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梳洗過後,先真心真意的關心了下姬恊,聽成娘子說他方才醒來已經好了許多,問過眾人無事,姬深傷勢也不重,被哄著又喝了些安神的湯藥,繼續睡了過去,便點頭道:“他昨兒個嚇得不輕,是很該多睡一會,憑他去睡罷。”


    成娘子道:“挽裳守著,叫小宮女們都警醒些,不許吵了殿下,方才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都來過,恰好三皇子殿下醒著,說了些話,三皇子喝了藥後,兩位公主就告辭了。”


    “昨兒個可給她們送安神湯?”牧碧微到此刻才想了起來,暗怪自己一顆心撲在姬恊身上,竟是忘記了兩個養女,好在阿善道:“昨兒個廚房做了安神湯,奴婢讓素絲送了的,不隻是兩位公主,連大皇子、二皇子處都順手送了。”


    牧碧微稍微鬆了口氣,又問牧鳶娘的去向,素帛笑道:“牧小娘昨晚就說,牧令那兒有個隨從知道個寧神的偏方,原本沒注意,這會去討要了。”


    “難為她有心了。”牧碧微感慨了一句,又叫素帛,“你索性去接她一接,免得小孩子家說話不留意,叫阿爹跟著操心。”


    素帛點頭:“奴婢這就去。”


    這麽一番忙碌,午膳的辰光就到了,用過午膳,牧碧微照例小憩,才起身,素絲就稟告了兩件事,一件是牧鳶娘是一個時辰前與素帛一起迴來的,偏方已經抄好,素帛迴來的路上順便去讓容戡看了,道是可以用的,另一件就是:“焦光猷帶著長康公主在外頭求見……據說是來請罪的。”


    高婉君都被姬深親自賜死了還請什麽罪?


    不過事情雖然是長康公主挑起來的,追根就底還是高婉君那使女不長眼睛,嬌嗔錯了地方——牧碧微道:“請進來罷。”


    焦氏一進門就拉著長康跪下,忙不迭的道:“妾身教女不慎,求娘娘責罰!”


    長康公主忙搶道:“是兒臣糊塗,牽累二姐,不幹母妃的事情,請牧母妃責罰兒臣一人!”


    牧碧微對左右淡淡笑道:“焦光猷和三娘……知道的說本宮如今也糊塗著,不知道的,怕還以為本宮如此厲害,堂堂九嬪之首和長康公主到了本宮跟前竟是什麽都不說清楚就要先跪了的。”


    “娘娘……”焦氏聽了這話,繼續跪也不是,起又不是,十分的尷尬。


    好在牧碧微倒也沒有繼續為難她們的意思,不冷不熱的道:“不管是什麽事情且起來說話罷,如今也非盛夏,這地上涼,三娘年紀小,受得住嗎?再說焦氏你也不是十幾歲的小娘家家、不必在乎身子了!”


    等焦氏和長康公主坐了,牧碧微也不等她們說什麽,就道:“可是為了高婉君之事?”


    “娘娘說的是,妾身……”


    “三娘做錯了什麽值得這樣大動幹戈?”牧碧微掃了她們一眼,“高婉君那使女對大皇子、二皇子不恭敬,不該處置嗎?”


    焦氏咬了咬唇:“是!”


    “三娘年幼,遇事先請教阿姐不應該嗎?”


    “……娘娘說的是。”


    牧碧微一擺手道:“那你們請的是哪門子的罪?三娘年紀還小卻十分的知禮,遇見了事情曉得先請教姐姐,至於二娘麽……陛下都讚過了,可是三娘沒被陛下誇讚,這是來討誇獎了嗎?”


    焦氏有點哭笑不得,她記得牧碧微向來刁鑽,最恨被人算計,長康公主當日所為,明明擺擺就是不想自己出頭,故意挑唆新泰公主——這點子主意,別說牧碧微了,估計新泰公主都清楚,新泰公主出手殺了那使女,也是因為她是姬恆的同母姐姐,實在對那沒眼色的使女恨得極了的緣故。


    可現在牧碧微怎麽這麽好說話了呢?


    沒等她想明白,牧碧微三言兩語交代了事情,就尋個借口把她們打發出了門。


    等焦氏和長康公主走後,素絲笑著道:“焦光猷來時怯生生的,仿佛生怕娘娘重罰了她,如今走的時候居然也是一步三迴頭……”


    “她是疑心本宮連敲打都沒敲打她!”牧碧微哼了一聲道,“也不想想,恊郎出事,本宮如今哪裏還有心思管那許多小事?再說人殺都殺了,連高婉君也賜死了,高家這個仇總是結了下來,怪她和長康,傳了出去反而惹人笑話!本宮才不做那樣的蠢事……”


    素絲聽她這麽說,就大著膽子問:“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嗯?”牧碧微對近身的人向來寬容些,素絲如今又是大宮女了,格外有幾分體麵,便道,“說來聽聽!”


    “新泰公主向來聰慧……”素絲委婉的道,“為何……還要當眾射殺高家女郎的使女?”


    牧碧微看了她一眼,淡笑著道:“你說若沒有這件事情,若是立儲的話,高家會支持本宮的恊郎,還是支持四皇子?”


    立儲?


    素絲聽到這兩個字,心頭一緊,隻是此刻也不敢多流露出什麽神情來,以免被牧碧微認為是別有用心,小心翼翼的道:“奴婢……奴婢以為是三皇子!”


    “與恊郎比,你以為本宮會為大皇子和二皇子做多少事?”牧碧微複問。


    素絲到底是大宮女,頓時恍然大悟:“奴婢愚鈍,謝娘娘指點!”


    牧碧微淡淡的笑了一笑,仿佛漫不經心的問:“可是你們為了這事,琢磨不準往後對瓔珞的態度?”


    “……奴等不敢!”素絲一驚,忙道。


    牧碧微笑了一笑:“與從前一樣就行……到底是本宮親自撫養過的,小孩子麽……難免有那麽一兩次胡鬧,也不是經常如此,做長輩的也隻能忍一忍了。”


    新泰公主到底更看重姬恆些——否則以她的聰慧,要整死一個使女,多得是法子,旁的不說,將那使女所作所為告訴高婉君,高婉君縱然再縱容那使女,難道還能在公主跟前開口說出求情的話來嗎?高家知道了,也會嫌那使女合家都死得不夠快不夠慘烈!


    而新泰故意當眾將她射死,卻是為了表態!


    她表的不僅僅是她自己的態度——公主,金枝玉葉,可也不過那麽一說,顯赫的身份就那麽迴事……如果沒有牧碧微這個母妃,高家可不怕新泰公主,難道太後和姬深還能為了一個公主滅了高家不成?


    但加上牧碧微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大高妃和小高妃都沒有親生子,姬深膝下的四子中,大皇子和二皇子正常來看是沒指望的,那麽儲君隻能是三皇子、四皇子裏挑,四皇子與蘇家那麽親近,高家在端明皇後的事情上已經吃了一次虧,又怎麽可能讓蘇家擁有後來居上的機會?自然隻能支持三皇子!


    這個道理明白的人可不少,連素絲一個宮女都清楚!


    問題是牧碧微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大皇子和二皇子,又不是牧碧微所出,也不是她所養,壓根就沒什麽感情不說,連姬深都不太喜歡看到這兩個兒子,別看牧碧微這幾日任憑新泰、長康將姬恢和姬恆領過來親近,她都是一副熱情和氣的模樣,不過是場麵上罷了……若不損及到她,對兩個皇子好點,加點賢名,她也無所謂,但若是影響到了姬恊的前程……


    牧碧微怎麽可能會為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犧牲親生兒子的好處?


    新泰公主就是擔心,牧碧微會為了拉攏高家對姬恊的支持,對大皇子與二皇子被高婉君使女嘲笑之事裝糊塗混過去……這種事情,過了就是過了,迴頭難道還能吵上門去嗎?那樣即使高家將那使女殺了,旁人也會說新泰公主恐怕是仗著公主身份肆意妄為……也是說新泰公主不好——更重要的是,這樣怕是滿大梁的人都要議論大皇子和二皇子到底醜陋到了什麽程度……


    為了叫親弟弟不至於落到忍了一個奴婢的嘲笑的地步,新泰選擇了拖牧碧微下水的做法——她公然射殺了那奴婢,這樣即使沒有姬惟的告狀,新泰公主跟牧碧微請了罪,也會繼續去向姬深請罪,姬深再喜新厭舊,又沒看上那使女,當然是幫著自己的骨血……


    牧碧微看了一眼素絲:“不要多想了,小孩子家家麽……這也是她愛護弟弟的一片心意……”


    素絲抿嘴笑道:“奴婢遵命!”


    她們的確是懷疑起了新泰公主的用心——這種用心不可能瞞得過牧碧微——但牧碧微一切如常,倒是有些不清楚該怎麽對待新泰公主了,畢竟這位公主不像西平公主那樣,是繈褓裏就由牧碧微撫養長大的,她到澄練殿,本身就有些半途而入的意思……孫氏當年又和牧碧微不和睦……不過如今有了牧碧微的準話,素絲也就放心了。


    畢竟新泰公主可不像西平公主那麽好對付,她小小年紀,疑心可不輕,旁人對她的態度向來就敏感,如果牧碧微也為這事對她生了厭煩,素絲幾個怠慢了新泰倒也無所謂,她們究竟是跟著牧碧微走的,但若是牧碧微不在乎這次被利用,她們先叫新泰察覺出來疏離,卻是壞了牧碧微的事了……


    素絲才定了心,就聽牧碧微吩咐道:“據說四皇子這次受驚也不小,鳶娘抄迴的方子另外謄寫一份送到何氏那邊去!”


    ………………………………………………………………………………………………


    今天和弟弟去超市,順便買支潤唇膏,額,當潤唇膏用的唇彩……


    五種顏色挑不定,就讓弟弟幫參考。


    結果這家夥開口問,哪種顏色最便宜?


    我:……一樣的!


    再問:哪種分量最多?


    我:…………一樣的!!


    繼續問:哪種可以還價?


    我:……………………


    ……果斷揍了他一頓後隨便拿了支走人。


    結果迴家後,我鬱悶的發現隨便拿的伊支是我……不能說最不喜歡,但絕對算不上喜歡的味道,顏色麽……不提了……


    然後那家夥一臉孝順的跟我媽顯擺他多麽會過日子,連我買潤唇膏他都謹記各種還價的原則……!!!


    第二十一章 歸來


    聶元生終於借著姬深的傷勢和四皇子受驚過度,需要迴鄴都請任太醫好生治療這兩個借口,讓姬深同意還都,武英郡公一派對鄴都的局勢了如指掌,連曲家私下送到聶宅的好處也心知肚明,問題是端明皇後隻留了姬惟一點血脈下來,四歲的小孩子敢有勇氣為父親代受虎口之災已經是極大的血勇了,姬惟從當晚深夜開始發燒,安神湯藥和牧齊那裏討來的偏方反複吃了都不管用,太醫中公認醫術最好的任仰寬,也是蘇家最信任的醫者,卻因為年高,除了每年避暑會隨太後到行宮外,狩獵是根本不會跟過來的。


    因此姬惟要讓任仰寬診斷,必須迴鄴都去。


    這是蘇家沒辦法的事情,他們雖然很不願意看見曲家起複,奈何局勢如此,比較之下,姬惟的性命安危可比曲家的複興重要太多了。


    春狩匆匆收場,迴到鄴都,姬深少不得又要到太後跟前挨上一頓責罵,但對於高婉君的事情,高太後卻沒說什麽——高婉君和安平王妃、高十一娘這些人不同,太後見她見的不多是一個,另外皇長子和皇次子都是太後親自撫養長大的,相比姬深,太後是真心疼愛這兩個孫兒,再說當初這兩位皇子染上天花,高太後親自陪著守著熬過來,雖然兩人都落下了痕跡,太後卻不是會嫌棄自己親孫子的人——雖然覺得高婉君被賜死有些重,但要她說高婉君不該罰也不可能。


    怎麽說侄孫女和親孫子相比,總是後者更重要的,再說皇子就是皇子,就是姬深不怎麽當迴事,總也是王子皇孫——高太後再優柔寡斷,總也不至於連這也分不清楚。


    高節之妻陳氏傷心得死去活來,將那使女合家都恨到了骨子裏,可也隻能忍著痛再進宮給太後請罪,高太後訓斥了她幾句……因為到底高婉君也姓高,在姬深跟前就沒提。


    就著姬深再次冒險而受傷,而受牽累的皇嗣們當然也免不了挨訓斥。


    西平公主打頭,皇嗣們挨著順序跪在和頤殿裏聽著皇祖母的教訓,不過高太後對孫輩究竟疼愛些,一來孫輩都還小,二來小孩子們都有拚命救護君父之心,又已經吃了一場嚇,太後隻是怨他們不懂得趨利避害,倒並沒有當真責怪他們,三來西平這幾人還好,姬恊手上到如今還包紮著,姬惟臉色更是蒼白若紙……


    太後教訓了一番,就要叫任太醫挨個給皇嗣們診斷——這中間,何氏、牧碧微並焦氏,因為不在太後心疼的人之列,太後不忍心說兒孫的話自然都落到了她們身上,三人早已習慣,輕車熟路的請著罪,各自領了罰俸、抄《女則》之類的處置,因見她們一個比一個恭順,太後也算是心頭暢快了一點。


    任太醫才請西平公主伸出手腕,外頭有侍者忽然匆匆進來,因見皇嗣和妃嬪都在,就遲疑了一下,陪在太後跟前的安氏使個眼色,旁邊伺候的一個小內侍就迎著那侍者一起到了外頭,片刻後,那小內侍也有些抹汗的意思,奔上殿去,對安氏耳語了片刻,就見安氏神色微變——驚訝的抬頭看了眼高太後。


    高太後見她這樣著於痕跡,有些不滿,皺眉問:“什麽事?”


    “太後!”安氏輕聲叫了一句,湊到她耳畔說了幾聲,高太後頓時一揚雙眉,怒道:“什麽?!”


    姬深忙問:“母後,是什麽事?”


    高太後臉色變了幾變,極不情願、甚至可以說是極為厭惡的道:“同昌……迴來了!”


    同昌公主在太寧九年被送到鄴都城外極偏僻的別院裏為太後祈福,她走後不久,生母薄太妃也被打發出宮,高太後當時就覺得心情舒暢,這兩年權當兩個人都死了……沒想到這會同昌居然跑了迴來!


    姬深對同昌公主談不上惡感,但也絕對沒什麽好感,本來麽,他與同昌公主壓根就沒見過幾次,自然沒有不幫著太後的道理,就冷笑了一聲道:“既然是為母後祈福去的,宮裏沒有傳召,她跑迴來做什麽?”


    高太後也狐疑的問安氏:“可有理由還都?”


    安氏尷尬道:“方才的內侍傳話說,同昌公主是夢見了先帝……”


    “荒謬!”這種借口,自古以來都是用濫了的——偏偏最沒法反駁,姬深見狀,就勸說道:“母後何必憂愁?難道同昌還能說夢見先帝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嗎?”就對安氏道,“既然四妹是迴來轉達此事的,那麽可見這幾年沒白祈福,不然朕都沒得著先帝托夢,偏偏四妹得著了?看來四妹很可以繼續祈福!”


    這就是表示同昌公主即使這次尋了借口還都,迴頭姬深也會將她送走,所謂金枝玉葉在姬深眼裏看來也不過是個庶出的妹妹,又不是他膝下的公主,他才不心疼,拿了來討好太後正好。


    高太後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點頭道:“這些事情三郎做主就好。”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先問清楚了她究竟夢見先帝什麽了!”


    姬深本來沒當迴事,隻道同昌到了年紀還不能下降,狠下了決心借口個先帝托夢才跑迴來的,此刻被太後提醒了一句,就道:“那兒子在這裏陪母後。”


    何氏就委婉道:“太後,陛下,快到惟郎喝藥的辰光了……”


    牧碧微跟著也道:“恊郎手上的傷……”


    太後如今滿心都被同昌公主忽然歸來煩得要死,哪還有功夫來管她們?再說這兩個孫兒她和姬深都是疼愛的,自然舍不得為了同昌公主叫他們耽擱,就道:“昂厚,你辛苦些,幾處跑一跑罷。”


    任仰寬起身領命。


    ………………………………………………………………………………………………


    迴到澄練殿,牧碧微先叫人沏上濃茶來解乏,西平和新泰乖巧的上來給她捶腿捏肩,牧鳶娘忙輕聲招唿人換上舒心宜人的香來焚,姬恊有樣學樣,看到素絲端著茶上來,也不顧手上還包著,就要去端,素絲嚇得趕緊將盤高舉,笑嗔道:“殿下手上有傷,可不能拿!”


    牧碧微聞言也瞪了他一眼,姬恊不在意的道:“不過是些擦傷罷了,兒臣覺得很不必包紮,都快要好了。”


    “你敢揭下來,或到外頭去這麽說,仔細我親自動家法!”牧碧微懶得嗬斥,不冷不熱的道,見她陰了臉,姬恊還待要說,卻見捏肩的新泰公主站在牧碧微身後,一個勁的使眼色,表姐牧鳶娘也是頻頻暗示,頓時乖乖住了嘴。


    牧碧微並不放過他,又追問:“可記得了?”


    “兒臣記得了。”姬恊一臉討好道,“母妃疼兒臣,兒臣哪裏能不記得呢?”


    見他這樣,牧碧微才緩和了臉色,反手按住新泰的手,嗔道:“一路風塵,你們也累了,都去梳洗下,今兒就留這裏用膳順便住一晚,明兒再迴鳳陽宮罷,雖然已經到了宮裏,這麽折騰過去也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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