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接著說道:“王成海被我戳穿了齷蹉心思,他惱羞成怒之下動手攻擊我,我隻好自衛還擊。王成海實力弱小,我用力稍微大了點,他就受傷了。”


    夏遠初時聽得津津有味,暗讚夏天言語功底不錯,若是不明真相的外人聽了,會以為王成海是咎由自取。


    但等夏天說完,見他眼神清澈,神情坦蕩,放出偽神念掃過,他的身體狀態平靜無波,夏遠又有些失望了。


    看來夏天並沒有把語言當成武器,而是在闡述本心,他是真的認為王成海紈絝齷蹉,這就幼稚了。


    用語言藝術抹黑誣陷對手,也算是一種戰術能力;但是如果是發自本心,那就是認知錯誤,是一種單純幼稚的表現。毒舌的正麵價值因此沒了,還會造成很多負麵的影響。


    一旁的夏峰斥責道:“說的你好像很無辜一樣,夏天你惹下大禍,如今還詭言狡辯,家法之下絕不能輕饒。”


    夏天聞言沒被嚇住,他梗著脖子,默然以抗,氣得夏峰臉色都變了。


    夏天惹出大禍,差點連累家族,害得族人千裏奔波救援,甚至還勞煩宗老出麵,現在還不思悔改!夏峰真是氣壞了,猛地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根暗紅色的魁木長杖,這根形狀猙獰的長杖是夏家刑杖,他欲當場對夏天動用家法。


    夏峰作為家族長老,有權處理夏天這樣的家族子弟,這對家族來說是尋常的小事,自不需要宗老費心,夏峰此舉並不算僭越。


    不過這次夏遠不準備遵循常例,他出言製止夏峰:“家法懲處簡單粗暴,於此事無補,峰老你別動氣,這事我來處理。”


    夏峰聞言不敢有違,忙躬身聽令,收起刑杖肅立一旁。


    夏遠接手處理夏天之事,自有他的考量。


    從這次的衝突看來,夏天出言譏嘲王成海,喜歡薛雲婷是一方麵,誤以為王成海是荒唐紈絝,看不慣丹陽齷蹉糜爛的風氣,也是很重要的原因。這說明夏天心地良善,再觀他此刻的倔強,顯然心中對正直已經有了一定的堅守。


    夏天作為夏家的精英,修行天賦好又肯努力,修習了改良功法後,修為在衛國同齡人中必定會成為佼佼者。而且他心思善正,口舌犀利,還有一股敢為的銳氣。這樣優秀的苗子,好好培養下,肯定能成為夏家的梁柱,並且還可以為夏遠所用,為夏遠的宏圖偉業出力。


    夏遠溫言道:“夏天,你看不慣京城紈絝子弟的醜惡,雖身處異鄉孤身無援,也敢於出麵斥責東帥之子,維護同鄉。看來你有赤誠正大之心,兼有決然無懼之勇,很不錯。”


    梗著脖子默然相抗的夏天,聽到宗老並沒有嚴責重懲,還對自己評價如此之高,他的心情因此驟然轉變。


    夏天固執之色不再,轉而暗自心喜,臉上興奮透紅。宗老的評語可以說是盛讚,他哪能不激動。


    一旁肅立的夏峰暗暗納悶,不知宗老為何會讚譽夏天。


    夏遠頓了頓,待夏天興奮之色稍緩之後,才開口說道:“但是,在這次衝突中,你犯得錯誤也很多,缺點也很明顯。你雖然心正血勇,卻缺乏明辨是非的眼光和臨機處事的頭腦,更沒有洞察世情的智慧。”


    夏天興奮之色消退,神情專注起來,靜待宗老下文。


    “你看不慣世間種種醜惡,這很好,但是你以偏概全,辨人簡單粗糙,這可是為人處事的大忌。這世間人性最為複雜,富貴權勢者也多有良善之人,可憐悲苦者也不乏陰險之輩。你僅僅因為王成海出身高門名宦,就認定他是紈絝子弟,你這是自以為是,強定原罪。”


    “你在牢裏待了一段時間,那裏的黑暗也見識了一些。如果東帥是囂張跋扈的權貴,以他的地位,隻要隨便開開口,獄卒會怎樣對待你可想而知。等家族得到消息,本宗老設法把你救出來時,必定已過了不少時日,估計那時你人早就廢了,獄卒折磨人的手段很少有人消受得了。”


    夏天聽到這裏,臉色微變。在大牢裏,因為夏天是修者,還是皇家掄才院的學員,再加上苦主東帥態度不明,獄卒沒有難為夏天。


    雖然獄卒沒對夏天怎麽樣,但對其他囚犯可不客氣,夏天也算見識了不少獄卒整人的手段。毆打拷問倒還罷了,獄卒還有很多折辱人的法子。對於心高氣傲的夏天來說,那樣的折辱是萬萬接受不了的。


    想到如果東帥開口,獄卒把那些不堪入目的陰損手段用到自己身上,夏天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那些手段他心知自己絕對承受不了,對身體的損傷還是其次,精神肯定會崩潰。


    夏遠接著說道:“你在牢裏沒有被虐待折磨,反推過來,可知東帥非是你以為的無良權貴。另外據我所知,東帥把王成海拘得很緊,京城裏那些烏煙瘴氣的事情,別說王成海從未參與過,有些齷蹉的事情他甚至都沒聽過。這樣單純的青年,被你自以為是地定為紈絝,引發了這次衝突,真是誤人誤己。”


    夏天老老實實地聽著,宗老說的都在理上,他無言以對。


    “青年男子愛慕鍾情的姑娘,這很正常,就是夏天你,也喜歡薛雲婷吧。其實不光是王成海,你們掄才院的學員,大多都很單純。能進掄才院,證明他們都有很高的修行天賦。這樣的優秀子弟,各個家族都會從小悉心培養,除了一心修煉,他們甚少接觸俗事。這種情況下,就算有些學員出身於德行敗壞的家族,也不會被汙染多少。”


    “就拿薛雲婷來說,她不耐煩掄才院的追求者,狠狠地發了幾次脾氣,就輕易擺脫了男學員的糾纏。沒有學員對她威迫利誘,也沒有學員用陰險卑鄙的手段謀奪她,這證明掄才院裏都是些單純的青年,並沒有太多的惡習和心機。夏天,掄才院的同學有很多是可交的,你不能粗暴地依照出身來判定他們的為人,那會使你誤傷良善,誤信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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