裏清楚,不過人是會變的!


    靈堂搭好,前來悼念的人就多了起來,來的都是客,因為錢不夠,兄弟倆合計著弄了幾大鍋豆花,兩百斤玉米麵,但是堅決不收禮,來的人不樂意了,你不收禮辦什麽喪事?


    朱自強解釋道:“大家來幫忙就是最大的人情了,我們不收禮是不想大家破費,也不想落個賣人的罵名。”盡管如此,還是有些老交情不顧兄弟倆的推辭強行把錢塞到手裏、扔到腳下,這讓朱自強哭笑不得,得了,收吧!


    既然開始收禮金,那夥食就得改善。請了兩個人記帳,再把收到的錢一古腦交給胡明紅,現在胡明紅已經是狗街出了名的胡大總管了,專管紅、白、壽、滿月酒等,哪家有事就有他,在狗街現在是人緣最好的一個。


    朱自強初中畢業的時候,胡明紅找了個跟他一樣姓胡的老師,那婆娘長得又矮又胖,還滿臉的雀斑,從長相上來說倒是委屈胡明紅了,可兩口子挺恩愛的,去年他老婆替他生了個胖兒子,取名胡自強,就是希望兒子像朱自強一樣。


    “胡哥,多少錢辦多大事兒,別想著節約,也別怕太簡樸,我們兄弟對得起良心就行了!”朱自強的交待很簡單,收多少錢就辦多少事兒,用稅務宣傳的說法“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胡明紅感慨啊,當年朱自強給他看相的事兒,雖然時間久了他沒有完全迷信,可始終對朱自強心存好感,也還銘記著要在自家的後屋修個魚池的事,這兄弟倆人雖然年青,可是有骨氣啊,見慣了打著紅白喜色大肆收刮地皮的人家,胡明紅一個勁地拍胸脯:“你放心!有我在,一分錢也錯不了!”


    武家的人斷斷續續的來了,三十、五十不等,跟鄉裏來趕禮的比起來算是較高的,有幾人看看左右,實在是沒什麽幫得上的,隻好偷偷溜了,要不就尋兩三個人下棋、打麻將,朱自強也懶得去管,隻是看到他們肆無忌憚的娛樂,這心裏實在是不好受。


    豬肝跪在朱自強的身邊,看著清瘦的弟弟,嘴裏淡漠地說:“老三,你變了!”


    朱自強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心裏有些奇怪,什麽變了?你差不多三年沒見我,當然變了!


    豬肝道:“你變得讓人覺得好欺負了,變成了君子,你學會掩飾自己的壞心思,你原來不這樣,小時候誰要是欺負你,你都會笑咪咪地報複,現在的你不是我記得的豬尾巴,老三,惡人自有惡人磨,你讀的書多,我不曉得你怎麽想,但是我覺得,這世界上就是弱肉強食,誰有本事誰就能不吃虧,你明白嗎?”


    朱自強微微笑著,用手指指自己的腦門兒:“這裏,二哥,記住了,你吃虧在什麽地方?現在我憑什麽兇?憑自己能打嗎?我能打贏三五個,可是打了以後怎麽辦?我沒錢!人家告我,我就得坐牢。如果我有錢就是兩迴事了,我打了人可以用錢去砸他,給他一萬,兩萬,甚至更多的錢,砸得他眼花!要不就賠他醫藥費,買通公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是,光有錢還不夠,還要有勢力,有關係,二哥,欺負人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打打殺殺非聰明人所為。”


    豬肝急忙點頭道:“這才是我弟!老三,你放心,等媽的喪事一完,我就到縣城買豬殺,供你上大學!”


    朱自強點點頭:“你放心,我一進大學就會去找點事兒做,你隻要供我第一年就可以了。二哥,記住我的話,這世上人心最可怕,人心難測,別輕易相信別人,還有,人最厲害的是頭腦,一定要學會動腦筋,不要用拳頭去征服別人,拳頭隻是手段之一,要用心思去利用人、害人、整人,讓別人怕你又服你!”


    豬肝笑道:“這個我明白,要吃人家的還要打狗日的,完了給他顆糖,再用煙頭去燙孫子的。”


    朱自強也笑道:“是這個道理,我聽洛永說你這兩年在迴子窩裏混得不錯?”


    豬肝得意地說道:“那是當然,我現在手下有四五十號人,有長統火藥槍十把,大關刀幾十把,我帶著他們打了附近的好幾個村子,本來今年要去打貴州的彝族,嘿嘿。”


    朱自強苦笑道:“二哥,你這不是無聊透頂麽?”


    豬肝瞪眼道:“什麽叫無聊啊!我是帶著人去搶煤炭和銅礦,二哥不是吹的,再有三五年,我可以弄幾十萬!”


    朱自強有些懷疑他說的真假:“說你能打我相信,但是要讓那些迴子信服你,我實在是找不到理由。”


    豬肝嘿嘿笑道:“老弟,這你就沒見識了,迴子最講義氣,天生喜歡爭強鬥狠,比的就是氣勢,什麽是氣勢,管你是什麽人,你有什麽背景,隻要惹到了就要幹!並且絕不當軟蛋,迴子中間沒有膽小鬼,就算死也不會眨眼!就像當年你看到被槍斃的犯人一樣!”


    朱自強搖頭笑道:“嗬嗬,弄不懂你說的這些人,那你一直都在殺牛嗎?”


    豬肝道:“殺啊,我日他祖宗的,殺牛好玩,比殺豬好玩,特別是剮牛皮,嘖嘖,那手刀法要是整好了,簡直是出神入化!老弟我跟你說,我在那邊打死過人呢!”


    看著豬肝一臉得意的樣子,朱自強心裏發寒,聲音都變得激動了:“二哥,不開玩笑?”


    豬肝湊到朱自強耳邊道:“你放心,我手下連派出所的人都有,我們是在貴州邊境上幹的,那家夥是那邊的惡霸,開始挺囂張呐,單挑沒人是對手,老子看不過他那**樣,上去就跟他打,嘿嘿,你別說,那狗日的確有兩下子,還好,我練了寸勁,兩下就打斷了他的胸骨!骨頭紮穿了肺!事後跟我去的哥們全喝了血酒,他們一直認我當老大!”


    朱自強皺著眉頭問道:“事後怎麽說?”


    豬肝笑道:“還能怎麽說,殺了就殺了,那邊的人也光棍得很,從衛生所收了屍就走人,沒告也沒說是打架打傷的,我們這邊更不會有人問。”


    朱自強凝重地說:“這事是個禍根啊,你想想,如果那邊報案了早晚會找到你頭上,如果不報案,早晚要向你報仇。”


    豬肝不在乎地說:“報案倒是沒有,我後來也打聽了,報仇嘛,樹倒猢猻散,領頭的一死,其餘的人也沒那勁頭了。”


    正在這個時候,狗街派出所的兩位民警走進了靈堂,朱自強心裏一驚,暗道不好,果然,念頭還沒轉完,其中一人嚴肅地對兩人道:“兩位原諒了!關鍵是人家逼得急,我們也沒辦法,朱自桂……”


    朱自強趕緊站起來道:“兩位同誌,可不可以等我媽的喪事辦完,法律無外乎人情,我們也不想幹擾你們的工作,兩位別急,我有個辦法!兩位可以留下來看守我二哥,也就是兩天的時間,過了這兩天,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我們絕不讓二位為難!”


    那兩人對視一眼,之前說話的人點頭道:“那就打擾了,請你們諒解才是。”


    朱自強點頭道:“謝謝兩位!”轉頭瞪了一眼滿臉不忿的豬肝:“快去給兩位大哥倒茶!”


    接下來的兩天,兩位民警同誌對豬肝是寸步不離,吃飯同桌,靈堂一起守夜,上廁所兩人交替,說來也怪不得他們,被豬肝砍傷的那兩口子三年來就沒消停過,三天兩頭的上派出所喊冤,豬肝也是命裏的卻數,就在五花肉去世的這天,縣公安局的下來檢查工作,帶隊的正好是豬肝的老對頭彭家昆,正好碰到了喊冤,當下詢問事由,立馬就指示馬上抓捕,也正好碰到了豬肝迴來奔喪,這下幾頭碰到一起,兩位民警再不敢放水了。


    故顯妣陳母諱武花柔老孺人墓,看著油石雕出來的石碑,三天時間啊,一把黃土,一塊石碑,人去屋空,朱自強和豬肝雙雙跪在父母的墳前,用狗街老人的話說,他們都成了孤兒子。


    葬了母親後,接下來麵對的事情就無比嚴峻,被告方提交了當時的法醫鑒定書,醫藥費單據,以及相關證據,派出所也收取了證人證詞,朱自強覺得無力,渾身都無力,他現在連悲憤的感覺都沒有了,豬肝可能不清楚,但是他相當明白,三年的牢獄之災是逃不過了。


    吳瘋子的房子賣了三千塊,禮金收了二千二,加上之前豬肝手裏的一千四,總共是六千六,買棺八百,買地修墳兩千八,餘下的除了用作辦事開銷,煙、酒、還有八大碗外,現在胡明紅交到朱自強手裏的錢就隻有兩百塊!


    被砍傷的那家總共要賠一千三百塊,這是民事責任,而豬肝還要附帶刑事責任,葬下五花肉的當天,銀亮的手銬就帶走了豬肝,朱自強迴頭看看父母的墳頭,再望著豬肝遠去背影,心裏突然一片空白,所有的親人都離去了嗎?


    豬肝迴過頭看著呆立的弟弟,喉頭一陣發緊,使勁扯著嗓門兒吼道:“考大學喲……”頭向著豬大腸夫婦的墳:“為了爸……媽……”


    朱自強的淚水悄無聲息地涎著鼻翼滑落,麻麻的,癢癢的……


    第五十二章 臨陣


    “自強,吃點東西吧。”楊玉煙的臉色顯得蒼白,自從五花肉的後事辦完後,朱自強在狗街呆了七天,這七天一來是準備複山,完成葬母的最後一項,二是給豬肝送飯,雖然兄弟倆不能說話交談,可是每天兩頓飯朱自強總要親自送去,過了七天,狗街派出所的人要把豬肝轉送到縣看守所,那所長從警校畢業就分配到狗街,與朱自強倒是很熟。臨走時,人家把話說得很明白:“你二哥的事,最好先請個律師吧,不過,請了也沒什麽用,有人‘特別’關照,你知道我的意思。”


    跟著派出所的人前後來到縣城,豬肝被關進了看守所,有吃有住,這下連送飯都省了,豬肝性情本就冷沉,坐牢他不怕,但是想到五花肉交待的話,他心裏難受啊,老三考上大學怎麽辦?


    裏邊的罪犯全是些成精的人物,見到豬肝的時候,每個人都躲得遠遠的,有人好奇心很強,試圖上前搭訕,可被豬肝那雙蓄滿寒氣的眼睛一掃,隻得乖乖走人,也有幾個打架鬥毆進來的小混混,看到豬肝氣質不凡,也不敢招惹。豬肝反倒落得清靜,每天吃完飯就睡覺,睡醒了就不停地做俯合撐、仰臥起坐,吃飯的時候使勁地塞,反正看守所管飽,豬肝也不客氣,再難吃也得吞。


    迴到租房的第一天,朱自強一點東西都沒吃,楊玉煙不放心他,早早地就從學校趕來,果然,看著冷火清煙的屋子,看著躺在床上,睜著一雙空洞眼睛的朱自強,楊玉煙心痛得不行,挽起袖子就開始動手,煮了一鍋稀飯,涼攔黃瓜,炒了兩個清淡的小菜。


    朱自強看了一眼楊玉煙,心裏十分過意不去,掙紮起身,兩人在昏黃的屋子裏靜靜地吃飯。


    眼看朱自強非常勉強地吃完了一碗,楊玉煙知道他不會再吃了,於是無比小心地問道:“我爸說,他去找找我二叔,看看能不能幫幫忙,還有,我爸說,你有個叔叔是組織部部長,你媽出事的時候,人家剛好出去學習了,好像過幾天迴來。”


    朱自強點點頭,投毒案之後,五花肉就曾去找過,可是被告知出外學習了,當時五花肉也沒好再說什麽,人不在事情說了也不頂用。


    朱自強聽到這兒眼睛一亮,是啊!現成的關係擺著怎麽不活動一下呢?當下很慎重地看著玉煙:“你二叔會不會幫忙?”


    楊玉煙道:“我也不知道,我平時除了在二叔家睡,其他時間都在學校呢,我爸說二叔會幫忙的。他明天下來親自去找二叔,到時候你跟他一起去。”


    朱自強點點頭,有希望就好!他現在已經看開了,親人去世讓人無可奈何,再悲痛也無濟於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活著的人,豬肝千萬不能坐牢啊,那種性子再去蹲幾年的話,出來不知道會變成什麽德性!不過最讓朱自強擔心的,還是豬肝殺人的事,如果事發,這後果簡直讓人不敢想象!


    “謝謝你玉煙,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唉,你要抓緊複習,時間不多了,如果你考不上,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自己!”朱自強打起精神,對這個女孩,他不知道要怎麽迴報。


    楊玉煙微笑道:“你放心吧,我跟小雷雖然差你一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嘛,再吃一碗好嗎?”


    朱自強搖搖頭:“真的吃不下了,我這兩個月差不多都沒去上課,不知道學校有什麽想法。”


    楊玉煙道:“沒事的,管老師替你扛著呢,再說你現在是一中的金字招牌,如果你今年考個清華什麽的,咱們縣一中就露臉啦!隻是……你拒絕保送省大的事,王老師特別生氣,他怕你長時間不上課成績擔誤了,有保送的機會,你不應該放棄的。”


    聽到這話,朱自強有些黯然,王香堂的意思他懂,但是他討厭被人同情,省大而已,就算高二參加高考也沒問題,還有武正木,他可不想看到武主任譏諷的表情。可是他現在再沒有以前那種必勝的信心,倒不是因為兩個月沒有學習,而是覺得考上了又怎麽樣?父母都不在了,二哥也進去了,好像隨著自己的成長,家道一變再變,最後弄得現下獨自一人,在他的心裏,暗暗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克星?每每想起五花肉在這小黑屋裏忙忙碌碌的情形,朱自強就一陣陣心酸,權力、金錢……這些當真讓人難以反抗!


    楊玉煙收拾碗筷,整理好東西後,搬著板凳靠向朱自強:“自強,你別灰心,也別放棄啊,我們一起上大學,如果你沒錢,我把我的生活費分你一半……”朱自強用手捂著她的嘴:“傻丫頭,別這麽說,我欠你的已經太多了。”


    楊玉煙扳開他的手,扭過頭看著朱自強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自強,我初中畢業沒選擇考中專你知道為什麽嗎?”


    朱自強聽得心裏發緊,無言地點頭。


    “我愛你自強,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優秀的,也是最棒的,隻要你不放棄,就沒有什麽能難得倒你!”


    朱自強的心裏激起一股暖暖的熱流,不斷地衝涮著他的心肺,此時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朱自強毫不猶豫地用嘴蓋住眼前的櫻桃,楊玉煙“嚶”地一聲,閉上了美麗的眼睛,接受愛人最純潔的表達。


    朱自強不斷地親吻著,好像嘴唇一離開玉煙的臉,對方就會飛走一般,額頭、眼睛、眉毛、臉蛋、鼻子、嘴、耳朵、脖子,就這樣來來迴迴地親吻著,楊玉煙緊緊地閉著眼,臉色越來越羞紅,朱自強親到耳邊時喃喃的說:“我愛你玉煙,我愛你親愛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親人!我愛你,我不會放棄的,永遠不會……”


    楊玉煙哼哼著道:“自強……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當朱自強在迷糊中把手伸進玉煙的衣服裏時,懷裏的可人兒已經軟成一團,嬌俏的鼻子發出迷糊地哼聲,朱自強或輕或重地揉著玉煙的饅頭,不時撚動幾下饅頭上的花生,唿吸越來越粗重,兩個年輕的生命仿似要吸光屋裏僅餘的空氣,試圖壓製熱血沸騰的身體,可是唿吸的加快並不能壓製**的燃燒,反而像風助火勢一般。


    玉煙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唿吸也越來越急促,全身都滾燙無比,熾熱的感覺反複流轉,她想掙脫出去,可是連手指都不能動一下,她不想讓心愛的人一直沉浸於悲痛之中,如果這樣的方式可以消解朱自強的低落,那麽負出了又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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