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和新泰忙起身謝了,牧碧微也如此叮囑了牧鳶娘,曉得牧鳶娘在宮裏住到現在也很想家人了,就道:“你明兒若是不乏了,去華羅殿說一聲,就迴去看看你阿娘兄長罷,知道你想他們。”


    牧鳶娘先道:“四皇子受了驚嚇,恐怕姨母那裏很忙。”這才道,“謝姑母操心。”


    “你這小娘。”牧碧微聽出她語氣裏還有一絲抱怨,不禁笑了起來,“也不知道你們從前去何氏那邊,她是怎麽寵的?為了個奴婢怨懟嫡親姨母到這會,這不是把好處往外推嗎?別怪我沒告訴你,你那姨母不隻是位份比你姑母高,好東西也比姑母多得多,你就這麽不去虧得可是你自己!”


    “侄女沒什麽特別想要的。”牧鳶娘嘟起嘴,甚有骨氣的道。


    牧碧微笑眯眯的道:“那好罷,明兒個姑母過去探望下四皇子,你陪姑母去好不好?”


    牧鳶娘嘟嘴不說話。


    “哎呀,如今是連姑母都怨上了?”牧碧微歎氣道,“當真不去?”


    “侄女怎麽會怨姑母呢?”牧鳶娘雖然還記恨著在華羅殿受的羞辱,但見牧碧微一副傷心的模樣,想想這些日子在澄練殿裏受到的照料,春狩連牧家曾長孫都因怕分心讀書沒被牧齊帶去,獨她一個小娘倒是跟著姑母混了無數好處,到底是小娘家家,想來想去心裏究竟過意不去,麵上就漸漸的紅了,覺得自己仿佛太不給姑母麵子了——當著兩位公主一位皇子的麵呢,仿佛平常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也沒有這樣公然駁斥牧碧微的,這也就是嫡親的姑侄……這麽想著越發尷尬道,“姑母要去,侄女當然要陪著。”


    “那就這麽說定了。”牧碧微見她鬆口,暗中一笑,麵上卻是聲色不露道。


    西平和新泰對望一眼,都是掩嘴而笑。


    兩邊正說笑著,素帛進來說任仰寬已經看過了四皇子,如今過來給西平等人診斷了。


    牧碧微聞言就斂了笑色,看了看周圍,對西平道:“你們可覺得需要喝藥嗎?”


    西平還沒說話,姬恊已經叫苦不迭道:“母妃,兒臣好得很,才不要喝藥,連看都不用他看,母妃把人打發了罷!”


    好端端的人誰會耐煩吃藥,尤其小孩子,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異口同聲道:“兒臣也是極好的,哪裏要他看了?”


    牧鳶娘就勢扯著牧碧微的袖子一個勁的慫恿道:“姑母把人打發了罷,咱們又沒受什麽傷,就是表弟,手背上的傷,容太醫也說快好了,何必再吃那些苦汁子呢?簡直要命!”


    看他們齊刷刷的拒絕任仰寬的診斷,牧碧微眼中露出笑意,道:“是藥三分毒,能不吃還是不要吃的好,不過要打發這任太醫可不比旁的人,到底是你們皇祖母身邊的老人,如今也是得了你們皇祖母之命過來的,就這麽叫他走,豈不是冒犯你們皇祖母?”


    就道,“你們都到旁處去,也不要出殿,等會我就說你們貪玩都跑開了,既然能貪玩,顯然都不必開藥了,請他這麽迴你們皇祖母罷。”


    幾個孩子都是忙不迭的答應,匆匆離開了。


    第二十二章 疑心


    任仰寬進門後見皇嗣一個都不在,倒是牧碧微獨自坐在上頭,心裏清楚,便拱手道:“貴姬娘娘這兒想是沒有臣盡力的地方,臣不敢打擾!”說著轉身就要走。


    他這麽幹脆,牧碧微也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倒也不奇怪,當初為了扳倒曲氏,還是右娥英的端明皇後讓任仰寬出手——任仰寬與蘇家的關係對牧碧微來說既然已經不是秘密,如今他再作糊塗也有些沒意思。


    隻不過任仰寬幹脆,牧碧微總要意思意思幾句:“任太醫還請留步,小孩子家怕吃苦,本宮呢……也不想太後操心!”


    “貴姬娘娘但請放心,臣知道怎麽告訴太後。”任仰寬迴頭看了她一眼,淡然說道——自從那年他出手後,這澄練殿裏倒也不至於不能進來,可進來了一定是見不到姬恊的,牧碧微防得這樣滴水不漏,難道會沒有旁的什麽後手嗎?


    他這次離開牧碧微沒再叫住他,隻是輕笑著道:“如此多謝太醫了。”


    任仰寬想起端明皇後逝後自己去向武英郡公夫婦稟告的經過,心中冰寒一片,他本以為憑借著自己的醫術,完全可以照料好四皇子,端明皇後的死,實在是大蘇氏自己的選擇,然而現在想想,就算不說旁的,單是當初為了算計曲氏將自己曝露……牧家也許在太後跟前扳不倒自己,但牧齊駐邊多年,心腹裏頭難道還沒點死士嗎?隨便豁出幾個宰了自己……


    難道端明皇後一定要為四皇子選個能幹厲害的養母啊!


    想到何氏,任仰寬心中卻又一沉,他能夠感覺到何氏對四皇子的冷淡……但蘇家當初的做法也是迫不得已——給何氏顏色看其實是其次,無非是讓鄴都世家認為蘇家與何氏如果決裂,能有便宜可撈的緩兵之計,畢竟蘇家在鄴都是外來的……


    照理來說,何氏是聰明人,不該因此對蘇家埋怨,畢竟她踏上太後之位,少不得蘇家出力,何況蘇家先前的強勢,未必沒有事先告訴何氏……但為什麽武英郡夫人都一再示好了,何氏對四皇子還是如此冷淡呢?


    ………………………………………………………………………………………………


    同昌公主迴宮的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六宮,畢竟先帝的子嗣不多,活到現在的公主就那麽兩位,這同昌公主雖然和她的生母薄太妃一直就不討太後高興,怎麽說也是如今皇室唯一適齡下降卻沒下降、甚至連婚訊都毫無消息的公主,當初高太後又要愛惜顏麵又要出口氣,上上下下可沒少被折騰,才將這位公主並薄太妃都打發了,如今居然又卷土重來——任誰都要好奇這位公主到底有什麽手段?


    林甲神色凝重道:“同昌公主道是數日前徹夜祈福,竟有先帝托夢,事關重大,不敢隱瞞,這才匆匆還都,至於到底是什麽事……公主殿下說隻能告訴陛下和太後,原本太後不願意,公主殿下當即跪倒在地,以薄太妃並自己身家性命起誓,又一連叩了許多個頭,連額上都磕出血來,太後才準了……因為當時人皆被打發了,奴婢也不曉得公主殿下說了什麽。”


    牧碧微也有點迷惑,同昌公主在這眼節骨上迴鄴都——這位公主的性情,據她所知,距離大蘇氏差距甚遠,雖然是正經的金枝玉葉,但性格說好聽點是溫柔可人,實話實話就是優柔寡斷無主見,既然被打發去祈福了,哪裏來的膽子這麽跑迴來?


    再說,即使高太後和姬深沒把一個嬌弱的公主放在心上,打發出去權當是死了,總也要留幾個人看一看罷?金枝玉葉在荒僻的別院裏頭祈福,莫名其妙死了不打緊,若是跑了出去惹出事情,或者被旁人害了,那皇家的臉往哪裏放?


    所以同昌公主忽然歸來,說沒人主使那就怪了。


    牧碧微見林甲也說不出旁的來,就叫素絲打發他出去,自己琢磨了片刻,忽然問:“陛下這會還在和頤殿嗎?”


    “迴娘娘的話,陛下還在。”素帛忙道,又補充了一句,“聽說同昌公主也是。”


    牧碧微吩咐道:“盯緊一點,不必管殿裏的事情,隻看這幾日,和頤殿或宣室殿都召見些什麽人。”頓了一頓,她遲疑著道,“尤其是朝臣!”又叮囑,“不許說出去!”


    素帛忙應了。


    牧碧微思忖著今完姬深應該不會到自己這邊來,但為防萬一,還是叫人去宣室殿裏同小龔氏叮囑了一聲——小龔氏這兩年因為新人越來越多的緣故已經幾近失寵了,可姬深現在雖然基本上沒空召幸她了,但她地位倒也沒降低多少,因為她將宣室殿份內之事打點的很好,伺候得姬深十分滿意,如今雖然不司妃嬪之份,倒是將女官的差使做的得心應手,姬深不時要讚她幾句,偶爾有些個新人自恃寵愛生些是非,小龔氏也不還手——反正這些人遲早都會出事的,恃寵生驕卻還能有個相對的好下場的,這宮裏這麽多年來也就一個端明皇後,那一位可是擁有姬深嫡親表妹、太後最疼愛的甥女、營州蘇家嫡長女……若幹身份護持的,這些郡貢的美人出身能有多好?


    雖然不乏有人家想拿女兒博取富貴,可太寧一朝的後宮,先有一個近乎妖孽的孫氏,被罵了多少年的紅顏禍水,連太後都無可奈何,各大世家見過孫氏的姿容後都是紛紛敗退,再不肯平白的把精心教導出來的嫡女送下水,後來的步氏就不說了,就說從郡貢美人開始,知道宮裏有了四位皇子,並三皇子與四皇子的生母外家後,但凡在鄴都有親眷的人家都不肯將真正寄予厚望的女兒送進宮了……端明皇後都能死於難產,還有誰家女兒死不得?


    得了小龔氏的準信,牧碧微安下心來,等夜幕降臨,便告訴阿善:“陪我去一趟冷宮!”


    “女郎要去尋曲氏?”如今這宮裏值得牧碧微親自跑一趟的人已經不多了,冷宮裏更隻有曲氏一個人。


    “同昌忽然歸來我看多半和她脫不了關係。”牧碧微點了一點頭,正待出發,不想阿善卻若有所思道:“女郎既然提到曲氏,奴婢倒有個想法。”


    “嗯?”


    “奴婢覺得聶元生仿佛很信任曲氏。”阿善意有所指道,“當年女郎還沒懷恊郎前,聶元生就一直說曲氏值得信任,到了女郎懷了恊郎後……那麽大的事情,他仍舊說曲氏不必懷疑,定然不會對咱們不利……奴婢總覺得……”她猶豫了片刻才道,“據說曲氏和陛下是青梅竹馬,而聶元生從七歲伴讀起,與陛下就是形影不離,他和曲氏怎麽可能不熟悉呢?奴婢覺得這也是常事……但從咱們進宮,卻發現聶元生與曲氏……卻顯得根本不那麽熟悉,甚至很淡漠,有一段辰光還不如他和祈年殿走得近……這實在太刻意了些。”


    牧碧微笑了一下道:“子愷有所圖謀是其一,二來當時孫氏風頭極盛,他想在後宮尋個幫手,自然首選孫氏,而且正因為他與曲氏自小相熟,曲氏既然入宮為妃,他很該與之避嫌才是。”


    “女郎。”阿善既然今兒把話說了出來,索性說完,就直截了當的道,“女郎看高七呢?”


    不等牧碧微迴答,阿善繼續道,“想高七不過是高家一個庶子,還是受嫡母忌憚和壓製的,當初在西極行宮他幫聶元生佐證時,不過是鄴城軍中一個小頭目,如今卻已經執掌整個飛鶴衛!當然高七自己是有才幹的,但奴婢想沒有聶元生替他出謀劃策和扶助,以他的年紀,就算他很能幹,又姓高,這差使也落不到他頭上!單是榮昌郡公就有多少個嫡子庶子?更別說高家那麽多房了!”


    “高七當時是極不起眼的,可聶元生卻沒有去與那些打眼的人交往,反而尋了他……所以奴婢想聶元生尋人聯手首看本身的才幹——曲氏的才幹絕對是在高七之上!”阿善慎重道,“奴婢想,既然聶元生對曲氏印象不壞……女郎請想他當初若是與曲氏聯手,別說孫氏,十個步氏又有何懼?”


    牧碧微沉吟道:“你忘記那曲氏本無心嫁與陛下,因此也不屑陛下的寵愛,她可沒那閑心討陛下喜歡,巴不得陛下永遠別去煩她的好……”


    “但她未必不能做太後!”阿善抿了抿嘴,提醒道,“倦縮在華羅殿,即使當時有太後護著她,究竟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與聶元生聯手,忍耐敷衍個三五年……縱容著陛下廣納後宮、任憑陛下日夜歡宴……如此三五年,隻要有個皇子!陛下聲名盡毀!她做些樣子倒是拿足了賢名——本來曲氏還是左昭儀的時候,不就早早的賢名遠播了嗎?這樣陛下身子即使沒垮,也總有狩獵失手之類的意外罷?如今可不就趕上了一次?次數多了哪裏能不出事呢?這可是陛下自己作的事,怨不得旁人!


    “再說蔣遙和計兼然難道會很高興扶持個昏君嗎?從前女郎說這兩個人最想求得青史留名,這青史留名,忠臣不得好死固然能叫後人扼腕,對子孫可不是什麽好事,為著名聲和先帝的托付他們又不能不勸……挑唆他們與陛下的矛盾,奴婢想聶元生定然是極拿手的!幾次下來,隻要陛下流露出對他們家族不利的意思,他們可未必不肯把指望放在幼主身上,隻要曲氏任憑他們繼續執政……不答應的話,相比家族,奴婢看蔣、計也不是不肯妥協!到底不怕死的人雖然有不少,但不怕拖著整個家族死的人總是不多的!”


    阿善猶如竹筒倒豆子般,將心中對曲氏和聶元生的懷疑統統說了出來!


    末了少不得勸說牧碧微:“女郎可要多留個心眼——曲氏至今還在冷宮,人可活得好好的,那聶元生詭計多端,最是狡詐,女郎萬萬不能被他騙了去——指不定就是這曲氏與聶元生……嗯,曲氏當初不是不喜歡陛下麽?她不喜歡陛下便是認為陛下昏庸無能,可聶元生生得好又能幹,女郎!說不定這曲氏覬覦聶元生已久,如今還不知道借著同昌公主在打什麽主意呢!”


    阿善說的句句有理,牧碧微不禁皺起了眉……


    第二十三章 心石落


    冷宮裏,曲氏邊聽著跟前飛鶴衛的稟告邊笑,那飛鶴衛被她笑得有些毛骨悚然,就有點稟告不下去,曲氏見他住了聲,忍笑道:“你說下去罷!”


    “屬下就聽到了這些,然後牧貴姬要安置,屬下就迴來了。”那飛鶴衛有些尷尬的道,“至於女郎所寫的信箋屬下塞進了窗縫裏……”


    “你一進澄練殿怕就被察覺了,那番話根本就是她們專門說來給你聽的呢。”曲氏擦著眼角笑出的淚花道,“不然今兒個同昌公主忽然歸來,陛下受傷、那牧氏的心尖尖姬恊雖然隻是輕傷,白日裏任太醫還到過澄練殿,這眼節骨上,她寸步不離的守著姬恊都來不及,哪裏來的功夫到這冷宮來尋我?”


    那飛鶴衛聞言,心中一陣堵得慌——半晌才道:“是屬下愚鈍!”


    這句話他覺得最近說得極流利了,偏偏曲氏還不放過他,笑得前仰後合了半晌,道:“我早就叫你速去速迴,你還不聽……你也不想想,如今這飛鶴衛都在高七手裏管著,高七與那聶子愷是什麽關係,他能不對澄練殿再三的上心嗎?如今你這暗線的身份也曝露了,虧你還想得出來在澄練殿裏聽壁角,你以為你武藝高明過阿善就成了?飛鶴衛裏的高手這會大半估計都在澄練殿呢!就是陛下那裏都未必能比!”


    曲氏說著就嚴肅了起來,“你太冒險了,虧得你去的巧,她們隻是在說話,若是……旁的尷尬時候,你以為宮裏死個飛鶴衛很難?屆時高七大筆一揮說你今兒個根本就沒到宮裏來……誰知道你死在了哪個角落裏?”


    這番話說得那飛鶴衛不禁冷汗直冒,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道:“屬下知錯!”


    “你可是還奇怪為什麽我明知道澄練殿裏有許多的高手在守著,卻還是派你過去?”曲氏微笑著道。


    這飛鶴衛如今被她折騰得頭大,也不知道說是還是不是,就聽曲氏悠然道:“隻因我知道今晚有人忙得緊,我又沒有牧貴姬那樣的麵子能夠隨意請他來,也隻能用這個法子請他過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外頭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帶著絲無奈道:“既知我今晚繁忙,卻有何事要引我前來?”


    虛掩的門被推開,卻見聶元生一身緋色官袍,未戴襆頭,梳理整齊的發絲被夜風吹得微亂,肩上還沾了幾處夜露,袖角墨跡隱約,他行色匆匆,進門之後半句廢話也無,直接揚了揚手裏沒啟封的信箋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竟然忙到這個地步?連拆了看看的功夫也無?”曲氏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道,“饒是如此也要跑過來,看來我說服你的把握倒是更大了一些……”


    見聶元生皺眉,她迴過神來,淡笑著道,“你拆開看看罷!”


    聶元生二話不說隨手撕開,卻見內中一張白紙掉出,空無一字!


    “不過是有事要引你過來商議,若寫了什麽事恐怕你反而懶得過來了。”曲氏淡淡的道,“再說我也不想落什麽把柄!”


    “可是為了同昌公主?”聶元生隨手幾下,將那白紙撕得粉碎,皺眉道,“你既然知道了那件事情,這時候將她弄迴來幹什麽……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曲氏凝視著他,緩緩道:“這件事情很重要,做,我已經做了下來……但若無你們幫助,我也隻能就這麽算了……”


    聶元生皺眉聽著她的話,旁邊從他出現一直按劍戒備的飛鶴衛越聽臉色越驚訝,甚至差點叫了起來——但聶元生卻始終心平氣和!


    半晌,曲氏忽然笑了起來:“我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話……”那飛鶴衛還一頭霧水,聶元生倒不奇怪,朝曲氏點了點頭,抱怨的指著地上的碎紙道,“真正是多餘!”


    “的確多餘。”曲氏仿佛心情極好,欣然點頭道,“但不能不多此一舉……話說,你可問過牧氏?”


    “我自有分寸。”聶元生拂袖,簡短的道。


    “竇石!”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夜幕裏,曲氏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甚至破例叫出了身旁飛鶴衛的名字,歡快的道,“可有酒?弄些來讓我小酌片刻!”


    …………………………………………………………………………………………


    “陛下陸續召見了群臣嗎?”牧碧微拈著一顆點心若有所思的問道,“都有哪些人?”


    林甲道:“左相見得最多,還有聶侍中、崔禦史,並尚書仆射、欽天監等……”


    牧碧微抿了抿嘴:“左相見的最多?”


    “迴娘娘的話,左相今早被宣進宮,晌午前迴安平王府,晌午後陛下又召其入覲……到如今還在宣室殿裏。”林甲想了一想道,“聶侍中也在。”


    “左相位極人臣又是陛下嫡親兄長……”牧碧微意義不明的笑了一笑,點頭道,“本宮曉得了。”


    打發了林甲,牧碧微思索之後,讓阿善親自去鳳陽公叫了新泰到跟前:“上迴你們父皇遇險,恆郎仿佛被嚇得也不輕……雖然太後是疼你們的,但我私下裏說一句,太後也有些歲數了,不可能什麽事情都考慮周到,你這做胞姐的得上點心……你曉得我是不便太多管的。”


    新泰咬著唇道:“母妃,兒臣自然是心疼弟弟的,可是如今同昌姑母迴來,不知道為什麽還在和頤殿裏住著,兒臣這會過去,恐怕不大方便。”


    “那麽就私下裏去。”牧碧微拿食指點了點唇邊,淡笑著道,“你如今才多大?八歲而已,太後對親孫女,還能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嗎?若她不願意或者沒功夫見你,你自去恆郎那兒就是,記得多陪他一陪,免得他還要怯場,敦厚是好事,但王子皇孫的也該有些氣度才好。”


    新泰總覺得她這麽吩咐是話裏有話,又因為之前公然射殺高婉君的事情,總是讓高家恨上了牧碧微的,心裏就有些沒底,猶豫了片刻才道:“母妃,上一迴,兒臣……”


    “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牧碧微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麵龐,似笑非笑的道,“乖,去罷。”


    新泰公主帶著迷惘而去——她不知道牧碧微要自己這麽做的緣故和是好是壞,然而她曉得自己無法違抗這位養母的意思。


    等新泰走後,牧碧微又去看了姬恊,他手背上的傷並不算重,聶元生的箭法本來就不差,又是親生骨肉,自然是極盡心思,那一箭的根本目的不過是為了阻止姬恊下馬和靠近餓虎,因此主要是射傷馬,使馬驚走,至於射傷姬恊,卻是為了讓他在姬深和眾人跟前好交代,不然有個皇子中年紀最小的姬惟敢於舍身救父,三皇子居然連匹驚馬都控製不住被帶離了跟前——有心人渲染一下,可不難傳出三皇子是被嚇走的之類的謠言來,但三皇子若是有意救父卻被流矢誤傷——五歲小兒,傷的還是控韁的手,任誰也不能責怪姬恊是不盡力了。


    聶元生一片良苦用心,姬恊不知就裏,傷雖然快好了,卻還是念念不忘記這個叫自己丟了臉的人,這會就向牧碧微抱怨道:“若不是聶侍中箭法不精,誤傷了兒臣,兒臣也敢衝過去救父皇的!母妃可要替兒臣好生教訓教訓那聶侍中,箭法這麽差,偏就傷到兒臣,害得兒臣不能幫到父皇!”


    “你父皇他英明神武得很,根本就不用你救。”牧碧微捏一捏他麵頰,輕描淡寫的道,“再說你四弟救下你父皇了嗎?若不是你父皇推他一把,他早就出大事了!沒頭沒腦的去救駕,反倒叫你父皇多受了一爪子……要不是聶侍中及時射殺了那虎……下次做事之前動動腦子!明白麽?”


    姬恊不依道:“母妃!人人都說四弟舍身救父,不懼虎口……兒臣若不是被誤傷,也不害怕的!”他臉上滿是因為意外而沒得到應有的讚賞的遺憾,拉著牧碧微的袖子道,“兒臣也願意舍身救……”


    話還沒說完,就被牧碧微捂住了嘴,警告道:“你再羅嗦,仔細些!”究竟對著親生骨肉舍不得怎麽威脅,又憐他年紀小不懂事,不過姬恊看她這樣也很乖巧的不說話了,半晌才怯生生的道:“兒臣怕父皇不喜歡兒臣了。”


    牧碧微聽著,心頭煩悶,半晌才道:“父子是天性,你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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